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彤凸点写真:审判美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23:01:14
内容简介:  《审判美国》一书写到44任中的43位美国总统。格罗弗•克里夫兰,做过一任美国总统,落选一届后再度竞选成功。全书骂美国总统,“世界末日”、“末日审判”,“是批判美帝的”。李敖说:“美国做了很多坏事,但美国的媒体、电影很强势,把美国做的坏事冲淡了,让人们都淡忘了,虽然它做了不少坏事,但人们还是喜欢美国,希望自己过美国那样的生活。中国人真要过美国人的生活,每个家庭拥有两辆轿车,这能行吗?一旦全世界都以美国为标准,都像美国那样生活,那样快速消耗资源,就会消耗三个地球的资源,就必须多排掉九个地球的污染。”美国曾经安分过、曾经有钱过,但是今天它变了,它变得鸭霸四海、狂吃八方,债台高筑之下,它的政府,每花一美元,其中四角一分是借来的;它的人民呢,一美元当十美元大花特花、虚掷浪费。在美国境外流通的美金总数,比在美国本土还多得多,这就是说,美国在用印钞机吃世界,一张百元美钞的印刷费只要两分钱,一张张印出来,全世界都被它偷吃了。美国变了,美国是他国的祸害、是人类的噩梦、是世界的狰狞。美国动用排山倒海的软实力载歌载舞,在欢乐中使我们向往它,淡化它的恶形恶状。
个人简介: 李敖,字敖之,出生于黑龙江哈尔滨。台湾作家、中国近代史学者、时事批评家、思想家。被称作台湾第一狂人、斗士、“文化顽童”。其著作有96种在国民党统治时期被查禁,坐牢2多次。2006年获厦门大学颁发终生荣誉教授,台湾立法委员,2008年立委任满,宣布退出台湾政坛,同时出版新书《李敖政坛哀思录》。2007年于凤凰卫视主持《李敖有话说》,结束后,现于新加坡亚太卫视主持《李敖语妙天下》,面向22亿全球华人。
序幕 最后审判

  第一幕 审判华盛顿

  第二幕 审判亚当斯

  第三幕 审判杰佛逊

  第四幕 审判麦迪逊

  第五幕 审判门罗

  第六幕 审判小亚当斯

  第七幕 审判杰克逊

  第八幕 审判范布伦

  第九幕 审判哈利生

  第十幕 审判泰禄

  第十一幕 审判波克

  第十二幕 审判泰勒

  第十三幕 审判费尔摩

  第十四幕 审判皮尔斯

  第十五幕 审判布肯南

  第十六幕 审判林肯

  第十七幕 审判约翰生

  第十八幕 审判格兰特

  第十九幕 审判海斯

  第二十幕 审判加菲德

  第二十一幕 审判亚瑟

  第二十二幕 审判克利夫兰

  第二十三幕 审判哈利森

  第二十四幕 审判麦金尼

  第二十五幕 审判老罗斯福

  第二十六幕 审判塔虎脱

  第二十七幕 审判威尔逊

  第二十八幕 审判哈定

  第二十九幕 审判柯立芝

  第三十幕 审判胡佛

  第三十一幕 审判罗斯福

  第三十二幕 审判杜鲁门

  第三十三幕 审判艾森豪

  第三十四幕 审判甘迺迪

  第三十五幕 审判詹森

  第三十六幕 审判尼克森

  第三十七幕 审判福特

  第三十八幕 审判卡特

  第三十九幕 审判雷根

  第四十幕 审判老布希

  第四十一幕 审判克林顿

  第四十二幕 审判小布希

  第四十三幕 审判奥巴马

  尾幕 JOHN-JOHN收尾   背景是一片云雾,上面浮游着一条条阳具的造型,模糊中模糊中,自远而近,又一条条淡出。最后,一条特大号的逼近、逼近,从大特写化为近景,化身出裸露腰部以上的裸男,他凝视着你。

  我是J-O-H-N,我是JOHN,不是小写的john,是大写的JOHN,我是最有名的美国A片演员,当然是主角。我是白人,当然是WASP。也是大写的,不大写,就变成wasp,变成黄蜂了。大写的WASP当然不是黄蜂,是W(hite) A(nglo-) S(axon) P(rotestant)(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新教徒)四个字的龟头,我们是骄傲的人种,我们有骄傲的上帝,不过,对我说来,最后一个P字后面应该多加个P字再加个I字,都是大写,成为WASPPI,什么意思呢?我们的总统IKE(艾森豪威尔威尔)在回忆录中特别用出大写的VIPI那个字,就是V(ery) I(mportant) P(erson) I(ndeed),Indeed(真的,货真价实的)。我在大写的WASP后面加上大写的I,就是同一个意思。但我在I前面,又多加了一个大写的P,是什么意思呢?告诉你吧,P字就是P-E-N-I-S,PENIS那个字的龟头、第一个字母。所以呀,WASP被我加上PI以后,就变成W(hite) A(nglo-) S(axon) P(rotestant) P(enis) I(ndeed),就是真的盎格鲁撒克逊白人新教徒大阴茎了,货真价实的、不是盖的。说大阴茎,难道不加点形容词吗?对我JOHN-JOHN说来,形容词,任何描写大的情况的形容词,都不必了,别忘了,我是A片主角,我身上的P永远是大写的,它的画面一出现,你会忘掉其它二十五个英文字母。也许有人记得一个N字没忘掉,想到N字开头的Negro(黑人)和他们的大黑P,以为黑人的有多大,其实你错了,我这白人JOHN-JOHN的,比Negro的还大大大,至少我身上的是如此。并且,Negro的性能不佳,用中国人的说法,这叫「举而不坚」,比起本WASPPI,黑鬼差远了。

  为什么我要这样子说来说去,因为有一种不算职业病的病,发生在我这行的重要器官上,它叫priapism,它的字源是希腊Priapus(普瑞阿普斯),是男性生殖之神。这个神的爸爸是酒神戴欧尼修斯(Dionysus)、妈妈是爱与美女神艾芙罗黛蒂(Aphrodite),酒色产品,自亦不凡,可是变成英文的priapism后,这个神的名字,就变成一种怪病的名称。priapism者,就是中国古典医书中的「挺纵不收」。

