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inux默认用户名密码:易中天写历史书:我不是余秋雨(图)-搜狐教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5:12:50
在恒变的历史中玩味恒久的人性

  以恒久的人性把握恒变的历史易中天 我不是余秋雨 易中天,籍贯湖南长沙,1947年生人。

  1965年,高中毕业的易中天到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插队,后来考取武汉大学中文系古代文学专业研究生。

  易中天长期从事多学科和跨学科研究,于文学、艺术、美学、心理学、人类学、历史学等学科均有涉猎。作品有《闲话中国人》、《中国的男人与女人》、《读城记》、《品人录》、《书生意气》、《破门而入》、《艰难的一跃》等随笔体学术著作,还写了诸多杂文,甚至还写小说。

  现任厦门大学人文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百度贴吧里有个“易中天吧”,易中天的拥趸们,有人自称“意粉”,也有人自称“乙醚”。那么,易中天是做什么的?

  乍看起来,易中天似乎什么都做,他很忙。2005年的他,除了在全国各地演讲以外,还出了一本新书,赢了一场官司。

  新书《帝国的惆怅——中国传统社会的政治与人性》才出版4个月就卖了5万册。

  官司赢了。2004年8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海默编写的《中国城市批判》一书,因为抄袭了易中天《读城记》一书4600余字,被易中天告上法院,索赔26.8万元人民币。经调解,易中天的索偿额降到人民币110元,意谓“著作权维权110”,这场官司最终以庭外调解告终。

  十年前,易中天开始琢磨如何让学术走进市场、走进社会,所以写了许多看起来不那么“学术”但反响很大的文字。写作之外,易中天还广泛参与各类社会活动,因长期关注中国当代城市的发展与建设,易中天甚至被人称为“城市规划家”、“城市观察家”。自然会有“不务正业”的质疑。

  2006年,易中天将一如既往地忙——他将再度与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合作,在电视上讲一年“三国”。在《百家讲坛》上的历史上,一个人一讲就是一年,这还是首次。

  有机会忙成这样,易中天“道行”何在?《帝国的惆怅——中国传统社会的政治与人性》一书的热销,大概可以提供一些线索。

  该书也可以算作是易中天第一次与央视《百家讲坛》合作的结晶,其中部分内容以《百家讲坛》“汉代人物风云”系列讲座为模板,通过中国传统社会政治与人性的冲突,解读帝国体制的来龙去脉,历朝历代改革派的命运沉浮……

  历史成败,系于制度 记者:现在很多人研究历史,事实上的着眼点却在于现实,比如吴思的“潜规则”。你的兴趣是什么?

  易中天:我的兴趣是刨根问底。比如黄仁宇先生说,中国古代的问题在于以道德代替法制;而我要回答的是,为什么会以道德代替法制,这是我的兴趣所在。至于如何以法制代替道德,这不是我要做的事儿。

  不客气地说,现在很多史学著作中材料罗列很多,但没有灵魂,没有线索,与其说是史学著作,不如说是史料学著作。

  这个灵魂和线索,我认为就是逻辑,所谓逻辑与历史的一致。打个比方,一粒种子种下去,接下来会生根,发芽,长枝,长叶,开花,结果……这个过程就是历史。一切过程已经埋伏在种子里了,我的研究就是把种子里面的基因找出来。

  记者:在《帝国的惆怅》里你讲述了晁错、王安石等历史上的改革者,这些改革往往都以失败告终,为什么?

  易中天:历史上的改革者,用黄仁宇先生的话说,不是身败就是名裂,或者是身败兼名裂。这些悲剧人物能够反映出我们这个民族走过的路,能够总结出我们今天必须避免的东西,这就是历史研究的现实意义。

  历史上的改革表明,发展到最后,成败不取决于一两个人,而取决于制度。比如王安石的改革。宋神宗受过西夏和辽的屈辱,一直想对西北用兵,但是国库里没钱。大家都想增加财政收入,司马光主张节流,王安石主张开源。王安石很清楚,司马光的节流是不可能成功的,因为你要抗衡一大批权贵和既得利益者。司马光也很清楚,王安石增加国库收入的办法,最终只能盘剥老百姓。

  司马光、苏东坡反对王安石,但宋神宗支持王安石变法。王安石的青苗法,本来是一种很好的法,可不下指标,青苗法就推不动;一下指标,地方官员为了完成指标就不顾一切。最后的结局是个悖论,两难。王安石虽然有机会变法,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所以我说,不管什么朝代,改革派失败的根本原因还在于制度设计。如果那个时候能够做到王安石上台,司马光监督;司马光上台,王安石监督,那他们推行改革时就不会大刀阔斧,而是小心谨慎。中国的经验表明:改革不能大刀阔斧,只能循序渐进。

  记者:这个历史结论就是你对现实问题的方略吗?

