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春草坪婚礼:“周扒皮”的曾外孙向高玉宝讨说法 - 书声书香 - 楚林社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8:31:58

“周扒皮”的曾外孙向高玉宝讨说法

   转自《书报》  


    


      曾外孙眼中的周扒皮
  
  核心提示:每个人的身后都站着本沉甸甸的家谱。孟令骞往上回溯三代,命运的转折停在曾外祖父周春富三个字上——他叫“周扒皮”,因半夜鸡叫的故事被钉上耻辱柱。孟令骞给自己捆绑上责任,他要还原真实的周春富。
  
  孟令骞没想到自己会与“周扒皮”的关系如此亲近。在课文电影和动画片里,这是个半夜学鸡叫强迫长工起床干活的残酷剥削者,自己却成了他的曾外孙。
  
  贪婪、狡诈、残忍,这是曾外祖父的真面目吗?幼年的孟令骞躲在母亲怀里哭泣命运不公,对几代人烂熟于心的故事开始产生怀疑:高玉宝所著《半夜鸡叫》中的地主周扒皮,姥爷母亲描述的富农周春富,到底哪个才是曾外祖父的真实身份?
  
  赎罪的人
  
  孟令骞忍不住又去邻居家串门。那家的大孩子有满满一箱小人书,让他眼馋不已。可这已经不是最吸引他的东西了。
  
  今天又要看《半夜鸡叫》吗?大孩子冲他挤眉弄眼,仿佛守护同一个秘密的战友。这是孟令骞识字以来读过的最有意思的故事,他喜欢看小高玉宝智斗周扒皮、以“偷鸡”为由狠狠惩罚对方的情节,大孩子也喜欢,每当他指着这段文字嘿嘿发笑时,对方会笑得比他更开心。
  
  嘿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哈哈。大孩子看着孟令骞笑得古怪。
  
  村里看着他笑得古怪的孩子越来越多,昨天还在一起玩的同伴今天躲着他互相咬耳朵,露出“原来如此”的目光。
  
  你们在说什么!孟令骞被看得心里发毛,胆小鬼才说悄悄话!
  
  这句话引爆了炸药桶,嘻嘻哈哈的大小孩子围着他唱童谣:“周扒皮,周扒皮,半夜三更来偷鸡。”
  
  他愣在原地,迷茫地四下张望。“你曾外祖父是周扒皮,你是小周扒皮!”嘲弄的声音越来越大。几天前父亲对母亲说的话突然在耳边响起:“别忘了你是谁的孙女。”
  
  母亲姓周,胆子特别小,她每天都紧紧捂住胸口,像是里面住着一只好动的兔子。
  
  父母是指腹为婚。二十岁出头的母亲依照婚约投奔父亲,那晚,村里为他们举办隆重的欢迎仪式,在打谷的院场里放露天电影。放映机的灯光射向前方的银幕,年轻的父母坐在安静的人群里。《半夜鸡叫》,白色的大字以雷霆万钧的气势出现在眼前,安静的人群突然迸发出喝彩声,母亲的心脏猛地跃起,悬在半空擂鼓。
  
  从此她落下心跳病的顽疾。
  
  而在母亲与自己看不到的曾外祖父老家,姥爷周长义接受着日复一日的审判。他站在二十几个头戴高帽子身挂纸牌的四类分子中间,驼背,身体羸弱,神情麻木,脖子上挂着“半夜鸡叫罪恶剥削”的纸牌子,被要求保持九十度弯腰动作向贫下中农谢罪,汗水很快打湿了地面。有时弯腰谢罪会被改成跪在桌上、膝盖下垫着豆子的惩罚。“这与漫画里的地主形象完全不同。”当年参加了批斗会的知青张战友告诉孟令骞。
  
  因为一部《高玉宝》,孟令骞的曾外祖父经文学加工由富农变作了地主,而为“半夜鸡叫”赎罪的,是周家所有后人。
  
  去见高玉宝
  
  在姥爷和母亲的描述中,曾外祖父周春富与《高玉宝》中的周扒皮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历史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孟令骞渴望能与高玉宝面对面地聊一次——如果要写本不一样的家史为曾外祖父和姥爷正名,这部书里就一定要有高玉宝。
  
  2005年,鸡年,媒体记起了因为写《半夜鸡叫》而出名的高玉宝。借着《高玉宝续集》再版面市的契机,孟令骞捧着新书登门拜访。他想问的问题很多,高玉宝在报告会上描述的传奇战斗是否亲眼所见,高玉宝在上世纪60年代所说的“周扒皮孙子向他跪地恳求原谅”的细节是否真实,高玉宝为什么会在续集里选择姥爷做斗争对象……
  
  “半夜鸡叫是真的吗?”一番官方问答后,孟令骞问出自童年起就纠缠的疑问。
  
  这个问题不在高玉宝的惯常采访范围里。但他依然严肃地回答:是真的,我在的村有四个地主都半夜学鸡叫,只不过发表和出书时集中概括在周扒皮身上了。
  
  高玉宝改口了,当年的回忆录在今天成了“是我非我,他中有我,所见所闻,集中概括”的小说。
  
  “《高玉宝》是小说,为什么把反面人物用真名真姓写进去,对他们的子女后代的影响考虑到了吗?”
  
