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米高杆路安装视频:沈志华:不属于学者的传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03:16:18

当兵,经商,大手笔出资收集国外档案,冷战史学者经历曲折

■人物

沈志华 以档案资料收藏著称的冷战史学者。

1950年生,北京人。曾在航空兵部队入伍,也曾在北京石景山发电厂工作,在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就读。后赴深圳经商。2005年初起担任华东师大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主要研究领域为冷战史,著有《新经济政策与苏联农业社会化道路》、《中苏同盟与朝鲜战争研究》、《斯大林和铁托——苏南冲突的起因及其结果》、《苏联专家在中国(1948——1960)》、《毛泽东、斯大林与朝鲜战争》等著作。个人曾多次资助史学会议以及学术著作出版。

对现在的沈志华来说,做学问完全与谋生无关。多年的经商生涯给他的学术兴趣提供了回报。记者 郭延冰摄

短暂的航空兵生涯无疾而终

1966年,“文革”开始。1968年2月我就当兵走了,不到两个月,家里的哥哥就来信了,说:“爸被关起来了,具体情况还不清楚,现在见不到人。”当时我正在教导大队学技术,因为我们是航空兵,这是必须的程序之一。学完技术之后,就开始下连队,我被分到一个分队负责维护。

当时部队上的文化成分相对比较低,像我这样从城市里去的中学生,有一定的文化,又肯学习,所以在部队也比较受重视。那时,我一门心思就在钻研航空兵的技术上,觉得这样也能实现我的理想。

我在部队的第三年,领导开始找我,谈入党提干的问题。但是突然就在那一年,部队提出让我复员。那年我还不到21岁,听部队念完名单,我一下子坐在了地上,傻了!我想是不是念错了,不可能让我复员啊?大家都散了之后,辅导员把我留下,说是要跟我谈谈。他跟我说:“这件事我不能告诉你原因,但是你记住一条,复员对你有好处,你在部队没有前途了。我只能说到这个程度了。将来你在地方,像你这样年轻又聪明又肯干的人,一定有前途,但是部队的情况不一样。”那几天我天天喝酒,烦啊。一个人到飞机场去,抱着飞机痛哭。我不理解,那么多人留在部队不过是为了脱离农村那种环境,而我这么上心,却被退回了!后来我们的大队长和副团长都找到我,对此表示遗憾,但是谁也没跟我说明白。我走的时候,把自己在被窝里打着手电记下的两大本技术笔记送给了我的下任。这些对我已经没有用处了,但是他们还用得着。

从考清华,到进监狱再到入社科院

从部队出来,通过武装部分配工作。我被分配到了石景山发电厂。

我在电厂待了七年。1973年,工农兵教育回潮,是“文革”中第一次通过考试招生。

我报了名,参加了电力系统的统考。考了四门,我全是第一,记得当时我报的是清华大学的热力系。考完之后,清华大学的老师还找我面试了一次,他们很奇怪我怎么能考得那么好。那些题现在看起来特别简单,但是当时跟本就没有人学,考十分八分的人特别多。

老师跟我说:“你就来吧,清华大学就需要你们这样的人。”我当时特别兴奋,回家还跟我妈说了。

然而形势很快就变了。

最后录取的名单里没有我,一个四科加到一起考了15分的起重工被选去读了清华。我听到这个消息,一把火把所有的书全烧了。我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我跟我爸讨论这事,我爸安慰我:现在不正常,你还是不能放弃学习,但是你不要关心这么多的事。

经了这么一档子事,我再也不想学数理化了。从考完试之后的下半年,我开始一本一本地读马列,我想弄清楚马克思的理论。那一年,我23岁。

自然而然的,就开始写一点东西。这一写,被我们厂里党委书记看中了。当时我们厂也是学大庆的典范,有一次工厂到大庆去总结经验以供我们学习,我也去了。回到工厂之后,我就被调到宣传科了。

恢复高考时,我因为档案问题报名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直到1978年下半年,社科院和新华社招人,我都报了名,结果两个都考上了。父亲建议我去社科院,因为他担心我到新华社去会惹事。1978年12月我就到了社科院。开始的时候我被分到了编辑部,做的是一般的工作,校校稿子、跑跑印刷厂之类的杂活,后来考上了院里的研究生。

南下深圳经商暂别学术圈

读研究生的三年,我一直踏踏实实地读书,当时许多人关注的事情,我都不去参与了,只想踏踏实实地做学问了,心想以后学术就是我的归宿了。我的毕业论文,提前半年就交了。

社科院出来后,我什么都干,在大街上卖水果、倒腾三合板,我都干过。

经过了一番周折之后,1985年,我到了深圳,穿梭在南方的几个城市,开始做一些生意,在几个公司之间转来转去。

中间有一次回到过北京,那是在1987年,我原来在世界史所的朋友到了华夏出版社当总编,他策划了一套二十世纪名著,邀请各界学者翻译国外的社会科学的名著。他给我写信,问问能不能帮他回来审稿。我当时是喜出望外啊,我一直想着回到学术界,哪怕是做边缘的工作我都乐意。

