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元神器:《帝范》翻译 续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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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范》翻译 续1  

 

帝范卷二 审官第四

唐太宗教给尔用人的绝招:知人善恶,则为大智.《尚书》:皋陶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能官人.安民则惠,黎民怀之.能哲而惠,何忧乎欢兜,何迁乎有苗,何畏乎巧言令色孔壬?”颖达曰:皋陶述此修身亲人之道,以告禹,在于知人善恶,择而信任之,在于能安下民,为政以安定之也.禹惊而答曰:吁!人君如是,能知人能安民,惟帝尧犹其难之,况余人乎?知人善恶则为大智,能用官,得其人矣.能安下民则为惠政,众民皆归之矣.此不易之理也.若帝尧能智而惠则当朝无奸佞,何忧惧于欢兜之佞而放之;何须远迁徙于有苗之君?何畏惧于彼巧言令色,为甚佞之人?故古之明王用人,必先六征以尝之,然后任之.任人之际,国之安危,民之休戚系焉.故不可不审也.审者,谓核其实也.若核而得实,信使守约,廉使分财,官无旷职,职无虚位,务成而事济矣.惟人君不可不慎审其官也.《左传》曰:“举不失职,官不易方.”亦审官之义也]

【原文】夫设官分职,所以阐化宣风.[《周礼》曰:“惟王建国,辨方正位,体国经野,设官分职,以为民极.乃立天官冢宰,使帅其属而掌邦治,以佐王均邦国.”设官分职,谓置三公六卿,各有所职而百事举也.既各有所职而百事举矣,所以得阐扬德化,宣布风教,以齐庶物]

【译述】一个国家首先设百官,分职守,这样就可以百事俱兴.然后才能做到阐扬德化,宣布风教,以教化天下万民.

【原文】故明主之任人,如巧匠之制木,[任,用也.制,裁也]直者以为辕,[辕,辀也.方言,楚卫之间,辕谓之辀.言挺直之木,可以为辕]曲者以为轮;[轮,谓车轮也,回旋也.言宛曲之木,可以为轮也]长者以为栋梁,[屋脊曰栋,负栋者曰梁.长者言其大材也,故用之于栋梁]短者以为栱角.[《尔雅》云:栱,杙也.大者谓之栱枓也.桷,椽也,一曰屋角斜枋,一曰梠也.短者言其小材也,故用之于栱角.○按:《尔雅》:“杙,大者谓之栱.”注所引多衍文]无曲直长短,各有所施.[《管子》曰:“工之制木也,大者以为舟航柱梁,小者以为楫楔;修者以为榈榱,短者以为侏儒.无小大修短,皆得其所宜.”此之谓也]

【译述】所以明智的君主任人选官,就好象能工巧匠选用木料一样,直的就让它做车辕,曲的就让它做车轮;长的就用它做栋梁,短的就用它做拱角.总之,不管是曲的直的,还是长的短的,都能派上用场.

【原文】明主之任人,亦由是也.[言明哲之君,擢用人材,亦如巧匠制木也]智者取其谋,愚者取其力,勇者取其威,怯者取其慎,无智、愚、勇、怯,兼而用之.[《军势》有曰:使愚,使贪,使勇,使怯.是也]

【译述】圣明的君主选用人才,和能工巧匠选用木料是一个道理.如果是有智慧的人,就用他的谋略;如果是比较愚笨的人,就使用他的蛮力;如果是勇敢的人,就使用他的威武;如果是胆小的人,就使用他的谨慎;如果是既不算太聪明也不算太笨、既不是很勇敢也不是特别胆小的,就用他综合起来的能力和特点。

【原文】故良匠无弃材,明主无弃士.[良匠能尽其木之性而用,是无弃遗之材;明主能尽其人之行而用,是无弃遗之士.斯二者,惟良匠明主及之]不以一恶忘其善;[《左传》曰:“善不可弃,恶不可长.凡人未有不偶入于恶者,但恶有小大、改与弗改也,至如流毒于物,长而不悛,斯恶之大者也.未离于恶,则不知恶以为恶;未入于善,则不知善以为善.人苟有累善,是即知善以为善矣.此可引而归之全善也.倘因而有一恶,亦偶然耳.遽可以今日之一恶,忘其前日之累善哉!此为记恶忘善也.且掩其恶以扬其善,而诱人入于善,尚惧不肯归之,况张其恶而匿其善乎?是则为弃之矣]勿以小瑕掩其功.[前汉《陈汤传》曰:“论大功者,不录小过;举大美者,不疵细瑕.”瑕者,玉之玷也.言人有微过,如玉有小瑕,不可因其瑕而弃其玉,见其过而忘其功.《刘子》所谓:见朱橘一子蠹,因剪树而弃之;睹缛锦一寸点,乃全疋而燔之.无乃不可乎?]割政分机,尽其所有.[盖谓设官分职,当各随其材之长短、小大所有而用之,不可求其备也]

【译述】所以,对于一个良好的工匠来说,没有无用的材料;对于一个圣明的君主来说,没有无用的人.对于一个人,不能因为他做了一件坏事,就忘掉他做过的所有的好事.使用一个人才,也不能因为他有一点小的过错,就抹杀掉他所有的功绩.作为国家,应该根据不同的政务,分设不同的职能部门来管理.这样就可以人尽其用,而不是对人才求全责备.