  「挺纵不收」是中国医书「薛己医按」中的词儿,在另一医书陈士铎「石室秘录」中,就白话得多了,它改叫「强阳不倒」。「挺纵不收」也好、「强阳不倒」也罢,都是描写一种情况,就是阴茎硬了,软不下来。

  是不是性挑逗的后果?未必。在医学上,无性挑逗,而阴茎呈持续勃起状态,就是「挺纵不收」、「强阳不倒」,也就是「阴茎异常勃起」,也叫「阴茎持续勃起」、「阴茎反常勃起」、「持久勃起」。中国医书中有一种病叫「强中」,每被误会成这一类病,其实「强中」不是「阴茎异常勃起」,而是「阴茎坚长而精自出也」。在中医解释,这叫「常发虚阳,不交精出」,是阳具一硬就自动射精的。但「强阳不倒」并不自动射精。「强阳不倒」只是一种乱挺,不来真的。

  所以呀,priapism不算我们的职业病,但它却是要我们命的、害我们失掉职业的怪病。

  挺个大阳具,用来做「传教士姿式」(missionary position),正经行房,是好的;用来宣淫,也是自成一说的,我这A片大明星整天干的,就是这个。但是,用来「强阳不倒」害人害己、害到全世界,问题就大了。

  当一个国家得了这种怪病,治疗的方法不是阉割,而是使它阳痿。使阳痿变成动词。

  一九七六年十一月「风流客」(Swingle)杂志有一则漫画,画一位老公躺在未盖的棺中,他的老相好对另外一位女士说:「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不硬的时候。」(It's the first time I ever saw him without an erection.)若把笑料当医理判断,这位老公生前,一定得了我说的这种病。

  奇怪的是,不但个人会得这种病,国家也不能免,而今日美国这个国家,不幸正是如此。

  美国在世界上,正在「挺纵不收」、正在「强阳不倒」、正在痛苦的挺个大阳具,大势所趋,轻举妄动,害到全世界。

  不要怕,动词的阳痿毕竟不是动词的阉割,我们美国形式上还是保持很大很大,大大大,只是阳痿式的大大大而已。

  阳痿美国吧!阳痿美国。

  我是美国A片的大明星,我太有资格品头论足了,当然,阳痿的是我的国家不是我。My Country, hard or soft(不论软硬,皆吾国也)是我JOHN-JOHN关心的;My Country, right or wrong(不论对错,皆吾国也)是美国总统关心的。现在,美国总统得到了报应,因为上帝发怒了,上帝要提前「最后审判」(Last Judgment)。正如英国诗人布雷克(William Blake)「天真的预言术」(Auguries of Innocence)中所说的:

  别再杀飞蛾和蝴蝶了,

  最后审判近在眼前了。

  Kill not the Moth nor Butterfly,

  For the Last Judgment draweth nigh.

  (JOHN-JOHN淡出。幕落。)

  1.华盛顿    2.亚当斯    3.杰佛逊    4.麦迪逊    5.门罗  6.小亚当斯  7.杰克逊    8.范布伦

  9.哈利生    10.泰禄 11.波克 12.泰勒 13.费尔摩   14.皮尔斯   15.布凯南   16.林肯

  17.约翰生   18.格兰特   19.海斯 20.加菲德   21.阿瑟 22.24.克利夫兰  23.哈利森   25.麦金尼

  26.老罗斯福 27.塔虎脱   28.威尔逊   29.哈定 30.柯立芝   31.胡佛 32.小罗斯福

  33.杜鲁门   34.艾森豪威尔威尔   35.肯尼迪   36.约翰逊   37.尼克松   38.福特 39.卡特 40.里根

  41.老布什   42.克林顿   43.小布什   44.奥巴马

  注:第22、24任克利夫兰一人做了两任总统,只坐一个座位;第27任塔虎脱太胖了,一人坐了两个座位。

  男声:昨天,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女声:今天,时候已到。

  幕拉开了。迎面而来的,一片高台上的一条好大好大的横案,高高在上。案是黑色的,一片玄武、庄严与肃杀。正中后面是一把好大好大的太师椅,高高在上。椅是白色的,显示出来的,是一座大宝座。椅后的背景是层层云雾,衬出的横案和宝座,越来越不像迎面而来,倒像是逼人而至。层层云雾不单在正面,四面都是。横案和宝座彷佛飘浮在太虚幻境里,分不清是在什么地方,又像天堂,又像地狱。整体的画面是明确的,这分明是一座法庭。

  这是什么地方?可说是天堂、也可说是地狱。对被告说来,摆在天堂里审判,似乎先定错了位,要有罪可怎么办?赶下天堂来,这种程序妥吗?不如先是地狱吧。在地狱开的特别法庭。

  被告呢?被告一共四十三人,分成六排,坐在下面。他们分别穿着自己时代的服装,风光异代,却萧条同时,像纽伦堡大审或东京大审一样,都乖乖做了被告。虽是被告,每个人都来头很大、显赫一时,因为每个人都做过美国总统。从十八世纪到二十一世纪,美国共出现过四十四任总统,因为第二十二任和二十四任克利夫兰同为一人,所以一共四十三人。自左至右,排成八行。

  突然间,灯光变暗了,一道光束出现,焦聚在高台的右角、焦聚在一位白衣天使身上。天使立正站好,双手半举,清丽的声音响起:「请听好:现在宣布:起——立!」

  四十三人都起立了。

  第三排的第二十七号被告塔虎脱显然出了点问题,他太胖了,虽一人坐了两个座位,还是站不起来,他向邻座二十六号老罗斯福求援,老罗斯福不耐烦的拉他一把。

  老罗斯福:(盯着塔虎脱)妈的你这么重!两百三十二磅!一百五十一公斤!上次你一身肥肉,卡在白宫浴盆里,全美国都听说了。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肥,美国都被你吃穷了。

  塔虎脱:(怒目相向)你少啰唆!胖又怎样?胖归胖,我活了七十三,你六十岁就下地狱了。

  老罗斯福:(生气,大吼)下地狱又怎样?今天所有的美国总统全到齐了,谁不下地狱?

