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焰脚本v7怎么刷副本:中国雄狮--中国五大主力野战军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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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汽车驶到连山镇时,只见镇里镇外,公路两旁,到处都是人,黑压压的,足有万人以上,清一色的蒋军官兵。这是怎么回事?陈营长心想,难道这就是我们的受降对象吗?转念一想:不对,一个营不可能这么多嘛。

当汽车开至离蒋军只有二三十米的时候,他们还是坐着,躺着,没有动静。从他们疲惫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是经过长途行军而来的。

这时,有两个传令兵跑过来,“咔”一声立正,恭恭敬敬地向陈克非报告:“报告长官,我们军长派我与你们联络,我们是刚从湖北开来的暂八军,请问你们……”

很显然,他们还没有意识到面前正是他们的敌人解放军。需要争取主动,敢于以少胜多……遭遇战的战术术语从陈营长的脑子里一闪而过。

“扫——!”陈克非跳下车,高喊一声。

战士们跳下汽车,扑向敌人。陈克非一边放枪一边把4个班的兵力分成三路:

一路直向敌军长所在地冲击;一路冲进镇内;一路向镇外的一大片敌人扑去。

战士们都机警地几乎全部把敌人的机关枪抓到手,一边扫射一边高喊:

“我们是解放军,交枪不杀,宽待俘虏,不要跑,乖乖地站到一边去!”

到处都是解放军的喊声,到处是国军的哀叫和求饶声。这一喊果真奏效,一开始,就有敌人缴械投降了。

此时的敌人做梦也想不到眼前只有4个班的解放军。否则,一个军的兵力,不说放枪,就是迎面跑过来,他们这四五十人也都顶不住。关键是,他们不知道解放军到底来了多少,只感觉子弹从许多方向射来。惊慌失措的敌人自然是草木皆兵的感觉。

六班战士刘英孩,一人冲进一座院子,5分钟后,缴了一个营的枪,押着300多名俘虏走出来。陈克非营长把俘虏分军官和士兵,在两处看押起来。

这时候,没缴械的敌人开始有所警觉,从几个方向反扑过来。有趣的是,那些被看押的俘虏,像看猴戏似的欣赏着这几个解放军是如何收拾他们的弟兄的。

向西边高地反扑的敌人正冲到六班高地,有一个家伙胆大地爬上六班阵地,刚直直腰,就吃了刘英孩一刺刀,就势滚下土坡。这一下吓得其他敌人爬在地下光喊不走。刘英孩冲着下面的敌人喊:

“爬起来投降吧,别客气啦。”

坡下的一个连长说:“行啊,你别开枪就行。”说着在枪刺上挑着个白毛巾,领着一队低头耷脑的国军,举手投降了。其时,暂八军的军长在他的亲信随从簇拥下,带着一帮残兵败将,早已逃得无影无踪。

就这样,解放军的4个班,打垮了敌人的一个军,生俘2200余人。

这在世界战史上,也是少有的辉煌战例。

连山镇外的空地上,坐满了黑压压的俘虏,堆积如山的枪枝弹药,如果这情形让蒋介石看到了,他将会作何感想?

12月27日,随着国民党第十八兵团司令李振率部在简阳起义,成都战役结束了。我军兵不血刃拿下成都。

成都解放后,邓小平及时指示杨勇五兵团及二野各部:“在贺老总率领的十八兵团未进成都之前,我们二野部队的一兵一卒也不准进入成都市,你们由原路返回重庆。”

显然,邓小平想把入城的殊荣让给贺龙。

12月30日,成都举行了隆重而热烈的入城仪式。敞篷美式吉普车里,贺龙满脸微笑,独特的胡须修剪得格外整齐。他感谢二野的老大哥给了他这份荣誉,他也感谢十八兵团处处为他脸上争光。成都,中国大陆上的最后一次大决战,以我军的辉煌胜利宣告结束。解放成都,西南战役并未到此结束。

十八兵团一八○师五五二团智歼胡宗南土牌三十八军是大西南战役的一段佳话。

1950年1月,西南战役已近尾声。众多国民党军队不是投降,就是起义,三十八军军长李振西却是一个顽固分子,对于贺龙的劝降信置之不理,率残部逃至茂汶地区,想顺着深山密林,溜至国外。

得知这一情况后,一八○师请示了上级,速派正在抢修都江堰的五五二团并师部侦察连,穿插茂县,堵截胡部三十八军。

1月中旬,五五二团自灌县沿岷江北上,向茂汶地区急进。19日晨,部队进至茂县县城附近,侦知三十八军主力已逃到茂县城东的回龙山。于是,全团并骡马分队,在黎明时分浩浩荡荡地开进县城,并在大街上来回走了几圈,人喊马叫,好像有千军万马进驻城内。

20日黄昏,团主力向回龙山发起进攻。

这时,电台发挥了重要作用。解放军的无线电联络,对团部称“茂县前线指挥部”,师直侦察连、各营称“××师”,6个配合作战的少数民族支队(每支队一二百人),称“独立一团……六团”,进攻部队在山下高声呼叫上述部队和指挥员的职务,使在山上的李振西从电台中听得心惊肉跳,闹不清解放军究竟来了多少人马。

双方僵持到22日拂晓,4个敌人打着白旗,从山上下来。

担任进攻的二营哨兵厉声喝道:“站住!干什么的?”

“不,不要开枪,请解放军长官对话,我们军长有话。”

“来的什么人?”

“副师长,李军长派的代表。”

“过来两个人,其余不准动。”

敌副师长带一个副官走过来。团里派两名机关干部以指挥部处长身份与他们洽谈。

敌副师长说:“我们李军长对贺龙司令宽大政策非常感激,请求贵方先停火,李军长愿率部战场起义。”

解放军“处长”哈哈大笑,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谈起义?回去告诉李振西,只准投降,不准起义,要打我们奉陪到底。”并且当下提出了具体的投降事宜和条件。敌副师长赶忙说:“请不要开火,千万不要开火,兄弟回去向李军长报告。”便慌忙上山去了。

李振西吃不住劲了,中午的时候,派副军长和先前的那个副师长下山签署投降书。

我五五二团团长江岗和政委张敏以茂县前线指挥部总司令和政委的身份接待了他们,并着实吓唬了他们一顿。

团指挥所驻地周围拉了许多电线,房上竖了许多竹杆,架了许多“天线”,以示指挥都有若干电台在工作,并大声叫某部长、某处长。

23日上午,蒋介石的嫡系三十八军,共5000多官兵,从山谷中走出口,把一支支装备精良的美式武器,全部放在地上。李振西手拄拐仗,帽沿遮住了双眼,对解放军的“司令”、“政委”行鞠躬礼,然后长叹一声,说:“我们失败了。”

江岗团长说:“如果你再晚下来一步,我们就要发起总攻了。”

李振西说:“是!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能战则战,不能战则降!不过我李振西也总算对得起蒋介石了。连起义也起不成,害得我只能做降将了。”

这几句话,引起了大家哄堂大笑。

为防止哗变,团参谋人员精心标制了几份有趣的行军路线图,发到敌军、师司令部,按行军序列把我师侦察连和各营标为××师,将李振西军各师插在中间行进,把少数民族支队标为6个独立团,行进在左右山梁上,担任侧卫“警戒”。直到部队回到灌县驻地,李振西才知道,他堂堂的王牌三十八军,这一次栽在解放军一个团的手里。

气得他直捶自己的脑袋:“该死,该死!兵不厌诈,我真糊涂!”

团政委张敏是个很幽默的人,他说:“怎么,李军长不服气啊?我们可以再拉回到回龙山上,陪你李军长再练一把嘛!”

李振西哭丧着脸说:“不,不,兄弟对贵军佩服,佩服,佩服之至!之至!”

在西南大追歼中,十八兵团六十军一八○师屡立战功,堪称雄师。

十二、入朝第一战

美帝国主义将战火烧到了鸭绿江边,华北军区部队奉命入朝参战。刚到朝鲜,就差点让敌人不费一枪一弹端了十九兵团的“老窝”!祸不单行,司令员扬得志躲避敌机轰炸,却险些丧身于小战士的车轮下!李志民笑曰:三羊开泰,这可是周总理的吉言哟!入夜,军长傅崇碧带师长徐信到江边侦察敌情。这63个俘虏,竟然是被英国女皇誉为“皇家陆军”的英二十九旅格洛斯特营的。入朝第一仗,十九兵团打了胜仗却挨批评。六十四军先头师的师长、政委受到了降职处分。

雄赳赳,气昂昂,

跨过鸭绿江,

保和平,卫祖国,

就是保家乡。

中华好儿女,齐心团结紧,

……

抗美援朝,打败美帝野心狼。1951年2月,冰天雪地的鸭绿江,展现给人们壮观的一幕:大桥上,满载兵员、辎重的军列,风驰电掣般向东疾驶;江中,被炸弹掀起的高高的水柱,此起彼伏,撼天动地;弥漫着浓烈呛人的火药味的江面,志愿军战士正踏着临时搭起的长长的浮桥,伴着嚎亮的歌声,疾步冲向江对岸。此时,这雄壮嘹亮的歌声,和着天上不时传来的敌机的轰鸣、江中的爆炸声,奏出一曲雄浑激昂的交响乐……这是第十九兵团离开祖国,奔赴朝鲜战场的情景。

军列上,载乘着杨得志、李志民和他们的兵团指挥机关,行进在铁路两侧的是六十四军,而在江中浮桥上疾步如飞的是六十四军和六十五军。

当十九兵团从山东赶到鸭绿江西岸的时候,中国人民志愿军第一番入朝部队与朝鲜人民军携手进行的第三次战役刚刚胜利结束。这一仗打得干脆、漂亮,中朝军队30余万人组成的东西两个集团,隐蔽地接近“三八”线,夺取汉城,飞渡汉江,重占仁川,终于将美李匪帮逐出“三八”线。而“联合国军”总司令道格拉斯·麦克阿瑟则在唉声叹气中度过了一个灰色的“感恩节”。

当十九兵团抵达紧靠鸭绿江西岸的丹东时,战士们亲眼看到白天的丹东已是完全处于一片临战姿态。军民忙于各种战争的准备,太阳一落山全城便实行极为严格的灯火管制。白天晚上随时都准备着敌机轰炸、远程大炮的袭击。医院里住着一批又一批来自前线的伤员,同时,还要照料一批批在学校、在机关、在田地里、在工厂上下班的路上,被突然飞来的敌机炸伤的妇女、小孩、老人。目睹这一切,战士们激动地对他们的指挥员说:“啥叫战火烧到了俺们的家门口?啥叫唇亡齿寒?为啥要抗美援朝?为啥说抗美援朝就是保家卫国?到了丹东,到了鸭绿江边,俺们全整明白了!指导员,赶快过江吧!……”

滔滔鸭绿江,以她700多公里长的干流,把中朝两个唇齿相依的兄弟国家和有着悠久战斗情谊的人民,紧紧地连在了一起。而横跨江面的大桥,恰似由两国土地上伸出的一双巨臂,在江中相拥。西边是中国,东边是朝鲜,奔腾清澈的江水,恰如中朝两国和两国人民纯真深厚的友情……

2月17日,定州。

军列在隆隆的爆炸声中,披着硝烟行驶了整整一夜。此时,第十九兵团早已进入朝鲜。天近拂晓,为避免遭到敌机空袭,兵团首长决定暂时停止前进,先将军列前面兵团机关乘坐的四节车厢送到定州以南的山洞里,然后再把后边装载辎重的几节平板车送到对面山洞里,等躲过了白天,夜幕降临后再走。

车厢刚进山洞不久,敌机的轰鸣声便由远及近,逐渐清晰起来。庞大的机群呼啸着俯冲下来,倾泻下大批炸弹,紧接着便是山摇地颤的爆炸声。巨大的气浪冲进漆黑的山洞,几乎要把洞内的火车掀翻。

敌机过后,坐在后面的司令员杨得志站起身,拍了拍肩头上的尘土,顺着车厢边走边查看各车厢的同志。见到司令员到来,同志们急火火地问:“司令员,我们还不走呀?”

还有的发着牢骚说:“司令员,真没想到,到了朝鲜还让我们蹲在山洞里,太窝囊了!”

杨得志转过身去,没好气地甩出一句:“哼!小鬼,你不窝囊的时候马上到啦!”

夜幕终于慢慢降临了。这时传来了火车头由远而近的隆隆声。机车的隆隆声仿佛给车厢里的所有人注入了一针兴奋剂,整个车厢立刻活跃起来,几个战士你戳戳我,我戳戳你,手舞足蹈,简直就像即将出击的突击队员。

随着“哐当”一声,车厢开始缓缓而动,渐渐从山洞驶出。刚走不远,车速突然加快,车厢开始向前倾斜,小桌上的茶缸、军用水壶等相互撞击,叮当乱响。车厢内“哗哗啦啦”的响动,立刻把刚才的欢声笑语冲荡得无影无踪,人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震颤搞懵了。

这时,兵团作战科副科长余震急匆匆地跑到杨得志面前,报告说:“糟糕,我们的车厢没有车头了!”

杨得志一惊,急忙扶着靠背,透过车窗向前望去,呀!果然车厢无头!

此时,四节车厢正顺着陡陡的山势,由高向低,风驰电掣般滑去。

“紧急制动!”杨得志高喊。几个人呼啦一下子拥向车厢尽头的制动闸,任凭几个人使出吃奶的劲,仍无济于事。车厢失控了!

车厢沿着大坡度轨道飞速滑去。车外的丘陵、山崖、树木,从车窗边闪电般退去。

车厢里,载乘着的是十九兵团机关的全部人马。这里,是十九兵团的神经中枢!这高速失控的车厢,万一发生意外,其后果不堪设想。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副司令员郑维山三个人的额头上都急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政委李志民看了看杨得志和郑维山,焦急地说:“怎么办?”

