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rd2007分割线:授之以渔，束之以法，育之以心

　　最近住处边的超市开始查小票了——也就是说，开始有人偷东西了。

　　美国人民的低素质与艰辛生活一直被一些国内人士喜闻乐道。比如频繁流窜于超市间偷东西，比如昨天国内网站上的“美国挨饿人口增加，每七个人中就有一人吃不饱”。据我在STATE COLLEGE这一美国小镇的有限观察，似乎还未到这种概率，想减肥故意挨饿的倒大有人在。但确实，因为金融危机，美国的社会风气开始动荡。超市偷东西、马路上扒井盖、从别人房车里偷油，类似新闻出现的频率在上升。

　　有一种行为，叫做群体性流氓行为。它基于两方面：1，这些行为并未夺财害命，更没有发动世界大战，充其量，是一种占小便宜的耍流氓行为；2，这些行为不是个体现象，而成为群体规模。在群体中个人意志被趋同化，埋没于两种情绪中：跟风、法不责众。个体的占小便宜行为，被群体意识扩大化，就可能涌动出很危险的暗流。这个话题的提起，始于国内出现“25吨油罐车翻车近百人哄抢食用油”类似事件。美国的这些事情，似乎给一个观点提供了佐证：群体性流氓事件是否发生，与人性素质无关，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经济水平。衣食富足的人民，不需要做这些占小便宜的流氓举动。而一旦景况不好了，美国人照样流氓。

　　这道理古人早说清了：仓廪实而知礼节（很多现代社会的复杂道理，先人的一句话就可以总结）。这行为并不好，但如果不是为温饱担忧，谁又会来做。中美欧日皆如此。所以关键，是把经济搞好，国富民强，自然知书达理。

　　不过也不能盖棺定论。首先是老百姓。大城市中利用超市一些产品“**日内无条件退货”，集体性在截至日期前蜂拥退掉倒出一半的液态产品，这种行为对于城市居民，我想增加不了多少切实利益。其次是高官们，不可不说仓廪丰实，但仍旧行着龌龊之事，祸乱纲纪，大肆敛财。他们获得的边际收益很小，但仍乐此不疲。如以经济学的出发点：单体永远追求个人利益最大化为前提，经济如何蓬勃，都会有群体性流氓的行为出现，因为心魔无底。这时需要的是制度。在美国，随地吐痰和乱扔垃圾的人就是少。可很多美国人，到了中国都学会了这两样，而且做得不亦乐乎。研究退货法则这种事，在美国也非常少，因为每个人都有专属的信用记录与消费记录，任何污点都可能影响到他之后的经济行为（而且大超市一般都要开车去，需要考虑越来越贵的油钱和时间成本。恰恰时间成本在中国可以忽略不计）。再完美的制度也能被抓到漏洞，但好的制度绝对可以影响大部分人的行为预判。人都有劣根性（或经济学上追逐利益的本质），不好的土壤（制度，法制的不健全）则更容易诱发这样的群体流氓行为——有漏洞的制度可以因为一个人而变换角度处罚之，但无法以同样非流程化的操作处罚一群人。

　　经济+制度就能解决一切群体流氓行为么？还是未必。一个负面行为（不能用犯罪，因为此类多为占小便宜）的实施，基于成本收益（经济），基于风险（制度），还有一点，道德约束。不然无法解释很多时候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利益关系，不同的人会做出不同的选择，有的阴暗，有的现实，有的光辉。无法解释在制度与经济都落后的60年代，因信仰而坚强的人民是如何做到夜不闭门路不拾遗。

　　西方世界，不论美国抑或欧洲，有着极强的道德约束：宗教。在向善、助人、自律、赞美生活赞美主方面，群体性意识不是流氓化，而是宗教化的。诚然，任何华丽楼阁都隐藏蛀虫，利用宗教达到聚揽私财、以为私用之人世代存在着。但你甚至认为这十几亿人都是被蛊惑的也不要紧，因为得到的结论一致：羞耻感与价值导向被注入整个社会的血液，且绝大多数人将其作为人生准则，对宗教惶恐、敬奉而心甘情愿地执行着，在意念中清晰地刻画着一条道德底线。

　　任何国家的法律文本都不能写全所有场景的判断依据，任何地区的摄像头都无法记录每一秒的死别生离。如果没有道德约束，人之为人，本身就是一个笑话。

　　我们很幸运，先祖数千年来已为我们的血液中注入了丝毫不亚于宗教信仰的光辉道德准则：儒学。我们也不幸，在拜金的物质社会，儒家思想已被民众埋入记忆的尘埃。任何思想都有局限性，但传世思想必有普世性。千年前高风亮节的君子之礼，当代人可达几成？文革直到现在，仍是社会秩序重建的阶段。被打倒的不仅有人，还有思想。传统价值体系被颠覆，新价值体系尚未建立，其间支撑大脑的是无限追求金钱数量的欲望。如果一个社会缺乏能让民众产生高度认同感的价值体系，就会陷入群氓的混沌。而这样的混沌，最终结果不是每人得到各自的利益安心睡觉，而是生存空间的分崩离析。

　　物质时代中，信仰、信任、价值都缺失着，不缺制度。于是缺失了各种的人们开始挑战它。任它钢筋铁骨（国内的制度怕是豆腐渣工程不少），也经不起千百次冲击。制度的倒掉，加速各种流氓行为的蔓延。经济的发达，只是将大家都占的小利扩大相当倍数，不再贫穷，但仍有一颗贫穷的心。自己匆匆百年光阴，不论经商从政，实业兴邦，至少完完全全的后半生，我要留给教育，此件生命中不可不为之事。只因授之以渔，束之以法，最终需育之以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