  (所有人目光焦聚在大吼的人身上。)

  克林顿:(一脸苦相)请你们安静点。下地狱你们好歹都死了,我们还没死的怎么办?在座的,我、卡特、老小布什、乃至现任的奥巴马,我们都还没死哪,就给勾魂使者给勾进来了,这怎么说?

  卡特:(平静的)上帝一定有祂的道理。也许上帝认定时候到了,全体大限已至,所以不论生死,就都来了。

  雷根:(笑容满面)也许上帝掷骰子,我们都在点子上。

  林肯:I shall never believe that God plays dice with the world.我绝不相信上帝会对世人掷骰子。

  雷根:(把右手垂直在嘴边,做小声状)这老家伙在我们美国总统排行榜可是排第一的,事实上,他是第一号文抄公,这句话不晓得又抄谁的。

  林肯:(瞪里根一眼,冷冷的)你这坐林肯轿车的,请对林肯保持一点敬意。

  克林顿:刚才卡特总统说我们群聚一堂是上帝的杰作。我有点奇怪,这里的布置,像法庭;我们一排又一排坐在这里,像被告——

  杜鲁门:(插嘴)像纽伦堡大审、东京大审排排坐的被告。

  克林顿:而我们不论早生早死、晚生晚死或没死,都一网兜收,这些画面,太像是……是……是「最后审判」了。

  众口一声:「最后审判」?

  克林顿:(胆怯,轻声)「最后审判」。

  杰克逊:(大怒)妈的谁敢审判老子,老子跟他决斗!

  范布伦:(冷冷的)谁敢啊,上帝就敢。

  杰克逊:(张望)上帝呢?上帝在那儿?

  男声:上—帝—就—在—你—们—眼—前!

  女声

  灯光变暗了,又渐渐从左方冒出强光,天使们簇拥着,从大宝座后面走出黑袍的身影。身影入座了,光线慢慢聚焦在他脸上。他是东方人、中国人。他一脸扑克,但却像是装出来的。因为扑克脸背后,闪烁的,分明是七分正义、三分慧黠。里子看来是救世的,面子却是愤世的、讽世的,甚至玩世的。所以,用严格的刻板的定义,他不像是法官。为什么要像呢?按照「最后审判」的规则,坐在正殿的,是上帝啊!谁说是法官了?

  他不但不像法官,反倒像个异端呢。

  异端按说是不信天堂地狱的。没关系,异端也要点氛围啊,天使你总可以接受吧?你可以说你在天使的一边,"I am on the side of the angels."当然异端是斤斤计较的,最后的协议是:天使站在我的一边,"The angels are on the side of me."不过,还不行,为什么天使要复数?真的天使,一个就够了,但丁(Dante)心里的天使只有那一位。异端先生啊!在宣扬正义的时候,一位天使演出太孤单了。多数就多数吧,多一点天使,总比多一点牛头马面或王朝马汉好看啊,于是,异端不再计较了,天使就复数吧。

  最后,天使们出现了,她们前呼后拥出异端后,把三角形的名牌架放在横案前面,名牌闪出金光,八个中文大字刻在上面:

  上帝李敖「最后审判」

  下面是四行英文:

  We Believe in Divine Judgment

  God is not only the Creator but he is also the Judge of all the earth.

  All men and nations stand before His judgment bar.

  God the Judge is Lee Ao the Judge.

  神造万物,在劫难逃。

  赫赫主审,明察秋毫。

  被告罗列,仰望法曹。

  上帝临汝,吾乃李敖。

  大家交头接耳。「这上帝可是有名字的,叫Lee Ao。」「Leo不是欧洲教皇的名字吗?」「教皇算老几?教皇只有一个e,叫Leo,他有两个。」「他可是上帝哪!」「上帝怎么是中国人?」「中国人扬眉吐气了,当然可以做上帝。」「要做,还得赶快登记啊,不然韩国人就给登记走了。」「韩国人真不要脸,什么都抢。」……

  天使:(朝着他们)肃——静!立正站好!(转移目光到左边。)

  上帝李:(起立,槌一敲)现在宣布「最后审判」开庭(坐下)。

  天使:(双手朝下)坐——下。

  (被告都坐下了,最后塔虎脱也吃力的朝下坐。他一手按住老罗斯福肩膀,老罗斯福扭动着,满脸不悦,骂道:Son of bitch.你这狗娘养的。塔虎脱回答道:Now we are all sons of bitches.我们现在都是狗娘养的了。)

  亚当斯:(突然站起来,举手大叫)请求程序发言!我是二号亚当斯,美国第二任总统亚当斯,请求程序发言。

  上帝李:你是亚当斯,一七三五年生的亚当斯?身高一六八,体重二五○,外号叫「胖嘟嘟阁下」(His Rotundity)的亚当斯?

  亚当斯:是。你真知道我。

  上帝李:先告诉你,你不能称呼我做「你」,你要称呼我「上帝李」或GOD LEE。你有什么程序问题?

  亚当斯:好吧,我称呼改用上帝李来称呼,改用GOD LEE。我这第二任美国总统,可是受过正规教育的,不像第一任华盛顿总统那样没受过正规教育。我比他会法文、会拉丁文、会希腊文、会逻辑、会修辞学、会哲学、会形而上学、会伦理学、会地理、会数学、会神学,我可是哈佛的。

  上帝李:哈佛的?说说看。说说你在哈佛毕业时,为什么功课最好,却在二十四名学生中排名十五?

  亚当斯:(窘,又愤愤不平)当年哈佛排名是根据学生家长的社会地位来排的。

  上帝李:你是说你们美国第一流的大学竟如此势利眼?

  亚当斯:(窘,不语。)

  上帝李:你不答话?

  亚当斯:我可是律师出身的,我有缄默权。并且,我想我会依法质疑上帝李有审判我的权力。这是程序问题,得先搞清楚。

  上帝李:你依什么法?

