另类爱情2独一无二络剧:周振鹤先生谈清代的圣谕宣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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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到周振鹤先生的《要让百姓懂得“万岁爷的意思”》(北京日报2007年9月17日第20版-理论周刊-文史)不禁钩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周先生说的是清代的圣谕宣讲,但到民国没有皇帝了,这圣谕还是在开讲,我上小学时在安岳县城还见过。记得是在县衙西边一条街上,傍晚的时候,在街边用桌子搭一个高台,供有一块写有“圣谕”二字形似神主牌的牌子,前面还有香炉点着香,听的人不多,但讲的人不管下面是什么场面,照讲不误。因好奇去听过一下,其实就是说书,大多是在宣传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类故事,所以老百姓叫它“说善书”。说书人很老了,大概是以此为业,在前清,应该有政府给他的薪水,民国了,不知他的生活靠什么,估计地方上的民间团体仍会有支持的。但到抗日战争开始后,不见有了。宣传抗日在抗战开始时确实很热烈,老黄历的圣谕或善书,只能退出历史舞台,但它的历史值得研究。所以就把周先生的文章转过来以飨五柳村的读者。---陶世龙,2007年9月19日

要让百姓懂得“万岁爷的意思”

——谈谈清代的圣谕宣讲

京报网 www.bjd.com.cn    日期:2007-09-17 07:38    网络编辑 :谢永利  

周振鹤



  

        圣谕宣讲是清代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

  前些年在北京买到一部活字版(雅称叫“聚珍版”)的《圣谕广训衍》,觉得很有意思,就想寻其本末,追其究竟,结果才知道原来“天天读”这类现象也是古已有之,并非尽是今人的发明。
  所谓“圣谕”,指的是康熙皇帝的十六条训谕,发布于康熙九年(1670)。所谓“圣谕广训”则是雍正皇帝对十六条圣谕的阐释,颁行于雍正二年(1724)。在有清一代,围绕着圣谕与《圣谕广训》曾发表刊行过一些重要的诠释或讲解性的著作,这些著作大量翻刻行世,蔚为大观;同时,圣谕和《圣谕广训》本身又成为二百多年间全体百姓的行为准则,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由官方集会宣讲。这两方面构成了清代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
  康熙的圣谕仅十六条,而宣讲这一圣谕的《圣谕广训》则多达万言
  开国伊始的清朝尚未有自己的治理经验,就照抄朱元璋的六条圣谕,作为顺治皇帝的六谕,以教化民众。到了康熙时期,清朝统治已经稳固,文治有所发展,遂不满足过于简单的六谕,将其发展为更为完善的十六条圣谕。
  康熙圣谕虽然一共有十六条,但文字并不多,每条七个字,篇幅只相当于两首七律(内容参见本文右上图片)。其内容都是告诉老百姓做人的道理和应遵守的规章制度。康熙皇帝发布圣谕时,只有十七岁。十六条可称面面俱到,当是与臣下认真商议的结果。这以后,十六条圣谕就正式成为各种人等的行动准则,并且形成一种制度,即每逢初一、十五都要由地方官员和军队将领向士绅、百姓与军人讲解圣谕的真谛。
  半个多世纪以后,雍正皇帝又对康熙圣谕进行演绎,加以阐释,撰成《圣谕广训》,以作为军民等各阶层的学习材料。所谓“广训”就是对圣谕的演绎,每条都衍至600字左右,成了一篇小文章,以把高度深缩的七字真言化得更明白一些。
  用方言通俗化甚至庸俗化地讲解《圣谕广训》,是要努力使听众都能明白“万岁爷的意思”
  雍正时期,虽有强制性命令,但每月两次宣读《圣谕广训》大约已引起官员、百姓两方面的厌烦,双方都是应付了事,所以到乾隆朝,便下了一道更严厉的命令,要求认真执行讲约(即讲乡约,其核心就是宣讲圣谕十六条)制度,否则官员就有丢掉乌纱帽的危险。值得注意的是,此时已有明确将《圣谕广训》与律例条文结合起来的做法,这显然是软硬兼施的办法。
  《圣谕广训》理应如宣读圣旨,拿腔捏调,但为了使愚民明白,不得不纡尊降格,准用“方言谚语”讲解。有人说,用方言宣讲《圣谕广训》,是庸俗化,但皇帝并不在乎,在乎的是愚民是否听得懂,因为只有这样才有效果。从乾隆末年至道光,清王朝一直在走下坡路,社会极不稳定,知识分子中酝酿着“自改革”的思潮,已成具文的《圣谕广训》宣讲活动越来越无生气。道光皇帝并无新辙,只能抓紧学校教育这一条线了。尽管是具文,但还是得做做样子,这其实是主子与奴才都明白的道理,所以讲约的规定与清代相终始。到同治、光绪年间,这一制度继续推行且有所发展,不但是用明白的官话,甚至还用当地的方言俗语进行讲解,努力使听众能明白“万岁爷的意思”,做个安分的老百姓,因为当时的局面比起清初来更加糟糕,更需要臣民的忠诚,而新的思想武器又没有,只能沿用老办法把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有讽刺意味的是,同、光以后的讲约已逐渐变质为一种近似大众娱乐的活动,讲约人为了吸引听众,在讲约过程中穿插许多故事,而为了使讲约人有所依据,还有大量的讲约书出现。

  圣谕宣讲的实质是一种思想钳制,是要民众中规中矩,不得乱说乱动

  秦后世的统治者效法秦制,一直钳制人民的思想自由,但控制的程度历代有所不同,总的趋势是越来越严密。在这一历史过程中,平民百姓的思想自由空间越来越小。到了清代,思想控制又有进一步发展,讲约已不止是老百姓自己的行为,而且也是官吏的政治行为,而自康熙圣谕与雍正《圣谕广训》相继颁布以后,其内容与对其所作的诠释基本上就成为讲约中最主要的思想资源。
  康熙圣谕与雍正《广训》实际上就是一种行为与思想的规范化戒律,任何人的一言一行都要中规中矩,不得乱说乱动,这种思想控制并没有随时代的前进而放松,直到晚清西方文化东渐以后,每月朔望宣讲《圣谕广训》的活动依然照行不误。
  虽然十六条圣谕的内容在封建社会中有其合理性,尤其是对于治理国家、稳定社会起着一定的作用,但在另一方面却窒息了自由活泼的思想,使得全国只有一种声音,没有对立意见。思想的窒息等于社会活力的丧失,一切新鲜事物的接受都要受到阻碍,这就是中国近代以来始终落后的根源之一。
  (作者为复旦大学教授)
  图为康熙圣谕十六条及本文作者撰集的《圣谕广训:集解与研究》(上海书店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