“跳车,组织跳车!”郑维山急切地说。

“不行,车速太快,危险!”司令员杨得志显得格外镇静。

十几分钟后,车厢驶进定州车站。然而,在车厢的正前方,铁轨上却正停着一辆货车!几乎车厢里所有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危险情况,一个个惊恐得睁圆了眼睛,张大着口。刚才车厢开动时,那两个兴奋得手舞足蹈的小战士,此时已吓傻了眼,大叫一声:“哎哟,俺娘呀!”便抱起了头。

车厢仍以很快的速度抵近货车。此时此刻,三位兵团首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一旦与货车相撞,必定是车毁人亡!车上的所有人,眼睁睁地望着车厢飞速向货车接近、再接近……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一个男孩箭一般从月台上跑来,用他那极熟练的动作,迅速地扳开了道岔。男孩这一连贯的动作,竟在一瞬间完成了。

也几乎就在同时,车厢“呼”地一声从男孩身边驰过,沿着男孩扳开的另一条铁轨驶出好远,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面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人们无法相信这是现实,甚至怀疑自己的眼睛。

片刻,当人们从混沌中清醒过来时,车厢里的人呼喊着跳下车,发疯似地跑向那个男孩。

男孩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胸前斜背着一支比他矮不了多少的美式冲锋枪,衣衫褴楼,小脸和小手冻得红红的。由于听不懂汉语,面对簇拥而来的人群,小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几名机关干部激动得抱过小男孩,高高地举起。望着被举在空中的小男孩,几位兵团首长禁不住流下了眼泪。政委李志民让警卫员取来一些吃的东西,塞到男孩手里,哽咽地说:“好孩子,谢谢,谢谢你了……”

一个小时后,车头开了过来,车厢里的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车头挂车厢“哐当”一声的那一瞬间,车头并没有把车厢挂上,反而撞击到车厢,这样,车厢受力后便朝与车头相反的方向顺山势滑跑一颗心终于落地了。不过,大家想到刚才的狼狈相,又不免觉得好笑。

杨得志长嘘了一口气,然后很认真地说:“刚才如果不是小孩相救,我们全机关的同志恐怕现在已经去马克思那里正式报到了!这就等于让敌人不费一枪一弹端了我们兵团的‘老窝’!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大家哈哈大笑。

看大家都在兴头上,平时喜欢吟诗作赋的政委李志民张口念道:

“想起此事头发懵,

无头火车擅自行,

出师未捷先遇险,

……

一险引得百人惊。副司令员郑维山“咚”地一声把手中的大白搪瓷茶缸用力放在茶几上,爽朗地说道:“我给添两句!”接着念道:

“扳道工人好机警,指点列车定州停。”

李志民脱口赞道:“好!”郑维山“嘿嘿”两声,笑道:“管他好不好,反正是大实话!”李志民说:“的确不错!”遂转向杨得志说:“老杨,你也来两句,这首诗就成了。”郑维山也劝道:“甭管干呀湿(诗)的,痛痛快快诌两句吧。”杨得志此时也很兴奋,他缓缓地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若有所思地念出两句:

“遇险非险凶化吉,战场协力建奇功。”

随着一阵阵掌声、说笑声,杨得志的思绪禁不住又回到10天前中南海那难忘的一幕……2月5日,中南海。满怀对第二番入朝参战部队的殷切希望,周总理在他的办公室专门接见了第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

周总理说:“朱总司令从充州回来后,都把你们十九兵团的情况向毛主席汇报过了。我们对你们的工作是满意的。”

周总理笑容可掬,令两位兵团指挥员备感亲切。

总理接着说:“请你们来,就是想见见你们。你们为了保家卫国,即将离开自己的祖国,我在这里为你们送行。”

三人将杯中红红的葡萄酒一饮而尽。接着,周总理对杨得志说:“你们十九兵团,还有杨勇、杨成武同志指挥的两个兵团,都是有着光荣传统,战斗力很强的部队。我曾经说过,要把你们‘三杨’拿出去,就叫做‘三杨开台’嘛!”“三杨开台”是典故“三羊开泰”的谐音,寓意吉祥,具有祝福之意。

引用此典故,寄托着周总理对十九兵团出征旗开得胜的殷殷期望。

总理的话,使两位兵团指挥员激动不已。甚至在以后的许多年里,周总理关于“三杨”的谈话一直令两位指挥员历历在目,难以忘怀……

十九兵团朝着预定地域艰难地开进。

朝鲜是一个三面环海,自然风景秀丽,物产矿藏丰富,有着悠久历史和灿烂文化传统的国家。然而在美国侵略军铁蹄的蹂躏下,到处是断壁残垣,焦土碎瓦;肥沃的田野上,弹坑累累,荒草丛生,甚至车经平壤时,见到的也是一片废墟,看不到一座完整的楼,一棵挺立的树木,如果不是向导的指点,根本不知道那是昔日繁华的首都。眼前的情景与几天前在祖国华北、东北沿途所见生产蒸蒸日上,人民安居乐业的兴旺景象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部队在行军途中历尽艰难,行军途中,每个战士至少有40公斤的负荷,除自己配带的枪支、子弹、背包、四枚手榴弹外,还要带一周的干粮,两枚迫击炮弹。因为迫击炮连自己带的炮弹远不够一次战役用的。时值严冬,朝鲜多雪,有的地段积雪达一二尺厚,一脚踏下去要好几个同志帮助才能拔出腿来。有的地段雪冰相连坚硬如铁,一步三滑,战士们称之为“玻璃路”。

不少同志拄着树棍还不断地跌跤。没走三五十步,平平的力土鞋底便沾满了厚厚的冰块,像传统戏曲中演员们穿的靴子一样,迈起步来摇摇晃晃的,即使相互搀扶也站不稳。

成群结队穿梭一样的敌机骚扰,使部队不得不夜行晓宿。然而,白天休息却绝对没有可以遮风挡寒的地方。大山沟、大树林常常是部队最好的宿营区,而所谓宿营也只能是伏冰卧雪的同义词。所以不少战士宁愿艰难地行进也不愿宿营。夜间,敌机的照明弹一抛就是几十个甚至几百个,简直达到了昼夜不分的程度。好在朝鲜的高山树林可作为自然屏障。部队避开灯光,钻山沟、穿树林,争分夺秒地往前赶。

寒冷的气候是部队在国内从来未遇到过的,即使来自祖国大西北的战士,也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雪。真是风如刀,雪如剑,有时候甚至使人感到空气都冻僵了。俗话说:“路远无轻担”,更何况战士负重极大、夜行而又道路十分坎坷呢!他们腿跑肿了,脚上打出了一个连一个的血泡,每迈出一步都要付出血的代价。有的同志竟累得大口大口地吐血。有的同志走着走着就靠在石壁上不动了,后边的同志轻轻一椎,就倒在了地上,无论怎样喊也起不来了。他们就这样牺牲了,牺牲在前进的路上……有的当年参加过红军长征的老同志说,这里除了空气中不缺氧,战士们有较充足的食品,其他一切几乎和当年红军爬雪山时的条件相差无几。而成批敌机不停地骚扰则是长征过雪山时不曾遇到过的。面对这种恶劣环境,我们年轻的志愿军战士继承和发扬了当年红军爬雪山、过草地的革命精神和毅力,咬着牙相互搀扶着坚持向前走,向前走……

2月20日,部队终于到达临时集结地殷山西南里。

2月23日,志愿军司令员彭德怀突然来到十九兵团集结地看望部队。彭德怀先是笑了笑,然后便对杨得志、李志民摆摆手,说:“我可不是专门来看你们的……想来,但是情况不允许。这次是毛主席要我回国汇报,我拐了个弯,来看看你们,代表志愿军党委来欢迎你们。”

杨得志向彭德怀简要汇报了部队情况,便问及十九兵团的任务。

彭德怀说:“你们现在最主要的任务是尽快熟悉情况。眼下正进行的第四次战役不准备用你们了,抓紧准备,五次战役你们是要上的。”

短暂的会面后,彭德怀就要踏上回国的归途了。杨得志、李志民陪同一起走到洞外的吉普车旁,彭德怀深情地握着杨得志的手,说:“这次没能见到下面的同志们,请代表我问大家好。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打第五次战役!”

4月9日,笃庄洞。

按志愿军司令部的部署,第十九兵团指挥部已由殷山西南里移到了这里。在朝鲜,洞和里都是村庄的意思,洞是小庄,里是大庄或镇子;郡,相当于我们的县;道,是省。笃庄洞座落在群山环抱之中,背面依着一个较高的山岭,东南三里远的地方有条小河。河边,山上,村周围的树木,被敌机轰炸得残缺不全,大片大片被烧成焦木或枯桩。

笃庄洞村后的一个大山洞里,十九兵团军以上干部会议正在紧张进行着。山洞正面的石壁上,一幅巨大的军事地形图几乎遮盖了整面洞壁。用弹药箱临时搭起的会议桌旁,围坐着兵团所属的各路将领:第六十三军军长傅崇碧、政委龙道权;第六十四军军长曾思玉、政委王昭;第六十五军军长萧应棠、政委王道邦。盼望很久且准备很久的出国第一仗就要打响了,指挥员们按捺不住激昂的情绪,眉飞色舞,气氛非常。

兵团副司令员兼参谋长郑维山,首先走到作战地图前,向大家介绍战场形势:

“同志们,经我志愿军几个月来的防御阻击,眼下敌人分别滞留在开城、高浪浦里、涟川、艺浦里、华川、杨口、麟蹄、杆城一线……美一军团部在议政府;伪一师在开城,汶山至高浪浦里地区;英第二十九旅位于高浪浦里、麻田里之间和临津江南北地区;美三师位于涟川以北及西北地区;十五团位于汉城,一八七团位于东豆川,美二十五师位于涟川以东、铁原以南地区;土耳其旅位于涟川东北地区;美二十四师位于艺浦里地区;英二十七旅从场岩里撤至加平;伪六师位于济宁里以北,……以上敌人总兵力计15个师3个旅另2个团,约24万人。根据志司分析,敌人因发现我第三和第十九兵团经调整后己转入防御,故敌人在进攻布置上,企图扼守汶山、涟川、艺浦里、华川、杨口、元通里、杆城地区。其主要兵力、火力配置在涟川、东豆川里、华川、芒村里地域,敌人的企图是抗击我军反突击,争取时间掩护它在我侧后登陆的准备。另外,敌人为加强纵深的防御,还设立了第二防御地带,第三防御地带。”

郑维山一口气讲完了敌军的部署和企图后,便向司令员杨得志示意了一下,然后,即坐在桌前的弹药箱上。

杨得志站起来,环视了一下在坐的各位将领,接着便传出一个洪亮的声音:

“同志们,我们就要打一个大仗了!现在,志司的战役部署已经明确,这一仗就是我们盼望已久的第五次战役!我们要集中三个兵团加人民军几个乒团的兵力,以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坚决歼灭北汉江以西美军的3个师,英、土3个旅,李伪第一、第六2个师!”

接着,杨得志介绍了志司的战役部署:十九兵团指挥所属各军及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团,配属炮八师三十一团作为左翼突击集团;第三兵团为中央突击集团;第九兵团及三十九、四十军等作为右翼突击集团。战役开始后,以一部分兵力从金化至加平线劈开战役缺口,将敌东西割裂,断敌东西增援;与此同时,以第三兵团由正面突击,第九兵团和十九兵团分别从两侧突击并实施战役迂回,形成一把张开口的巨钳,首先集中兵力歼灭南朝鲜第一师、英军二十九旅、美军三师、土耳其旅、南朝鲜第六师,尔后再集中力量会歼美军第二十四师、二十五师。另以四十二军位于元山、阳德地区,三十八军位于肃川,四十七军位于平壤,人民军第二军团位于淮阳、华川地区,第六军团主力位于沙里院、载宁地区,准备待敌登陆后消灭之……

接下来,杨得志讲到志司作战部署。他手指地图,神情庄重他说:“同志们,我们的任务是,以一个军迅速击破临津江西岸的伪一师后,即由高浪浦里附近强渡临津江,以最勇猛迅速的行动直插议政府进行战役迂回,断敌退路,阻击援敌,得手后,以一部向汉城推动,相机占领之。兵团主力由高浪浦里、麻田里、无等里等段渡江,首先歼灭英二十九旅,得手后向东豆川、绀岳山、琴洞里、旺方山、抱川由西南向北攻击,会歼美二十四师、二十五师……好啦,以上是志司的作战部署,你们看,还有没有不明确的内容?”

确信大家都已明确以上部署后,杨得志望了一眼身边的政委李志民、副司令员郑维山,然后清了清嗓子,目光转向各军指挥员,爽朗他说:“好,我现在宣布兵团作战方案。”

杨得志紧接着叫道:“傅崇碧、龙道权!”杨得志注视着六十三军两位指挥员,布置道:“六十三军作为第一梯队,从石湖以东至无等里段强渡临津江,直插绀岳山,切断英二十九旅和美三师之联系,除以一部向东豆川方向阻击美三师西援外,主力直插西南协同六十五军歼灭英第二十九旅……你们的任务可不轻啊,怎么样,有没有困难啊?”

“放心吧,司令员,我们六十三军早就等着这一天啦!”快言快语的傅崇碧抢先发言道。

“曾思玉、王昭!”杨得志转向第六十四军两位指挥员:“你们的任务是,由高浪浦里一线强渡临津江,攻占长坡里、高士洞一线,以勇猛果敢的动作直插议政府,实施战役迂回,切断敌人退路,阻击增援之敌。得手后,以一部向汉城推进并待机攻占之……”

“保证完成任务!”六十四军两位指挥员当场表态。

“萧应棠、王道邦!”杨得志严峻的目光转向第六十五军军长、政委。

“这次战役,你们担当兵团的第二梯队,炮六师三十一团负责火力支援和掩护。战斗打响后,你们由新岱戍滩浦渡江,从敌人左翼向东突击,协同六十三军歼灭江南之敌……”

“是!”萧应棠、王道邦愉快地受领了作战任务。

全部作战任务布置完毕。这时,兵团政委李志民开始发话了:

“同志们,这一仗是我们十九兵团出国的第一仗,我们要旗开得胜,全力打好这一仗!你们回去以后,要加紧做好准备工作,把工作想深、想细,决不能打元把握之仗……我们要在这第一仗中经受考验,要在第一仗中立功!”