  亚当斯:「最后审判」不是你们东方的,也不是你们中国的。

  上帝李:希腊的圣山,是奥林帕斯山(Olympus);中国的圣山,是泰山。奥林帕斯山有希腊的群神与上帝。泰山有中国的群神与上帝。「最后审判」的主持者,因为奥运移到中国,就改由中国人主持了。

  亚当斯:奥运已经结束了。

  上帝李:可是上帝变成中国人了。

  亚当斯:按照我们基督教的说法,我们有我们的上帝。

  上帝李:按照人类历史的说法,你们的上帝不是凭空掉下来的。在他以前,有很多很多先行者的神或同时代的神,你承不承认?

  亚当斯:我承认,像希腊那些神。

  上帝李:你对中国历史太陌生了,你不清楚中国这方面的神。你承不承认?

  亚当斯:我承认。

  上帝李:所以,今天你就开了眼界。中国的神来了。今天是由中国的神主持「最后审判」,在你面前,是中国的上帝。

  亚当斯:「最后审判」?我们基督徒的「最后审判」?你们是吗?你是吗?

  上帝李:我提醒你,你不能用「你」称呼上帝李。

  亚当斯:哦,上帝李。

  上帝李:你道歉。

  亚当斯:哦,我道歉。

  上帝李:试问这法庭怎么来的?这法庭其实就是你们基督教「最后审判」或「末日审判」,我们不信基督教,但我们信「最后审判」,所以,可以这么说,大家在「最后审判」上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你就以受「最后审判」的心情应讯吧。别再问我是谁了,按照你们基督教的说法,我是上帝。按照我们中国的说法,我是泰山的王。

  亚当斯:你们是基督徒吗?「最后审判」是我们基督徒的信仰,你们凭什么审判我?

  上帝李:谁说「最后审判」是你们基督徒专利了的?佛教比你们基督教还早吧?佛教讲究「死后有报,纤毫受之」,指死后要跟你算总帐,帐算得很细很细,细到一根毛都跑不掉,所以要人生前「莫轻小恶,以为无罪」,「最后审判」起来,大罪小罪都清清楚楚,没有一个逃得掉。总之,「最后审判」是普世的,不是基督教只此一家的,何况你们基督教也不是那一家说了算的。你看,你是「唯一神教派」(Unitarian)的,而你的前任华盛顿,却是「圣公会」(Episcopalian)的,在他眼里,严格的说,你未必代表得了基督教。

  亚当斯:哦,「最后审判」的单位应该是神职的,可是这个法庭看来很陌生,请问你们是私人的吗?如果是私人的,那就是私设公堂的「袋鼠法庭」(Kangaroo court)了。那可太流氓了。

  上帝李:流氓?我看你只凭三票赢得总统宝座,外号「三票总统」(President by Three Votes),就有点流氓。并且,你在莎士比亚(Shakespeare)故居参观时,你竟从一把椅子上切下一块木头做纪念品,不但流氓,并且还是小偷呢!

  亚当斯:(窘)哦。

  上帝李:你谈到流氓。十四世纪但丁的「神曲」(Divine Comedy)书里,就审出来一大堆下地狱的,但丁是流氓吗?正好相反,你们美国人在世界许多地方私设公堂,反倒真正「袋鼠」、真正Kangaroo呢,你好意思质疑我们这法庭,你的语气才流氓呢。并且,你们美国流氓,不止于黑社会或小团体的Kangaroo,你们整个国家都是呢,你们用你们与世界文明抵触的国内法,以帝国主义心态自为解释,已无限上纲。甚至解释成可以出兵长驱直入他国抓外国人,一九八九年十二月二十日出兵巴拿马,就是一例。一九九○年一月三日,你们美国军人抓到巴拿马总统级的诺瑞加(Noriega),绑回美国审判,全部行动还名之为「正当理由计划」(Operation Just Cause),足见你们解释面之广,无远弗届。你们不但法庭是袋鼠,你们出兵绑票也是袋鼠,你说你是律师,请问全世界可有这种法庭吗?一七七○年「波士顿惨案」(Boston Massacre),你是律师,就因为英国法庭的公正,所以才有正义的伸张。现在的你呢?你对不起两百多年前的你自己,你居然怀疑起法庭来了。

  亚当斯:上帝李啊,真会说话。我只是告诉上帝李我是基督徒,「最后审判」的程序希望是基督教式的。

  上帝李:你不能否认「宗教裁判所」(Inquisition)不是基督教的法庭吧?你是喜欢当庭动刑的?那也正是基督教式的。

  亚当斯:(窘)我不是指中世纪的。

  上帝李:「最后审判」比中世纪还早得多呢。亚当斯先生,你不懂eschatology(末世论)了,死后审判在佛教里、伊斯兰教里都有。照基督教神学,也许美国总统的「最后审判」有的还可喘口气,要是伊斯兰教的安拉(Allah)出来审,你们统统万劫不复了。

  杰佛逊:(对亚当斯)我看你别再跟上帝李讨论了,他原来是eschatology专家,他的末世论,涵盖到回教徒了,他的神学是全世界的,还有安拉,太可怕了。

  小布什:(好奇)什么是escapology?

  杰佛逊:(皱眉)escapology是「脱身术」,我们谈的是eschatology,是「末世论」,你的英文太菜了,你听不懂,请你闭嘴。

  (满堂笑声。)

  小布什:(以指自指)我的英文真那么坏吗?

  上帝李:小布什啊,你的英文不但坏,还是很要命的,你把tariffs and barriers(关税壁垒)说成bariffs and terriers,把vital(至关重要)说成vile(微不足道)、把hostile(敌人)说成hostage(人质)。你说的英文中,好像只有一个字,不该说成英文你却说成英文,就是你把Sah-Dom(萨达姆)故意说成Sad-Damn(讨厌的家伙——他妈的)。看来这是你唯一正确的英文,因为你不会说阿拉伯话。

  (满堂笑声。)

  上帝李:你亚当斯是基督徒,你当然知道「新约」「启示录」第二十章,我背其中第十一、十二、十三节给你:

  我又看见一个白色的大宝座,和坐在上面的那位……我又看见死了的人,无论大小,都站在宝座前。案卷都展开了,还有另一卷,就是生命册,也展开了。死了的人都凭着这些案卷所记载的,照着他们所行的受审判。(Then I saw a great white throne and him who was seated on it... And I saw the dead, great and small, standing before the throne, and books were opened. Then another book was opened, which is the book of life. And the dead were judged by what was written in the books, according to what they had done.)

