恬妞年轻时候的照片:小说《童情童趣是抹不掉的》作者 诺亚之方舟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2:25:27
  

        童情童趣是抹不掉的


     
   “ 春去秋来,岁月如流,游子伤漂泊。回忆儿时,家居嬉戏,光景宛如昨…”(歌曲    忆儿时)
         
    昨天孙女来电话,说再过几天我就是大学生啦。她的声音爽朗,荡漾起山花般的涟漪。不知为什么,她那清脆的声音立时在我的脑海激起回荡,我仿佛又回到遥远的童年,那个布满荆棘的童年。      
     童情童趣 ,是抹不掉的。那时,我有一帮可爱的小伙伴,他们有一串敲之叮咚作响,嗅之气味芬芳的名字,趔子、小喜子、三后、二丫头、小生子、棉子…     
    唉!书归正转吧。   
    趔子和小喜子是兄妹俩,哥哥一脸的憨劲,像个弥陀佛。妹妹大眼睛秃头,活脱脱的小尼姑。在我们这帮孩子里,他俩就像哑巴,很少说话。哥哥爱傻笑,妹妹爱装哭。一天我到他家,正赶上他姥姥追打趔子,嘴里骂:“小杂种,你爸爸叫汽车撞死,怎么不把你带走!我叫你吃!吃吃吃!”趔子他爸被日本鬼子的汽车撞死了,他娘改嫁了,全靠他姥姥捡破烂度日。趔子本来不想上学,想拣煤核帮助姥姥,是姥姥连踢带打把他赶进校门,乞求学校把孩子收下。就这样,我俩成了学伴,朋友。有了这位朋友后,我的屁股没少挨板子。趔子上午上课,下午找三后一道去捡煤核,我为了体现哥们儿义气,就逃课帮他们去拣,不止一次的被老师抓住猛揍一顿。那时是师道尊严,挨打是家常便饭。
    三后家和我家只一墙之隔,整个胡同都知道他家偷电,每天傍晚拉电线挂在胡同电线杆的火线上。那时除我家装了电灯外,大部分住户还点煤油灯。三后很聪明,他经常到我家听收音机,那是只能听本地电台的三灯再生式收音机。一天他对我说,你到我家去,我也有无线电了。我心想他家穷的底朝天,他在吹牛,可我还是去了。原来她姐姐二丫头捡破烂时拣了一台破矿石收音机,被三后摆弄响了,虽然声音像蚊子叫,可是不用电呀。为了这件事,学校老师还表扬了他。二丫头在我们这帮孩子中算是大姐姐,大概有十五六岁,虽然破衣拉撒的,可挡不住她那张漂亮的脸,男孩子都喜欢她,当然我也不例外。大姐姐好可怜,一年四季就是那么一条快露屁股的裤子,她趴垃圾堆时我们都害羞不敢看,说谁看大姐姐的屁股,谁就不得好死。平时不爱说话的趔子坑坑唧唧地嘟囔,那就买一条裤子给她呗。买?哪儿来钱哪?我说找生子去,他准有主意。
    生子和二丫头同岁,平时她俩总爱凑一起,唧唧咕咕不知说些什么,男孩子都有些吃醋,可敢怒而不敢言。一来生子是中学生,二来他说话有一股无形的权威性,没有他那可不行。
    生子来了,他说这事好办,遂掏出几块钱说,这是我妈给我的一个礼拜的饭钱,你们再凑点。大伙面面相觑,除了伸舌头,别无其他。小喜子今天一改平时装哭的毛病,说我们家有枣树摘下来能卖钱。她的话音刚落,就挨了趔子一巴掌。打的没错,那不是枣,是窝头棒子面,是姥姥的命!
    不久,裤子的事被大姐姐知道了。那天她穿了一条新裤子,那是一条阴丹士林布的裤子,一条不露屁股的裤子,这条裤子把大姐姐装扮得更美了。可大姐姐没有笑容,她说往后不可能再和你们一起玩儿了。说完她捂着脸飞快的跑了。
     大伙问三后,三后死活不说。生子急了,揪着三后的耳朵,你不说,我把你的耳朵揪下来!
            