李志民简短的动员,慷慨激昂,铿锵有力。

杨得志一边与指挥员们握手道别,一边笑着说:“大家回去以后要各司其职,谁要是完不成任务,到时候我找你们算帐!好啦,等打好了这一仗,我们一起好好庆贺!”

夜幕降临了,笃庄洞的村舍渐渐隐没在幕色中。

兵团指挥部里,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副司令员郑维山正围坐在那张用弹药箱摆成的办公桌前。一场大战即将开始,此时,三位指挥员心里异常不平静。尤其这场大战对于十九兵团来说,是入朝第一仗,就更加显得非同寻常。

洞外,不时传来隆隆的炮声和偶尔敌机凌空飞过的响声,洞外吹来的晚风夹带着浓浓的硫磺味,刺鼻难闻。

眼下,部队正处于紧张的临战准备状态,忙了一天,此时杨得志已感到疲惫不堪,那条刚刚受伤的左腿也酸痛不已。于是,杨得志下意识地用手揉搓左腿受伤的部位。

“老杨,不要紧吧?”李志民关切地问。

“真是奇迹!车都撞坏了,人却没事。你这真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杨司令员,就凭这,我跟着你准没错!哈哈!”副司令员郑维山在一旁打趣地说道。

杨得志苦笑地摇了摇头。

4月6日这天晚上,志愿军司令部关于第五次战役的会议刚刚结束,杨得志、李志民便分乘两辆车,由君子里匆匆赶回笃庄洞驻地。自从今年2月中旬入朝第一天的“险情”后,为避免遭敌轰炸,兵团首长一同“光荣”,杨得志和李志民便制定了一条不成文的规定:凡兵团领导同志乘车开进时,杨得志和兵团其他领导同志不同乘一辆车。

朝鲜的4月,仍然寒气袭人。杨得志的车在前,李志民的车在后。志司刚刚传达的五次战役部署,令杨得志和李志民兴奋不已。他们恨不得一步赶到营地,立刻传达下去。道路虽然难走,但车速仍在50迈之上。

那时候夜间行车,会经常碰到敌机的袭击。为了防止遭到空袭,他们乘座的吉普车的篷盖已去掉,并安排专人在车上观察敌机。这次,也是如此,警卫员郭长荣和段友荣担负着这个任务。大概走了一半路程时,突然间两个警卫员几乎同时喊道:“有敌机!”不一会儿就听到了飞机的轰鸣声。

司机李根忠侧耳听听,说:“是‘挂灯笼’的夜航机。”说着踩了下油门,又加快了车速。这时,敌机果然抛下了几颗照明弹。

然而,就在照明弹亮起来的瞬间,车上的杨得志司令员突然大叫一声:

“不好……”

话音未落,紧接着就是“轰”得一声巨响,吉普车与迎面飞驰而来的一辆大卡车憧在了一起……

原来,司机和警卫员只顾看天上的敌机,却没有注意前方。然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迎面驶来了一辆大卡车。

杨得志被甩出10多米远,昏迷不醒。

警卫员郭长荣慌忙跑到杨得志身旁,惊慌失措地大叫:“司令员……”

李志民看到前面的情景,一个可怕的念头从大脑中划过:“这回完了……”于是,恐慌地跳下车,惊呼:“老杨……”

过了很长时间,杨得志十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一把抓住李志民的手,费了好大的劲儿终于站了起来。

李志民问:“怎么样?”

杨得志活动了一下手脚,说:“腿没断就没有事。”接着,杨得志看了看郭长荣,问:“你伤着了吗?他们俩怎么样?”

小郭没有回答,他好像在抽泣,杨得志知道他在为自己担心。忙说:“没关系,我这不活得好好的嘛!”

李志民说:“太危险了!你和小郭、小段被甩出去10多米,李根忠的胸口被方向盘顶了一下。看,车的保险杠都撞弯了!”

这时,段友荣一手提着卡宾枪,一手抓着一个战士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

小段抓着的战士是卡车司机。他大喊大叫地批评那位司机,甚至嚷着:

“我枪毙了你!”

杨得志急忙走上前,关切地问道:“你伤着没有?”

司机低着头不说话。

李志民问他:“是不是边行车边打盹了?”

司机点了点头,仍然没有说话。

杨得志说:“撞了车,这下清醒了。快检查一下你的车走吧,不过以后要注意呀!”

司机这才抬起头来,哽咽地说:“首长是哪个部队的?你的车让我撞坏了,坐我的车,我把你送回去吧。”

小段没好气地问:“你是哪个部队的?”

司机说:“十九兵团的。”

杨得志说:“那好,我们是一个部队的,你走吧。”

司机朝杨得志敬了个举手礼,说:“对不起首长。我回连队要检查的。”

说罢便走了。

小段看着走了的司机,不安地问道:“就这么让他走了?”

杨得志笑着说:“怎么?你还真要枪毙人呀!”

李志民在车上开玩笑地说:“鬼子的飞机没把你炸死,却差点葬送在自己手下人的车轮下,你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呀!”

杨得志笑答:“不求后福,但愿别再来一次啦。”

回想起几天前可怕的一幕,杨得志笑着对李志民说:“要是仗还没打,就在意外事故中‘光荣’了,那我可真的会死不瞑目了!”

“老杨,你放心吧,总理的吉言在保佑我们呢!”李志民半开玩笑地说。

杨得志望着眼前的两位战友,动情地说:“是啊,总算盼到这一天了。

这第一仗,我们无论如何要打好,不能辜负了总理和祖国人民的期望啊!我看今天晚上兵团指挥部就动身前移吧。”

李志民十分赞同地说道:“来,我们一起研究一下。”

临津江是朝鲜中部的一条大江。江面宽百米左右,由于受海潮的影响,江水时深时浅,涨潮时水深齐岸,落潮时也有一米以上。江南岸是连绵的群山,纵岳山、磨义山、道乐山是主要制高点。敌人依托有利地形构筑了坚固的防御体系,堑壕、交通壕、地堡、铁丝网、地雷布满了大小山头,并以主力防守江南第一线高地及纵深诸要点。江面架有坦克浮桥一座,沟通临津江南北,江中布有铁蒺藜。其炮兵火力可控制江面和江北诸要点及通路。

要突破临津江是相当困难的。

4月20日,临津江北岸。夜幕笼罩下,岸边崎岖的山路上传出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第六十三军军长傅崇碧带领一班人马,借夜色作掩护前来江边实地侦察。走在傅崇碧前面的是一八七师师长徐信,紧随其后的是一八七师的几位团长及参谋人员。

将要开战的第一仗,傅崇碧把六十三军最艰巨的突击任务交给了徐信这个师。而能否顺利渡过临津江,则是能否完成这次突击任务的关键一步。为此,作为师长的徐信当然马虎不得,而作为六十三军军长的傅崇碧更是夜不能寝,食不甘味。这入朝作战的第一仗,兵团首长就把最重要的突击任务交给六十三军,不用说,这是对六十三军最大的信任。很明显,担负第一梯队的突击任务就意味着打头阵,这种光荣感不仅傅崇碧本人心里美滋滋的,就连下面的战士听了都兴奋不已。

然而,争取到突击任务不仅仅是一种荣耀,光荣的背后包含着艰巨和更多的流血、流汗。更何况,朝鲜战场面对的是拥有陆、海、空主动权和优势装备的“联合国军”。并且,出国作战,人生地疏,语言不通,所有这些,都为完成突击任务,增加了空前的难度。

于是,急性子的傅崇碧和血气方刚的徐信两人一合计,便决定连夜赶到江边,摸准情况。为此,他们还专门从江边请来一位十分熟悉临津江情况的朝鲜老汉当向导。

在老人的带领下,他们来到江边。茫茫天幕下,江水似银灰色的绸缎在微风吹拂下飘动着,带有些凉意的夜风从江上扑面而来,江流的滔滔水声更平添了几分寒意。对岸,敌人的探照灯不时地照来照去。

傅崇碧和徐信拨开茂密的苇草,仔细地观察着对岸的一切。朝鲜老汉指着前面的江面对傅崇碧小声说:“这一段江面,最深的地方水深不过1米,我们以前过江,都走这里。”

徐信眼睛一亮,高兴地对傅崇碧说:

“军长,我下去试试!”说完,徐信和手下的团长及几个参谋人员一同隐蔽地向前走去……

几十分钟过后,徐信带着几个人落汤鸡似地出现在傅崇碧身边。

“怎么样?”傅崇碧急不可待地问道。

“没问题,老大爷说得很对。这一带几百米的江面完全可以涉水过江!”

徐信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气喘吁吁地回答道。

“好吧!徐信,这次突击任务,兵团首长交给我们军,而我又把任务交给你,该怎么做,这回可就看你的啦!”傅崇碧听了徐信报告的情况,终于松了一口气。

“放心吧!军长,我保证10分钟突破临津江!”徐信信心十足。

4月22日黄昏,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到来了。

18时整,“三八”线附近,西起开城、东至鳞蹄的几百里地域内,我志愿军万炮齐鸣,密集的炮弹怒吼着泻向敌阵地。第五次战役打响了。

左翼突击集团,第四十军以勇猛、果敢的动作向敌纵深猛插,不到两天的时间,突入敌人纵深30多公里,切断了敌人东西向的联系。第二十六、二十七和二十军到23日凌晨也已突入敌纵深达20多公里。

中路突击集团从敌正面实施突击,由于队形密集,影响了部队动作,因而未能迅速突破敌人阵地;尔后,虽然在栗隅地区遭遇了美三师的一个团,但由于在实施分割迂回断敌退路时不够大胆迅速,失掉战机,导致敌人大部逃窜。

右路突击集团的战斗尤为激烈。22日夜,临津江两岸的炮火织成了密集的火网。片刻,成群的敌机涌入江面上空,黑压压的炮弹乌云般压下来。江岸是飞扬的泥土、石块和烟雾;江中是林立般的水柱,海浪般的水涛。对岸,敌人轻重机枪疯狂地封锁着桥梁、渡口、徒涉点。然而,他们却难以封锁住众多的突击点,战士们冒着敌人的炮火,跳到齐腰深的水中,向对岸冲去……

不久,一线突击部队的战报传到了兵团指挥所:六十三军第一梯队一八七师4个团已经胜利过江,并已接近敌警戒部队。

杨得志看了看表,从发起攻击到现在仅一个多小时。杨得志一拍桌子,高兴地对李志民说:“这速度不但敌人感到惊奇,连我们自己也感到意外,实在是太快了!”

说完,他接过傅崇碧打来的电话,大声讲道:“请你告诉徐信,要继续发展胜利,扫除敌警戒,抢占制高点,向纵深发展!”

一八七师所以能迅速过江,主要是他们大胆采用了白天从集结地进入江岸突击点埋伏起来的办法。临津江守敌凭借坚固的防御工事,天上又不断飞机侦察,绝未想到我白天敢接近江岸。一八七师恰恰利用了这一点,严格伪装,采取多路纵队,拉开距离,沿山间小路,抵近江岸。并且作了突击不成便强攻的打算,结果突袭成功。这不仅大大缩短了渡江时间,而且给其他部队以极大的鼓舞。

我左右翼突击部队展开渡江时,敌人的炮火更加密集,敌机也在疯狂地轰炸,照明弹、探照灯照得江面白昼一般,加之水底的铁丝网和地雷,我军伤亡比较严重。但是,战士们早已置个人的生死于度外。我炮兵加强火力压制敌人的炮火,高射机枪集中火力对付敌人的飞机。江水中的指战员前仆后继,踊跃渡江。

午夜,由于海水涨潮,江水猛增,我军小部被阻江北,直到23日拂晓,海潮跌落,我右翼突击集团才全部突破临津江。

六十三军过江之后,继续向敌纵深开进。相继夺取了敌4个高地,穿越30里崎岖山路,粉碎敌人10多次阻击,拿下了纣岳山,控制了江南第一制高点,割裂了英第二十九旅与美三师的联系。

主力继续南进,于25日18时突破了伪一师及英二十九旅主要防御地带,占领汶山、弥驰寺、直川里、中牌力、七峰山地区,先后歼灭伪一师一部及英二十九旅大部计4000余人。这中间五六一团战士刘光子一人俘虏63个英国兵的事迹,成了当时在部队流传的一大新闻。

这除了刘光子战绩突出之外,还因为被俘的这些英军士兵,每个人的军帽前后各有一颗帽徽。原来这些士兵是英军著名的格洛斯特团的。这个团在1801年远征埃及的殖民战争中反败为胜,英皇授他们为“皇家陆军”,并以佩戴两枚军徽为标志。

就在我一八七师突破敌临津江防线的第三天,五六一团二连战士刘光子正在空防洞北山最东端的山头上放哨。按营里的统一部署,刘光子的这个战斗小组负责控制山下的这条公路,阻止雪马山方向的敌人从这里逃跑。

刘光子此时所站的位置,实际上是敌人的后方,西北方向的雪马山主峰上,我五六○团与敌激战正酣,雪马山上敌空机群飞来飞去,不断地向山北面俯冲、投弹……山下面,杂草丛生,南面不远处,可以见到敌人丢弃的纸烟盒,碎纸片和空罐头盒等杂物,从这所有迹象判断,敌人曾在这里驻扎过。

突然,刘光子发现山下面的草丛中,有七八个敌人在走动,不一会儿,这几个敌人便隐没到小松树林里了。

刘光子隐蔽地摸到那片小松林,他用手轻轻拨开面前的松树枝,发现那帮家伙正垂着头龟缩在一起,仔细一数,竟然是8个!从敌人的神态上判断,敌人很可能是被打散逃来的。然而,面对这八个家伙,刘光子身单力薄,总感到无从下手……

正着急之中,刘光子眼睛一亮:他看到在敌人侧后,有一块黑黝黝的巨石,周围尽是密密的野草。刘光子暗喜:这可是个有利地形!于是,他提起冲锋枪,蹑手蹑脚地向那巨石摸去。

他紧贴着石头朝下望,呀!眼皮底下,敌人近在咫尺。他把身上带的两颗手雷摆放在面前,然后紧握冲锋枪。刘光子屏住呼吸,一咬牙,“哒哒哒……”一梭子弹猛扫过去,敌人“吱哩哇啦”滚成一团,其中一个敌人抱起枪,疯狂地向刘光子这边窜来。

正当刘光子准备更换弹匣还击之际,出乎意料的情况发生了——刘光子身下的巨石底下,呼呼啦啦拥出一大批敌人!刘光子恍然大悟:巨石底下的石洞隐藏着大批敌人,刚才那个未受伤的敌人是来报信的。

此时,敌人已发现了刘光子!

