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皮管道:《千古才情万古对》之李东阳首创无情对

李东阳首创无情对①

    ①参见《涌幢小品》、《雪涛小史》。
    在形式多样、斑斓璀璨的各式对联中，有一种独具一格，却又别有情趣的对联，名叫“无情对”，亦称“无情搭”。据说这鲜为人知的无情对是明代文学家李东阳首创的，因此，民间便留下了李东阳首创无情对的传说。它虽字面对仗，内容却互不相联，但上下联综合起来看，“无情中似有情，相对中又相联”。
    李东阳(1447—1516年)，又名李西涯，字宾之，湖南茶陵人，明朝天顺八年中进士，官至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著名诗人，有《怀麓堂集》传世。他立朝几十年，门生众多，诗文为天下宗，是“茶陵诗派”的领袖。他之所以能取得这样大的成就，与他少年时代刻苦学习与成年后不断努力是分不开的。
    相传李东阳少年时勤奋好学，昼夜不倦，才思俊逸，尤擅工对。有一次，一个爱开玩笑的客人将他的名字“李东阳”3 字嵌入句中，出半联要他答对。客人所出半联是：
    李东阳气暖。
    这半联，用的是“转品格”。意思是李树的东头阳气回升，显得格外温暖。李东阳觉得客人所出的这半联挺有意思，把自己的姓名嵌入联中，连位置都未曾变动，但含义显然是变了。于是，他认真地动起心思来。终于，一比他自认为理想的下联想出来了。这下联是：
    柳下惠风和。②
    ②据民间传说。
    柳下惠是春秋时鲁国大夫，以善于讲究贵族礼节著称。李东阳以柳下惠与自己的姓名相对，加了“风和”二字，意即为柳树下面惠风和畅，柳林轻柔地拂动着，景色绮丽。这副对联不仅对仗工整，而且“阳”与“惠”一字两用，既是人名，又是物名，均有“转品”之妙。客人见李东阳少年才高，对联颇有功力，赞不绝口。
    李东阳小时候既聪明又活泼。有一天，他与小朋友们一起放风筝，一不小心，扯风筝的线断了，风筝被吹到一家员外的花园里去了。小伙伴们胆小，都不敢去要，唯独李东阳胆子大，硬是翻过墙头去拾风筝。
    这家员外正好看见从墙上跳下一个小孩，先是吓了一跳，后来见李东阳文质彬彬的样子，不像是坏孩子，便拿着风筝想逗逗他。员外说：“我出半联对句，你要是能对上，就还你这风筝。”李东阳点头表示同意。墙外的小伙伴们怕李东阳出事，都趴上墙头往里看，一看没事，就都翻墙跳进花园里来了。员外就以此为题对李东阳说：
    童子六七人，毋如尔狡。
    李东阳看了看员外的气派不小，心想他一定有二千石的俸禄，便脱口对道：
    太守二千石，唯有公□。③
    ③关于此联来历，说法颇多。有传说某知府见一童甚慧辩，戏为出句令其属对的。有传为于谦幼时对钱塘太守虞谦(一作李谦)出句。有传为近代人蔡锷幼时对某官出句。《古今谭概》指“某官”为杨季任，“某童”为吕升。《对联话》则说这个童子是“陈某”，并有“慧辩”之评。
    他故意不把最后一个字说出，而是“唯有公…唯有公…”地拖着长音，调皮地与员外周旋。员外以为他没词了，得意地笑道：“唯有公什么，对不上了吧?”李东阳也笑着说：“这最后一个字，我早就有了，可就是不说。”员外不懂他是什么用意，便问：“这是为什么呀?”李东阳说：“你如果还我风筝，我就说‘唯有公廉’，如不还我，就是‘唯有公贪’”。这员外一听就笑了，他可不会为了一只风筝，落个贪名，赶忙把风筝还给了他们。
    可别小看了这副奇巧无比的对联，它字字有来历，句句有出处。上联中“童子六七人”，见于《论语·先进》，“毋如尔狡”由《诗·郑风·狡童》化出。下联中“太守”是汉代县以上行政单位郡的长官，属“二千石”的等级，即月俸二百二十斛。
    李东阳中童子试时年仅6 岁，当时的明朝皇帝代宗朱祁钰闻知，欲面见这位“神童”，亲自考试，于是传旨令“小神童”李东阳进京。李东阳在父亲的带领下进京面君，代宗朱祁钰见他朝见时过不了宫廷门槛，便说：
    书生脚短。
    李东阳闻言立即对道：
    天子门高。④
    ④关于此联及与此相类似的对联，民间传说很多。有说系明代杨慎(字升庵)幼时对皇帝出句；有说是明代“神童才子”解缙对某宗师；有说是明代于谦对钱塘太守；有说是清代民族英雄林则徐对其姑父出句；也有说是清代广东南海“神童”伦文叙入考场时对守门人出句；还有说是民国时蔡锷对一太守。据传，林则徐所对，与此联略有不同。当时林则徐到他姑父家去，过门槛时颇费力气。姑父戏出上联：神童足短。林则徐应声对道：姑父门高。
    应对得体，不言己短，转说门高，又有天子严于取士、不容滥竽充数之颂。代宗闻对，高兴得不得了，让李东阳近前来，后又把这位“小神童”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