  现在,我就是「白色的大宝座」「坐在上面的那位」,也就是说,现在就是「最后审判」。

  亚当斯:「最后审判」?审判要有审判官,可以知道你是谁吗?

  上帝李:我警告你,你不能用「你」称呼上帝李。

  亚当斯:哦,我抱歉,上帝李。我不习惯这样称呼。

  上帝李:你必须习惯,不但你(目扫全场),你们都必须习惯。

  亚当斯:我知道了,我会注意。

  上帝李:从「启示录」第四章第二节、第九节;第五章第一节、第七节、第十三节;第六章第十六节;第七章第十节、第十五节;第十九章第四节;第二十一章第五节,你早该知道坐在宝座上的是上帝。当然,你也可以说是耶稣,因为「约翰福音」第五章第二十二节指出:「父不审判人,却已经把审判的权柄完全交给子。」(The Father judges no one, but has given all judgment to the Son.)不过我提醒你,我的身分,是上帝级的,但级数凌驾所有上帝,因为已是中国上帝当家作主,从中国举办奥运后,所有奥林匹克的天神都交出权力了,基督教的,也不例外。

  亚当斯:但我看上帝李好像不太像。

  上帝李:像不像由你决定吗?你见过上帝本尊吗?中国的周联华牧师,特别解释「启示录」这段经文说:「约翰不敢看坐在上面的,所以无从描述。」约翰都「无从描述」,你更「无从描述」了。

  亚当斯:但是,这是具体开庭啊,我们总要看到点西方的「最后审判」的画面啊。

  上帝李:你要像西方的「最后审判」画面吗?我可以给你们,你们会后悔。要谁的画面?从席诺雷利(Signorelli)到戈佐利(Gozzoli)到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从巴托洛米奥(Bartolommeo),到卢卡斯?范?莱登(Lucas van Leyden)都画过「最后审判」。我随手调来米开朗基罗那大手笔吧(把手一挥)。

  〔整个法庭正面墙上,出现了梵谛冈「西斯汀礼拜堂」(Sistine Chapel)的大壁画,活生生的恐怖画面,一一出现在眼前,不但水深火热,被告还全是裸体的。〕

  上帝李:(站起来,把手一挥,向前做个半圆形)你喜欢西方的「最后审判」程序吗?我们也如法炮制一下,你们被告也就别穿衣服了(再把手一挥)。

  (整个法庭顿成一片肉林,从华盛顿以下,所有美国总统的衣服都突然不见了,一个个都光着屁股,和屁股以外的一切。大家叫成一团。)

  小布什:(向大家下体扫描一下,双手摀住自己的大叫)救命!救命!我的最小!我要逃掉!噢!「脱身术」在那里?我的escapology!

  华盛顿:(快步走到上帝李面前,向庭上一鞠躬,鞠躬时候,屁股正对准所有被告)我是华盛顿,美国第一任总统,请让我带头谴责亚当斯的律师性格,请求上帝李原谅。同时请求还给我们衣服,开始正式审判,我保证,今后没有程序问题,人都光了屁股了,何来程序问题?请上帝李给我们一点尊严。

  (上帝李把手一招,所有的衣服都回到被告身上了,大家惊魂甫定:没人敢再闹了。幕落。)

审判华盛顿 

  上帝李:(起立,槌一敲)现在宣布「最后审判」第一庭开庭(坐下)。先传被告美国第一任总统乔治?华盛顿(George Washington)。

  (华盛顿起立。)

  上帝李:你是华盛顿,一七三二年生,是美国第一任总统。

  华盛顿:是。

  上帝李:你知道拉丁文中的advocatus diaboli吗?

  华盛顿:我只有小学程度,我不懂拉丁文。

  上帝李:那就讲英文,拉丁文翻成英文,叫devil's advocate,就是「魔鬼的辩护士」,对魔鬼,不但要give his due,不冤枉他,并且,还要give his lawyer,给他律师。你们在座的,律师出身的太多了,你们可以随时辩护,先请大家听好。

  哈利森:(站起来)我就是律师出身的其中之一,我是班杰明?哈利森。请问一开始就用「魔鬼」的字样,会不会先对被告就有了成见?

  上帝李:(微笑)你是美国第二十三任总统。我知道你会希腊文和拉丁文。拉丁文的原义重点在审查证据,不在指摘魔不魔。十八世纪教皇本笃十四(Pope Benedict XIV)做教皇前,就干了许多年辩护士。只是今天你们是被告替被告辩护而已。

  哈利森:是魔鬼替魔鬼辩护吗?

  上帝李:(微笑)如果不太痛苦的话,你可以这么说。何况,你不是没替魔鬼辩护过,当你们军事法庭判人死刑判错了,被害人打平反官司,要求赔十万美金的时候,你替你们政府辩护,结果只赔了象征性的五块钱,你还记得吗?那是一八七一年。

  哈利森:(苦笑,摸了自己胡子)真厉害,我好像被刮光了胡子。

  上帝李:(微笑)你是美国总统最后一个留大胡子的,你的胡子太麻烦了,没人有兴趣刮,但你占了便宜,不像嘴上无毛的尼克松,每天要刮两次。好了(巡视全场),大家记得,你们可以互相辩护。

  克利夫兰:(站起来)我拒绝他哈利森为我辩护。他在第一任太太死后,又讨了太太的侄女做第二任,他的男女关系太有瑕疵了。

  哈利森:(发怒)你好到那里!克利夫兰!你的姘头抱着小孩都找上门来了。(转对上帝李)上帝李要听听当年我和克利夫兰对阵时的口号吗?

  Ma, ma, where's my Pa?

  Gone to the White House, ha ha ha!

  (妈,妈,那里是我爸?

  去了白宫,哈哈哈!)

  上帝李:(用手一再下压)好了、好了。除非涉及人格质量,「最后审判」对你们美国总统的男女关系没兴趣。形式上说来,单身汉应该好一点,像布凯南。

  老布什:(站起来)他是唯一的单身汉总统。虽然他一直无法解说清楚他二十三岁未婚妻为什么自杀,他自己死前封存的那封神秘的信,注明要烧掉,谁都不许看。

  小布什:(跳起来)他是gay(同性恋)啊!