               (2)

  我们胡同的西头,有个拉洋车(人力车)的,因为长了一脸麻子,人们就叫他麻贴儿。麻贴儿瘦不拉瘠的,黑嘴唇黑耳朵,叫人害怕,都躲着他走。前些日子他犯病了,他爸请了个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那个瞎子说,麻贴儿的病就是大医院也治不了,只要给他娶个媳妇冲冲喜,就万事大吉了。他爸转悠来转悠去,就转悠到他表妹三后他妈那儿,死说活说,打动了他表妹的心,三后他妈答应把二丫头嫁给麻贴儿冲喜,提出先放定钱,彩礼过后再说。二丫头那条新裤子就是这笔钱买的。
    我们听到这件事那叫一个气呀,肚子都快放炮了。生子急的光喝水不吃饭,两眼发黑,丢了魂似的。

    没多久,一台小轿子,几个吹喇叭打鼓的把连哭带喊的二丫头送到麻贴儿家。谁也没料到,麻贴儿办了喜事没过几天,就一命归西了。
    麻贴儿死了我们没在意,可大姐姐紧跟着就跳井自杀了,令我们大吃一惊,不知所措。胡同里有两种说法,一说大姐姐是追麻帖去了。二是说她没脸见人。可生子则说那是为了他,大姐姐才自杀的,我们同意他的说法。可同意又有什么用?那些天,我们天天围着吞掉大姐姐的那口井转悠,往井里投大姐姐平时喜欢吃的酸渣片,一边扔一边放声恸哭,要不是我们强拉硬拽,生子就跳井殉情了。
    那几天,老天爷都感动哭了。有一天放学的时候,乌云遮天,雷声滚滚,暴雨又要来临了。我刚走到校门口,见棉子拿着雨伞朝我这里张望,我赶忙跑过去,问她还不快走,就要下雨了。她怯怯地说等你呀。猛然雷声大作,吓得她扑到我的怀里。我害怕被同学看见,赶忙张开雨伞搂紧她快步向归家的路跑去。
    四年前,我俩还是一年级小学生,棉子长得瘦小,总是娇嫡嫡的,总受男孩子欺负。那年夏天,一个调皮的男孩子问她,我猜你准没穿裤子。棉子连说我穿了我穿了。男孩子又说我才不信呢。棉子急了,撩起裙子说,不信你看看。这事被我碰见了,上去就把那个孩子摔倒在地,拉着棉子撒腿就跑。后来那个孩子造谣说我和棉子是小俩口。我把这事告诉老师,老师竟笑了笑,没管。气的棉子三天没上学。从这以后,在同学面前我俩都不敢相互看一眼,可是在背后我俩比以前更近乎了。说是近乎只是比和其他同学更知心点罢了,绝没有那个意思,
    今天对棉子的举动,似乎有点过分,那是情不自禁所致。其实,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哥哥抱一下妹妹也无可非议。
   半路上,棉子说我害怕,我问她怕什么?她痴痴地说不知为什么也想投井。我吓坏了,忙劝她别胡想。她又说我要是投井,你就在一边看着?我把手里的雨伞合起来,大雨立时把我俩淋成了落汤鸡。我说,你再胡说我就不送你回家了。棉子扑哧一笑说,我骗你玩儿呢,我才不那么傻呢。大姐姐就不应该投井,我要是她就找生子哥去,那多好啊。我忙把伞张开说,快回家,你妈你爸该急了。到了她家,她妈说你要是有这么一个哥哥该多好啊。棉子说他本来就是我哥哥。
   放暑假了,生子领我们去河泡子钓鱼。在芦苇塘里,撅一根芦苇作钓竿,用旧牙膏皮做的千斤坠,鸡翎子做鱼飘,再买一个鱼钩扯条线就齐了。钓鱼时需要安静的,我们哪懂这个呀,又是蹦又是跳,即便有鱼也给吓跑了。生子躲我们远远的,一声不吱,不但钓了好几条鱼,还钓了一个乌龟大王八。回家的路上,生子说先把乌龟放在盆里用清水泡几天,让他把肚子里的脏东西吐干净,我给你们做王八汤喝。虽然有人想吃王八肉,甚至想吃王八蛋,可都没敢提,竟等着喝王八汤了。
   生子家住独门独院,生子说了,到了他家谁都不准出声,因为他妈从不允许生人来家,谁要是犯了这条就把谁踢出去。我们蹑手蹑脚经过生子他妈那间住房,我侧眼看了看,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紧闭双眼,不知在干什么。生子回头瞪了我一眼,我连忙紧跟上。
   生子把乌龟放在盆里说,我去打水,你们千万不要大声说话。他走后,三后忙不迭的用手指逗乌龟,乌龟一张嘴把三后的手指咬住了,三后急得差点哭出来。趔子忙说我姥姥说过,王八一听驴叫就张嘴。我们几个连忙啊啊地学起驴叫。这一喊叫惊动了生子妈,不大工夫老太太就来了,她没有责备我们,她指着乌龟颇动气地问生子,从哪里弄来的就放回哪里去,说着用手一掐乌龟脖子,乌龟一张嘴,三后的手指拔出来了,幸好咬的不紧,手指没破,三后破涕为笑,没事了。老太太走后,生子给三后一耳瓜子,说我妈天天吃斋念佛,从不杀生,每年春天还买鸟放生。算啦,甭喝王八汤了,走,跟我把王八放回河里去。

