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忍者激斗忍者大战3:胡绩伟自述(三十一) 用兵如神的彭老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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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陕北战争中,我们西北前线分社虽然经常同党中央靠得很近,却很少见到中央机关的首长,在我记忆中,我第一次见到毛主席是在沙家店大捷以后,一九四七年十二月底,党中央在米脂杨家沟召开会议的时候。

我先到新华总社,范长江同志向我传达了毛主席所作的报告《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的内容。然后带我到杨家沟去看望陆定一同志。他曾是解放日报的总编辑,当时是党中央坚持留在陕北战斗的中央纵队的政委。

定一同志住在一间很小的窑洞里。门开在中间,两边架了两付门板作睡铺,就把这间小窑洞挤得满满的。我同长江坐在定一同志的对面,相距很近,真可谓促膝谈心了。定一同志也向我们介绍了毛主席讲话的内容和这次会议的重要意义。

正在谈话当中,毛主席从窑洞门口路过,同长江同志打招呼,我们都站起来请他坐。他站门边,两手扶着门框,他的头都快顶上门楣了。当长江向他介绍我说:“这是胡绩伟同志,他是边区群众报的总编辑。”毛主席笑着说:“认得,认得。”他对长江说:“你的打油诗,讽剌胡宗南,他真是一只又笨又蠢的大狗熊。”他哈哈大笑,说了一声“你们谈”就走了。

在延安时期,我同毛主席没有个人间的来住,他怎么说认得我呢?原来是延安文艺座谈会时,他曾主动走到周文同志面前同周文谈话,我正站在周文身边,周文曾把我介绍给他,他说:“哦,群众报,办得好,我们都喜欢。”

这次短短的见面,使我十分兴奋而又激动。当时,我对毛泽东的崇拜处在又一个高潮时期。经过十个月的陕北战争,我对他坚持留在陕北领导战争的宏伟气魄更是钦佩的五体投地,对他指挥战争的高超艺术,更是由衷地佩服。

毛主席在杨家沟会议上的报告《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由长江同志领导下的新华总社很快地播发出去,我们是最早的一批读者,这篇讲话是我们在战争中学习毛泽东人民战争的最好文件。
当时,我还作了学习笔记,写下了自己的三点体会:

一、学习毛泽东的人民战争的战略思想。这是一场依靠广大人民的子弟兵自己解放自己的战争,因而无论经过多少艰难险阻,人民终究要得到胜利。

二、学习毛主席指挥战争的高超艺术。主要是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变被动为主动,变劣势为优势,达到保存和壮大自己、削弱和消灭敌人的目的。

三、学习毛主席的统一战线的民主团结思想。主要在于:既坚决满足广大贫苦农民的土地要求,又努力防止和纠正侵犯中农利益,破坏工商业和把党外人士一脚踢开的偏向。

十个月来,我亲身体会到,由彭德怀和习仲勋所领导的西北人民解放军,对毛主席的人民战争思想和指挥艺术,不仅充分掌握了,而且是创造性地运用了,从而赢得了一场又一场威武雄壮的战争胜利。

我亲身体会到,保卫延安这场战争,确实是边区一百五十万人民和几万人民子弟兵全体动员、全力以赴的生死斗争;人民是这场战争的决定力量,指挥员的杰出才华表现在善于创造性地发挥和运用人民群众的巨大力量。
陕甘宁边区在战前几次土改运动中,妥善地解决了农民的土地问题,团结了中农,切实避免了左的偏向。在这个基础上发动了轰轰烈烈的参军运动,壮大了正规军和民兵队伍。与此同时,又普遍改选了各级政府,首创性地实行了“三三制”(解放区的政治制度,共产党员在政权中所占的席位只能占三分之一,其余,进步分子和中间分子的代表各占三分之一),不断健全人民民主政权。这样,整个边区在进行延安保卫战之前,延安全休军民皆兵、团结一致的大好形势。在党中央决定主动撤出延安以后,延安全休军民都满怀着同仇敌忾的必胜信心。

我军撤出延安时,边区人民进行了彻底的坚决的坚壁清野的战争准备,不仅没有给敌人留下一粒粮食,连一个碗一双筷子也不留给敌人。民兵游击队布置了地雷阵,使敌人进占延安后,在人民战争的天罗地网中,常常陷于惶惶不可终日的困境。敌人成了瞎子、聋子,毛主席的中央纵队常常就在附近,离敌人只有几里路远,可敌人却一点也不知道。