【原文】然则函牛之鼎,不可处以烹鸡;[三礼鼎器图曰:鼎有牛、羊、豕三鼎,古制也.牛鼎受一斛,天子饰以黄金,诸侯饰以白金,口径、底径及深俱一尺五寸.三足如牛,每足上以牛角饰之.羊鼎受五斗,大夫以铜为之,无饰.口径、底径俱一尺,深尺一寸.豕鼎受三斗,口径、底径皆八寸,深九寸.士以铁为之,无饰.后汉《边让传》曰:“函牛之鼎以烹鸡,多汁则淡而不可食;少汁则熬而不可熟.”又《庄子》曰:“函牛之鼎沸,蚁不得措一足焉.”又《吕氏春秋》曰:“白圭对魏王曰:‘市邱之鼎以烹鸡,多洎之则淡不可食,少洎之则焦而不可熟也.’”函,容也.洎,汁也.此言大不可小用]捕鼠之狸,不可使以搏兽;[言非其敌也.吴起谓魏文侯曰:“云云不择其人而用之,是如伏鸡之搏狸,乳狗之犯虎,虽有斗心,随之死矣.”狸搏兽,犬犯虎,何异哉?言小不可大用]一钧之器,不能容以江汉之流;[《刘子》曰:“一钧之器,不可容于泉流.”三十斤为钧.江水出岷,《广雅》曰:“江,贡也.”《风俗通》曰:“出珍物可贡献也.”《释名》曰:“江,共也.小水流入其中,所公共也.”《禹贡》有中江、北江、三江、九江.令人谓川之大者皆曰江.汉,《天河诗》云:“维天有汉.”又,水名.今人呼阳逻之水为汉江.言轻不可重用也]百石之车,不可满以斗筲之粟。[《刘子》曰:“万锺之鼎,不满以盂水.”百,数名,什十为百.石,量名,四钧名石,重百二十斤.又十斗为石.车者,舍也.车,尺遮反.《古史考》曰:黄帝作车,引重致远.少昊时,加牛.禹时,奚仲加马.车又音居,车,居也.《周礼》注:坐乘曰车.又安车.凡妇人,车皆坐乘.又《周礼》:“王后安车.”《礼记》:“致仕乘安车.”斗,十升为斗.筲,竹器也,可容斗二升.语曰:“斗筲之人,何足算也.”粟,禾子也,谷粟也.粟,六种之首也.言重不可轻用也]何则?大非小之量,轻非重之宜.[此承上文,言大小轻重当随其器而用之,不可强其所不能也]

【译述】不过,用人一定要量才而用.能容纳一头牛的大鼎,就不适合用来煮鸡,这是说大不可小用的道理;狸猫只能捕鼠,不可以让它去与猛兽搏斗,这是说小不可大用的道理;只能放三十斤东西的容器,不能让它去容纳长江和汉水,这是说轻不可重用的道理;能装几百石粮食的车,如果你只放几斗几升谷粟,那么它就不能装满,这是说重不可轻用的道理.这么说来,大的东西和小的东西容量不一样,将轻的东西当重的东西用,就会不适宜.

【原文】今人智有短长,能有巨细.[《亢仓子》曰:政术至要,力于审士.士有才行,比于一乡,委之乡;才行比于一县,委之县;才行比于一州,委之州;才行比于一国,委之国政.而后乃能无伏士矣.言要量忖授职也]或蕴[蕴,聚也.又蓄也]百而尚少,或统[统,总也.又纪也]一而为多.有轻才者,不可委以重任;[《王命论》曰:“楶棁之材,不荷栋梁之任.”又黄石公有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庸人不可以为主.”言智小不可以谋大也.楶,音节.棁,之劣反.皆小材也]有小力者,不可赖以成职.[后汉仲长统《损益篇》曰:“小智居大位,庶绩不咸熙.”东莱先生曰:“举千钧之鼎者,非乌获则不可;游万仞之渊者,非津人则不可.”又《韩非子》曰:小知不可使谋事,小忠不可使主法.此言德狭不可以处广也.“成”字疑是“大”字]

【译述】人与人的智慧和能力是有区别的,有的人智慧多,能力大;有的人智慧少,能力小.对于才能小的人,不能让他担当重任;对于能力不大的人,不能给他大的职务。

【原文】委任责成,不劳而化,[此谓人君委任既得其人,可以深居高拱,惟责成而已.故曰不劳而治化也]此设官之当也.[若大小轻重各适其用,可谓设官之允当也]斯二者治乱之源.[一治一乱在乎得人失人,故云斯二者治乱之本原.故《书》曰:“谓治乱在庶官.”此之谓也]

【译述】君主如果委任官员合适,那么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不用操劳就可以把国家治理好.如果是这样,那说明设官分职,任用人员是比较允当的.国家的治与乱,都在于得人和失人.用人得当还是失当,这是国家治乱的根本原因。

【原文】立国制人,资股肱以合德;[《四子讲德论》曰:“盖君为元首,臣为股肱,明其一体,相待而成.”《书》曰:“股肱惟人,良臣惟圣.”夫手足具,乃成人;忠良备,乃成圣.《书》曰:“同力度德,同德度义.”力钧则有德者胜,合德则秉义者强]宣风道俗,俟明贤而寄心.[宣,播也.道,导也.言宣播仁风,教导美俗,须待明哲贤能之人,托以衷赤则可]

【译述】作为一个国家来治理万民,要依靠忠良之臣共同的德行;宣播仁风,化导美俗,要寄托在明哲贤能的人的身上.

