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棱刺刀真实伤口图片:冒险的诗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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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昂(台湾)
《 人民日报海外版 》( 2012年01月20日   第 09 版)

南极企鹅
1
两岸互相往来之前,要见到大陆的作家,都得在欧美,那个时候大陆作家对我来讲,充满了不同的新奇。
之后,两岸作家往来成为常态,新奇感不再,对像我这样一年有好几个月在全世界各地趴趴走的人,忙着追逐更多更好玩的事去了。
直到今年一开春,听闻这次两岸诗会邀请来了一位攀登过全世界七大高峰、到过南北极的诗人骆英,我自告奋勇地积极表示:很希望能够见到他。
一个值得骄傲的理由是,我是台湾极少数能够在南极的陆地上住了两个晚上的旅人(一般的观光客都是乘坐着小艇,靠在南极的海岸,下船两个小时看一下企鹅,就号称到过南极)。
我很高兴好不容易可以有人分享我的南极经验。
没料到这次“骆英诗歌研讨会暨两岸诗会”的主办人、台湾中央大学教授焦桐冷冷地说:“人家是冒险,你这是旅游。”
我当然知道两者的不同,也就立刻闭嘴。我的体力不够好,一直是我的生平憾事,对这位冒险家诗人骆英,多了几分好奇。
终于见到的是一位皮肤白净的中年男人,192厘米高的身材,长手长脚,让我立刻想到他跨一步,我大概得走两三步。更大的惊奇来自拿到他这次在台北“纪州庵文学森林”发表的诗集《第九夜》。
这个人活脱脱的是我的小说《迷园》里走出来的做房地产的人物。只不过是规模更大,房地产做到国际上,尤其是知道骆英就是黄怒波,前阵子为买冰岛的一大块土地,成为国际新闻。
以“肢解、变种、异形”展现创新的长诗《第九夜》,被大陆学者陈超认为是富“个人化创造力”的“野蛮写作”。词句超标的强烈,台湾诗人白灵指出,西方有一本波特莱尔的诗集《恶之华》,骆英这本诗集该称为《性之华》。
骆英自己也深知,因而说《第九夜》是写给五十年之后的读者看的。“写这些诗有如登山,一不小心滑坠就粉身碎骨。”
焦桐说他很崇拜骆英,尤其是骆英的登山诗。佩服骆英笑称自己是三流诗人,二流商人。
我不免追问:“一流的什么?”
焦桐来不及回答,我即加上:“一流的登山家。”
2
读骆英著名的登山诗《7+2登山日记》,相信许多人和我一样为那特殊的、少有人能经历的意境所折服。之于我,听骆英讲登山种种更是有趣。
知道我怕鬼、而且相信灵异事件,他说了个故事:有一次在山中,夜里清楚得不像梦境,他看到两个白种年轻人进入他的帐篷。按登山规矩得让人留宿,但他朦胧中说:“这是我的帐篷。”
那两个人就不见了。
“也许他们就被雪埋在我的帐篷底下。山中可以扎营的地方很小,谁先到就赶快占。”
那天晚上他的雪巴扎营的下方,有一大片雪地不断地被风吹走,差点悬空。吓得雪巴们赶快把白天拍的罹难者照片删掉。
他自称是无神论者,只相信自己。我问他,在山中、南极面对困境可能丧失生命时,难道他不向上天祈求渡过难关?
骆英摇摇头,回答:他靠自己的能力活下来。
我基本上以为,像他这样的冒险者,一点也不随性,一切都在计划中进行,完成是最高的境界,征服是对自己的要求。我虽然不像他在南极走了近十天,走到90度线,但是很可以了解,那种走在没有天、没有地,只有白色的无垠无边中的恐惧,以及因之而感到自己的渺小。
登山过程中有许多自处时间,孤独与寂寞中,他在山里想象诗的段落。站在空气稀薄的珠峰上,将氧气罩拿开朗诵自己的诗作,尤其令人羡艳。
陈平原教授借用古人远游的解说来说骆英的登山诗:“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并认为“风格迥异的诗篇,诗集因而获得一种跌宕起伏的节奏感:有风雪迷茫,有阳光明媚”。
无神论、征服、向外面扩张、求取,我清楚地从他身上看到一个十分有代表性的大陆当前面相。所幸是个诗人,骆英面对的还有更深层的内在自己,这使他成为一个完整的人。
很少有作者让我这样想向他探问更多的:冒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