在我军撤离延安到收复延安的一年多时间里,我始终在前线,很多次在彭总身边,我除了赶写一些战争新闻以外,却没有写过一篇关于这次战争和关于彭总的通讯报导。因为受到机械的保密思想的束缚,我把保密当成神秘,没敢留下任何可供写作的材料。今天,回过头来看看,我只是历史上的一个普通的匆匆过客。当时,在我们的前线记者中,我也只是一个很逊色的记者。有很多人比我优秀得多,特别是以后成为著名作家的杜鹏程同志,更是佼佼者。在五十年后进行这段人生历程的回忆时,我感到有些茫然,也很歉然,毕竟这是无法挽回的事了。

每次重大战役的开始到结束,我常常跟在彭总的身边。他总是深入到前线的前沿阵地去观察和指挥。他走得很快,一溜烟就到了基层指挥所,我总是一路小跑着跟在他后面。敌人的子弹常常从我的头上呼啸着飞过。我这个文化人,在延安一住七年,没有经历战争的体验。有几次是他的警卫员或参谋,突然把我按倒在地上,才躲过了飞来的子弹。当我站起来拍打身上的泥土时,只见彭总还是巍然矗立,或者仍然跨着大步一往直前。
初见彭总时,他一脸威严,令人望而生畏,但一接触,他常常是有说有笑,和颜悦色。到了战壕里,他总是对这个战士说两句,给那个战士擦擦脸上的灰土。到了指挥所,他耐心地听取基层指挥员报告敌情动向和征询意见,很少打断人家的话。在司令部,下级来请示,他总是有问有答,说完后总是问一句:“行不行”?或者“好吗?”有一次下雨,下级冒雨来到,他立即叫来人脱去湿衣服,把自己的棉衣给他们披上,让他们脱了鞋,到炕上暖暖身子。

彭总在前线睡得很少,吃饭也定时。有几次在他那里碰到快吃饭时,他总是留我吃饭。他的饭盒很简单,似乎总是一小盘土豆丝,或者一盘野菜,加一小碟辣椒。他同战士一样,常拿着一个馒头或者一个窝窝头,一边啃一边工作,记得有一次是一纵队司令员张宗逊将军来,他留他吃饭,特别吩咐炊事班加了一盘炒鸡蛋。只有在蟠龙大捷和宜川大捷时,我在他那里吃饭,正赶上会餐,大家都有肉吃,炊事班长才给他端来一碗红烧肉。打了大胜仗,下面送来缴获的肉罐头,彭总都吩咐送到医院去,还要批评两句,以后就很少有人敢给他送战利品了。

在指挥作战方面,彭总的确是充分运用和实践毛泽东人民战争思想的军事家。在陕北战争初期,蒋介石调集了三十九个旅,二十三万军队包围陕甘宁边区。这中间,胡宗南就有十五个旅。十四万军队从南面发起进攻,大军压境,来势汹汹。当时,西北人民解放军只有七个旅、二万六千人,敌军部队超过我军九倍,等于一个战士面对九个敌人。我军主动撤出,国民党军队进入空荡荡的鸡犬皆无的延安后,中央社竟胡吹什么:“经过七昼夜激战,于十九日(1947年3月)晨占领共军总部延安,俘虏敌军五万,缴获武器弹药无数。”这种厚颜无耻的谎言,只能骗骗不知真相的蒋管区人民,边区军民对此嗤之以鼻。我们的战士和老百姓都明白毛主席的战略思想不在于一城一地的得失,而在于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我们撤出延安是让胡宗南背上一个大包袱,然后按照毛主席指示的:“采取蘑菇战术拖疲敌人,逐渐削弱它,各个消灭它。”彭总更是神机妙算,他说,要“按照我们预订的地点,接受我们预订的歼灭。”

撤出延安以后,我军主力隐蔽在延安东北蟠龙一带。敌人经过四五天侦察,还是摸不清我军去向,只好分两路“扫荡”,寻找我军主力。彭总指挥一支小部队把一股主力引向西北的安寨。敌军的另一股主力于三月二十五日被我军引入布置好的蟠龙以南的青化砭地带的伏击圈,仅仅经过两个小时的战斗,就全部歼灭敌人三十一旅全部,活捉敌旅长。四月十四日,我军又诱敌进入蟠龙以北羊马河的伏击圈,又消灭了敌军一三五旅一个旅,活捉代旅长。我到前线还不到一个月,就深深感到毛主席的集中优势兵力各个歼灭敌人的战术开始显灵了。
胡宗南吃了分兵扫荡的苦头,决定把两个兵团集合在一起,排成数十里长的“方形战术”,同宿同行。彭总指挥一小部分队伍迷惑敌人,且战且退,把敌人引向延安以北的绥德。敌人以为这是我军主力向北退却,就趁势沿着咸榆公路向绥德推进,企图在黄河西北地区消灭我军主力,或者逼迫我军主力过黄河向山西败走。从蟠龙到绥德本来只有三天的路程,敌人被我军和游击队一路阻击,竟走了六天,弄得人困马乏,疲惫不堪。