  布凯南:(站起来,一脸不悦,把头歪向左边,仰着,闭上一只眼)我就是布凯南,请上帝李制止。我是单身汉,那是我的不幸,不是我的过错(My misfortune, not my fault.)。

  上帝李:布凯南的生理构造有点特殊,他的眼睛一只近视、一只远视。但「最后审判」是公正的,一如布凯南的两只眼,近视求证、远视论断。好了,我们还是审问华盛顿吧。

  华盛顿:我在恭候。

  上帝李:你身高六呎二吋,一八八公分,体重两百磅,九十一公斤,这椅子对你小了一点。你穿十三号鞋,你的立姿,会使你的脚和鞋都有负担。

  华盛顿:我已经躺在坟墓里两百多年了,能够起来站站坐坐,都很新鲜。

  上帝李:你舒服就好。

  华盛顿:不是程序问题,但我好奇,这里是什么地方?我看到的这位又是谁?我来干什么?

  上帝李:这里是「最后审判」所在地,我是谁,请看这四行英文的最后一行。上帝是我,我是上帝。你无须宣誓了,虽然你不乏宣誓的经验,你二十一岁做少校时就开始宣誓,不是吗?

  华盛顿:是。我奇怪有人记得比我还清楚。

  上帝李:不是有人比你还清楚,是有上帝比你还清楚。整个审判都会在这种比你还清楚的情况下进行,这就是说,我用正确的证据审判你,绝不冤枉你。别忘了我还知道你最后一次宣誓时,也就是就任美国总统宣誓时,你嘴巴里只有一颗真牙。

  华盛顿:我嘴巴里的真牙很少,但真话很多。

  (满堂笑声。)

  上帝李:真话?那要看由谁来认定。你同一代的美国开国元勋们,对你就有恶评。从潘恩(Thomas Paine)的公开信,到杰佛逊的谈话,你是「厚颜无耻」的、「贪婪的聚敛钱财」、你「等同于伪善」、你「背信弃义、出卖朋友」,你是「公众眼中的伪君子」、「世界被你搞胡涂了,说不清你是一个变节者还是骗子;是你抛弃了原则,还是你根本就没有这东西。」这些对你负面的定论,太涉及你私德的,本庭并没采信。本庭只是奇怪,你的遗嘱写了四十二页,真够长的,内容对财产交代琐碎,令人讨厌。那七卷本的你的传记说你对财富野心勃勃,勃生出很强的占有欲,这一论断,应该是写实的。本庭的看法其实只是一点,就是多么跟一个大人物不搭调!美国人的成长太风调雨顺了,寻求财富变成了目的,杰佛逊得知你支持「杰伊条约」(Jay's Treaty)后,很生气的谴责你们以寻找财富为目标的低下,我认为他说对了。请你不必怀疑我怀疑你低下,是你们美国人怀疑你。 华盛顿:我想我没有怀疑。我只奇怪早不审、晚不审,却在二○○八年以后审判我?

  上帝李:因为二○○八年这一年,奥林匹克运动会在中国举行。由中国人主持正义了。

  华盛顿:好好的一次二○○八年奥运,上帝李不注意在运动层面上,怎么扯出了别的?

  上帝李:奥运从来不止于运动层面,你太无知了、也太小化奥运了,奥运本来就是宗教活动,它有好多层面,运动层面只是宗教活动下的一个层面,你别给搞错了,奥运呀,它的意义绝不止于世界运动会。

  华盛顿:上帝李说奥运不止于世界运动会?

  上帝李:当然。奥运比世界运动的意义宽得多。不但宽,并且高深而多「维」。「维」到不止三度、四度空间,甚至维到了上天下地、维到了天堂地狱。物理学家再会维,也维不到天堂地狱,可是我们却维到了。

  华盛顿:你们是谁?

  上帝李:我们是天堂维护者,也是地狱维护者。

  华盛顿:除了称上帝李以外,怎么称呼你们?

  上帝李:可称呼我们叫「泰山神」,也可称呼「泰山上帝」,也是「中国上帝」。中国的山,以「五岳」做代表,五岳分东西南北中,分别为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北岳恒山、中岳嵩山。其中东岳泰山是头头。泰山神对人类说来,它管生又管死、也管地狱,是人死后归魂的所在。管地狱的是「阴间天子十代冥王」,其中最有名的是阎罗王。他们都是「最后审判」的群神。泰山是中国的圣山,相当于希腊的奥林帕斯山。二○○八年奥运由中国主办,奥林匹亚的山神都靠行到中国,「最后审判」名正言顺归由中国泰山神主持,而我担任的,就是现代的「泰山神」、「泰山上帝」、「中国上帝」。

  华盛顿:为什么过去奥运时,不做「最后审判」?

  上帝李:因为在奥运没世界化以前,都在希腊群神手里,这批神太游手好闲、太懒惰,试看他们的上帝宙斯(Zeus)那家伙,事实上,在中国人眼里,他只是个「大屌神仙」。他是天下第一风流鬼,和他有一手的名女人,上榜的有十六位,生的小孩有二十三个,其中私生子一说十八个、一说十五个,大概他自己「拔屌不认人」,也弄不清了。不过这些小孩都属一时之选,并且群神辈出呢。只是,在正义标准上,他们执行得太有问题。到了十九世纪,一八九四年,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IOC)成立,奥运开始世界化,可是,它一直操在你们白种人的手里。一百一十二年来,你们美国白种人办了四次、你们英国白种人办了三次,并且三次都在伦敦、你们德国白种人办了三次,并且两次都在柏林、你们法国白种人办了两次,并且两次都在巴黎、你们瑞典白种人办了两次,并且两次都在斯德哥尔摩、你们芬兰白种人办了两次,并且两次都在赫尔辛基……你们不给中国人机会,中国北京申奥时候,办了两次奥运的法国巴黎还来抢呢,这是你们白种人的公道。正因为你们白种人几乎包办了非正义,所以呀,要你们执行「最后审判」,就办不到了。经过一百一十二年以后,中国终于主办奥运了,奥林帕斯山的群神移位到中国,所以我来主持「最后审判」了。

  华盛顿:希腊奥林帕斯山上的神是全体、是一致到了中国泰山,一致把权利给了上帝李吗?