骚动的敌人在一个军官的带领下,端着枪朝刘光子走来。敌人一步步靠近,刘光子猛地一扣扳机——糟糕,子弹打光了!刘光子禁不住心里一沉。

一大片黑洞洞的枪口在一步步逼近刘光子,情况万分危急。刘光子注视着敌人,右手暗暗地抽出手雷的保险环。此时,刘光子还不想与敌人同归于尽,他只有一个念头:消灭一个赚一个,消灭两个赚两个!说时迟,那时快,刘光子突然把手雷往下一推,向后就势一滚,只听“轰”得一声巨响,硝烟、碎石同时飞向空中。由于距离太近,刘光子也被剧烈的爆炸声震昏。

刘光子战斗小组的战友听到枪声和爆炸声,一看刘光子不在,知道有情况,便循着爆炸声迅速赶来,向敌人猛烈扫射。

刘光子醒来后,听到对面山头上枪声很急,透过硝烟他己看到了班长和战友们……刘光子顿时来了劲,他站起身往下一看,发现被打散的敌人正拼命地顺着山沟往南跑,身后丢弃的枪支、军服等散落一地。

见此情况,刘光子提起冲锋枪,紧追不放,有几次被敌人的尸体绊倒,他爬起来继续追。很快,刘光子便冲到了敌群中间,他仍紧盯着最前边的敌人猛追,在距前头敌人还差一步的时候,刘光子握紧手中的冲锋枪枪柄,往前用力一抡,刚好击中敌人腿部,前面的敌人“扑通”一声栽倒在地,狗吃屎状爬在地上喘着粗气乱哼哼。

刘光子端起冲锋枪,朝天扫射了一梭子,然后大声喝道:

“站住!再动老子就开枪啦!”

在刘光子威严的目光注视下,面对刘光子黑洞洞的枪口,敌人一个个被吓得魂飞魄散,战战兢兢地放下枪,举起了双手。

刘光子一边指着山头,一边用刚学来的半生不熟的英语命令道:“狗头!狗头(GOTO)!”

听到命令,俘虏们一个个举着双手,自动排成两行,垂头丧气地向山上走去。刘光子眼见俘虏丢了一地很漂亮的自动枪,心里痒痒的。然而,他听到不远处渐紧的枪声,又怕敌人援兵赶到,误了事。更何况独自一人,也拿不了这么多枪。于是,他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支英式冲锋枪背到肩上,然后,端起枪,押着这一大群俘虏上山去了。

大家看到刘光子一人抓了这么多俘虏,高兴地上前将刘光子团团围住,问这问那。一个战士走到俘虏群清点了一下,哈!一共63个!

回来后,刘光子才知道,他抓来的这63个俘虏,竟然是被英国女皇誉为“皇家陆军”的英二十九旅格洛斯特营的!

与六十三军相比,六十四军的进展情况却不尽如人意。

六十四军渡江攻占了长坡里、高士洞一线后,遇到了美一军坦克群的陆地封锁和航空兵空中大面积轰炸的疯狂阻击,行动困难,进展缓慢。特别是担任穿插分割任务的两个师,被敌人紧紧地缠住,不得脱身,很有影响整个战役进程的危险。

十九兵团指挥部里,杨得志接到这一报告后,心情十分沉重,便立即与副司令员郑维山、副参谋长康博缨研究对策。尔后,杨得志将电话直接打到第六十四军指挥部,他对军长曾思玉讲道:

“曾军长,兵团己决定派第二梯队六十五军的两个师前去增援你。望你组织大部分部队钳制住敌人,用另一部分兵力迅速突击,向敌人纵深穿插,务必要完成志司赋予的分割迂回任务!”

接到增援的命令后,六十五军的两个师火速渡江赶到了长坡里。但由于六十四军攻击东文里受挫,加之缺乏突围穿插的经验,敌人的火力又猛,左冲右突,终难突破敌防御阵地,致使六十四军8个师加六十五军的2个师,共5个师拥挤在临津江南岸约20平方公里的狭长地带里,遭到了敌炮兵、航空兵的火力轰击,伤亡很大。

他们苦战3天后,终于突破敌阵地,随即向敌人纵深推进。然而,毕竟失去了3天的时间,在分秒必争的现代化战争条件下,3天,72个小时,这实在是太宝贵了!

协同六十四军担任穿插任务的兵团侦察支队和六十四军五六九团三营在正面攻击的同时,勇猛地向敌后突进。

这两支部队20小时打垮敌人7次阻击,前进120里,占领了通向汉城的交通要道、议政府附近的制高点——道峰山,炸毁了山下公路的铁桥,切断了敌人的退路。敌人为了援助被我切断退路之敌,疯狂地向道峰山进行炮袭。

据后来的报告,开始的一天,道峰山上落弹不下数千发,山腰上炮弹坑套着炮弹坑,碗口粗的柏树像高粱秆一样被炮弹砍断。但是我占领道峰山的指战员发扬了大无畏的革命精神,挖掩体,跳弹坑,巧妙地躲避着敌人的炮袭,并监视着山下的敌人;夜间还派出小分队袭击敌人。他们像插入敌人心脏的钢刀,在这里坚持战斗3天4夜,打乱了敌人的纵深防御。后来“志司”分别授予他们以“道峰山营”、“道峰山支队”的光荣称号。

在这两支部队占领道峰山的同时,六十二军一八九师在土桥场包围了敌人2000余名。激战一小时后,由于我们仅有一个营断敌退路,敌人迅速调整了队形——80余辆坦克分别为前导与外围,人在中间,在20多架飞机掩护下,向南逃窜了。

与此同时,由司令员兼政委宋时轮、副司令员陶勇、参谋长覃健等率领的左翼突击集团突破敌人防御后,主力乘胜插向敌人纵深,沿途打垮敌人5次阻拦,歼灭美二十四师和伪六师各一部,突击到“三八”线以南地区,胜利完成了战役割裂任务。

由司令员兼政委陈赓、副司令员王近山、副政委张楠生、参谋长王蕴瑞等率领的中央突击集团突破后受到美三师和土耳其旅顽强抵抗,进展比较缓慢。几经激战,歼灭美三师一部。

4月29日,五次战役第一阶段的作战任务胜利结束。

十九兵团入朝第一仗,即歼灭英二十九旅大部、土耳其旅一部,共歼敌2.3万余人。第一仗就取得了如此大的胜利,按战前之诺,十九兵团本该好好庆贺一番。然而,几天后,十九兵团司令部却收到志司一封特殊电报,此电是彭德怀司令员拟写的。

电报指出:

一、第五次战役第一阶段你军任务为突破临津江迅速插至议政府及其以南断敌南进退路,为什么没完成任务?原因何在?必须严格追究责任。

二、军(兵团)侦察支队及一九○师五六八团三营能迅速插至道峰山,途中电台打掉,据说还能派人返回联络,证明是可以插过去的。为什么师主力不继续跟进?军亦不严加督促。该侦支与三营打得很好,全体同志都值得记功表扬。请即将该两部负责干部姓名报来,以便通报全军嘉奖。

以上两项,电到24小时答复。

从电文的语气,和电文中彭总所加的注重圈,杨得志、李志民仿佛看到了彭德怀那张充满温怒的脸。

对此,杨得志后来在他的回忆录中这样写道:

“后来,彭总告诉我们说:‘那个电报是我亲自修改的咧!我是生了气的咧!’……一向治军极严,赏罚分明的彭总,我们是熟悉的。”

“接到电报,我和政治部陈先瑞主任火速赶往六十四军,参加他们正在召开的紧急党委会议,了解具体情况,总结经验教训,鼓舞斗志准备再战。

曾思玉、王昭和担任穿插任务的两个师的主要负责同志心情不好,很是痛心。

他们都认真地进行了诚恳的自我批评,师的负责同志甚至流着泪对每一个战术动作都作了检查。”

“……我和先瑞同志代表兵团党委承担了我们的责任。我们在肯定指战员们顽强的战斗意志的同时,对军、师领导提出了现在想来是相当严厉的批评。战争就是这个样子,它来不得半点温情。根据军党委的意见,兵团党委决定给两个先头师的师长、政委以降级和通令警告的处分;给打得好的兵团侦察支队和三营的同志记了功,并上报志司和彭总。”

十三、蝶血北汉江

当志愿军胜利北撤的时候,人们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灾难正降临到他们头上!险!三兵团被敌人切断退路。关系到一八○师命运的最宝贵的时间,在混沌的大脑中消失了。军长韦杰眼看着一八○师被围,施出浑身解数,却仍爱莫能助。一个个士兵瘫倒在敌坦克的履带下……郑其贵终于清醒地意识到:完了!一八○师将从志愿军的编制序列中被一笔钩销。当年的六十军军长悲叹不已话当年……

五次战役结束以后,我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主力奉命北撤。

此时,我军面临的最大问题是后勤保障跟不上。由于敌人空中轰炸,交通不便,部队所需的弹药和粮食供应陷入严重困难的境地。在如此恶劣的战争条件下,志愿军战士视祖国和人民的利益为最高利益,高度发扬吃大苦、耐大劳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和国际共产主义精神,为了更多地消灭敌人,宁可饿着肚皮,也不愿“饿”着枪支,每次行军参战,总是“子弹多些再多些,给养少些再少些”。然而,即使这样,部队所带的粮弹也仅仅勉强维持7至10天。

美李军在屡吃败仗之后,开始将视线移向志愿军的后方供应。美第八集团军统帅李其微在研究了我志愿军的后方供应问题后,即以“礼拜攻势”之名,制订出一个新的战术:在我军进攻的时候,他凭借其汽车、坦克,故意边打边撤,以消耗我军弹药。而大约一周过后,待我军粮弹匮乏之际,他则以其机械化部队像磁铁一样把我军紧紧粘住。对此,李其微美其名曰“磁性战术”。

此时,五次战役刚刚打完,我志愿军大举北撤,于是李其微盯准这个机会,脸上露出了狰狞得意的一笑:OK!实施“磁性战术”的机会来到了。

5月23日晨,李其微集中了4个军13个师的兵力,以摩托化步兵、坦克、炮兵组成的“特遣队”为先导,在大量的航空兵和远程炮兵的支援下,开始有计划、有部署的疯狂反扑。

本来,我志愿军向北转移是胜利回师的主动行动,但此时,由于各级指挥员对敌人有计划地实施猛烈反扑的规模和形势估计不足,加之我军当时是胜利后的班师,全军上下普遍存在着麻痹思想,导致部队北撤的组织计划不够周密。更糟糕的是,由于部队未安排好交替掩护,第三兵团的电台又被敌机炸毁,所属部队失去指挥达3天之久,在第三兵团的中部战线一时出现混乱。加之一些指挥员缺乏现代兵种知识,在前沿布置掩护部队时不注意破坏桥梁,也没有很好地用火力封锁道路,结果敌人一旦突破我前沿,就可长驱直入,3天之内竟向我纵深推进50至80公里!

严峻的形势出现了。

5月24日,志司总部接到报告:我第十二军军部和下属的2个师、第二十七军主力和六十军所属的第一八○师被敌切断退路,拦截在“三八”线以南地区,已呈为敌三面包围之势……

26日夜,第六十军指挥部。

六十军也是华北军区的一支老部队,入朝以后临时配属给三兵团。

此时此刻,军长韦杰心情十分沉重。在此之前,他刚刚获悉一八○师被围的消息。一八○师三面受敌,背后就是北汉江,真可谓是背水一战,一八○师处境危急!不行,必须让一八○师冲出重围!韦杰不容多想,立即指示报务员给一八○师发报:“拟令一八一师自华川以东接援你们。令你部坚决向西北方向突围……”

一八一师于当晚23时30分接到韦杰的指令后,便立即向各团下达接援一八○师的部署。然而,此时一八一师至各团的电话线中断,只好徒步向各团传递命令。由于部队分散,加之天下大雨,迟至27日2时30分各部队方接到出发命令,4小时后才到达华川、原川里、均巨里一线。然而,为时己晚,敌人已先我一步占领了这一地域。

一八一师遂组织部队从正面攻击,终不可能,至此,六十军接援一八○师的计划遂告破产。

一八○师陷于弹尽粮绝,进退维谷的险境。

战前刚由师政治部主任提升为师长的郑其贵,面对部队眼前的处境已是无可奈何。

其实,在一八○师刚刚被敌人切断退路的时候,如果郑其贵能够沉着冷静地组织部队积极突围,目前这种境地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当时的情况仅仅是敌人的摩托化步兵超越到一八○师的前头,后面没有敌人,中间也没有敌人,利用夜间完全可以突出来的。然而,郑其贵错误地估计了形势,没有果断地临机处置,在当时的危急时刻,还犹豫不决地向六十军指挥部发电请示:

我们是否可以向北汉江撤退?军指挥部的回电是:接兵团指示,令你部在北汉江以南原地防御,以掩护伤员后撤。

当时,志愿军尚未转移的伤员多达8000人!