蟠龙是敌人武器物质供应补给站。我军主力在蟠龙附近地区休息四天以后,等敌人主力远离蟠龙接近绥德的时候,彭总指挥我军向早已包围起来的蟠龙发起攻击,经过两天(从五月二日到四日)的激战,我们又歼灭敌人一六七旅六千多人,缴获军服五万套、面粉一万多袋、子弹一百多发和很多药品。等到敌人从绥德掉转身来赶去蟠龙营救时,那里已是敌人的一座大坟场了。

使我惊异的是,彭总像是一个老练的记者,每次写战报时,他早已成竹在胸,对我口述战报的内容,我只要一一记录下来,就是一条很简明扼要的新闻。在蟠龙战役之前,他还指示我发了两三条绥德地区的小战斗的新闻,还发了一条黄河沿岸的民兵游击队运粮支援解放军的消息。他对我说:“民兵用船运粮这句话,一定要写上。”我知道,彭总强调写上这句话,大概是有文章要作。果然,这句话引起了敌人的注意,他们的军事情报人员向上报告说,他们特派飞机到黄河边侦察,发现我军在几个渡口集中船只,说什么“敌军可能要东渡黄河。”彭总把这份情报给我看,冲我挤挤眼,哈哈大笑说:“你看敌人蠢不蠢?”

退出延安还不到两个月,接连三场大战都赢得了胜利。大大刹住了敌人的威风,扭转和稳定了一度危急的陕北战局。

敌人打通咸榆公路,打算在黄河边歼灭我军的美梦破灭了。当敌人清醒过来,整顿队伍,再度寻找我军主力作战时,我们在安寨真武洞开了一个五万多人的军民祝捷大会,然后在这一带休整了一个月以后,彭总又指挥我军主力经过两天两夜的急行军,突然出现在陕甘宁边区西部的陇东高原。

当胡宗南从南线进攻边区时,延安西部陇东专区、西北部的三边专区和北面的榆林,蒋介石指挥马步芳、马鸿逵和邓宝珊的部队,趁机侵扰边区。在胡宗南三战三败的情况下,蒋介石指挥这二十万杂牌军,配合胡宗南发起新的进攻。

彭总趁胡宗南在蟠龙地区整顿败军的时候,指挥西北人民解放军进军陇东,然后经三边到达榆林,打击这些杂牌军,把胡宗南孤立起来。同时,调动胡宗南主力部队在咸榆公路再来一次大。

在陇东黄土高原和三边沙漠地带急行军,是我一生中最难忘的,也是最艰苦的远程跋涉。

陇东黄土高原是十分贫脊的地区。高原上没有水源,种庄稼全靠天老爷,收获很少。人民饮水都是从高坡下到深沟去取水,一个人赶一头小毛驴,从天亮出发,到沟里驮上两桶水,到傍晚才能回到家。一般庄稼用水和牲畜饮水,都是靠收集雨水积成的窑水。由于高原缺雨,大路上都是厚厚的一层浮土,车马一过就是一片黄天昏地,烟尘弥漫。我们在高原上行军,最大的困难是缺水。当时,正是五月,赤日炎炎,热土扑面,头发、眉毛、口鼻、耳孔都是灰土。汗水早已烤干,口渴得嘴唇干裂,舌头起泡,连转动都不灵了。行军中,望眼欲穿地盼到有几户人家,前面的队伍早就把老乡家的水喝干了,连泡菜罐子里的酸汤也挤光了。有的同志把马尿接下来分给大家,我实在难于下咽。同志们劝我说:“你就把马尿当救命药吃吧!”想到小时候,母亲夸我什么苦药都能吃下去,于是下狠心,闭上眼睛,喝了几口。天呀!这又苦又涩又臭的马尿,真成了我的救命药了!
从三边沿着长城到榆林,要经过很长的断断续续的沙漠地区。刚刚饱尝了黄土高原缺水的奇苦,接踵而来的是沙漠奇苦,也就显得不那么惊异了。沙漠是软的,每向前一步,脚就陷到沙土里,腿用不上劲,走不了几步,鞋子里、袜子里灌满了沙土,越走越抬不了脚,起不了步,真可谓举步为艰。走不了多远,小腿大腿都像针扎一般的剌痛,脚板很快起了血泡,我们咬着牙,忍着痛,一步一步地挣扎着前进。太阳的直射和黄沙的反射,如履锅底,如进烤炉。大家嘴唇破裂,嗓子嘶哑,不少人流鼻血,头晕目眩,摇摇晃晃。沙漠里的艰苦,我觉得似乎比在黄土高原上还稍好一点,起码不是那样满头满脸、整个眉眼都粘糊着灰土,而且沙漠里还不时出现小块绿洲,稀稀拉拉地长着各种野草。实在渴得难熬了,还可以挖一条甘草根含在口里,还没到渴得不能不去喝马尿的地步。

