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育的使命是什么:暮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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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老林,小庙。
禅庙暮鼓,昏钟声声,似在召唤着归巢倦鸟。
斜阳已残,老林中的老树愈显苍老。
只有庙中小院里那几丛翠竹,只有庙前那条小溪流,释放出丝丝生气。
庙里不供佛,不供神,如果非要问这小庙供的是什么,或许我只能说,这小庙所供的,是人。
一个活人。
一个年届古稀的主持,法号破情。
听说,破情禅师出家前是一个为情所重伤之人,出家后,一个人有如避世般流落到此,遇到此间原主持空情大师,后空情大师仙逝后,他继续留在这,接待有缘香客。
在我还没来这小庙之前,庙里就只有他一个人,除了偶尔有人来献添点香油钱之外,他几乎仅以林中野菜为食。
这并不是一个能求平安能解签的地方,却依然常有香客前来造访。
来添香油的香客,绝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为情所困为情所伤者。
他们的到来,并不是为了求得如意中人,而是为了与破情禅师席谈,以解为情所累的心。
当年,我也是众多香客中的一名。
自从我跟随破情禅师悟情多日后,决意剃度留下,悟彻情关。
于是,空山老林中的小庙,不再是一个人,而是一老一中年两个和尚。
一身浅青色的小袈裟,一尊木鱼,一盏青灯,这,就是我所有的家当。
禅师收留我后,为我起法号为悟情。
每天,在晨钟中起床,在暮鼓中歇息,更多的时候,是听破情禅师诵讲种种佛经,叙讲世间万象。
空闲时,我也会偷偷小懒,在小溪竹丛下,看着落叶流水发呆。
平和的心境平淡的日子,平凡得没有一丝波澜。
直到某一天,一名女香客的到来。
那一天,天色已晚,暮鼓已响,我和破情禅师正在青灯下对坐静思。
庙门外忽然闪过一抹人影,随后走进来一个人,一个年约二十五六岁背着个长形布包的时尚女人。
女人神情悲切,双手合十,轻呼一声:师傅。
破情禅师睁开眼睛,略一点头,作一手势:坐。
暮夜的不速之客并没有让我与禅师感到意外。
——生活在世上,意外岂非随时都在发生?
女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女人讲起了故事,一个有关她的故事。
时不时地,抹一把泪,叹一口气。
女人在十八岁那年,她班里有个男同学很爱很爱她,在他坚持不懈的执着中,女人被感动了,于是,她接受了他的爱。
后来,女人读完高中后没有继续上大学,她和他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能读到高中已算不错。
他当时考上一所重点大学,家里却没有能力再供他继续深造。
女人决定去南方的城市打工挣钱,以供他上大学的费用。
然而,女人却发现她打工每个月赚的千把块钱再加上他家里给他寄的钱远远不足以支付他的学费及开支。
于是,她开始想办法去挣更多的钱。
某日,她与一班工友去参加一个在酒吧里举办的生日会,酒红灯绿中,她很羡慕那些能站在台上唱歌的歌女,她突然想到一个挣钱的好办法。
第二天,她去酒吧应聘驻场女歌手,凭借着天生亮丽的纯净歌喉和甜美的长相,她被录用了。
原本以为,民族风的歌曲在喧嚣的城市里只是走走场,没想到却正是这一股清新之风,赢得了太多的掌声和鲜花。
她红了,开始有其它的大型酒吧和连锁酒吧来挖角,甚至,连文化公司的人也找上了门。
跟酒吧的合同期一到,她马上签约了一间当地有名的文化公司,从此,走上商业演出的道路。
而这时,他也将近毕业。
他知道她现在事业如日中天,他为她开心,也为自己多年以来一直受她恩惠而心有愧疚。
在他毕业前夕,他决定去看看她。
他并没有通知她,他想给她一个惊喜。
经过多方打听,他知道某一天她会出席某个公司的挂牌剪彩活动。
在那一天,他直接坐车到她所在的城市。
他到的时候,她正在某新开张公司前的舞台上准备剪彩。