  易中天:意大利哲学家、历史学家克罗齐说过,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而我认为,一个伟大的民族一定是有历史感的,一个伟大的人物也一定是有历史感的,我们割不断历史。

  我认为,解决问题的前提是要弄清楚问题何以产生,否则就只能治标不治本。想治本就要研究“本”。我不指望我的著作能解决现实问题,只指望为那些试图解决现实问题的人提供历史的依据和参照。

  人性的概念我说不出来 记者:有人认为,你在《百家讲坛》之所以受欢迎,主要是因为你“大话”历史的表达方式能够有效地还原历史现场感。

  易中天:我的想法就是还原历史,回到当时的历史情境中去。情境是很重要的,比如人到了五星级酒店肯定不会随地吐痰、扔烟头,因为整个环境会给你一种文明的暗示和压力。我是学文学出身的,我觉得面对历史,首先要去感受它的血肉和肌理,其次才谈得上研究。

  很多研究历史的人,把历史当作一具尸体,放在解剖台上,用解剖刀一点一点地切割,取出肾脏、肝脏、心脏来研究。这也许是一种方法,但我不太喜欢。

  记者:对你进入历史、解读历史的方式,有人认为属于“戏说”。另外,你能确定你还原的历史现场和历史细节就是真实的吗?

  易中天: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来要求,第一个被枪毙的不是我,应该是司马迁。没人说《史记》不好吧?汉武帝时代的历史,我们且认为是司马迁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但是在此之前的那些故事,包括人物的对话、语气是从哪里来的?我请这些批评我的人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历史怎么发展,有一条是永恒的,那就是人性。所以我有个说法:秦时明月汉时关。不管是秦时的关、汉时的关、唐时的关、宋时的关,这些关都会变,但明月不变。明月就是永恒的人性。所以,我讲历史的方式可以总结成四句话:“以故事说人物,以人物说历史,以历史说文化,以文化说人性。”最后落脚在人性上。

  记者:能否大致描述一下,您所认为的人性是什么概念?在中国的政治环境下的人性,有哪些最突出的、与众不同的特点?中国的哪些文化品质具有跨越时间、超越地域的恒久价值?

  易中天:有人问圣·奥古斯丁,时间是什么?圣·奥古斯丁说,时间我是知道的,但要我说是什么,我就说不上来了。同样,你问我人性是什么,我是知道的,而且恐怕地球人都知道,但问我人性是什么概念,我就说不上来了。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人性是相同的,也是永恒的。历史是会变化的,人性是不变的。历史的条件变了,人性的表现也会变。怎么变呢?你看书好了。

  我们的先哲都在寻找不变人性的基本特征。比如孟子就列了四条:恻隐之心、羞恶之心、恭敬之心、是非之心。恻隐之心就是“仁”,羞恶之心就是“义”,恭敬之心就是“礼”,是非之心就是“智”。所以孟子说,仁义礼智,“我固有之也”。就是说,这四条,是永恒的、共同的人性。但这只是儒家的看法,未必正确,所以这是个难题。

  记者:五四以来对于“民族性”的反思,疑点颇多。有人自称秉承五四精神,甚至从人性层面对中国人、中国历史、中国文化进行了否定。我想,任何一门严肃的人文学科,也不会将落后归咎于人性的低下。如何在既保持反省精神,又不过分自虐之间找到一个平衡点?

  易中天:人性和国民性是两个概念。所以不同文化的人,他们的人性仍然是基本相同的,但文化性却未必相同。文化是什么?就是人类生存和发展的方式。不同时代不同民族的人都要生存,都要发展,这就是“同”。如何生存,如何发展,却有不同的方式,这就是“异”。人性相同,文化相异,这就叫“求同存异”。求同存异就是“和谐”。所以你问的那个平衡点,我看就是和谐。什么是“和谐”呢?和谐就是“多样统一”。首先是“多样”,然后是“统一”。如果没有“多样”,那就不能叫“和谐”,也没有“统一”,只能叫“单一”了。“单一”不是我们民族追求的目标,也不是理想境界,而是通向死亡之路。我们的先哲早就说过:“和实生物,同则不继。”就是说,只有多样,才有生命力。如果一点不同方式、不同形态、不同声音都没有,大概就该死了。

  那么,“多样”又如何“统一”呢?很简单,就是统一于人类的生存和发展。因为这是文化之本,也是人性之根。但如何生存,如何发展,却可以而且应该有不同的方式。没有不同方式,那不叫“统一”,叫“一统”。统一是好的,一统是不好的。

  笑容可掬地严肃着 记者:您曾经提到过“妙说历史”,那么妙说和正说、戏说有什么区别?

