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杀中猎人是好人吗:梅在雾上睡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06:55:05
★楚 楚
空。白。
相传止止庵曾经有很好的磬声。如今只生长——白雾和白梅。
雾下面是雾,梅身后还是梅。庵是:几道断壁残垣。空旷、深远。曾经以为止止庵适合白描,临到面前已是无庵可描。它像一枚空白的蝉蜕——静静地死了。
庵去后,梅最先来到。
山谷几乎在一夜间住满梅树。这里的梅既无疏影,也无暗香。清一色的:素白、小瓣、清瘦、无味。当开则开,背阴的总是意外地早开,面阳的反而在后,弄得人心里有些不情愿。因为山谷的寂静,很容易就能听到:花瓣迟迟疑疑次第拆开的声音。古书上关于“花拆”的记载,想必就是这样子的。又因为冷傲,倒像开了一树一树的薄冰。该谢,忽拉一下全没了,总算能把自己藏起来了。也看不见花尸,神仙一样、魂魄一样地让人特别不放心。花后也长些该长的叶、结些可结可不结的梅子。蘸着雾嚼梅读帖该是世外高人的事,凡人连伸出折枝的手都不敢,更没有以梅调羹的道理。反正无端地,就是叫人有说不出的心虚和胆怯。与梅同居的白雾也只能抹去梅的褐色枝干,对花无能为力,顶多白上加白,梅苍白的粉颈,依然能从白雾后面探出来。远远望过去,无根无茎的花在半空中影影绰绰、飘飘忽忽地白着,直让人犯疑:那究竟是一尺一尺的云宣呢,还是一袭一袭的白衣,或是一个一个的比丘尼正在坐禅?梅居然用它惊心的白浮起了整个山谷。
这种白令人心灰意冷,万念俱灰。
难怪诗人会说:“梅的日子,我只想到梅中去死”。
石壁上,一方突兀的绿苔割伤了我。隐痛使我折返前尘。
指尖抚过,仍有我身体的余温。它是我斜襟盘纽的葱绿小衣。我将它藏匿在僧衣里层,曾穿着它在侧厢偷偷画眉?画梅?画一个玉树临风的书生手中折扇上的白梅。那时,人,总嫌太窄;衣,总嫌太宽;那种布袍——没有腰身。风来会有些凉,偶染小小风寒。“月色一样冷的女子/ 荻花一样白的女子/在河边默默地捶打/ 无言的衣裳在水湄。”那个女子就是我?我该叫静空,抑或了尘?还是带发修行的栖梅居士?直到一场大火,把这里的一切焚去。果然应了“止止”的宿命。唯余那书生临去刻石:“有缘”。我魂魄不去,植梅盈谷。单等那人踏雪而来,眼睛一热,凭白梅相认。
禅师说:却来观世间,犹如梦中事。
梅仍在雾上睡,我曾在庵上睡;雾和梅是这个梦的正面,庵和我是这个梦的反面。而今生,此刻,我那唯一的人,在身旁?在远方?诗人却说:远方就是这样的/ 就是我站立的地方。
我就这样独坐止止庵的原籍,在某个午后,梅的身边。突发奇想:北京那个名字叫止庵的诗人,也许想不到千山万水之外曾经有个叫“止止”的庵;而止止庵又如何意料几百年后,世间会有一个叫止庵的人。这两者之间会有些什么因缘吗?
海子说:“我身在这荒芜的山冈/ 怀念我空空的房间/ 落满灰尘。”我果真来自落满灰尘的房间,写了已不存在的止止庵,也许有人会读到它,也许今后有更多沾着灰尘的人会来看它,我们会不会弄脏它?
其实,止止庵“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无形、无色、无香、无味,正所谓:好花无色,真水无香。它是武夷山窄窄的、不被人注意的书脊;也许,它原本就是武夷山水的——留白。
不知哪位大师能空出这样的留白:用眼睛看着,都感到自己干净起来。
这样的留白,是让人住三辈子还想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