【原文】列宿腾天,助阴光之夕照;[列宿,星宿也.阴光,月也.言众星虽小,腾布于天,亦可以助月未明之光也]百川决地,添溟渤之深源.[百川,百川之水也.溟渤,海也.言百川之水,决流于地,虽微亦可资添大海.李斯有曰:“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海月之深,朗犹假物而为大.[以海之深、月之明,犹藉群物以成光大耳.物,谓列宿、百川也]君人御下,统极理时,[人君在上临下,统总三极,循理四时]独运方寸之心,以括九区之内,不资众力,何以成功?[《尹文子》曰:天下万事,不可备能,择其能于一人,则贤圣其犹病诸.设一人能备天下之事,能左右前后之宜,远近迟速之间,必有不兼者焉.苟有不兼,于治阙矣.全治而无阙者,大小多少各当其分.言人君运营方寸之小,包括九区之大,若不设官分职,以独力何得成其功业?又《汉书》有曰:“廊庙之材,非一木之枝;帝王之功,非一士之略”]

【译述】星星虽然很小,但它们列布于天空,也可以给晚上的月照增加光芒;地上的小小河流,水虽然很少,但也可以给大海增添一点水.大海那么深广,月亮那么明朗,仍然需要借助其他的东西来壮大自己.作为国君,居上临下,总统三极,循理四时,以自己的方寸之心,来料理整个天下的事务,如果不去借助众人的智慧和力量,怎么能够成功呢?

【原文】必须明职审贤,择材分禄.[《书》曰:“惟后非贤不乂,惟贤非后不食”.又孔子曰:与其食浮于人,宁若人浮于食.禄胜己则近贪,己胜禄则近廉.故必须明辨职位大小,审实贤俊可否,选择材能短长,分颁其爵禄]得其人则风行化洽,[用人当,则必仁风流行,教化浃洽矣]失其用则亏教伤人.[用人不当,则必亏坏风教,灭伤人伦也]故云则哲惟难.良可慎也![此即《审官》篇目下引《皋陶谟》书语之事也.曰:“都!在知人,在安民.”禹曰:“吁!咸若时,惟帝其难之.知人则哲.”谓人君设官分职以治天下,其要在于知人.知人之难,尧舜犹病诸,矧乎他者,可不慎欤?故太宗重戒之切如此]

【译述】所以必须明辨职位大小,审识贤俊可否,选择材能短长,分颁他们的爵禄.如果用人得当,就会仁风流行,教化得施;如果用人不得当,就会教化不行,有伤人伦.因此说,知人善任非常重要,就连尧帝也感觉到知人很难,一定要慎重对待啊!