  上帝李:我奇怪你提出的这个一致论。你当美国第一任总统时,十三个州中两个州还没批准宪法呢,一个州还没派出选举人呢,你还不是靠十个州的投票,得到权利的,七十三名选举人,你得了六十九票,对不对?

  华盛顿:对。

  上帝李:为什么六十九?因为三个人风雪在路,赶不过来;一个人痛风在床,出不了席,不是吗?这是全体一致吗? 

  华盛顿:当时我并不想干。可是汉弥尔顿(Alexander Hamilton)抓住我的手,说这是「必要的」(indispensable),说我不能拒绝「全国的呼唤」(the general call of your country),所以我才担任。我并不愿意干美国总统。

  上帝李:你跟你的好朋友诺克斯(Henry Knox)说你心情像上绞架的死囚。你说过吧?

  华盛顿:我说过。

  上帝李:现在是「最后审判」,虽然不用绞架了,但是道义就是绞架,你必须面对道义这一关。

  华盛顿:我不肯连任第三任美国总统,在道义上,我给我自己画下句点。上帝李不必怀疑我。

  上帝李:我能理解你在这方面的道义,其实你太太比你更懂标点符号、更懂得什么是句号。你的就职典礼,她用拒绝参加说明了一切。

  华盛顿:我必须承认上帝李太了解我们美国历史了。上帝李不像一个法官。

  上帝李:我不止是法官。

  华盛顿:那上帝李是什么?

  上帝李:请别忘了主持「最后审判」的是什么?

  华盛顿:恕我冒犯,上帝李是上帝吗?

  上帝李:请看这四行英文的最后一行,当然我是上帝,至少我是轮值到的上帝。我们中国神话人物孙悟空说:「皇帝轮流坐,今年到我家」,二○○八年后奥运轮流到中国了,上帝也该由中国人做做了。你们美国总统不也轮流吗?我不好说我是永远的上帝,但这场「最后审判」法庭,可是我来当家的。你没有选择权,你可以清楚说出你的希望,会有人听到。就好像一七九九年十二月十四日晚上十点你最后说出你的希望一样。你没上绞架,可是你必须面对死在眼前,你叮咛你死后三天才能入土,你怕你还没死,就被活埋了。你一再叮咛李尔(Tobias Lear),你坦白说,是不是?

  华盛顿:我坦白说,是。

  上帝李:你不愧是将军,你死得很勇敢,你最后的话是:"It is well, I die hard, but I am not afraid to go."你不怕死,但有点怕没死却被人当死了给活埋了,是不是?活埋的滋味不好受,是不是?你可知道你们美国人用现代科技造出来的新炸弹吗?专门会活埋人的,多少伊拉克的军人和小孩,被你们给活埋了,你知道吗?你看到过那个凄惨的小男孩吗?被挖出来的时候,灰头土脸,闭着眼睛,孤单的死着,唯一陪伴他的,是挂在胸前的奶嘴。

  (上帝李出示图片。)

  华盛顿:我该为我的国家做出的违反道义的事,感到难过。

  上帝李:你不觉得美国不讲道义,是从它第一任总统流传下来的吗?

  华盛顿:我不认为这话有证据。

  上帝李:当然有。你们美国搞独立,是法国人援之以手才成功的,不否认吧?法国人不肯中立,宁得罪英国人,也要伸出手来帮美国,你不能否认吧?

  华盛顿:(点头)不能否认。

  上帝李:那后来呢?当法国发生困难的时候,一七九三年四月二十二日,你美国却保持中立起来了。法国派耶纳(Edmond Genet)来请美国帮助,你呢?你和你的美国却忘恩负义、袖手旁观,道义、道义,这就是你们的道义吗?并且撇开道义的层面不谈,按照你们和法国的联盟条约,你们也不能自行中立吧?这证明了你们美国从建国一开始,就不讲道义也不遵守条约。

  华盛顿:基于国家利益,道义就谈不上了。

  上帝李:这就是我要审判你的重点。基于道义利益,我们必须用这一史实向人类宣告,你们美国口口声声的道义,是骗人的。你们可以公然帝国主义,但是别再谈什么道义、什么人类普世价值了,你们是伪君子,你们对法国的忘恩负义故事,证实了一切。而这一无情,是由你第一任美国总统开始的,你认罪吗?

  华盛顿:我承认在道义上有罪,但在国家利益上无罪可言。因为我们对象是国家,不是个人。

  上帝李:你阅人已多,也自知甚明,请问你可知道:这世界有一个名人,他与你同年生,生在公元一七三二,又与你同年死,死在一七九九,你可知道他是谁?

  华盛顿:我不知道,我很好奇他是谁。

  上帝李:这个人有一句名言,用法文说,是Je me presse de rire de tout, de peur d'etre oblige d'en pleurer.用英文说,是I quickly laugh at everything, for fear of having to cry.用中文说,是「快笑以防哭」。这句话是他四十三岁时说的,也就是你四十三岁的时候。

  华盛顿:好熟悉的句子,它是由法文先说出的?

  上帝李:是的,这句出自法文剧本Le Barbier de Seville(塞维尔理发师),九年后,又来了Le Mariage de Figaro(费加洛婚礼),再过两年,一七八六年,莫扎特(A. Mozart)就为它写出了了不起的歌剧。

  (「费加洛婚礼」背景音乐。) 

  华盛顿:上帝李这么一说,我想我知道是谁了。

  上帝李:请你亲口说出来吧,他就是——

  华盛顿:他就是包马舍(Pierre de Beaumarchais)。

  上帝李:包马舍是笔名,他的真名是卡龙(Pierre Augustin Caron)。

  华盛顿:我不晓得他的真名。

  上帝李:你晓得他多少?请坦白说,你知道上帝李知道一切。

  华盛顿:(迟疑一下)坦白说,我晓得我们对他有亏欠。

  上帝李:你们对不起他。

  华盛顿:我们对不起他。

  上帝李:你刚才说,在国家利益上无道义的罪可言,因为你们的对象是国家,现在怎么办?包马舍是活生生跟你同年生的个人,对不起他了,怎么办?