    当时奉诏面君的“神童”还有后来与李东阳文名相齐的明代另一位文学家程敏政。在代宗御赐的宴席上，代宗见菜中有蟹，即持蟹示李东阳、程敏政两个“小神童”说：
    螃蟹浑身甲胄。
    “甲胄”指古代将士打仗时所穿的护身衣服及所戴头盔。李东阳闻句，抬头望望代宗皇帝，两只大眼一眨，应声对道：
    蜘蛛满腹经纶。
    程敏政也对下联道：
    凤凰遍体文章。⑤
    ⑤民间亦有传说称，清代广东南海“神童才子”伦文叙不够年龄，闯进考场，主考官大为惊异，出句试其才：大彩蝶遍身锦绣。伦文叙见考场墙壁间有蜘蛛盘丝结网，接口对道：小蜘蛛满腹经纶。关于李东阳与明代宗所对此联，民间传说有异处。传代宗出句为：螃蟹一身鳞甲；李东阳对作：蜘蛛满腹经纶。
    代宗又出半联试之：
    鹏翅高飞，压风云于万里。
    程敏政对道：
    鳌头独占，依日月以九霄。
    李东阳则对作：
    龙颜端拱，位天地之两间。
    代宗闻听大悦，称赞道：“真神童也!他日一个宰相，一个翰林。”
    后来，李东阳和程敏政果然都成大材。中进士后，李东阳拜吏部尚书，程敏政拜礼部侍郎，又都成为明代著名文学家。
    二人所对第一联，各自状物，突出特点，并寓赞赏于比喻之中。“经纶”，即指“整理丝缕”，后引申为处理国家大事，也指政治才能。李东阳将蜘蛛吐丝比喻为“经纶”，联想丰富，寓意深远。“满腹经纶”意即满肚子经纶世务、治理国家的文韬武略和知识才能。“遍体文章”兼指才华恰似锦心绣腹。喻体喻义显示了志向、抱负，因而受到明代宗的称赞。
    李东阳为官后，任华盖殿大学士时，人们按当时的习惯，称他为“李阁老”。有一天，他正忙于政务，10 多位新进士到他家作客。一个进士一进门就口称“阁下李先生”。李东阳与新科进士一一相见后，幽默地对身边的人说：“有一无情对(即字面对仗，内容互不相关的对联，亦称“无情搭”) ，请诸君属之。”说着，吟出上联：
    庭前花始放。
    当时在场的新科进士们开始以为此联易对，一仔细琢磨，方才发现这半联很不简单，等了半天，无人能对。李东阳指着那位进门时口称“阁下李先生”的进士说：对句在你一进门时不就对过了吗——
    阁下李先生。⑥
    ⑥据民间传说。
    在场的人们细一品味，无不击掌称妙。因为此联以“阁”对“庭”，以“下”对“前”，以“李”对“花”，以“先”对“始”，以“生”对“放”，字字悉称，无不工稳，看似“无情”，实则“有缘”。这就是字面对仗，实际互不相关的“无情对”所产生的双关效果。
    传说有一次李东阳与程敏政过安徽安庆采石矶时，在一舟中属对。当时正值江南四五月间，水润土溽，蒸郁成雨，江南人称之为“梅雨”或“黄梅雨”。李东阳有感于此，引用《论衡》“风不鸣条，雨不破块，五日一风，十日一雨”说江南黄梅时节的气候，出句为上联：
    五风十雨黄梅节。
    请程敏政足对。程敏政则摘引“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鹭洲”句指代李白的诗为下联足对道：
    二水三山李白诗。⑦
    ⑦有人考证李东阳与程敏政所对此联，时在1466 年左右。
    上下联联意并无关联，仅字面对偶，数字镶嵌尤妙，人称早期“无情对”之佳作。
    明朝弘治年间，有外国使者入朝，出半联请李东阳对。出句为：
    朝无相，边无将，玉帛相将。
    意在嘲讽当时明朝朝内无好宰相，边关无好战将，只能多出些玉帛金钱之类，“相将”着维持统治。李东阳闻听，不屑一顾地对道：
    天难度，地难量，乾坤度量。⑧
    ⑧据民间传说。到清代时，有才子将此联巧加添改，用以嘲李鸿章。联作：朝无相，边无将，不得已衣帛相将，将来怎样? 天难度，地难量，这才是乾坤度量，谅也无妨! 卖国贼嘴脸，暴露无遗。
    意思是说我大明王朝难度难量，人才辈出，无以计数，岂容你们任意毁谤?不过我们有乾坤一样的度量，并不计较你们的恶意攻击，工巧得体，使外国使者佩服得五体投地。
    李东阳还从名酒“白兰地”受到启示，巧改唐代储光羲《晚霁》诗句“五月黄梅时”为一联“无情对”：
    三星白兰地；五月黄梅天。
    字字悉称，赞誉者甚多。
    对联中的“无情对”，是很特殊的对联品种之一，其创制者当首推李东阳。至于对联中的“诗钟”，也是“无情对”，其历史似乎更早，但“无情对”这一“对联品种”之概念似乎可以断定为肇始于李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