审官释评

求贤,一般是指寻访一个或几个杰出的人才,为皇帝出谋划策.只要皇帝自己不是糊涂蛋,主观上又愿意,大都能求到贤才.审官,或者说选官,则不一样,选官是选择全国各级官吏,要了解人,考察众多的人的才学和品行.求贤固然很难,但选官在某种程度上比求贤更难.所以《尚书》说,审官知人,连尧帝都感到不易.一个国家就好象一座房子,各级官吏是支撑这座房子的栋梁,这座房子是否牢固,就要看这些栋梁是不是真材实料.我们都知道,封建时代是一个人治社会,所谓人在则政举,人走则政散.一个国家因为有了一个好的宰辅重臣,因而走向繁荣.一个州县、地区,因为有了一个勤政廉洁的地方官,因而风俗淳正,百姓富裕.这样的例子可以说太多了.有一个大家熟知的故事叫西门豹治邺:战国时候的魏国,有一个地方叫邺,这个地方由于地方官糊涂,一度搞得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后来魏文侯派遣西门豹任邺令,去治理邺地.西门豹上任后,首先了解到,原来这个地方水旱灾害比较严重,但以前的地方官不去整治水利,而是宣扬迷信说:漳河水中有一个河神,叫河伯,他主宰着水旱吉凶.百姓每年都要给河伯娶妇,否则,河伯就要降灾惩罚这个地方.于是每年都要有无辜的年轻女子被活活地扔进漳河.当地百姓为此而逃的非常多,几乎十室九空.而当地的一些刁滑之徒也趁机从中渔利.西门豹得知这些情况后,严厉地惩治了那些兴妖作怪的巫婆神汉,同时也教育了愚昧的群众.从此这个地方废除了给河伯娶妇的陋习.接着,西门豹带领当地群众整修水利,开凿了十二条排灌渠,引彰河水灌溉农田,并改良当地土壤,发展农业生产.经过西门豹的治理,邺地很快就富裕了起来,过去逃走的百姓也都陆续返了回来.这个地方从一片荒芜变得充满生机,这都是因为魏文侯任用了西门豹这样一个好官.一个地方会因人而治,也会因人而废.这个道理历代封建君主都懂,而且也都很重视.所以历朝历代,选拔官吏都十分认真,有的是中央直接任命,有的是地方推荐,中央任命.但在中国古代,实行时间最长、采用最多的方法,大概要算是用科举考试来选拔人才的制度了.科举制从发端到完善,一直到晚清寿终正寝,形成一套比较完备的选拔人才的做法.在历代人才的选拔方面,确实起过十分重要的作用.但科举制并没有彻底解决知人善任,选贤任能的问题.科举考试只能选拔学问方面的人才,对一个人的品行是没法通过考卷来评判的.加之科举考试的作弊现象和其他弊端,使得科举制远远不能成为理想的选拔良吏的途径.任命官吏几乎是历代封建政府都感到头疼的一件事,也是历朝历代都无法解决好的一个棘手问题.原因在哪儿呢?归根结底,还是个政治体制的问题,还是个利益分配的问题.毋庸讳言,皇帝为了自己和家族的利益,都要将皇亲国戚封王封侯,上行下效,皇帝下面的官员也要想法设法提拔自己的亲信,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加之封建时代是一个权力至尊的时代,对权力很少监督和制约.这样,即便选拔了有品行的官吏,时间久了也会腐化堕落.在中国古代,老百姓总是期盼能有清官.而事实上青天大老爷太少了.一个包青天,被中国人传诵了上千年,而包青天也只不过是老百姓的一种美好想象的化身.问题的症结就在于封建社会是一个人治社会,这是其致命的弱点.因此选拔官吏的态度再认真,方法再奇巧,都无助于事情的圆满解决.在今天看来,问题似乎并没有那么复杂.民主选举,法制监督,许多问题会变得简单得多.要想使官吏廉洁公正,勤政爱民,关键要靠一种机制来维持.当然我们不能在这方面苛求唐太宗.相反,我们只能说,唐太宗在选官任人方面,为我们提供了非常值得借鉴的经验.

纳谏第五

大禹为倾听臣民的呼声,在皇宫前放一个小鼓,谁有冤屈就可以摇鼓伸冤;尧帝专置“谤木”于宫前,以求下民之谏.连圣贤都如此注重听取别人的意见,而况常人乎?

《尚书》曰:“朝夕纳谏,以辅台德.”又傅说谓高宗曰:“惟木从绳则直,后从谏则圣.后圣,臣不命其承.畴敢不祗若王之休命.”言木以绳直,君以谏圣.明君能受谏,则臣不待其命承意而谏之也.既王能如此,则谁敢不敬顺王之美命而谏者乎?是以尧舜衢室之问,总章之访,以来天下之谏,以通天下之情.故至圣至明,以配天也.至如桀纣拒谏饰非,直至于焚放而不自觉者,诚可悲哉!畴,谁也.祗,敬也.休,美也]

【原文】夫王者,高居深视,亏听阻明.[《书》曰:视远惟明,听德惟聪.人君深处独阳之地,九重之宫,与民悬隔.所听不及远,所视不得遍,复有五色以障乎目,五音以塞乎耳,虽欲视而弗明,虽欲听而弗聪矣.此谓亏听阻明.亏,损也.阻,障也]恐有过而不闻,惧有阙而莫补.所以设鞀树木,[鬻子曰:禹之治天下也,县五声以听,曰:“语寡人狱讼者,挥鞀.”《世纪》曰:“帝喾命垂作鞀鞞”.《释名》曰:“鞀,道也.”《周礼》注曰:如鼓而小,持其柄摇之,旁耳还自击.与鼗同.树木谓谤木也.《管子》云:“尧置谤木以求下民之谏”]思献替之谋;[后汉《胡广传》曰:“臣以献可替否为忠”]倾耳虚心,伫忠正之说.[倾,侧也.言侧耳而听,虚心而受,无一物之私蔽,企望其告以正直之言也]

【译述】君主深处九重之宫,与民隔绝,不能看到天下所有的东西,不能听到天下所有的声音.惟恐自己有过失而不能听到,自己有缺失而不能及时补救.因此,大禹治理天下,专门设立了一个如同小鼓一样的鞀,并且对百姓说:如果谁有诉讼和不平,就可以摇鞀;尧帝也专门树起一根“谤木”,表示愿意倾听老百姓的呼声.他们这样做都是为了能够吸纳正确的意见和谋略.他们侧耳倾听,虚心纳谏,期望有识之士能以正直之言相告.

【原文】言之而是,虽在仆隶刍荛,犹不可弃也;[《毛诗》曰:“先民有言,询于刍荛.”又《六韬》有曰:谋及负薪,功乃可述.夫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以采言评事,岂独专于有位者哉!至于贱役之人,言果中理合道,亦不可违.仆隶刍荛,至贱役者.刈草曰刍,采薪曰荛]言之而非,虽在王侯卿相,未必可容.[《左传》:庄公十年,齐伐鲁,鲁庄公将战.有鲁人曹刿请见.其乡人曰:“肉食者谋之,又何间焉?”刿曰:“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乃入见云云,终成大功而还.言肉食者,在位之人也.且曹刿以匹夫之贱,一时一言而立长勺莫大之功,可贵贱论乎?于斯时也,以肉食者竟何为哉!位高而禄厚,食肉衣锦,无良谋奇策,亦赘疣耳,焉足容受哉!容,受也]

【译述】如果他说的话有道理,他即便是个草民奴仆,也不能因为他没有身份和地位而不去听他的话;如果他说的话没有道理,他即便是王侯卿相,也不能因为他出身高贵就采纳他的意见.