  易中天:最常规的是“正说”,比如《三国志》和《大唐西域记》,正说公信性比较强,但读来枯涩乏味;最流行的是“戏说”,比如《三国演义》和《西游记》,但其中想象成分是显而易见的。

  真实的不好看,好看的不真实,因此要有一个办法解决这个问题。这个办法我以为就是“妙说”。所谓“妙说”,就是历史其里,文学其表,既有历史真相,又有文学趣味。

  妙说,首先作者得有趣,有文学修养,有体验历史、品味历史、把握历史情调的能力。文学是人学,史学也是人学。所以,要想理解历史,必须参透人性。研究历史也好,讲述历史也好,都必须“以人为本”,以民族的文化心理为核心。以人为本,历史才是有意义的。以民族的文化心理为核心,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才可能变得鲜活起来。这些鲜活的故事和生命将促使我们反省历史,反省社会,反省人生,反省自己,于是趣味之中就有了智慧。

  记者:你自认为达到了哪个境界?

  易中天:我不戏说,戏说就是不把历史当回事。我们只能说是笑容可掬,比较活泼(笑)。我实际上还是正说。历史本来是怎么样的,应该是怎么样的,我们还是按照历史本来的面目来说,只是说得有趣而已。

  记者:有人把你和黄仁宇、李亚平等人的书称作“另类历史”,虽然走红畅销,但不严谨不严肃,说你们像写小说一样写历史,有可能会导致失实和误解。你怎么看?

  易中天:做历史呢,有一个说法就是,史才、史识、史胆,我加一条,史感。史感实际是一种对生活、对人、对人性的一种体验能力。因为生活本身是鲜活的,历史原本也是鲜活的,而且真正的史学上的大家们写的东西都是鲜活的。司马迁就不用说了,你再去看看马克思写巴黎公社的《法兰西内战》,多么生动鲜活!

  为什么我们做历史研究一定要做成八股文呢?不只是历史,很多东西都是这样,比如哲学,文艺学,美学……而且认为这就是正宗和正统。我当然没资格批评他们,可是我可以不跟你玩吧?

  被某些历史学者不屑一顾的所谓“另类历史”卖得这么好,应该是有原因的。这至少说明,历史不是少数所谓历史学家的事,而是人民大众的事。因此应该用人民大众最能接受的方式来表述,而不是几个历史学家之间的自娱自乐。

  “惆怅”是“终结”的外编 记者:因为这些年积极参与城市文化建设,你曾经被南方某周刊评为“知道分子”的候选人,你怎么看?

  易中天:我一贯认为,人文学科和自然学科完全是两回事,人文学科研究的终极目的是每个人的幸福。作为一个人文学者,你有责任让你的学术、研究成果走近社会、走近大众、走近生活,所以我的口号是“为人生而学术”。

  记者:你对社会现实的关注好像有某种延续,比如从《品人录》、《书生意气》到《艰难一跃》、《帝国的惆怅》,都是按说古论今的方式一路连贯下来的,现实性和针对性都很强,强调知识分子的责任与功用,对你来说,这些书之间有什么内在联系?

  易中天:写《品人录》时我就觉得,中国文化和政治,是难解难分的,是互为因果的。政治在中国文化中,甚至是主宰性的要素。所以在《品人录》中,我就挑选了五个大家熟悉的悲剧性人物,试图揭示中国文化、中国传统社会和中国传统政治制度当中的那些问题。

  要把我们自己的问题说清楚,那么你必须有一个参照系。对我们来说,参照系有两个,一个是古希腊城邦,再一个就是当代西方的共和制,而共和制度当中最典型的莫过于美国。恐怕当今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发自内心地蔑视美国吧?一个两百多年历史的国家,它是如何崛起的,难道这样一个国家崛起的经验不值得我们国家、我们中华民族来借鉴吗?我写了《艰难一跃——美国宪法的诞生和我的反思》,结果这本书卖得不好。(笑)

  此时我就可以回过头来看我们自己了,我已经写了一本书,叫《帝国的终结》,这本书已经在香港三联出版社出版了,内地目前还没有。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要读大量的书,一边读书一边做读书笔记,这个读书笔记就是《帝国的惆怅》。

  记者:等于说《帝国的惆怅》这本书是《帝国的终结》的一个边角料。

  易中天:不要说得这么难听(笑)。可以说“终结”是理性的,“惆怅”是感性的:“终结”是正编,“惆怅”是外编。 记者:《帝国的终结》是怎样的一本书?