此时的郑其贵始终格守着党的政工干部特有的准则:上级的命令就是一切,违背上级命令是决不允许的。很显然,他缺乏军事指挥员应有的干练和果敢,尤其缺乏随机应变的处事能力。于是,关系到一八○师1万多人命运的最宝贵的时间在他混沌的大脑中永远消失了。

面对敌人强大炮火的冲击,一八○师涣散了。到现在为止部队已经3天没有粮食了,只有靠山上的野菜聊以充饥。而许多人由于辨不清有毒的野菜,误食后中毒……

部分战士开始开小差。敌人利用一八○师的被俘人员,在飞机上向一八○师阵地喊话,作劝降宣传。

一八○师指挥部开始焚烧文件、密码本,师直、五三八团、五三九团和五四○团也开始焚烧文件……

郑其贵指示报务员向军指挥部发出最后一封电报:一八○师将分散突围,各自为战。尔后,将电台毁掉,将武器投向滚滚逝去的北汉江……

在凄凄淫雨中黑夜来临了。司号员最后一次吹响了军号,呜咽低沉的号声回荡在一八○师阵地上空。郑其贵通知一八○师自动解体,官兵们自愿结合,分成多个小组朝各个方向寻找出路去了。

师长郑其贵和副师长段龙章等带数百人从东北方向突围。他们支撑着饥寒交迫、困乏无力的身体,一步一滑,艰难地越过一座座山岗,走进一条很长很深的山沟,他们在这遍布乱石荆棘的深谷中,跌跌撞撞地向凶吉未卜的前方摸去。

天至将明,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他们终于走出了沟口,展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片小树林,望着眼前平坦的地域,郑其贵长吁了一口气,随即又打了一个冷颤——他的全身早已不知什么时候被雨水淋得湿透了。这时,一种本能的求生的欲望重又爬上心头,浑身也来了劲,他招呼一下大家,便甩开大步向树林方向走去……

突然,一阵低沉的马达的轰鸣声从树林中响起,尚未等郑其贵回过神来,几十辆坦克已经冲出树林,紧接着坦克开炮了。隆隆的坦克和着履带转动的嘎嘎声左冲右撞,一个个士兵瘫倒在坦克的履带下……

郑其贵绝望了,他嘶喊着发疯似的向树林深处跑去,此时,郑其贵才清醒地意识到:完了,一切都完了!一八○师从此即将在志愿军的编制序列中消失了。

……

截止到5月30日,一八○师师长郑其贵、副师长段龙章和一些零散人员归队,总共不到千人!

一个整编师,全员11000人,此役一八○师竟损兵折将多达万余人,其中有5000余人被俘!这是志愿军在朝鲜战争中人员被俘最多的一次。

对此,彭德怀非常痛心,也非常生气。事后,他在志愿军总部召开的军以上领导会议上大发雷霆,并当面质问六十军军长韦杰:

“你这个韦杰,军长是怎么当的?命令部队撤退时,你们就知道照传电报,为什么不安排好?”

“还有,你们那个一八○师,本来是可以突围的嘛,你们为什么说你们被包围了?敌人不就是从你们前面过去了嘛,有什么大不了的?敌人白天过去了,可晚上还是我们的天下嘛!……哪有像你们这样把电台砸掉、把密码烧掉?!”

对此,彭德怀本人也深感内疚。他在总结五次战役后期失利的情况时,曾经这样说道:“关于第五次战役的打法,洪学智曾向我提过意见,我没采纳。现在看来,洪学智的意见是正确的。”

愧疚之情溢于言表。由此,我们看到了彭德怀元帅那光明磊落、敢于正视自己的高风亮节。

的确,在瞬息万变的现代化战争条件下,根据敌我力量对比和战场情况变化,及时地总结经验、吸取教训是十分必要的。为此,在很多年后,韦杰在认真总结这次战役时,开诚布公他讲了自己的几点认识:

一、战役的作战动机是好的,想多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多占一些地区,有利于和谈,但在作战指导上有轻敌麻痹的思想,没有贯彻量敌用兵的原则,确定战役目标和任务超过了志愿军的作战能力。当时敌军是机械化装备,机动快,火力强,掌握了绝对制空权,而我军还是劣势装备,部队行动全靠两条腿走路,补充一次弹粮仅能维持7天左右,对付敌装甲坦克,除了炸药以外,一个连仅有几发莫洛托夫手雷,各级炮兵数量甚少,在这种力量对比悬殊的情况下,我军作战,每次战役的规模不宜过大,口张大了,势必兵力火力分散,纵深大了,在物资保障和兵力机动上必然力不从心,战役发起时间过早,反击的口张得过大,部队远离后方大幅度跃进,未能趋利避害,结果一、二阶段未能圆满实现预期目的,没有做到知己知彼,对敌人企图判断有误,对我方困难顾及不够,没有从最困难,最复杂的情况考虑,没有多设想几种作战方案,多准备几手对付敌人的办法,具体反映在战役初期,对付敌人撤退缺乏准确分析,只看到敌人表面上的败退,未能识破敌人撤退中藏有避我锋芒,诱我前出,待机反扑的阴谋,因此各级指挥员缺乏多手准备。如一八○师奉命于北汉江以南担任掩护伤员转移任务时,敌人已发起进攻,该师还以为敌人是“以攻为守”,没有及时调整部署,应付新的情况。再者,作战部队没有根据对象的变化进行充分的准备。我三兵团参加五次战役系入朝同美军第一次交手,一方面部队入朝仓促,各方面准备不足,另一方面对同美、李军作战缺乏经验,又没有对敌作战特点认真加以研究,因而对敌人机械化部队机动速度很不适应,在战斗中不能依照新的情况来判明敌之企图,立下正确决心进行处置。不能迅速转换战斗样式,不能迅速集中兵力,力争主动。

二、兵力部署分散,各级都没有掌握强大的预备队,战役中我反击部队一线展开,向前平推,反击没有形成拳头,阻击没有突出重点,各级预备队很少,力量薄弱,缺乏后劲,部队消耗后无油可添。5月23日敌乘我军转移之机全线反扑时,我军全线一度处于被动。战役开始,六十军为兵团左翼梯队,战役第二阶段发起后,兵团将我军的3个师分由兵团、十二军、十五军指挥,分散在3处作战,军部在战役过程中没有掌握机动兵力,战斗行动受到很大影响。在阻击敌人北犯时,3个师虽然奉命归建,但位置分散,相距甚远,客观上造成全军不能根据新的情况调整部署,全军仍一线配置于30公里正面上,军的防御缺乏韧性,一八○师被围时,其余2个师仍在春川东北地区,山高路窄,行动不便,不能及时救援。如能在战役结束撤离时迅速将一八○师、一七九师转移至北汉江以北地区并肩组织防御,将一八一师作为第二梯队,同时加强与友邻的联系,形势将有利得多。一八○师被包围之时,三兵团也无任何机动兵力,不能增援六十军,解围一八○师。兵团防御地段本身也处于非常危险的情况,无力支援。

三、未能选择良好的阻止阵地,实行重点防御。以劣势装备抵抗优势装备的敌人,必须有良好的阵地作依托。我军由反击转入防御时,对此未能引起足够的认识,没有经验,给敌人以可乘之机。一八○师在北汉江以南阻止敌人,背水而战,地形条件极为不利,又未能以精兵扼守公路,使敌人突破防线长驱直入。一八一师某团防御伏主山阵地时,没有以高地主峰为重点进行防御,而使该主峰被敌占领,敌人居高临下,我守各部队被迫撤出。

四、组织指挥不严密,与友邻协同失调。五次战役中在组织指挥上没有照顾部队建制,部队建制打得很乱,这给部队作战行动带来极为不利的影响。

战役第二阶段结束时,兵团令我六十军采取防御,接到命令时,我军兵力相当分散,军里没有掌握战斗部队,各师虽奉命归建,但短时间内无法收拢。

一八一师到军部120多公里,要走好几个晚上才能归建,一八○师在加平方向遭敌反扑,陷入不拔,无法归建,同时兵团也没有把该师交回来,掩护伤员转运的任务由兵团直接向该师下达。兵团自23日至26日3天与各军失去联系,只有一七九师后撤路线同军部一致。该师刚赶到军部附近,敌坦克部队已到了华川。军部当时令该师在马坪里以北的丘陵地带挡住敌人沿公路北犯,把敌人的锐气打下去了,但一七九师亦遭受很大伤亡。后来彭总在总部开会时讲:“六十军机动灵活,能够将一七九师使用在这个方面上,把敌人挡住了,否则敌人沿春川这条公路插到元山港背后,后果将更为严重。”

实践证明,大兵团作战,友邻协同至关重要。5月23日,在一八○师遭受敌人攻击时,友邻部队事先未通报,突然后撤,使一八○师侧翼更加暴露,敌人乘机猛插城隍堂,使一八○师完全陷入三面受敌,背水作战的不利局势。

五、通信联络没有保障,指挥经常中断。在整个战役中,通信联络不能保持通畅,其原因,一是通信组织不健全,装备落后,技术不高;二是各级指挥员对此重视不够,还不善于运用通信工具和各种通信手段并用,以致使重要任务下达、紧急情况上报不畅;三是经常遭空袭,加之少数通信人员责任心不强,造成作战指挥受到干扰,兵团与各军失去联系达3天之久,军部与各师电台联络也多次中断,有的整天失去联系,有的电报没有发出,有的收到电报没能及时译出,造成指挥失灵,贻误了战机,造成了被动。

六、后勤保障能力差,部队作战行动受到极大限制。在战役中敌人完全掌握了制空权,对我交通线进行轰炸封闭,战役中我军前出大远(六十军最远前出200公里),远离后方,补给困难,伤员难以后送,部队通常只能保持7天的作战能力,给作战行动和阻击敌人反扑带来极大的困难。敌人对我们的这些情况摸得很清楚。前阶段他们采取后退,诱我前出,待我方弹粮耗尽再作反扑。这个深刻的教训必须记取。一八○师在向北突围中,有的部队弹尽粮绝,吃野菜,吃野草,中毒和饿死部分人员。

七、一八○师主要领导遇险慌乱,指挥失当。该师被围后,广大干部战士表现是好的,许多指战员表现出英勇顽强、坚决勇敢、艰苦奋战、不怕牺牲与敌人血战到底的英雄气概。但师主要负责干部却政治上动摇,惊慌失措,贪生怕死,丢掉部队,单人逃跑,未能果敢地、沉着地指挥部队坚决突围,因而使全师遭到重大损失。

关于五次战役一八○师受损失的责任问题,军委总部首长早有结论。

1952年10月,周总理当面对我说过:“韦杰同志,一八○师失利没有你的责任。”彭总在志司党委会上也说:“在五次战役中六十军对情况的处置是正确的。”尽管如此,我总感到很有必要将这段真实的情况做个认真的回忆。

我一生经历了43个战役,大小战斗525次。有成功的经验,也有失败的教训。真实地将在抗美援朝战争中一八○师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经验教训,回忆总结,留给后人,是有重要意义的,也是一个老兵的责任。

作为当时第六十军的军长,韦杰的着眼点可能更实际、更具体一些。无论是非曲直,在此,我们不好妄加评论。然而,对于我们全面认识一八○师所遭遇的那场灾难,韦杰所提供的上述情况,必定会给我们以新的启示。

十四、钢铁部队

铁原,攸关全局。守铁原,萧应棠告急。危急时刻,杨得志亮出六十三军这张王牌。彭德怀:告诉傅崇碧,他损失一个团,我给他补一个团,损失一个师,我给他补一个师!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铁原!有的连只剩下两个人。杨得志关切地告诉傅崇碧:应当允许部队有得有失……“特功八连”剩下的58个人阻击敌人一个师的进攻。彭德怀:要给你们发新衣服、新装备,还有烟、有酒、有各种罐头!战斗结束,六十三军一下补充了1.3万名老兵。

5月28日,九华里第十九兵团指挥部。

针对敌人利用我志愿军向北转移的机会,实施其“磁性战术”这一情况,志愿军总部根据敌情的变化,在我军转移、阻击以及抗击线等方面立即作了周密部署:十九兵团第六十三、六十四军和人民军一军团分为左、中、右三路向渭川里、涟川以北地区转移;六十五军执行阻击任务。

彭德怀曾专门打电话给杨得志,再三说明:为了确保涟川、铁原一线的安全和掩护兄弟部队第三兵团转移,要求六十五军在议政府、清平川地区的阻击任务必须坚持15至20天。

杨得志十分清楚:涟川、铁原一线是朝鲜西部地区的重要交通线,既有公路,又有铁路。而铁原又是我志愿军囤积物资的主要供应站。一旦被敌人占领,就会切断我东西战线的联系,直接威胁到正在进行的我全军转移。六十五军的任务十分艰巨!现在,六十五军在粮、弹、兵员消耗比较大的情况下,已经坚守了4天。然而,总部的要求是让六十五军阻击15至20天!想到这里,杨得志不禁为六十五军捏着一把汗……

正在这时,电话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恰好是六十五军军长萧应棠打来的。从电话里,杨得志分明听到了萧应棠急促的呼吸。话未出口,杨得志紧张的心情又加重了几分。

萧应棠报告:敌人集中了几倍于六十五军的兵力,并配以空军、坦克、炮兵,连续不断地强行突击。目前部队伤亡极大,有的阵地已经丢失,有的部队被迫向后撤退20至30公里,现已撤到汉滩川以北地区……

这是一个有可能危及整个战役的极为严重的情况!

杨得志预感到形势的严峻,于是他果断地对电话另一头的萧应棠指示道:

“萧军长,我会立即调六十三军火速支援你们。现在我命令你部,要克服一切困难,严格按志司的要求打好阻击,决不让敌人前进半步!”

杨得志语气坚定,态度坚决。

然而,当杨得志向志愿军总部汇报这一情况时,却顾虑重重,心情异常沉重:六十三军在没有休整,没有任何补充的情况下,阻击来势凶猛的强敌,注定要吃大亏,万一守不住……对此,杨得志向彭德怀作了如实汇报。

电话里,彭德怀斩钉截铁他讲道:

“铁原阻击战只能胜,不能败!请你告诉傅崇碧,他损失一个团,我给他补一个团;损失一个师,我给他补一个师!要不惜一切代价,坚守铁原!”