【原文】其义可观,不责其辩;[果合大义,岂在言之巧拙耳.空辨不足信]其理可用,不责其文.[果依正理,岂在文之华质耳.虚文不足用]

【译述】如果一个人所说的话在道理上合乎大义,那么他的辩辞巧拙是无关紧要的;如果他说的事理可以采用,我们又何在乎他表达事理的文采呢?

【原文】至若折槛怀疏,标之以作戒;[汉朱云,字游,鲁人也,徙平陵.少时通轻侠,借客报仇.长八尺余,容貌甚壮,以勇力闻.年四十,乃变节从博士白子友受《易》.又事前将军萧望之受《论语》,皆能传其业.好倜傥大节,当世以是高之.元帝时,五鹿充宗贵幸,为《梁丘易》.自宣帝时善梁氏说,元帝好之,欲考其异同,令充宗与诸《易》家论.充宗乘贵辩口,诸儒莫能抗,皆称疾不敢会.有荐云者,召入,摄登堂,抗首而请,音动左右.既论难,连拄五鹿君,故诸儒为之语曰:“五鹿岳岳,朱云折其角.”由是为博士.迁杜陵令,又为槐里令.累上书论议大臣.至成帝时,丞相故安昌侯张禹以帝师位特进,甚尊重.云上书求见,公卿在前.云曰:“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谓‘鄙夫不可与事君’,‘苟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臣愿赐尚方斩马剑,断佞臣一人头,以厉其余.”上问:“谁也?”“对曰:“安昌侯张禹.”上大怒,曰:“小臣居下讪上,廷辱师傅,罪死不赦!”御史将云出,云攀殿槛,折.云呼曰:“臣得下从龙逢、比干于地下,足矣!未知圣朝,如何耳?”御史遂将云去.于是左将军辛庆忌免冠解印绶,叩头殿下,曰:“此臣素著狂直于世,使其言是,不可诛;其言非,固当容之.臣敢以死争.”庆忌叩头流血.上意解,然后得已.及后当治殿槛,上曰:“勿易,因而辑之,以旌直臣.”○按:怀疏,疏字疑误]引裾却坐,显之以自非.[《三国志》:魏文帝欲徙冀州士家十万户实河南.时连蝗民饥,群司以为不可,而帝意甚盛.辛毗与朝臣俱求见,帝知其欲谏,作色以见之,皆莫敢言.毗曰:“陛下欲徙士家,其计安出?”帝曰:“卿谓我徙之非耶?”毗曰:“诚以为非也.”帝曰:“吾不与卿共议也.”毗曰:“陛下不以臣不肖,置之左右,厕谋议之官,安得不与谋耶!臣所言非私,乃社稷之虑也,安得怒臣!”帝不答,起入内.毗随而引衣裾,帝遂奋衣不还,良久乃出,曰:“佐治,卿持我何太急耶?”毗曰:“今徙,既失民心,又无以食也.”帝遂徙其半.毗,字佐治,颖川阳翟人.明帝时为大将军军师,使持节,节度司马仲达六军,以敌诸葛亮.还为卫尉.薨,谥肃侯]