  这个问题孟令骞憋了很久,几十年来周家人从没有想过要质询写故事的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只是忍气吞声绕过别人的指指点点。
  
  “这个我没想过。我那时不懂什么叫小说,发表了五六篇后才知道小说不能写真名真姓,……(高玉宝因意外提问而沉默了几秒)那时候,他们是没有说话权利的。”
  
  高玉宝的答案让提问者异常难过。我就是周扒皮的曾外孙!他几次差点脱口而出真实身份。
  
  逐渐失控的采访被极其敏感的高夫人及时阻止。今天就到这里吧,她暗示,“你们不合个影吗?”
  
  孟令骞和高玉宝坐在沙发上合影。他没法去指责即将80高龄的老人,而且家族的悲剧不是写书人一个人的错。在那个狂热无理智的年代,人们只能选择一个极端的方向前进。高玉宝把四个地主的故事都加在周春富身上后,没法修改前言的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写下去。
  
  即将按下快门时,高夫人在旁突然提议:你拿本《高玉宝续集》,这样效果更好。孟令骞没有拒绝,只是觉得有些讽刺和滑稽。如果高玉宝知道和他对话的是周扒皮的曾外孙,会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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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发表于 2010-7-13 11:22  只看该作者       以一本书结尾
  
  孟令骞的书柜里藏着各个版本的《高玉宝》及其续集。母亲虽不识字,但她清楚地记得书的封面和插图,能认出“周扒皮”三字。那三个字就像魔咒,让她再也捂不住心里的兔子。
  
  母亲在生前说:你不要写你曾外祖父的事,事情都过去了。她的话代表了周家人的态度:不想再追究过去。
  
  90多岁的姥爷住在瓦房店市的高岭村,身体佝偻,因为遭了大罪,他说话多了口角就会流涎。关于高玉宝,姥爷只反复强调一句:他没在我家当过长工。
  
  姥爷和周家硕果仅存的长工王义帧住在一条街上,没事就一起坐在街边晒太阳。同样90高龄的王义帧不记得有半夜鸡叫的事,印象最深的倒是周家人比长工们还早起的习惯,“家里人做饭的做饭,喂牲口的喂牲口,人家都起来了,伙计还能赖在被窝吗?” 一个合格的庄稼把式,每天坚持自己下地,对长工还算不错——因为他知道长工们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舍不得给子女添置新衣——倒是主动掏钱给王义帧染过件白褂子……这是王义帧认识的周春富。
  
  孟令骞在闫店乡的王屯村找到另一个长工刘德义一家。老人已经去世,他的儿子刘吉胜接待了这个孟姓外乡人。
  
  高玉宝在周家打过工吗?“我爹说好像干过两个小半劲儿,是半拉子短工。”
  
  听没听你爹讲过半夜鸡叫的事情?“我爹没细讲过。”刘吉胜停顿了一下,态度热情真切,回答虽含糊,但滴水不漏。孟令骞不再发问,根据老人们的回忆他画出曾外祖父的真实轮廓。
  
  1911年,38岁的周春富找来风水先生看自己选的宅基地,先生说:此处虽为小势,然时局颇多动荡,草芥小民小富即安,也可算胎息之地。
  
  闻言,吝啬的周春富大方地给了赏钱。
  
  石头垒起的三间平房今天还在,大院里堆满杂物。每年有不少人来此参观拍照留念,听当地老人说周家的故事。他们了解到一个与半夜鸡叫无关的富农周春富。
  
  母亲去世后,孟令骞回到老家见父亲。父亲是小学教师,退休后在家整理荒弃多年的孟家家谱。
  
  你可以写那书了,父亲说,“为人者不能数典忘祖。” 父亲其实一直对命运耿耿于怀,当年他目睹周家人的遭遇,孟家人却没法在那个时候站出来为亲家说话,于是愤怒和憋屈几十年来一直梗在心里。
  
  流着周家人的血,但以外姓人的身份书写,半夜鸡叫的阴影终结在孟令骞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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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发表于 2010-7-13 11:23  只看该作者     高玉宝“半夜鸡叫”是这样编出来的
  