  易中天:《帝国的终结——中国传统政治制度的批判》大概有六章。第一章是“天下一统”,第二章是“中央集权”,第三章是“伦理治国”,第四章是“官员代理”,第五章是“内在矛盾”,第六章是“走向共和”,后来改了,大概叫“共和之路”。

  永不破产的手工作坊 记者:听说你还要给中央电视台《百家讲坛》讲一年的“三国”?

  易中天:对,我现在所有的工作都搁下了,专门做这个演讲。不过要说清楚,是讲“三国”这段历史,不是讲《三国演义》。 记者:你是不是很在意电视的影响力?

  易中天:这是一个多好的大舞台啊。《百家讲坛》为什么会力推我?节目的负责人跟我讲,是我的平等意识和态度。

  他们把前去做演讲的人分为几种讲法;站着讲、坐着讲、蹲着讲,一屁股坐在地上讲,走到观众席里面讲。最不好的是居高临下地训人,这种态度是很不好的。

  记者:你现在越来越像余秋雨了,比如你当上了政协委员,频繁参加包括“成都秋季房交会”等在内的各种社会活动;在报纸、电视上抛头露面越来越多,还参加许多《魅力城市》、《魅力名镇》等电视台的活动。你不怕人家说你是学术明星吗?

  易中天:这些年我在书斋和社会之间出出进进,除了与电视台合作,也经常参加一些地方活动,不是指点江山,只是出点小主意。我参与这些事情是为了保持和现实的联系,同时我也要守住自己学术研究的大本营,偶然出去逛一下也算调剂生活、体验生活吧。

  学者和电视台的对接,做好了是“双赢”,学术扩大了传播范围,电视提高了文化品位;做坏了就是“双输”,学术失去了自身品质,电视失去了广大观众。在这一点上,我要向余秋雨致敬,毕竟是他迈出了参与社会建设的第一步。但必须声明,我们两个是很不一样的,请不要混为一谈。

  孔子说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六十耳顺。骂我的人肯定有,我接近于“耳顺”了,所以有人骂我,第一我听不见,第二我听见了也无所谓,尽管说。现在我往往希望听到批评,而不是赞扬。说句实在话,表扬的话听多了,会翘尾巴,还是夹起来的好。我现在应该做的,就是“鼓起劲头做事,夹起尾巴做人”。

  记者:很多人文学者都认为自己有能力从政,你有过这想法吗?

  易中天:学者应该清楚,自己操盘十有八九是要失败的。社会应该有分工,鱼与熊掌不可得兼,你总要有一个选择。我以前担任过武汉大学中文系副主任,最后我发现,我还是更合适做研究。

  还有朋友开了公司,请我做他的总经理,被我谢绝了,我说我去跟你打点,你会赔本的(笑)。我觉得做一个文化个体户比较好,昨天晚上我还跟企业家在一起,我说你比我钱多,可以呼风唤雨,将来你到我那里去,我只能请你吃小菜。但是我有一条你比不上,我是永远不会赔的,我永远不会破产,我本人就是一个永不赔本、永不破产的手工作坊。

  记者:有两个易中天,一个是在大学里当教授,做学术谋生的;另一个是社会活动家,积极参与社会文化建设;既可以风月无边,也可以指点江山,哪个形象更是你本人?

  易中天:哪个都是,因为都真实。其实我认为不管你做什么,做官,做生意,做学问,做工,做农……首先是做人。做人也有分别,有人做给别人看,有人做自己。前者会很痛苦,后者很潇洒。

  我做自己,我首先要求自己是一个有趣的人,在凤凰卫视《世纪大讲堂》上,主持人问我:你自我意识了50多年,自我确证了50多年,应该给自己一个说法了吧?

  其实我不想这么早就给自己写“悼词”。不过他要问,那就说吧!我给出的说法就是,我好歹还是一个好玩的人。

(责任编辑:苏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