【译述】汉朝的时候,有一个人叫朱云,他身长八尺,身材魁梧,喜好接交侠客,以有勇力而闻名以当时.到四十岁的时候,他突然又爱好学问,从师学习《易经》和《论语》,竟然都能得其传授.时人都佩服他风流倜傥,不拘小节.他常上书议论朝中大臣.汉成帝的时候,安昌侯张禹被特进为帝师,汉成帝对他非常尊重.有一次,朱云给皇帝上书求见,在殿上当着众大臣的面说:“当今朝臣,上不能辅佐君主,下不能有益于人民,都像死人一样占据着位子,又白吃饭.臣愿圣上赐给我尚方斩马剑,杀死一个奸臣,以警戒其余.”皇上问道:“你说的奸臣是指谁呢?”朱云答道:“安昌侯张禹.”皇上勃然大怒,喝道:“你作为一个级别并不高的小臣,竟敢当众侮辱帝师,死罪不赦!”当时就有御史上前将朱云架出去要斩首.朱云用手攀住大殿的门槛,竟将门槛折断.朱云大呼道:“我能像从前的忠臣龙逢和比干那样死去,已经很满足了.但不知国家的命运将会如何?”这时,御史已将朱云拖了出去.在这危急关头,左将军辛庆忌摘掉乌纱帽,解下为官的印绶,一边给皇上叩头,一边说:“这个人一向以狂妄耿直著称,如果他说的对,本不应该杀他;如果他说的不对,也应当宽恕他.如果皇上今天不赦免他,我甘愿死在这里!”说罢,叩头流血.皇上的怒气消解了,也就原谅了朱云.等到后来修理大殿门槛的时候,皇上说:“不要更换,就把这根坏的留着,以表彰那些敢于犯颜直谏的大臣.”《三国志》里有一段记载,魏文帝想把冀州的居民十万户迁徙到河南.正好这几年连年蝗灾,老百姓都在挨饿,朝中的各有关部门都认为这时迁徙人口不妥,但是皇上的主意非常坚决.大臣辛毗和其他朝臣一起去见皇上,皇上知道这些人要阻拦他,便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于是众大臣都不敢说话.唯辛毗问道:“陛下迁徙十万户人口,是怎么打算的呢?”皇上反问道:“你是不是说我的做法错了呢?”辛毗直截了当地答道:“我确实觉得您错了.”皇上说:“我不愿再和你商谈这事了.”辛毗说:“陛下既然不嫌弃我,把我安排在您的左右,作为给您出谋划策的官员,为什么就不愿和我商议了呢?再说,我所说的也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国家,陛下为什么对我发怒呢?”皇上不再回答,起身进了里边.辛毗伸手拉住皇帝的衣服,皇上奋力一扯,挣脱辛毗而去.过了好半天,皇上才出来,说道:“你为什么逼得我这么紧呢?”辛毗说:“如果现在迁徙人口,老百姓既有怨言,又无法解决粮食问题.”皇帝终于听从了辛毗的劝诫,只迁徙了一半人口.

【原文】故云:患者沥其心,智者尽其策.[梅福言灾异书曰:“天下之士云合归汉,智者竭其策,愚者尽其虑.”此其义也.沥,犹竭也.尽,即终也.言人君能容折槛引裾之谏,可使忠直者得竭沥其心,智谋者得尽终其策也]臣无隔情于上,君能遍照于下.[《文中子》曰:改过不吝无咎者,善补过也.古之明王讵能无过,从谏而已矣.故忠臣之事君也,尽忠补过.君失于上,则臣补于下;臣谏于下,则君从于上.此王道之所以不跌也.夫君臣之道,惟恐其不通.若君能受谏,则明四目,达四聪,安有间隔哉!既无所间隔,则至公大明立矣.夫至公无私亲,大明无私照.故能普烛天下也.遍者,普也]

【译述】所以说:如果人君能够容忍像朱云折槛、辛毗引裾那样的规劝,就可以使忠诚正直的臣子竭尽其心,让那些有谋略的臣子尽献其良策.这样,大臣的意见都能上达于君王,君王的光辉又能普照天下.

【原文】昏主则不然,说者拒之以威,[告之以道德者,乃自尊大,反抗之以威]劝者穷之以罪.[勉之以礼义者,乃自矜饰,反致之以罪]大臣惜禄而莫谏,[《文中子》曰:有美不扬,天下何观?君子之于君,赞其美而匡其失也.所以进善不暇,天下有不安哉?以尸位保禄者,诵此可无愧乎?故《记》曰:“为人臣下者,有谏而无讪,有亡而无疾.颂而无谄,谏而无骄.怠则张而相之,废则扫而更之,谓之社稷役.”此臣之道也。又曰:近而不谏,是为尸位也.岂容惜禄不谏哉]小臣畏诛而不言.[《记》曰:事君远而谏之,僭也.夫禄微职卑,上有当职大臣,身离人君甚远,又于职分之外,不可越僭而言也.倘召而言之,又何僭哉!今既不召矣,复言之者,又加之以罪,宜其不言也]恣暴虐之心,[恣,放也.暴,残也.虐,陵也]极荒淫之志.[极,穷也.荒,荡也.淫,乱也]其为壅塞,无由自知.[自以壅蔽障闭,瞽其目,聋其耳,蒙然而无所知]以为德超三皇,材过五帝。[《史记》:“秦始皇初并天下,自以为德兼三皇,功过五帝.”案:三皇、五帝,“本纪”以伏羲、女娲、神农为三皇;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为五帝.孔安国、皇甫谧及孙氏注,以伏羲、神农、黄帝为三皇;以少昊、高阳、高辛、唐、虞为五帝.又一说,天皇、地皇、人皇为三皇,众说不一,故并存之.○按:注“孙氏注”下当加“世本”二字]至于身亡国灭,岂不悲哉!此拒谏之恶也.[此结上文而言.昏乱之君不能纳谏,或有谏者,必拒之以威,穷之以罪.所以大臣惜禄,小臣畏诛,上下相视,以直言为讳.故荒淫暴虐,纵其所为,不知自失,以为德超三皇,材过五帝,以至身亡国灭,可不大为悲痛哉!此戒之深者也]

【译述】那些昏庸的君主就不一样,如果有对他的过失进行劝谏的,他就以他的威势来拒谏,或者干脆对进谏者治罪.这样一来,大官害怕丢了官位俸禄而不去进谏,小官畏惧引来杀身之祸而不敢说话.皇帝便彻底失去了约束,放纵暴虐之心,穷奢极欲,自己蒙蔽自己,从而看不到自己的过失.以为他的德行超过了三皇,才能超过了五帝.直到最后身死国灭,难道不是非常可悲吗?这就是拒绝接受劝谏的恶果.