  早年在大连的新闻单位供职,对《高玉宝》和他的"半夜鸡叫"故事知道的比常人多一些。最近看了网上关于批驳"半夜鸡叫"的文章,不禁会心一笑。这里讲一下我所知道的真实情况。
  
  高玉宝是大连原复县(现瓦房店市)阎店乡人,早年入伍当兵。在部队开始练习写作,但因为文化水平比较低,只是做军报的通讯员,发表过一些小豆腐块的小消息,短讯之类的稿件。
  
  当时部队里经常搞忆苦思甜,每个人都要轮流讲的,有一次轮到他讲,他的口才好,又比一般战士有文化,讲起来绘声绘色,当时讲的也就是旧社会吃不饱饭,后来逃荒进城学手艺的事。没有什么"半夜鸡叫"的故事。正好赶上军区宣传部的一干事在连队里蹲点,就把高玉宝讲的这些事添油加醋一番,写了一篇稿子,发到军区报纸。因高玉宝也是通讯员,也着了他的名子。
  
  稿子见报后,不知怎么地就被军区宣传部的头头看中了,让那个宣传干事再找高玉宝,按当时的政治形势定调,深刻挖掘一下,看看能不能整理出更有份量的东西。那个干事就找到高玉宝,又捣鼓了几个月,写了一篇长一些的忆苦思甜文章。这回报上去后,上边觉得有那么点意思,但还不够份量,就安排当时正在部队体验生活的中国作协正牌作家荒草到大连,帮助一块整理。
  
  荒草在大连一住就是几个月,按着上边的精神,同高玉宝一起聊,先后三次成稿,都被打回来重写,把个荒草搞的快要崩溃了。后来终于通过了。但不能着荒草的名子,而要着高玉宝的名子,因为这样更能体现人民军队这个大熔炉的威力。
  
  就这样,高玉宝一个字也没有写,就一夜之间成了部队作家。他也从一名普通战士,不断升职,后来做了大连军分区俱乐部主任。相当于团职干部。
  
  记得文革后期,我所在的新闻单位经常请一些所谓的"工农兵"代表给记者们讲传统,其中就请过高玉宝来给我们做了一场报告。讲他如何写《高玉宝》的经历。当时就有人提条子现场问了几个问题,请高玉宝解答。我记得几个问题是这样的:
  
  一是书中写的周扒皮是否确有其人?
  
  二是如果真有其人,周扒皮是否真的那么坏?
  
  三是为什么作者在写了《高玉宝》之后,二三十年的时间,再没有任何作品问世。
  
  当时高玉宝的答覆是:
  
  《高玉宝》出版的时候,写明了是小说,而小说是允许虚构的。作品中的周扒皮是按他家乡的一位X姓地主来刻画的。有他家乡那个地主的原形,但很多事是经过加工,创作出来的。至于那一些是创作出来的,他没有讲。另外,他也很坦白地讲:"其实我的荣誉都是党和部队给我的。《高玉宝》这篇小说,讲起来是集体创作的结果,因为需要,只着了我个人的名子,在这一点上,我要非常感谢作家荒草同志。"
  
  后来,我担任农村部记者,有机会到高玉宝所在的家乡采访,当时高玉宝所写的那个周扒皮原型的地主已经死去多年了。但他的后代在农村境遇非常凄惨,整天被人叫做"地主崽子"。
  
  当时陪同我一起采访的乡干事部还帮我找到了村里几位年纪大的老人,以满足我了解《高玉宝》这部小说创作过程中的一些愿望。结果当时交谈的结果大出我的预料,《高玉宝》中的周扒皮根本就是杜撰的,"半夜鸡叫"根本就是连影都没有的事。
  
  一位姓阎的老人对我说:"半夜鸡叫"?我这一辈都没离开过阎店,我怎么就没听说过?从古到今,谁听说过农民深更半夜去种庄稼的?人有长猫眼睛的吗?那不是去祸害庄稼去了吗?"一位老大娘则说:"高家那小子,真是造孽,本来X姓人家(周扒皮原型)在村里还呆得住,他那个书一出,X姓人家算是出了名,每次搞运动,上面都安排人斗他一回。人硬是窝囊死的。现在他家的儿子孙子还动不动给人打,给人骂。"
  
  我当时了解到这些真象,心里很难过。真的有一种被骗了的感觉。后来做新闻记者时间长了,整天也必须应合形势说些假话,对这些事也就麻木了。
  
  现在旧事重提,深感那年代的荒唐。把我知道的一些事披露出来,也让人们了解过去,吸取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