的确,在此危急关头,就目前情况,六十三军困难重重,对此,兵团首长了如指掌。六十三军自突破临津江以来已经连续作战一个多月。除了武器装备、给养供应上的严重不足,战斗和非战斗减员也相当严重。战斗中部队减员本来是很正常的。国内作战可以随打随补,然而在朝鲜却基本上没有可能。在他们防御的正面,当时有范弗里特指挥的4个师4.7万余人,平均每公里地段就有700多人;而六十三军全军仅有2.4万余人,平均每公里地段上只有370多人。武器装备方面,敌当时有各种火炮1300多门,坦克180余辆,且有空军支援,而六十三军全军包括六○炮在内仅240余门,且既无坦克也无飞机。也就是说,六十三军要把装备占明显优势、兵力多己近一倍的敌人,阻止在自己面前,使他们不能前进一步。而且阻击的时间不是1天、2天,而是10天至15天。这是彭总的命令。“军令如山倒”,没有半点余地。

身处阻击战第一线的军长傅崇碧、政委龙道权等领导同志,也深知目前严峻的斗争形势。

当六十三军接受任务后,傅崇碧军长亲自赶到军的第一梯队实行前沿指挥。他们首先在纵深20公里、正面25公里的地域构筑了临时野战工事,为阻止敌人前进打下了基础。

经过认真准备,六十三军完成阻击任务的各种安排的实施计划很快报到兵团指挥部。傅崇碧在报告中提出:在兵力部署上,采取纵深递次和少摆兵多屯兵的方法,并以多个战斗小组到前沿与敌纠缠,使敌不能过早地迫近我主阵地;在火力组织上,充分发挥各种火炮和短兵火器的威力;在战术运用上,采取正面抗击与侧翼反击相结合,并在夜晚派出小部队袭扰敌人,等等。

杨得志仔细地阅完了六十三军的作战计划后,心里感到了无限的快慰。

打心眼里说,六十三军的这个作战计划既简洁明确、措施得力,又符合实际情况。由此,他发现他的下属指挥员自入朝以来,特别是经过战役第一阶段的锻炼,在指挥艺术上,在适应新环境、新条件、新的作战对象方面,都有了很大提高。

杨得志兴奋地对正埋头研究六十三军作战报告的副司令员郑维山说:

“唔,不错。看来仗是越打越大,而作战指挥却是越来越细了。”

“是啊,这叫战争锻炼人嘛!”郑维山接着说。

过了一会儿,郑维山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

“不对呀,傅崇碧在报告里居然没提出困难?可别……”

“可别什么?你担心傅崇碧对困难估计不足?”杨得志急忙问。

“……”郑维山没有说话。

“依我看啦,是傅崇碧他们故意没提。他们是了解目前兵团的情况的。”

杨得志接着说,“我看,这个问题我们要主动问他们。”

“对,我们分头去问。要问得具体,解决得具体。”李志民说,“政治工作方面,我向先瑞问一下。”

“后勤方面的问题的确很多。我看,目前这个状况后勤工作单依靠谁也不行,要大家一起干才行。”郑维山说。

这个时期,兵团后勤部已经撤销了,后勤部机关大部分同志充实到志愿军后勤司令部和成立的几个后勤分部中去了,后勤供应实行了由分部分片包干的办法。十九兵团的供应由三分部负责。杨得志建议给分部的同志打个电话,让他们了解当前十九兵团的任务和后勤方面的困难很有必要。

李志民玩笑似他说:“我来找他们,五次战役开始之前彭总就讲了嘛:

这次仗打胜了,全体指战员的功劳算一半,后勤算一半。这一半的功劳是那么轻松得到的吗?!”

杨得志对大家说:“六十三军最大的困难,我看还是兵力不足。我们能在这方面给他们一些帮助是最实际的了。我想从兵团直属队里抽些人出来给他们,你们看怎么样?”

大家一致赞同。

杨得志在一八九师的阵地上找到了傅崇碧。当杨得志问及他有什么困难时,傅崇碧笑了。他说:

“困难是一大堆呀!但是军领导研究过了,大家一致的意见是一条也不提。”

杨得志说:“你说一条也不提,可是提了一大堆。我们研究了,决定从兵团直属队里抽500人给你们!”

傅崇碧好一会没有讲话。

“你听到我的话了吗?”杨得志推了一把傅崇碧,大声说,“给你们500人。我告诉他们了,要尽可能多抽一些有战斗经验的老兵给你们。”傅崇碧十分激动。他几乎是喊着说:“我们马上把兵团的这个决定传达到每一个战士,请兵团首长放心,我们决不让范弗里特踏进铁原一步!”

铁原,一场悲壮而惨烈的阻击战开始了。

六十三军第一梯队第一八七、一八九师沿涟川至铁原公路两侧构筑梯次纵深防御阵地;以六十五军第一九四师在铁原以西玉女峰、内洞、朔宁一带防御;以一八八师作为第二梯队,部署在铁原以西驿谷川、楸屯里地域,并在此组成反空降部队。

第一天,范弗里特指挥的美李军以部分兵力对六十三军阵地进行了一整天试探性进攻后,转入了全面进攻。敌人依仗强大炮火的支援和坦克群的掩护,逐次增加兵力,实行多方面、多梯次的轮番冲击。

双方刚一交火,战斗便异常激烈。一八九师打得很苦,有的阵地被敌人攻占后,又被我收复,一天之内竟反复几次。这样,一八九师苦战了三天三夜,基本阵地尚牢牢掌握在他们手中。但有些阵地被敌人突破,有些团队伤亡很大,有的营连甚至丧失了战斗力……

铁原,一时成为志愿军各级首长注目的焦点。

司令员杨得志把电话要到六十三军指挥部,他告诉傅崇碧:

“你们的任务是防御阻击,而不是固守某一阵地,应当允许部队有失有得,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关键要在总体上顶住敌人!”

彭德怀也在密切地注视着六十三军阵地,他从电话里找到杨得志,说:

“部队表现不错。告诉傅崇碧,要爱护战士,爱惜战士,注意保存战斗力。”

……

战斗进行到第5天,刚进入阵地不久的一八八师五六三团一营一连二排,打退了敌人一个营的两次进攻后,被敌人的两个营三面包围于一座孤立的高山之上。一营和他们的二排,在国内作战中曾分别获得过“钢铁营”和“特功排”的光荣称号,二排被围,牵动着团、师、军以及兵团领导的心。

6月5日,二排在白天打退了约一个营的敌人两次正面进攻之后,入夜,敌人又以一个营的兵力向二排的侧后迂回攻击。

至午夜,全排仅剩8个人和15发子弹,此时,敌人又冲上来了。他们发扬一往无前的顽强精神,用刺刀、枪托和木棒、石头与敌人展开殊死搏斗,又一次打退了敌人的反冲。仅6月5日这一天,二排共毙敌100多人!

阵地上,8个人的子弹已全部打光了,仅剩下几颗手榴弹,眼看敌人又要发动新一轮冲击,这时,副排长李秉群对战士们说:

“同志们,我们被敌人三面包围了,身后是5丈多深的悬崖,现在我们8个人要突围不可能;要打,没有子弹;与敌人面对面地拼,他们人多,弄不好还会当俘虏。我们是‘钢铁营特功排’的战士,不能给英雄部队抹黑,不能给祖国丢脸!我提议,宁肯跳崖,死也不当俘虏!”

战士们异口同声地响应:“死也不当俘虏!”

于是,他们留下1位党员班长带2名战士掩护,李秉群带领另外4名战士坚定地走向悬崖……留下的3名战士在完成掩护任务后,也纵身跳崖。

这8名勇士中,后来有3名幸存者在跳崖受伤后,被部队找回。

开始,六十三军向兵团首长报告说,他们曾派人去寻找李秉群等同志,但是没有找到。那悬崖有5丈多深,估计是牺牲了。政委李志民听后非常生气,当时要求他们继续寻找,并很激动他说:“告诉六十三军政治部,要他们把8位同志的名字报来,要把他们的事迹整理出来。军里、兵团都要很好的表扬他们,要给这些同志记功!”

后来从报来的名单中知道,这8位同志是:李秉群、翟国灵、罗俊成、侯天佑、贺成玉、崔学才、张秋昌和孟庆修。

在六十三军五六三团的阵地上,三营八连打得也很漂亮。他们灵活地使用兵力,机智地运用战术,以英勇顽强坚韧不拔的战斗精神连续奋战4昼夜,以伤亡16人的代价,毙伤敌800余人,打退敌15次大规模的进攻,守住了阵地。战后,他们获得了“特功第八连”的称号,该连连长郭恩志获得了“一级战斗英雄”、“特等功臣”的光荣称号。

6月5日破晓,远方传来隐隐的炮声。

郭恩志和战士们一样,自从突破临津江以来,40多天几乎是天天行军作战。按理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也该休息休息了。可是,肩膀上压着千斤担子,哪能睡得着呢?他倚靠在掩蔽部口的弹药箱上,眼睛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堑壕前边,好像那里会突然有敌人钻出来似的。隆隆的炮声,愈来愈近。

他撩起袖子看看表,呵,快5点了!该是敌人开始出动的时候啦!他猛地一下站了起来,钻出掩蔽部。

天大亮了。东方出现了玫瑰色的云霞,云里放射出一道道朝霞的金光。

朝鲜初夏的清晨多美啊!这时要是在祖国,亲人们也许正扛着犁耙下田,穿着工作服进厂,背着小书包上学……可是眼下的朝鲜,却遍地战火,满目焦土……

“报告连长,敌人大约有一个连,快到山脚了。”侦察小组长的声音,打断了郭恩志的思绪。

“告诉二排做好准备,一排不要暴露火力,按预定方案,狠狠地打!”

郭恩志的话音刚落,敌人的炮击就开始了。

轰!轰!轰!炮弹接二连三地在二排阵地爆炸。顿时,二○○高地上,烟尘遮天,一片火海;树林被削光了头,地皮像被犁了个过儿;疯狂的敌人,毫不吝惜地倾泻着成吨成吨的钢铁。

炮轰一结束,黑压压的一大片敌人从杨树林里钻了出来。有的背着枪,有的拄着枪,有的扛着子弹箱,一个个大摇大摆,哼呀哈呀地朝上爬。大概他们以为山头上再也没有能阻止他们前进的力量了。

敌人越爬越近,二排战士一个个怒目圆睁,打开盖的手榴弹紧紧摸在手里。

只有20来米了……“打!”随着苏指导员一声命令,一排手榴弹飞进敌群,猛烈地爆炸着。敌人受到这突如其来的打击,拔腿就往回跑。紧接着机枪怒吼了,六○炮响了,猛烈的火力打得敌人一片一片往下倒,剩下的,连滚带爬地退下去了。

“打得好啊!打得好!为了朝鲜人民,狠狠地打那兔崽子,叫他来得去不得!”郭恩志在高峰上高声叫喊着。

一到战斗,他的嗓门特别亮,跑到东,喊到东,跑到西,喊到西,打一夜,他能鼓动一夜,打一天,他也能鼓动一天。

听到连长的喇叭嗓子,二排战士浑身长劲,又接连打垮敌人两次冲击。

阵地前,一缕缕青烟在被炮火打中的树木残桩上、在敌人尸体的衣服上,轻轻镣绕。战士们打扫完战场,又在紧张地修补工事,等待敌人下一轮进攻。

郭恩志钻进掩蔽部,用电话向营长报告战况,营长的话在耳机里非常清晰:

“你们给敌人来了个下马威,一下消灭了60多个,打得好啊!不过,郭恩志,敌人碰了鼻子是不会甘心的,一定还会冲击……”

“是,营长请放心,敌人来多少,我们就收拾多少,保证每次给他打收条!”

“哈哈!”一阵笑声过后,营长又提醒他,“同这样的对手打交道,要多动脑筋。越是胜利,越要冷静……等一等,教导员和你说话。”

教导员告诉他,一定要注意发挥党支部的战斗堡垒作用,积极开展阵地立功竞赛运动,激发全连干部战士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保证阻击任务的胜利完成。末了,教导员特别放大嗓音:

“喂,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刚才朝鲜人民和人民军又给我们送来了一大批弹药和粮食。”

“真是及时雨呵!只要弹药充足,打多久都没问题!”

“好!我马上派人给你们送弹药!”

“我马上转告全连,狠狠打击美国强盗,用实际行动感谢朝鲜人民的支援!”郭恩志兴奋地放下了话机。

过了不久,敌人的炮弹又呼呼隆隆地打过来了,气势比上次更凶。一瞬间,无名高地也成了一片火海。

炮一停,阵地上烟气腾腾。郭恩志顺手招呼六○炮手和重机枪手:“走,到一排去!”

机枪手老王见连长一招呼,“哼”地一声便把几十斤重的机枪扛到肩上,边跑边说:

“连长,这回该我过够瘾吧?”

“咳!还愁没你打的!快走,跟上来!”

昨晚支委会上,连里的干部专门研究了敌人的特点:火力强,爱搞集团冲击。敌人火力强,我们就加固工事;敌人爱搞集团冲击,我们巧妙运用火力打他个痛快。郭恩志还出了个主意:敌人单独进攻二排阵地,一排、三排就不要暴露火力,虚虚实实,使敌人摸不清我们的底细,既利于我们用突然火力杀伤敌人,又可以避免敌人的炮火。大家一致同意他的意见。刚才二排那里打得正激烈,一排却没有响过一枪。

郭恩志跑到无名高地,就开始迅速组织火力。他对六○炮班的宋班长说:

“听见我打第一枪,就向密集的敌人先放四发,把敌人往中间赶。而后往中间狠狠砸它一发,懂吗?”

接着他又对机枪手老王说:“等我打第二枪,你们机枪就往中间扫,把那些免崽子往两边赶。”

说完,郭恩志面向副连长:“等我第三枪一响,你们反击小组就出去,狠狠地把他们全部干掉!”

一切刚安排好,一个连的敌人上来了。吃了一次亏,倒长了一点见识:

只见这批家伙左顾右盼,磨磨蹭蹭,像蜗牛似的往上爬,看来敌人胆子小多了。

敌人离阵地还有五六十米,没等散开队形,郭恩志手里的驳壳枪一扬,“叭”的一声,六○炮“吭”、“吭”、“吭”、“吭”飞出四发炮弹,在敌人堆里前一发,后一发,左一发,右一发地接连爆炸。活着的敌人拼命往中间挤,这时“吭”的一声,第五发炮弹,正好在敌群中央开了花,炸得敌人歪七斜八地倒了一大圈。

“叭”又一枪,老王紧扣枪机,重机枪嘟嘟嘟地叫了起来,一口气就是150发,敌群里扫开一条“人胡同”。

正打得来劲儿,郭恩志冲着机枪手喊道:

“喂,老王,你是怎么打的?”