  华盛顿:我再重申,我们的对象是国家,是法国,不是法国人个人。

  上帝李:不是个人?当时法国人帮你们,为了技术问题,你们怎么对待了包马舍?你们美国人忘恩负义,对帮了你们独立的个人,不倒他的帐吗?包马舍真厚道,只写了「费加洛婚礼」,其实他该写的是「美利坚丧礼」才对,你们一立国,就连对待恩人都反咬一口呢,不是吗?你说你们忘恩负义的对象是国家不是个人,你如何解释你们整个国家都对不起那法国人?

  华盛顿:我们对包马舍很抱歉。

  上帝李:我主持这次「最后审判」,重点不在总统个人,而在个人作为下,你们美国干了些什么事。我用「最后审判」方式,昭告全世界,虽然末日将至,但是真理不泯。

  华盛顿:我能理解。

  上帝李:你的理解很重要。因为:一、你是美国国父,你地位重要。二、你没有幽默感,但你的严肃也使我们愿意很认真的与你追究真相。三、你能掌握重点,你的就职演说只有一百三十五个字。以上所说的三项特色,今天的美国国家领导人都不具备,他们看来像丑角,你毕竟比他们有大人气象。「最后审判」都清清楚楚。以上审判,只是要证实你们美国是一个没有道义也不遵守条约的国家,用以昭告世界。

  华盛顿:昭告世界,不能只看我们美国如何对别的国家、对别的个人那一面,也要看看我们爱自己国家、爱自己人民那一面,也就是说:不要只看我们对外的那面不好,也要看看我们对内的好。

  上帝李:我奇怪你所肯定的对内的好。你为什么不想想「威士忌叛乱」(Whiskey Rebellion)事件?当你们宾州农民为威士忌酒税务事件抗争时,你还不是动粗,你御驾亲征呢,你带了多少部队打自己人?

  华盛顿:一万五千。

  上帝李:正确的数字是一万两千九百五十。

  华盛顿:上帝李比我还知道更准确的美国。

  上帝李:我只是证实给你看,我的信息是准确的,我不喜欢你们,我再说一遍,绝不冤枉你。Give George Washington his due.你该是什么就是什么,我不会像威姆斯(W. L. Weems)那样造出你砍樱桃树的故事。威姆斯真笨,要造假故事在第一版就造啊,怎么一八○○年的版本里没有,一八○六年第五版才出现,你们美国人连说谎话都那么粗心。并且,我记得前后捏造的你的话,内容还有出入呢:说"Father, I cannot tell a lie, I did it with my little hatchet."那种,来自马克?吐温(Mark Twain)的"Mark Twain as George Washington";另外一种"I can't tell a lie, Pa; you know I can't tell a lie. I did cut it with my hatchet",来自威姆斯的"Life of George Washington"的一八○六年第五版到一八一○年的第十版。 

  华盛顿:我佩服这一项考证,上帝李比华盛顿还知道更多的假华盛顿。说我没有幽默感,让我幽默一句吧:其实,当年只是为砍樱桃树说谎话,现在却为伊朗有核子武器说了,现在的谎话不那么粗心了,但要证明它是谎话,也很壮观。听说已经有十六个情报机构证明,美国总统所谓伊朗发展核武情报是假的。

  背景是一片云雾,上面浮游着一条条阳具的造型,模糊中模糊中,自远而近,又一条条淡出。最后,一条特大号的逼近、逼近,从大特写化为近景,化出裸露腰部以上的裸男,他凝视着你。

  我是JOHN-JOHN,我在「最后审判」开场前出现过,现在,「最后审判」落幕了,探听到判决结果了,我来报告结局了。

  像是「白鲸记」(Moby Dick)最后一章那个伏在棺材上的水手,他是唯一的活口,他的余生,不是诉说只有他没死,而是传达「旧约」中乔布(Job)的神谕。

  审判落幕了,多么奇怪,有审判、一场又一场的审判,最后却没有判决。在迷蒙中,英国诗人布雷克走过眼前,他口中念念有词,正念到他的长诗「最后审判」(The Last Judgement)的最后八行:

  Before the morning's dawn, the Eagle call'd the Vulture,

  The Raven call'd the Hawk. I heard them from my forests,

  Saying: "Let us go up far, for soon I smell upon the wind

  A terror coming from the South." The Eagle and Hawk fled away

  At dawn, and ere the sun arose, the Raven and Vulture follow'd.

  Let us flee also to the North. They fled. The Sons of Men

  Saw them depart in dismal droves. The trumpets sounded loud,

  And all the Sons of Eternity descended into Beulah.

  南风栗冽,闻风迫追。

  众禽交语,吾侪北归。

  日之出矣,无待熹微。

  人子以目,号角鼓吹。

  彼国永堕,来生成灰。

  多么深奥的诗啊!我们浅薄的美国不懂,也不要懂。我们美国是务实的、欢乐的,虽然最后出了毛病,这一毛病,就是priapism,我已在序幕里告诉你了,priapism的症状是「阴茎异常勃起」,也就是中国人说的「挺纵不收」,也叫「强阳不倒」。现在,奇怪的事发生了,我们没听到「最后审判」的判决,可是、可是,「最后审判」一结束,怪事就发生了——美国阳痿了。

  God moves in a mysterious way.

  天道之行,神秘莫测。

  美国阳痿了!正如我在开场前预言到的,「阴茎异常勃起」的美国,阳痿了!阳痿了!阳痿了!

  (突然间,若有所悟,面露惊恐,低头一看。)

  Oh! My God!(哎哟,老天!)

  God moves in a mysterious subway.

  天道莫测,竟以下体。

  这怎么行!上帝!请不要包括我JOHN-JOHN在内,上帝!上帝!我是演A片的啊!我是演A片的啊!上帝!……

  (JOHN-JOHN继续悲戚下看。背景音乐浮出美国国歌,中间夹杂一片哀号。JOHN-JOHN淡出。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