台上的她淡妆素抹,已没有当年的稚气。
剪完彩后,她回到后台。
他的目光跟随着她来到后台。
他很想上前去跟她打个招呼,无奈人太多,始终无法上前一步。
随后,他看着她上了一个男人的车,男人搂着她深深地吻了一下。
女人不但没有拒绝,还回亲一下。
这一吻,略略刺痛了他的心,他告诉自己,礼仪罢了。
后来,他得知了女人在某小酒店暂歇,他想直接去找她,但一想到那个开车的男人,他犹豫了。
于是,他住到了女人房间的隔壁房,心里盘算着,想着等那男人离开后再去找女人。
然而,隔壁房里自从女人跟那男人进去后就再也没出来,直到深夜,甚至听到了某些诡异的声音。
那声音,堪比色情电影里那让人脸红的呻吟声。
他脸红了,因为愤怒。
他发了条手机短信给她:我走了,我曾在某酒店B404房住过。
从此以后,他仿佛人间蒸发。
她去他学校找过,他的导师告诉她,他连论文也没写就走了,去了哪里,没有人知道。
女人的故事讲完了。
青灯里的豆大火光有点昏暗,我并没有发现,我眼中已有些发热。
深呼吸一口气,头依然低垂着,手依然合着什。
女人问破情禅师:禅师,我真的好爱他,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破情禅师轻闭一下眼后睁开,他指了指案上的青灯说:油快没了,火快灭了,悟情,你去加点油。
我略一点头,为青灯加上油,拨拨灯芯,小小庙里顿时堂亮起来。
破情禅师说:世事无常,有些路,看似已走到了尽头。只要,把眼中迷雾拨开,或许,前面就是光明的大道。
破情禅师略有所思地看着庙外风中竹叶飘舞:但有些事,就如风中落叶,叶落下了,归于尘,还于土,无法再挽回。
女人神情泣然,双掌合十于胸前:多谢禅师指点。
女人转面向我:悟情师傅,可否借步一谈?
溪边竹林下,流水潺潺,苍草萋萋。
女人在我约半米开外停住脚步,炽热的目光看得我半垂下头。
女人幽幽然地问:悟情师傅,你是否真悟得情为何物?
我:欲为空,情为空,万事皆是空。
女人又问:你有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情?
我想起了出家前的种种,半闭着眼睛说:得到过,失去过,得到了,才懂得了放下。
女人再问:你真的放下了么?
我闭上眼睛反问:一袭布衣,归皈佛门,长伴青灯,你又觉得如何?
夜幕森森,月影偏斜,有谁知道,那月影背后的故事?
许久,女人才长叹一声:你比我幸福多了。
——幸福并非绝对,只有相对的参照,才会明白自己的幸福所在。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我并没有说出口。
女人说:感谢悟情师傅陪我这么久,师傅是否有雅致听我演奏一曲,略表谢意?
我睁开眼睛静静坐下,如钟如松,伸出右手作请状。
女人解下背上的长形布包,打开,竟是一把琴。
叮咚的琴音响起,伴随着流水细风声,我想起了某些出家前尘世间的事。
闭上眼睛,清翠的琴音,清纯如少女般的歌声幽幽响起,听着这琴这歌声,我几乎忘了这是一个年届二十五六的女人。
空山鸟语兮,人与白云栖,
潺潺清泉濯我心,潭深鱼儿戏。
风吹山林兮,月照花影移,
红尘如梦聚又离,多情多悲戚。
望一片幽冥兮,我与月相惜。
抚一曲遥相寄,难诉相思意。
我心如烟云,当空舞长袖,
人在千里,魂梦常相依,
红颜空自许,南柯一梦难醒。
空老山林,听那清泉叮咚叮咚似无意,
映我长夜清寂。
……
余音绕林,空山回响,当我睁开眼睛的时候,女人已不知去向。
天上暗月依旧,人非昨日面,竹干已残,落叶已枯。
多少情与痴,尽殒尘世。
黯然泣下,清露浊泪两相融。
何是情,何是缘,哪是泪,哪是露,何苦怨,何苦恨,哪是空,哪是明?
——对不起,此生此世,情已空,爱已空,缘了空,伤了空,就让往事,一切随风而化。
我再次深吸一口气,用破旧的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
或许,直到此刻,我才真正地做到,悟情。
或许,能让我留下红尘那段回忆的是那一曲。云水禅心。
残狼·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