经过两夜一天的沙漠行军,我们终于在长城边的草原上休息了一天,再继续向榆林前进。
从陇东、三边到榆林,这一路,敌人的战斗力很弱。听说解放军来了,没有经过多少激战就纷纷撤退。我们虽然收复了广大地区,却没有消灭多少敌人。

解放军突然沿着边区西北面包围榆林城,使蒋介石、胡宗南大为恐慌。榆林是陕甘宁边区的后门,是国民党反动派多年经营的反共堡垒,是历代军家争夺的军事重镇。彭总这一大迂回的目的,就是想把龟缩在延安地区的胡宗南主力引出来,牵着它的鼻子沿着咸榆公路再大一次,以便寻找战机消灭敌人。这次,我军常常深夜行军,不断转移,迅速而神秘地变换位置,严密封锁消息,故意欺骗迷惑敌人,因此包围榆林,就像神兵天降一般,弄得胡宗南昏头脑涨,赶快派兵北上增援,达到了彭总调遣敌军大的目的。这次,我更深刻地理解和体验了彭总的“围城打援”的作战思想。在围城期间,彭总指示我发了几则攻城的新闻,故意把榆林说得岌岌可危,就是要引诱胡宗南忙忙慌慌地长途跋涉赶来增援。鱼饵下好了,等着大鱼来上钩。

实际上榆林的城防是相当坚固的。这场攻城战役,打得激烈。每当夜幕降临,我跟着彭总到前沿阵地。攻城夜战,实在壮观。当时还没有大的照明灯和探照灯,敌人用铁丝编成一个大铁笼,里面装满木炭,点燃后,风一吹,就是一个个大火球。他们沿着城墙一段距离就挂一个这样的大灯笼,把整个榆林城照耀得通明雪亮。激战中,枪炮声像新年放炮竹一样,乒乒乓乓响成一片。夜空中飞来飞去的枪弹炮弹,有如流星一样拖着亮闪闪的长尾巴,象突然喷出一股钢水的钢花一般,交错着一阵阵的红绿色信号弹,将漆黑的夜空点缀得五光十色,绚丽多彩,真是壮观。此情此景,对我这个初上战场的书生来说,对战争,只想到了悲怆壮烈、生死拼搏、惊心动魄的一面,却未想到也有如此赏心悦目、令人神往的一面。建国以后,每当我站在天安门广场欣赏节日焰火的时候,我就回想起一九四七年八日这场榆林攻城战的夜景,引起对人生的无限感慨。

得知我军主力围攻榆林,蒋介石、胡宗南又惊又喜。喜的是终于确定我军主力部队在榆林,而且得知党中央留陕纵队也在附近的米脂一带。蒋介石如获至宝,马上亲自飞到延安,部署一举消灭“中共总部”的大战役。蒋介石调遣在陇东的胡宗南三十六师连夜赶到榆救援,又命令胡宗南两个军九个半旅沿咸榆公路北上作战。

我军在围攻榆林时,本来布置好先歼灭来援的三十六师。那师长钟松老奸巨猾,他看穿了我军围城打援的战役布置,命令三十六师在距离榆林很远的地方就停止前进,一转身从横山北出长城,绕到我军背后,使我军这次围城打援战役没有打成。我军只好停止围城,把主力向南靠近中央纵队,以便寻找战机,打击北上的敌人。
这时,敌三十六师经过几天几夜的急行军,供给奇缺,逃兵很多,十分狼狈。知道我军主力南下,正想在榆林休整一下,谁知上级命令马上南下尾追我军。这支疲惫之师,只好马不停蹄地向前进发。

逃脱我军虎口的三十六师,现在又送上门来。彭总布置好,准备将其一口吞下。果然,当三十六师进入米脂和葭县之间的沙家店地区,被我军重重包围,经八月十八日到二十日的激烈战斗,胡宗南三大主力之一的三十六师全部被歼灭。

这时,北上的胡宗南两个军赶快掉头南窜。我军一面趁胜追击,一面挺进敌后方,引诱敌军加快向延安南撤。这样尾追敌人的我军突然包围清涧的七十六师,在十月十一日将这个师全部歼灭,活捉了师长。

这样,胡宗南号称二十万大军进攻边区,仅仅半年时间,就被我军歼灭和拖垮了一半。西北人民解放军从此由战略防卫阶段转入战略进攻阶段。
五柳村2007年7月30日制作上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