“打敌人的脑瓜呀!”老王张口回答。

“不行,那样太浪费子弹。敌人从下往上攻,一个比一个低,应该这样打!”说完,郭恩志把枪身向上一提,枪口一压,愤怒的子弹便穿过第一个敌人的肚皮,接着穿过第二个敌人的胸脯,再穿过第三个敌人的脑袋,一颗子弹穿三个,三个鬼子穿成一串糖葫芦。

敌人被打懵了,不敢向前一步。就在这时,郭恩志的第三枪响了。“杀!”

两个反击小组,在副连长的带领下,如猛虎下山,直扑下去,刺刀闪着寒光,枪弹像暴雨卷向敌群,打得敌人叽哇怪叫,满山乱跑,又死伤几十个。

打退敌人进攻,郭恩志立即意识到,遭到惨败的敌人,一定会用炮火来报复。他马上命令司号员吹起撤退号。反击小组刚刚进洞,随着刺耳的一声呼啸,一颗炮弹就落在阵地前面。紧跟着,数不清的炮弹就像雹子似的铺天盖地砸来,整个山头震得摇摇晃晃。

“抽烟哟!”郭恩志卷了一支“喇叭烟”,靠着洞壁,咝咝地吸着。洞外炮火越来越急,郭恩志长长地喷了一口烟,说:“劳驾劳驾敌人炮兵吧,省得我们动手砍树筑鹿砦!”一阵哄然大笑在防炮洞里回响。

郭恩志总是这样幽默而风趣。战士们和他在一起,就是打仗,也是乐呵呵的。前天雨夜行军,泥泞的山路又陡又滑,走着走着老觉得脚板扎得慌,讨厌的小石子,怎么尽往草鞋里钻。他抬起脚,摸了摸,糟糕!底子早透了!

再摸摸那只鞋,也有了窟窿。他狠了狠心,扔掉了它,走起来倒还觉得利索些。天一亮,有人问他:“连长,你穿的是什么鞋?”郭恩志低头一看,呵!

从腿肚子到脚板都糊满了黑泥巴,他笑着把腿一抬:“咱这双高腰黑皮鞋,又亮又光!”逗得战士们哈哈大笑,对于这位朝气蓬勃、充满革命乐观主义精神的连长,大家都从心眼里喜欢他。

临近黄昏,炮火才渐渐平息下来。

郭恩志向营里报告了一天的战况后,顺势坐在脚后一个炮弹箱子上,用那沾满黑泥的双手,来回抚摸着额角,思考着怎样积极、主动地歼灭敌人。

战斗的生活逐渐炼就他这样一种脾气:敌人在他面前猖狂,他是不能忍受的。

敌人暂时老实了,他也一刻不能安心。这时,他心窝里正翻腾着一个问题:

现在敌人究竟要干什么呢?虽说他早就派出侦察小组,然而思绪却不能平静下来。

“报告!”掩蔽部门口闪进一个黑影,从声音里听出那是侦察小组长。

“怎么样?”连长急促地问。

“敌人在山脚下挖工事。”

“呵!兔崽子,想挖好工事,作明天冲击出发地。”

“连长,干掉它!”站在一旁的三排长说。

灯光照在郭恩志疲劳而坚毅的脸庞上,只见他两道浓眉往上一挑:“哼!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得美。”他一头钻出掩蔽部,命令炮班宋班长:

“对准山脚下挖工事的家伙,狠狠地揍他一顿!”

炮班长连炮架都不用,左腿一跪,托住六○炮筒,吭!吭!吭!……一连射出几十发炮弹。

一阵热闹过后,侦察小组的同志倒背着枪,拍着手,笑哈哈地上来了。

郭恩志把脸一沉:

“你们怎么啦,倒背着枪还不算,还乐成这个样!”

“连长,咋不乐,挖工事的敌人全给咱们报销了。”侦察组长连说带比划:“我们正在树林里监视,忽然咱们的六○炮“吭当吭当”地猛砸下来,只见敌人八个一摊,九个一伙,围着炮弹坑“噼哩啪啦”就倒下去了……他还没说完,另一个战士就接上茬:“嘿!那没砸死的,吓得连锹也没拿,撒丫子就跑。”

战士们说得绘声绘色,把郭恩志也逗乐了。他扭头擂着宋班长的胸脯说:

“听着,神炮手!等战斗结束后,我给你请功!”

“哈哈!”大伙一阵哄堂大笑,宋班长也乐得抿不上嘴。

正在这时,有个战士跑过来报告:

“连长,发现下面有人说中国话。”

“说中国话?”郭恩志警觉地伸直脖子一听,确实下边叽哩哇啦外国语中,夹杂着不很流利的中国话。

“好!你说中国话,老子正想叫你听听!”郭恩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他一转身,向着站在对面的一排长高声喊道:

“一营长——”莫名其妙的称呼把一排长弄糊涂了:连长怎么在这个时候开玩笑呢?只见郭恩志急忙摆手摇头抢先发话:“你们营要注意隐蔽火力,等敌人进入火力圈,就坚决把它消灭掉!听清了没有?”

“听清了!”一排长会意地大声应着。

郭恩志又向三排长喊道:

“你们三营,和一营一样打法,听清了没有?”

“是,团长同志,听清了。”三排长的声音特别洪亮。

山上这么虚张声势的一阵叫喊,山下果然不吭声了。有道是:兵不厌诈。

敌人听后惊恐万状:是呵!原来山头上的志愿军有一个团,怨不得4个连攻了一天没攻上。4个连怎能攻得动一个团呢?——敌人还暗暗叫苦呢。

夜深了。疲倦的月亮像是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在放哨。

郭恩志提着枪,拖着疲乏的双腿,在阵地上来回巡视。他觉得身子骨有点发酸,脑子有点发胀,眼皮像涂上了胶,老想往一块粘。这时候,如果能睡上一觉,哪怕只睡5分钟,该多美啊!可是不行,他想到战士昨天挖工事,今天又激战一天,这时还在放哨警戒,修补工事,比自己还要累呢。想到累,他猛地清醒过来:我们守,敌人攻,他们一定比我们更疲劳。如果我们把敌人搞得再疲劳一点,胜利的把握不就增多一分吗?嗯!敌疲我打,以攻为守,这才是最好的防御。

一个主动出击的计划在郭恩志的脑子里形成了。他轻轻招呼三排长。

“啥事,连长?”三排长立即跑到他跟前。

“今天打得怎么样?”

“怎么样?”三排长有点委屈他说:“二排打下两个连,一排消灭两个连,一整天打退敌人5次冲击,可三排边都没挨上,我这当排长的咋向同志们解释!”

“叫你们三排先打,一、二排就没意见了?凡事都有个先后嘛!”

“先后?连长,现在给咱什么任务?”三排长摸着了连长的心思。

郭恩志微微笑了一下:

“让你们去捅马蜂窝!”

“捅马蜂窝?”

“对!”郭恩志把身子凑近三排长,压低嗓门说:“现在鬼子在杨树林里睡大觉,你带个小组摸进去,狠狠揍它一顿,叫它不得安生!”

“是,马上就去。”三排长一下振作精神,高兴起来。

“嘘!轻一点。动作要肃静、迅速、果断!”

三排长带着4个战士出发了。四周,除了偶尔一阵风吹树叶的声音外,一点动静也没有。他们迅速来到公路旁边的那片杨树林里。发现一堆呼呼睡觉的美国鬼子。三排长数了数,一共10个,明白是放警戒的,便悄悄告诉八班长:“他们要是不动,别理它;要是一动,一个不拉全收拾掉!”尔后他带领其余3个战士,蹑手蹑脚地绕过敌人的警戒班。他们正往前摸,忽听前面有哭叫的声音。拨开树枝一瞧:嘿!草坪上,大约有一个连的鬼子,躺得横七竖八。有的抱着枪,有的枕着枪,有的靠着树,睡得像死猪一般,发出刺耳的鼾声。那哭叫的,大概是个半死不活的伤兵。袭击小组按照原订方案,不慌不忙地把手榴弹都解下来,拧开了盖,一齐扔出去。手榴弹在正作着美梦的敌群中爆炸了,敌人顿时乱了营。接着,自动枪的子弹,像爆豆一样撒向敌人。吓昏了头的敌人鬼哭狼嚎,四处奔命。袭击小组东喊一声“杀呀!”

西喊一声“冲呀!”弄得鬼子不知志愿军究竟从哪边打来。

就在手榴弹爆炸的时候,鬼子那个警戒班也霍地立了起来。但他们还没弄清东西南北,八班长的自动枪“突突突”一扫,那帮家伙又躺下不动了。

郭恩志站在山上,听到手榴弹响,琢磨夜袭已经得手。过一会,5个人带着缴获的战利品,喜笑颜开地上来了。

这时,敌人的机枪、卡宾枪却在山下僻僻啪啪地响起来,他们自家打得正欢哩。

一清早,敌人就从涟川方向开来了五辆坦克、两辆吉普车和两个营的兵力。在很远的公路上,还有数不清的黑点在蠕动。

一切迹象表明,敌人就要全面进攻了。郭恩志重新调整了部署,把三排分成两半,分别加强一、二排阵地。

刚刚调整完,敌人就开始进攻了。还和昨天一样,敌人除了在山上丢下一批尸体以外,一根毛也没捞着。

部队正要进入防炮洞防炮,突然侦察小组的同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来报告。

“连长,败下山的敌人在山下喊中国话……”

“说什么?”郭恩志追问道。

“他们喊……”侦察小组的同志缓了口气,“他们喊:攻不上就别攻了,用炮把山头轰平算了!”

“别攻了,用炮轰?”郭恩志眉心一拧,略微顿了一会,忽然一摆头冷笑道:“哼!狡猾的家伙,设圈套想让我们上当!”

“一定是敌人耍的花招。真要用炮砸咱们,还会这样大嚷大叫?”站在一旁的三排长同意连长的分析。

“说得对。我们在研究敌人,敌人也在研究我们,我们在摸敌人的规律,敌人也在摸我们的规律。看来,敌人已经掌握了我们防炮的规律,想骗我们进洞,好偷袭阵地。我们偏给他们来个不规律,将计就计,打它一个冷不防!”

郭恩志说到这里,果断地发出命令:“不要进洞,准备继续战斗!”

果然,敌人再没炮击,一个连的兵力就偷偷地摸了上来。这帮蠢家伙,以为这么一诈骗,志愿军就上当了。那里知道,就在他们爬到阵地前沿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打”,手榴弹、步枪、冲锋枪、机枪一起开火,敌人像割麦子一样,撩倒一片又一片。

山下的指挥官满以为这回一定能攻上去,但当他们从望远镜里一看,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发疯地驱赶预备队一批又一批地往上冲。

战斗越来越激烈。

郭恩志端着冲锋枪,从一排打到二排,又从二排打到一排,哪里敌人多,他就出现在哪里。战士们一个个也杀红了眼,有的索性脱掉衣服,光着膀子打。经过3个多小时的激战,打退了敌人一个加强营的5次冲击。两个阵地前堆下了一层又一层敌人的尸体。

但是,输红了眼的敌人仍然像潮水似的向前涌,不停地往一排阵地上扔手榴弹。爆炸声中,一名机枪手中弹倒下了,20多个鬼子乘势扑上来。眼看阵地就要被打开一个口子,郭恩志的心一下顶到了嗓子眼。他冲过去正要抓机枪,新战士小舒抢先一步跨到跟前,端起机枪,又哗哗地喷出条条火龙,眼前那堵“人墙”一下子又塌了。

突然,小舒一个踉跄,鲜血顿时从胸前涌了出来。“一班长,接住机枪!”

郭恩志边喊边把小舒搂在怀里。

“连长,放开我……放开我……为朝鲜人民……打……”

“小舒——小舒——。”郭恩志连声呼唤。

小舒渐渐地合上了双眼。

“同志们,为朝鲜人民报仇,为我们的战友报仇,狠狠地打呀!”

“报仇!”“报仇!”“报仇!”阵地上响起一片悲壮激昂的呼声。

异常严重的情况来临了。一排长在无名高地传来了暗语:“同志们,我们还有5万发子弹!”郭恩志一听,吃了一惊,按照预先规定的暗语,那就是说,一排只剩下50发子弹了。这之前,他已向营里要过几次电话,但电话线已被敌人切断。一个连的敌人已占领了侧后制高点,子弹运不上来啦!郭恩志急忙扯起嗓子,发出吼声:

“同志们!用石头把鬼子砸下去呀!”郭恩志一边喊着,一边抱起工事旁边的一块几十斤重的大石头,对准一个鬼子的脑袋,狠狠地砸了下去。只听得“哎呀”一声,鬼子往后一仰,立即像一堆烂泥摊在地上。滚落下去的石头又接连砸倒了几个。

“砸呀!”战士们都照着连长的办法,睁圆眼睛,搬起石头,对准敌人,一起往下砸。只见石头撞击着鬼子,鬼子夹杂着石头,满山乱翻乱滚。有的鬼子丧了性命,有的砸得鼻青脸肿,还有的给沙土迷住了眼睛,像猴似的不住地擦。

美国鬼子哪里见过这样的战法,一个个全部怔住了,再也不敢往上冲。

勇士们用石头征服了敌人,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

“叭!叭!叭!”忽然,从二五五点一高地的左侧后,传来一阵枪声。

郭恩志扭身一看,不好!占领制高点的那股敌人从后面包围过来了。

“共军没有子弹了,抓活的啊!”

正面的敌人听见山后响起枪声,知道是他们的人包抄上来了,霎时像皮球打了气,又蹦了起来:

“抓团长!捉活的!”