                      

                      ( 3)


      自从大姐姐死后,原先的七个人,就剩下生子,趔子,小喜子,三后,棉子和我了。过去胡同里说我们七个人是北斗小七星,当然,也有人骂我们是丧门七星。不论是什么星,现在可好,都成了落了架的黄瓜,蔫儿了。
    一天晚上,妈妈对我说,我和你爸商量好了,准备把你送到姥姥家,你乐意吗?其实,我一直想到姥姥家去玩儿。那里有一大群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吃的好玩儿的好住的也好,什么都好。可是一旦离开了生子他们,姥姥家再好我也好不起来的。我问妈妈,您和爸爸呢?妈妈说大人的事小孩儿不要管。你到底去不去?我回答说,让我想想还不行吗?其实还用的着想吗?,大人决定的事,逆也逆不过,谁让你是他们的儿子呢!为了让妈妈高兴,我强作笑脸地说,妈—我去。岂知我心里早就泪流成河了。
    不知是哪个混蛋,在胡同里散播谣言,说大姐姐死后阴魂不散,要抓替身,首先抓的就是我们这六颗残星。怪不得这几天我们谁也见不到谁了呢。妈妈叫我去姥姥家,肯定也是因为这个。我傻了,他们几个一定也傻了。
    就这样,父母去了南方,我去了姥姥家。一住就是三年。
    日本鬼子投降后的第三年,已是中学生的我,尊父母之命只身返回北平。走进我生活新的一页。
    北平依然那般苍老,只有迎风摇摆的翠柳显露生机。一路上我瞪大双眼努力捕捉我熟悉的一切,那支离破碎的一切。
当我经过新街口教堂时,从里边传出悠长的基督教赞美诗的歌声。这歌声锁住我的脚步,又催促我快走…
    三年前,我们几个人曾偷偷钻进教堂,正赶上教友们为主奉献,他们虔诚地边唱圣诗,边往布袋里投钱。当'天使’把布袋伸向我们时,七只攥着小石块,泥巴,小虫虫的手,把那些玷污神灵的东西投进布袋里。当窃笑的天使离开后,我们一溜烟地跑出教堂,心里就像有轨电车的滚动车轮一般,怦怦作响。虽然星移斗转已过三年,今天面对这座神圣的殿堂,不由得心中隐隐作痛。
    上帝啊,饶恕你的孩子们吧。请告诉我,那几颗残星今天还躲藏在他们的家中吗?上帝没有回答,我只好移动沉重的腿脚,慌恐地离去…
    哦,那条梦魂牵挂的老胡同就在我脚下,心中默默地呼喊,我回来啦,我终于回来啦。
    趔子家的家近在咫尺,我扯开沙哑的喉咙,吼叫趔子的学名。少顷,开门的竟然不是趔子,而是走路蹒跚的姥姥。姥姥老泪纵横,把我搂在怀里说,宝贝儿,你刚才喊趔子,还是那么奶声奶气,就是多了点儿东北味儿。可想死姥姥了。我对老人家安慰一番后,问趔子和小喜子呢?她说趔子拉洋车去了,小喜子出阁了(嫁人了)。语气平常又平常,就如同没那么回子事似的。我立刻把惊愕和辛酸伪装起来,没敢再追问,强作笑脸告别老人家。此后,我多次找趔子,可能是他有意出走躲避我,或是另有原因,令我始终寻不到他的萍踪。至于小喜子,已远嫁他乡,我只能望乡兴叹了。
   我读过老舍的'骆驼祥子’,难道趔子会在这本书中再现吗?傻骆驼,傻趔子,难道趔子已经有了他的虎妞,把老朋友甩了?不,趔子不傻,他是北斗七星中最憨厚的一个。他放声大笑时酷似青蛙叫,可他的肚子可以容纳整个世界。直到现在,每逢遇到人力车夫,我都要仔细的端详又端详…
   三后家和趔子家对门,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三后家半掩的门,四处寻觅,屋内外空无一人,院落里堆满垃圾,一股臭气扑面而来,我把手帕掏出来又忙放回去,我这是怎么了?三年前还不是在垃圾堆里穿来穿去,今天竟然…我正羞愧的自问时,三后妈背着一篓破烂从门外进来。我忙迎上去说,大婶我来看您来啦。她翻了我一眼又垂下眼皮愤愤地说,你要是想给你那算命的瞎子爹报仇,杀死你爹的三后就在班房里锁着,说不定再过几天就枪毙。她拍拍胸脯接着说,有胆量你就来吧,是刀是枪你朝这儿来,我死去的二丫头,在阴间也会找你算帐的!说罢猛地向我扑过来。我连忙把她抱住说,大婶是我,我是###,我来看你老人家来了。大婶听罢张开双眼,这时我猛然发现,大婶蜡黄的脸上双目已然失明,我心如刀绞,禁不住放声痛哭并连声喊叫大婶,大姐姐,三后…