纳谏释评

虚心纳谏,听取别人的意见,说来容易,做起来并不容易.因为要战胜的乃是皇帝自己的享乐欲和虚荣心.批评和意见远不如奉承令人悦耳.惟其如此,纳谏才是一种难能可贵的美德.要说勇于纳谏,唐太宗在中国历代帝王中大概算是一个模范人物了.他特别注重听取臣下的意见,贞观之初,他一登上皇位,就屡次提醒手下的大臣,如果发现皇上的决策有误,一定要敢于直谏.为了提倡这种进谏之风,只要大臣进谏在理,太宗一般都要给予重赏,以资鼓励.当时的名臣魏征就是以敢于犯颜直谏而闻名于世的.魏征和唐太宗被世人赞誉为“明君直臣”.确实有许多关于魏征和唐太宗进谏、纳谏的故事,被传为千古佳话.贞观二年,有个曾在隋朝做过官的人叫郑仁基,他有个女儿,正值十六七岁的妙龄,容貌生得羞花闭月,当时没有一位女子能比得上她.长孙皇后得知后,就派人寻访这位姑娘,让太宗将她纳为嫔妃.于是太宗就册封了这位女子.诏书已经发布,但册封的使节尚未派出.这时,魏征听说这个女子已经许配给了陆家.他立即请求面见太宗,谏阻说:“陛下等同于百姓的父母,应该忧百姓之忧,乐百姓之乐.自古以来,凡有道之明君,都想老百姓之所想.在自己安居亭台楼阁的时候,要想到老百姓是否也有房子;在自己吃美味佳肴的时候,也要想到老百姓是否有饭吃;在自己宠幸嫔妃的时候,也要想到百姓能否娶妻成家.这才是当国君的正道.如今郑家的这位姑娘,早就许配给了别的人家,现在陛下聘为嫔妃,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这难道是为人父母应该做的事吗?我担心这件事会使陛下的崇高品德受到损害,所以不敢隐瞒.”太宗听后大吃一惊,对自己的行为深表自责,下令停止册立,将郑家的女儿还给她的未婚夫家.房玄龄等大臣说:“郑氏之女有夫家这件事,并没有得到证实,现在既然已经册立,又何必半途而废呢?”这时,陆家也上书太宗说:“我们家与郑家关系不错,平时多有来往,但并没有结为婚姻的事.最近的谣传只是局外人不了解内情,胡乱猜测.”陆家一说话,大臣们又都劝太宗纳郑氏之女为嫔妃.太宗也有些犹豫不决,便问魏征:“大臣们的做法或许可以说是曲意顺从我,但陆家又为何要反复说明与郑家没有婚姻关系呢?”魏征回答说:“陆氏把您看成和太上皇一样的人了.您不记得太上皇在刚攻下长安的时候,得到了辛处俭的妻子,并渐渐宠爱她.辛处俭当时正担任太子舍人一职,太上皇知道这种关系后,心里很不痛快,于是命令辛处俭离开东宫,任万年县县令.辛处俭总有一种恐惧感,害怕哪一天自己的脑袋会搬家.陆家也怕陛下虽一时能容忍他,但以后说不定什么时候会责罚他,所以才不敢承认他家与郑家有婚姻之约.这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太宗听了笑着说:“在外人看来或许就是这样,我不管说得多么诚恳,人家也不会相信的.”于是发布赦令:现在获悉郑家之女在此之前已受别人礼聘,先前发布册立她为嫔妃的诏令时对这些情况不了解,这是我的过失.因此此前的册立诏令作废.当时的舆论莫不对此举大加赞叹.

贞观七年,唐太宗第六子蜀王妃子的父亲杨誉,在宫禁中追逐婢女,都官郎中薛仁方把他拘禁起来审讯.杨誉的儿子当时也在京城做官,他向太宗陈述说:“官员在五品以上,倘若所犯不是谋反的重罪,不应拘禁,只是因为我父亲是皇亲国戚,所以才会这样.”太宗听了,非常生气地说:“好吧,因为是我的亲戚,所以才故意这样刁难.”当即下令打薛仁方一百棍,并解除了他的职务.魏征进谏说:“在城墙上挖洞而居的狐狸和土地庙里的老鼠,本来都是些微不足道的小动物,但由于它们有所凭借,所以除掉它们非常困难,就是因为人们有所顾忌.更何况世家大族、皇亲国戚,过去多少朝代都认为难以管理,甚至朝廷也无法控制他们.高祖皇帝在位时,大多数国戚骄奢放纵,没人敢管.自陛下登上帝位以来,他们才开始有所收敛.这次薛仁方处理杨誉,本来是他职权范围内的事,他能为国家捍卫法律的尊严,本该受到嘉奖才是,怎么能对他错加惩罚从而为外戚撑腰呢?如果这个头一开,今后外戚有恃无恐,生出各种事端来,到那时就后悔也来不及了.凡事早做准备,防患于未然,本来是治理国家的一般道理,怎么能因为洪水尚未泛滥,就自己先把堤防毁掉呢?”唐太宗听后说:“的确像你所讲,先前我对这个问题认识不够.”于是采纳了魏征的意见.