出版社给我找了个房子,不算正式职工,一个月只130块钱,天天在那里看稿子。那一年,我一个人审校了62本书,到了年底,我眼睛都差点看瞎了。当时我一天最少看15个小时的稿子,我记得很清楚,到了看第62本书的时候,我的眼睛就睁不开了,一睁开就哗哗地流泪,只能闭着眼呆着。我到医院一检查,医生说:“你做什么的啊?你根本就没病,就是累得,天天在灯下盯着看看的。”我把情况跟朋友一说,我说:“我不能再看了。”这时候,已经是1988年年底了。

出资收集国外档案 重返体制内

我又回到了深圳。在深圳待了几年,在一家公司做黄金生意,到了1990年,我挣了不少钱。当时我已经40岁了,我想我再不回到学术界,就要掉到钱眼儿里了,我决定回北京。这时候,我已经不想去什么单位了,我终于有钱了,我自己做个研究所。1992年,我开始设想建立一个史学基金,资助学术出版。1994年,我在深圳召开了一个全国的苏联史会议,退休的,我出钱买飞机票,因为自己是搞苏联史的嘛。

虽然我当时没有写出什么文章,但是在那个会议上我提出一个问题,我说:“苏联的档案现在已经开放了,我们应该去搞档案。中国将来苏联史研究基础就在这里。”大家对于我说的都表示认同,但是认为难度太大,谁来组织,谁来出钱是个难题。

回到北京之后,我找到社科院的副院长王忍之,王忍之也认为是好事,但是他表示社科院没钱,要申请这样一笔钱,不知道到什么时候了。我表示我可以出钱,社科院只要立一个项目。这样,史学基金就建立起来了。

基金成立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国外搜集档案。

前后大概组织了四次,两次在俄罗斯,两次在美国。都是我出钱,大概花了140多万元吧。其实,我们是很省的,吃饭吃什么?喝大米粥,买个面包,卷个肠,天天吃这个。我当时跟一起去的人说:“咱们没有那么多钱,有钱也多弄点档案,大家辛苦了。”俄罗斯档案馆当时的官僚主义太耽误时间,说是10点上班,但是11点才开门,中午休息,下午3点还要喝茶,4点下班。这样的安排你能干什么?只有花钱,我在俄罗斯找了一批学者,花钱请他们帮忙印。好在当地人复印档案的价格还不到我们自己去印的十分之一。而且当时俄罗斯经济萧条,知识分子的生活很清苦,他们也很高兴干这个活。

在美国我们就是自己干。

美国的档案馆效率比较高,对国外国内的人价钱也一样。所以在美国没有别的,就是埋头干活,从早上9点到下午5点,中午一个三明治就打发了。有的时候为了节省时间,早上吃多点,中午干脆就喝凉水打发了。

在这个基础上,我一边搞档案,一边自己写点东西,做朝鲜战争、中苏关系、外交政策等等。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体制外做自己的研究,没有一个正式的单位。但是今年春天,华东师大要开办一个冷战研究中心,我正好研究这个领域,还算做出了些成绩,就正式到了华东师大。

我到华东师大,主要是两个想法。为私,这么多年,我积累了这么多东西,但是却没有一个传人,没有办法带学生。

我很想有自己的弟子,从根上传授他;为公,我多年积累的资料可以被更多的人利用,这需要有个单位作支撑。

在朝鲜战争、中苏关系这个领域内的档案,我敢说,除了档案馆就数我这里最全。很多俄国学者都来我这里复印档案,因为现在俄罗斯档案馆不像以前那么宽松了,一些档案不再公开,在这一点上我很自得,我的材料谁来用我都欢迎。

后来来我家查资料复印档案的人太多,我自己复印了两套,一套放在北大,另一套放在华东师大,这样别人查起来就比较方便了。我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把所有我收集到的档案细目上网。资料,就是要让人利用,这样学术才能发展。

■记者手记

沈志华在学术界绝对算得上传奇人物,他的故事奇多无比,而且好看。这样说也许沈志华不太同意,那么多大好年华,如果不是造就了几个好看的故事,而是更多地用在学术研究上,那大概才是沈志华的意愿。

然而时代的阴差阳错,让沈志华在社会这个大熔炉里打了几个滚儿,在商海翻了几次浪,有了许许多多的故事,也少了许多埋首研究的时间。

好在一个回马枪,他还是杀了回来。

这样的人,一旦回转,就对学术界极具杀伤力。他进行学术研究,不再是谋生的饭碗:我就喜欢!过了金钱关的人搞学术,不用看谁的脸色。在学与商的领域内几出几入,对于构建一个人的多重价值好处良多,这样的人写的著作,与循规蹈矩、按部就班的学者自有不同之处。

沈志华最终还是回到了学术体制之内,用他的一个朋友的话来说,沈志华被“招安”了。这种“招安”,从一方面来说,也显示了当下的学术体制表现出了宽容。(新京报2005年11月3日报道,沈志华口述,记者陈远采写)

沈志华《中苏分裂的表象与原因》西安交大演讲

http://www.ziddu.com/download/7210128/zhongsulishi.rar.html

朝鲜战争研究文集

http://www.ziddu.com/download/7504568/Chaoxianzzyjwjexe.rar.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