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 美蚕娘:胡印斌:对文学大师的批评总得让人服气(中国青年报 2008-6-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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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文学大师的批评总得让人服气

胡印斌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8-06-21   

    据说,陈丹青与韩寒在湖南卫视对谈时,语气轻蔑地点评了老舍、巴金、茅盾乃至冰心等若干有定论、有共识的文学大家。韩寒说:“老舍、茅盾他们的文笔都很差。”陈丹青随即表示赞同:“还有巴金,写得很差的。冰心的完全没有办法看。老舍还好,但是不经读,读过就可以了。”韩寒还说,这些人的很多作品,“自己一点都不能读下去”,根本不应该放到语文课本里让学生背诵。(《广州日报》6月19日)

    两个人话赶话的评点出来以后,舆论很有些激奋的样子——用一个大家都熟悉的说法,叫“一片哗然”。余秋雨含泪劝告灾民的时候,一片哗然;王兆山替鬼代言幸福的时候,一片哗然。或许,此种情形正表明了我们社会一般认识中对于大师的态度:批评大师其实是有门槛、有底线,也有分寸的。

    陈丹青先生这些年来风头强劲,其对中国传统文化以及西方文化的“兼得”,其对中国当代社会的深刻认识和尖锐批评,赢得了很多人的敬重。因为这份敬意,陈丹青似乎也就具有了批评大师的资格。而韩寒尽管也当红了好几个年头,其实在潜意识中,很多中国人是把这个玩赛车的后生小子当作明星看待的。明星可以谈时尚,可以侃流行文化,可以透露个人情感,甚至可以表达一下自己的社会责任什么的,可一旦像韩寒这样直截、情绪化地评价文学史已有定论的文学大师,显然出圈了、越位了,超越了人们的容忍限度。

    中国现代文学的基因乃至渊源相当复杂,对现代文学的评价也与对现代史的评价如影随形,绝不可单就文学来论文学。历史地看,现代作家因其与中国的民族解放、人民革命的天然联系,仅仅以“文笔”来论高下,不只不公平,而且显得很幼稚。

    实际上,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文化界就出现过一种“重写文学史”的思潮。有学者这样总结说:“有些作家学人,刻意贬低鲁迅,把左翼文学和工农兵文学说得一钱不值。与此同时,又刻意制造另一些非左翼作家的神话,这在思维方式上又回到两极摆动的简单化评论。”

    这股“重写”潮流的精神背景,可以追溯到海外学人夏志清的《中国现代小说史》。可以说,这本著作以对张爱玲、沈从文和钱钟书等人的发现和推崇,确定了“重写文学史”的坐标和界碑。但是,很多人只知其一,却往往不求甚解,忽略了夏志清诚笃务实的治学精神。

    通观《中国现代小说史》,可以说基本上都是从作品论作家,一部一部地评点,从这些作品论中概括作家的艺术追求,并没有任何印象式的情绪化的是非臧否。而且,其对于陈丹青和韩寒不屑的茅盾、巴金、老舍乃至冰心,也有着中肯的积极评价。

    我粗粗从中摘录若干,以为佐证。

    “他为了宣传的需要,糟蹋了自己在写作上的丰富想象力。”“但尽管如此,茅盾无疑仍是现代中国最伟大的革命作家,与同期任何名家相比,毫不逊色。”

    “《秋》是巴金所写的表达愤怒最好的小说,《寒夜》则是他创作的最伟大的爱的故事。因为爱能够超越愤怒,代表了较为广泛的了解,《寒夜》的成功,因此更见高超,更见成熟。”

    “《骆驼祥子》中爽快直截的文字传达了北京方言的地道韵味,其中主要人物都实实在在令人难忘。”

    “冰心代表的是中国文学里的感伤传统。即使文学革命没有发生,她仍然会成为一个颇为重要的诗人和散文作家。”“以简洁莹澈的文字写成的故事,几乎是一首毫无瑕疵的田园曲。”

    夏志清的这些评价,都是从具体的作品论中生发出来的,因为其“贴着地面”,带有泥土的芬芳,所以读来可信,不显粗暴和武断。不像陈丹青和韩寒那样随意、随便、随性而发。也就是说,不是不能批评有定论的文学大师的问题,而是应该如何批评的问题。

    进一步讲,文学批评毕竟是一件严肃的事情。作为民族心灵史的书写者,民族文化精神的代表者,我们固然不能轻佻地对待文学大师,即便是一般的作家,似乎也应该得到认真批评,而不是印象式的“很差”、“读不下去”等判词。韩寒没资格,陈丹青似乎也不应该。

    我们应该怎样批评文学大师?我想,首先还是要有足够的尊重,尊重大师经过人民和文学史的选择而自然形成的价值。再就是要有足够的历史意识,历史地评价和看待历史人物,包括文学大师。第三,大概还是要提倡一点实证的精神,少一点简单空疏的印象式评判。

    夏志清既然是重写文学史的精神源头,那么,试图确立现代文学新秩序的韩寒和陈丹青,似乎也应该多借鉴一下夏先生的治学之风。批评,总得让人服气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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