唐太宗身居至尊,能够虚心听取魏征的意见,确实气度非凡.但是唐太宗对于魏征的进谏,并非没有一点抵触情绪.有一次,太宗从朝廷里回到后宫,骂骂咧咧地说:“总有一天我要惩罚这个乡巴佬.”在一旁的长孙皇后问道:“陛下和谁生这么大的气呢?”太宗说:“魏征每廷辱我.”长孙皇后听了,立刻进里边换上朝服,来到太宗面前道贺.太宗不明白,问她有什么可贺的.长孙皇后说:“自古以来,君主胸怀宽广,才会有耿直的臣子.今魏征敢于犯颜直谏,说明陛下仁德广厚,这难道不值得道贺吗?”唐太宗听了,也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不再去怀恨魏征.长孙皇后可以说是一个非常知礼识节的女人,她不但为魏征辩护,还亲自向太宗进谏.太宗曾有一匹骏马,非常喜欢,派人精心喂养.有一天,这匹马却无疾而死.太宗极为愤怒,认为是养马人没有养好这匹马,要下令杀他.这时,长孙皇后劝阻说:“过去齐景公因为自己所喜爱的马死了,也要杀养马人,晏子向齐景公请求,允许他数说养马人的罪过.晏子训斥养马人说:‘你的职责是养马,却把马养死了,这是你的第一条罪状;由此而导致大王为了一匹马杀人,老百姓知道后,会怨恨大王不仁慈,这是你的第二条罪状;各个诸侯国听到这件事后,会因此而看不起我国,这是你的第三条罪状.’齐景公听了晏子的话,感到羞愧,便赦免了养马人.陛下读书也曾读到过这一段,难道你忘了吗?”太宗于是醒悟.事后,唐太宗对房玄龄说:“太后在许多事情上给我以开导和启发,这是对国家极为有利的事情啊!”纳谏,道理上很简单,但在具体实践中认真施行,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唐太宗对纳谏的认识不能说不通达,可要做到始终如一、持之以恒地虚心纳谏,也需要不断地惊醒自己.贞观十二年,魏征对唐太宗的纳谏精神作了一番深刻的总结,对我们很有启发.有一次,太宗问魏征:“我的行为和过去相比,有哪些不同吗?”魏征说:“在贞观初年的时候,你就怕听不到别人的意见,所以想方设法引导臣下提意见.贞观三年后,遇到别人提批评意见总是愉快地接受,并采纳实行.近一二年以来,不喜欢听批评意见了,尽管勉强听取不同意见,甚至也采纳了,但脸上确实有为难的表情.”太宗说:“从哪些事情上表现出来的呢?”魏征答道:“陛下刚登基的时候,要判处一个人死刑,大臣孙伏伽进谏说:‘按照法律规定,不应该判死刑,不允许有超越法律条文的胡乱处罚.’于是陛下便将兰陵公主的一处园林赏赐给了孙伏伽,价值达百万钱.当时有人说:‘孙伏伽所谏阻的只是一般的事情,而您给他的赏赐却太重了.’陛下回答说:‘我自登上帝位以来,还从来没有人提过批评意见,所以才这样重赏他.’这是在引导别人提意见啊!后来徐州司户李雄,在申报隋朝时代自己的官阶时,弄虚作假,经大理寺查获证据后,将要判处李雄死刑.但大理寺少卿戴胄奏称,按照法律只能判服苦役一至三年.陛下说:‘我已经同意了大理寺的死刑判决,像这样的人就该判死刑.’戴胄却争辩说:‘陛下既然不采纳我的意见,那就把我交付给司法机关治罪吧?我认为所犯罪行不该判死刑,就不能胡乱判.’陛下脸色都变了,以致连声地命令杀掉,而戴胄始终坚持不同意见,不肯屈服.他反复辩驳四五次之后,您才同意赦免李雄的死罪.过后您对大理寺的官员说:‘如果你们都能像戴胄这样为我捍卫法律的尊严,还担心什么践踏法律的事出现呢?’这就是喜欢听批评意见并能付诸实践的例子.最近的一年,陕县县丞皇甫德参上书,大大违背了您的心意,陛下认为他是有意诽谤.我当时上奏章为他辩护说:‘上书如果言辞不激烈就不足以打动人主之心,而言辞一旦激烈,就有些近似于诽谤.’那时陛下虽然采纳了我的意见,并赏赐皇甫德参绢帛二十匹,但内心总有些不痛快,这就是您不再愿意接受批评意见的例子.”太宗听了,诚恳地说:“的确像你所讲的那样,除了你,别人不会对我说这样直率的话.人做到有自知之明是非常难的,你刚才没讲那些例子的时候,我认为现在的所作所为与贞观初年没什么两样,等到听了你的这一番话,我才感觉到,这几年的过错和失误令人震惊.你只要继续保持勇于进谏的精神,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唐太宗一生基本保持了虚心纳谏的美德,作为一个封建帝王,这已是难能可贵的了.在魏征去世的时候,太宗十分痛惜地对大臣们说:“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魏征去世,朕少了一面镜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