    这就是我梦魂牵挂的北平?这就是我难以割舍的亲人?大姐姐你快回来吧,大婶需要你,三后需要你,你最小的弟弟我需要你,要你把那吞噬你的那口苦井填平,让天空再现北斗七星。大姐姐,回来吧!大姐姐…
    ………
   不知为什么,经过此番激动后,我那凹凸不平的心,竟然舒展开来。我想,生子是我们的长者,他会告诉我曾经发生的一切。
    生子家的大门焕然一新,只见两扇门上分别书写,忠厚传久,诗书继世长的长联。来不及多想就扣响门环。开门的是一个花枝招展的年轻女人,她问我找谁,我说找生子。她连忙回头问里边,生子是谁呀?有个小孩儿找他。出来个男人,他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他,他是隔壁肥皂作坊的老板。我对他讲明来意,他听罢竟然哈哈大笑说,不就是张寡妇的儿子小生子吗?他妈出家当姑子去了。这小子混不下去,跟他一个什么叔叔,跑到西山当八路去了,我没把你当外人,你可不能到外面瞎说啊!
    此话当真?可无风不起浪啊。我二哥就是日本鬼子投降后参加八路军的,他对我说过,说不上咱哥俩将来会在北平见面。生子要是真的参加八路军,迟早我们也会在北平重逢的。 
    我的心豁然亮了起来,满怀兴奋和希望,甚至幻想棉子就在我的身后,是的,只要我回过头来。
    在姥姥家时,曾分别给他们写过信,那时兵荒马乱,不知是什原因除棉子曾回信给我外,其他人都没有回音。棉子的信让我痛苦了好一阵子,在信上除了我想你三个字之外,空白处浸染了斑斑泪痕。我焦急地给她写信想问明原因,却只落得石沉大海,音信皆无了。
    土山后面就是棉子的家,过去我不止一次的坐在土山上等她一道上学。今天,我又重新坐在土山坡的那块再熟悉不过的石头上,两眼聚焦在棉子家的大门,心脏扑通通地跳,不知为什么,刚才的兴奋竟然消失了,令我没有勇气走下土山坡扣响棉子家的院门。
    曾记得三年前冬天,棉子发烧好几天没上学,老师特意让我去她家看看,有的孩子就嚷小女婿瞧小媳妇儿去了。那天我在土山坡上溜溜坐了老半天,不敢向坡下挪动一步,要不是棉子她妈发现了我,把我叫进去,我会坐到天黑的。
    三年后的今天,我这是怎么了?
    天上乌云遮月,疲倦的筋骨令我昏昏欲睡,朦胧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呼唤我,是棉子?是我的棉子妹妹!我不顾一切地冲到棉子家的门前,然而迎接我的却是一把巨大的铁锁,我的眼前失去了光明,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第二天,一位老伯伯把我唤醒,并告诉我棉子一家去年就搬家了。
    我的脑子里呈现一片空白,蒙蒙怔怔地,毫无目的的往前走。偶然间,听见路上行人说今天是清明节去扫墓,我立时恍然大悟,今天也是大姐姐的忌日,我要给大姐姐扫墓,向她倾诉小弟弟对姐姐的哀思,并请她告诉我棉子的去到哪里。
    吞噬大姐姐的枯井就在邻近荒芜的大院内,我加快了脚步。
    大院里野草丛生,遍布荆棘。不远处一丛丛一人多高的蒿草后边就是那眼枯井,当我采摘几朵白色的小花以祭奠大姐姐时,从蒿草後面传来一阵嘤嘤的哭声,是一个女子悲切的哭泣,难道是大姐姐她…我屏住呼吸,不顾刺伤腿脚的荆棘,向哭声快步走去。大姐姐似乎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猛然从蒿草后边站立起来,我立时悲喜交加,是棉子,是我的棉子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