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医、西医，能医好病是根本

　　本报记者 陈青

　　龚学忠，第十三届“银蛇奖”提名奖获得者。上海中医药大学附属上海市中医医院肾内科副教授、副主任医师。在读研究生期间，他先后师从贾秀琴教授、李学旺教授和上海名老中医郑平东教授，主攻急慢性肾病的中西医结合临床诊治与基础研究。2010年入选上海中医药大学首批“杏林学者”。

　　龚学忠至今记得自己的第一次坐诊。那是2004年11月的一天，尽管导师事先打过预防针：“年轻人不要怕坐冷板凳……”但只有十多个病人光顾的冷清场面，还是让他尴尬。不过两年之后，龚学忠成了科里求诊人数最多的医生。而今，他每周两个半天看专家门诊，每次都会来70余人次，总要从早上7点忙到下午2点。

　　龚学忠说，“小中医”没啥优势，不可能去选病人；要让病人选你，必须练好功夫，“最终是要看疗效的。”

　　如今的“小中医”还得“学贯中西”。他说，到他们这里看门诊的病人，许多都已经跑过好多家医院，既吃过西药，也吃过中药，感觉疗效不理想，才跑来“再试试”。所以，他们不但要精熟望闻问切的中医之道，还必须能看病人带来的肾穿刺等西医检测报告，耐心解读。

　　龚学忠说，不论中医、西医，根本就是一个“医”字，就是要帮病人解除病痛，医好病——所以他反对门户之见，乃至把中医搞进一个自我封闭的圈子里，“中医，只是治疗疾病的中国特有的一种方法。在我看来，现在的中医不能一味强调‘特色’，甚至将其神秘化，而要积极吸收各种先进的医疗科技为我所用，同时耐得住寂寞、吃得起苦，对中医有感情。”

　　创设于1989年的“银蛇奖”是上海医务青年的最高荣誉奖项，在40岁以下的年轻才俊中优中选优。去年底揭晓的第十三届“银蛇奖”相比往届有一大特点：入选的优秀“小中医”多了。35岁的龚学忠是其中最年轻的一位。

　　如今已对中医颇有见解的他说：“其实学中医最初并非我所愿。那年高考鬼使神差考砸了，才被调剂进了湖北中医药大学。”当然，在事业上“先结婚后恋爱”，而后“相亲相爱共度一生”的佳话多的是，龚学忠也算一个。他很快喜欢上了中医，本科毕业后继续念硕士，方向是中西医结合诊治肾病；这期间，他得到机会到北京协和医院肾内科学习，师从李学旺教授，做原发性肾小球肾炎的中西医结合研究。2001年，龚学忠荣获当年“优秀研究生毕业论文奖”，引起了多家大型药企的瞩目，他们开出让旁人羡慕的高薪请他加盟，他一一婉拒，“我还想继续念书。”

　　读博士，龚学忠跟的是祖传六代的上海市名老中医郑平东教授，研究方向依然是中医治肾病。毕业前，上海3家综合性大医院给了他录取通知书，还承诺“可进户口”。此时龚学忠开始“纠结”：进综合性大医院，是医学生都向往的；而去中医医院，收入会差一大截，自己要在上海安家，这不能不考虑……看他心神不宁的样子，导师郑平东教授淡淡说了一句：“只有自己做出来的，才真正是自己的。”

　　龚学忠很快下了决心，继续跟随恩师，到上海市中医医院肾脏内科，把急慢性肾病的中西医结合临床诊治与基础研究做下去。

　　他说起自己近年来的一些研究项目。

　　随着介入检查和治疗技术的发展，造影剂广泛使用。对心脑血管做造影检查，被认为是诊断的金标准，做支架植入和冠脉搭架手术，这一步不可或缺。CT、磁共振、PAT-CT检查也用造影剂，它可以帮医生发现、判断隐匿于人体内的肿瘤。

　　但有相当一部分患者在接受造影检查后，新添了急性肾损伤，其中三分之一更发展成终末期肾病。“造影剂肾病”（CIN），因此成了世界性的医疗课题。已有的研究证实，70岁以上老年人，糖尿病、慢性肾脏病、高血压患者，是罹患“造影剂肾病”的高风险人群，发生率可高达50%。仁济医院2009年的研究数据证实，CIN是上海地区“药物性急性肾功能不全”第3位的致病原因。

　　很快有了对策。依照美国最新的防治指南，使用造影剂前后24小时内给患者输液，做“水化”干预，并辅以抗氧化剂（NAC），有助于减少CIN发生。“但这种迄今被认为唯一有效的干预方案，还难以将风险归零。”龚学忠决定开展“肾毒性药物诱导肾小管——间质损伤机制及防治研究”。2007年，他应邀到瑞典卡若琳斯卡医学院做博士后研究，探索用中医药的解毒化瘀办法防治CIN，不久有了重要发现……回国后，在郑东平教授指导下，他归纳出这种病“毒瘀互结”的中医病机，拟定了相应的中医治法和基本方剂，前期临床研究初步证实，他的方案能有效抑制CIN。龚学忠说，他目前正在努力研制一种口服药物，希望彻底阻断“造影剂肾病”的发生。

　　慢性肾盂肾炎是常见肾病，临床治疗遭遇难题，常用的“抑菌疗法”不足之处颇多，如容易产生耐药菌株、长期服用抗生素易导致肝肾损害、复发率较高等。龚学忠借鉴名老中医经验，在巢元方“诸淋者，肾虚膀胱热故也”病机论述的基础上，拟定出“益气滋肾清利化瘀”的中医治法和“泰淋”方剂。经岳阳、仁济和市三医院的多中心临床试验证实，“泰淋”方剂能将慢性肾盂肾炎的复发率降低到27.5%，而临床常用的小剂量抗生素抑菌疗法的复发率为57.5%，半年随访期复发率则分别为37.5%和77.5%。

　　过完春节，龚学忠就将去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继续做急性肾损伤研究，“那里的肾病科是全球数一数二的。不过我会很快回来，我的事业我的家都在上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