八连腹背受敌,情况十分危急。郭恩志两眼闪射出一团怒火,他手一挥:

“重机枪,掉转枪口,堵住后面的敌人!”

“连长,重机枪滑机了,剩下100多发子弹,一下子就会打出去。”

“把第6发子弹抽出来,一下打5发!”

机枪手老王急忙每隔5发抽一发子弹。果然,机枪5发一断,5发一断地叫着。侧后的敌人被阻在山腰里。

正面敌人冲上来了。战士们继续用石头阻击着敌人。打啊!打啊!敌人又一次被压住了。可是,战士们手中的子弹、手榴弹打光了,战壕附近的石头也打光了。战士们“咔嚓”“咔嚓”都上了刺刀,目光一齐集中在连长的脸上。

郭恩志沉着地命令同志们检查一下自己的弹药。检查结果:全连只有他剩下12发子弹,三排副还有一颗反坦克手雷。其余的枪膛、弹夹、手榴弹袋,全都是空空的。

郭恩志看了看表。战前上级指示,这次战斗是机动防御,尽可能争取时间,拖住敌人。现在,全连用16个人伤亡的代价换取了杀伤敌人800多名的胜利,争取了两天一夜的时间,完成了上级交给的阻击任务,应该保存实力,转移第二线继续战斗。

郭恩志根据支委会的决议,迅速组织了突围力量。可是能下山的道路,敌人己围得水泄不通,敌人兵力薄弱的地方,又尽是悬崖绝壁。

跳崖,一个主意在郭恩志脑子里闪过。突然,阵地侧后响起枪声,敌人被吸引过去了,郭恩志借此时机,迅速带领部队,穿过树丛,来到了悬崖口。

“同志们,我们只能从这里跳崖突围了。现在,我和三排长先跳,在前面开路,指导员和三排副负责掩护全连。跳!”话音刚落,郭恩志俩人纵身跳了下去,大家也紧跟着往下跳。刚到崖下,敌人就发觉了,10多个鬼子持枪向他们扑过来。

“抓团长!”

“抓团长!”

“……”

三排副胳膊一抡,扔出了全连最后的仅有的一颗反坦克手雷。“轰”的一声巨响,七八个鬼子倒下了。“杀——”郭恩志大喊一声,带着战士猛扑过去……

夕阳衔山。落日的余辉映照在高台山上。

郭恩志和战士们披着晚霞,胜利地回到了营指挥所。张营长惊喜而激动地一下抓住郭恩志的膀子,使劲地晃动:“打得好!打得好!你们58个人战胜敌人一个师,不简单那!”

六十五军虽然在第一次阻击战中没有打好,但他们吃一堑长一智,在这次阻击战中,打得坚决,打得英勇,打得顽强。涌现出了“攻如猛虎、守如泰山”的英雄五连及“独胆英雄”徐申等一批先进单位和英雄模范个人。

铁原、涟川地区的阻击战整整打了13天!为志愿军总部迅速调整新的战略部署赢得了极其宝贵的时间。6月10日,志愿军总部发布命令:第六十三军、六十五军已完成阻击任务,撤出铁原地区。

第二天,彭德怀风尘仆仆地专程赶往第六十三军休整地——伊川。

此时,战士们刚刚从一线下来。一个个身上不知被火烧烤了多少遍,不知被荆棘划了多少次,甚至不知被子弹穿了几个洞,战士们的军装已是衣不遮体,一丝丝,一缕缕,上面布满了“窗户”。有的战士上身赤背,下身只剩一条短裤。一个个蓬头垢面,胡子拉茬。一张张黝黑的脸庞上,一样布满血丝的眼睛,放射出一样自豪的光。

彭德怀来到战士们中间,带着少有的微笑,疼爱地望着一个个勇士,深情地和他们一一握手。彭总激动地对大家说:“同志们,你们打得好,打得好啊!你们吃了不少苦,我们牺牲了不少的好同志。祖国和人民忘不了你们,祖国和人民感谢你们!”

在临离开六十三军的时候,彭总问傅崇碧有什么要求,傅崇碧说:“部队减员太严重了,有的连队只剩下一两个人。”

“给你补。给你补些老兵,能打仗的老兵。”彭总说。“你还要什么?”

傅崇碧说:“有兵就什么也不要了。”

“不,”彭总说,“要给你们发新衣服、新装备。祖国人民送来了大批慰问品,有酒、有烟、有各种罐头,很快给你们运来,这些东西一定要先发给战士们——当然,你们这些首长也有一份喽!”

不久,从西北地区调来的1.3万名老兵补给了六十三军。

十五、压轴“戏”

最后一战,杨勇的二十兵团唱压轴“戏”。杨勇:哼,这回就让炮弹去跟李承晚说话吧!许世友、李天佑等著名战将来到二十兵团给老朋友助威。风云多变。杨勇接到紧急报告:某部一名侦察参谋叛变投敌……王平为邱少云式的英雄战士所感动,禁不住落下了眼泪。二十兵团第六十八军第六○九团先遣队的故事,后来拍成了电影《奇袭白虎团》。1953年7月27日,中、朝、美、韩在板门店签署停战协议。

1953年5月,台日里第二十兵团驻地。

二十兵团是1951年5月入朝的,是华北军区部队第二番入朝参战部队之一。同属第二番入朝参战部队,二十兵团却比杨得志的第十九兵团推迟了两个多月。1952年7月11日,二十兵团司令员杨成武因病回国,十九兵团副司令员郑维山代理二十兵团司令员职务,政治委员是张南生。入朝以来,二十兵团所辖的第六十七军和六十八军,一直在“三八”线上的金城以北地区担任防御。

现在的二十兵团司令员杨勇、政委王平,都是刚刚走马上任的。

6月20日,台日里兵团指挥部。台日里是一个仅有几户人家的小山沟,兵团指挥部就设在山下一个很大的山洞里。这里的树木已被敌机轰炸得东倒西歪、残缺不全,一棵棵被火烧烟熏过的枯桩、焦木,兀立在坚硬的岩石上,使得原先这里秀美的景色变得凄楚荒芜……

洞内,用几只废弃的弹药箱摞就的“会议桌”前,司令员杨勇正默不作声地抽着烟。对面是政委王平和参谋长萧文玖。整个指挥部显得空寂而沉闷。

经过战场上的反复兵刃较量和谈判桌上我中朝和谈代表团的不懈努力,停战谈判终于达成协议。然而,就在双方准备签字之际,李承晚集团竟公然破坏协议,于6月17日夜,以“就地释放”为名,扣留我方被俘人员2.7万余人,且大肆叫嚣“反对任何妥协”,要“单独打下去”,企图破坏全面实现停战。

过了一会儿,杨勇站起身,吐出一口烟,一边走,一边对王平说道:

“真是令人难以想象!行将就木的李承晚,居然野心勃勃地要单独打下去,真是螳臂挡车——不自量!”

“是啊,这充分暴露了他一贯反共的反动本质。看来呀,李承晚是撞不到南墙不回头啦!”王平说道。

“倒也干脆。那我们就狠狠地揍他一顿,一直到把他揍扁为止!”杨勇愤愤地说道。随即,将烟蒂丢到桌上的旧玻璃瓶里。

面对和谈出现的这一新的局势,彭德怀司令员及时致电毛泽东,建议推迟停战协定签字的时间,以便“再给李伪军以严重打击,再消灭伪军一万五千人”。对此,毛泽东十分赞同,并非常肯定地指出:停战签字必须推迟,推迟至何时为宜,视情况发展决定。再歼灭李伪军万余人极为必要。

为了狠狠打击李承晚集团,配合停战谈判,志愿军总部指示各兵团和各军:原预选目标如已准备就绪者,应即歼灭之;如新选目标,应即抓紧时间进行准备。对美军及外国帮凶仍不作主动攻击,但对任何进犯之敌均必须坚决予以打击。

在二十兵团指挥部里,悬挂在石壁上的军事地形图清晰地标示着敌我双方的军事态势:自夏季攻势以来,特别是经过最近两次的反击战,美李集团在北汉江的防御体系已被彻底打破,金城以南、北汉江以西地区,也就是二十兵团的正面,敌人4个师的阵地显得更加突出,目前的态势对我十分有利。

看到这一情况,杨勇喜不自禁。为了进一步摸清这一带的地形、地貌和敌情,杨勇和参谋长萧文玖冒着敌机的轰炸扫射,翻山越岭,来到阵地最前沿实地察看。通过望远镜,敌阵地被一下子“拉”到了杨勇面前:金城以南,山所里到金城川和北汉江汇合处,是敌阵地的最突出部分,这个呈弧形的突出部宽约25公里。这是以轿岩山为主的一片山地,山崖陡峭,难攻易守,是阻击进攻的一块天然屏障。突出部的核心地域是梨船洞高地,在这里担负防御任务的是伪首都第一师和伪第三、第六、第八师,驻守这里的几个师全部都是李伪军的精锐之师,尤其是首都第一师,是李伪的“王牌师”。西部和西北部则山势较低,地形开阔平缓,距我阵地的距离约一公里,不易接近……

6月21日,二十兵团指挥部里,司令员杨勇、政委王平、参谋长萧文玖、副参谋长赵冠英4个人围坐在山洞,呆了整整一天。到傍晚时分,一份很详细的《二十兵团金城战役作战方案》便送到了志愿军总部首长的案头。副司令员邓华、杨得志仔细研究之后,便很快电复二十兵团:

同意《二十兵团金城作战方案》。现调配第六十、第五十四、第二十一军隶属你兵团;另将炮兵第二师第二十八团、第三十团一个营,火箭炮兵第二○一团,高射炮兵第六○一团,反坦克炮兵3个连,工程兵4个营加强你兵团。

看完志司的电报,杨勇高兴地说:

“这回放心了。加上六十七军和六十八军,我们的兵力已经有5个军共15个师了!”

“可不是,总部还向参战部队配发了大量的渡河器材、通信器材和大量作战物资呢!”政委王平喜出望外。

“好极了。这样算来,金城正面,敌我双方的兵力对比是1比3,火力对比是1比1.7,嗯!我们的兵力兵器都占优势。”参谋长萧文玖一边扳着手指算,一边眉飞色舞地说,“在主要方向上,我们的火炮密度已经达到每平方公里108门,嗨,这可相当于二次世界大战时,苏德战场上的标准!”

“哼!这回我们就让炮弹跟李承晚说话吧!”杨勇戏谑地笑道。

7月10日,台日里二十兵团指挥部。

这里正在进行军以上作战会议。在座的除了兵团领导外,5个军的军长整整齐齐地围坐在会议桌周围,他们分别是:第六十八军军长陈坊仁,六十七军军长邱蔚,六十军军长张祖谅,五十四军军长丁盛,二十一军军长吴泳湘。

参谋长萧文玖首先走到地图前,环视了一下大家,说:

“这次金城战役,我们决心集中第六十八、六十七、六十和五十四军以及炮兵、工兵和坦克,组成东西中三个突击集团,在牙沈里至529.3高地一线首先突破敌防御,向梨船洞方向实施主要突击,拉直金城以南战线。尔后,视情向亢峰、赤根山、黑云吐岭、白岩山方向发展。二十一军在北汉江以东地域担负防御任务。”

停了一下,萧文玖接着对大家说道:“下面请司令员布置作战任务。”

杨勇将烟蒂熄灭,随后站起来,叫道:“邱蔚,丁盛,陈坊仁!”

话音未落,三位军长已立正站在杨勇面前。

“以第六十七军、第五十四军之一三五师、第六十八军之二○二师(欠一个团)组成中集团,由官垡里至轿岩山地段实施突击,第一步首先攻歼轿岩山之伪第八师第十团、伪第六师第十九团之一个营和官垡里西南高地敌一个营,得手后,迅速向南发展,歼灭东山里、商山里之敌,并协同东、西集团歼灭585.2高地、开野里之敌;第三步协同东、西集团由北向南攻歼梨船洞以西、西北之敌。”杨勇接着讲道:

“以第六十八军(欠二○二师)、第五十四军之第一三○师组成西集团,由外也洞至灰古介地段实施突击……”布置完中、西两个集团,杨勇又叫道:

“张祖谅、吴泳湘!”杨勇接着讲道,“以第六十军、第二十一军(欠一个师)及第六十八军之六○五团组成东集团。以第六十军由松室里、龙虎洞地段实施突击……”

杨勇讲完之后,用征询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各位军长,然后问道:“大家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总攻的时间是什么时候?”六十七军军长邱蔚抢着问道。

“看,六十七军急得都快坐不住了。总攻的时间定为7月13日21时

现在请大家对一下表。”

这两天,部队忙于战前的紧张准备,兵团指挥部倒是一下子清静了许多。

杨勇有些坐不住了,他想下各部队转转,再检查一下战前准备工作。这时,电话铃响了。

“你好啊,老杨!”是三兵团司令员许世友。

“是老许呀,正好你帮我出出主意!”听到老朋友的声音,杨勇惊喜万分。

“哈哈,我有啥主意啊!我是奉总部的命令,准备去你那里参观学习哩!

这最后一台戏就看你老弟唱喽!”

原来,志愿军总部考虑到当时全线大规模的作战已停止,其他兵团暂时没有大的任务,于是便指定一些兵团领导到二十兵团观战、助威。与许世友一同来的还有李天佑、杜义德等名将。他们曾与杨勇出生入死、并肩战斗,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好啊,有你们几位帮我,我心里就踏实多了!欢迎你啊,老许,我等你!”杨勇放下了电话。

13日,干军万马如箭上弓,弹上膛,只等一声令下。

然而,下午13时,杨勇突然接到一个紧急报告:我某部一名侦察参谋叛变投敌,敌人已获悉我轿岩山一带的作战企图,并立即调整了这一带的防御部署……杨勇先是一惊,然而当他考虑到敌人仅仅调整了轿岩山的部署,而其他方向均未变化时,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落地,随即命令道:按原计划发动进攻!

盛夏的烈日炙烤着薄薄的洞壁,闷热难耐。而漫长的白天,也一如这火样的夏日,煎烤着杨勇那颗焦急的心——从昨天夜里开始,已有3000多名指战员先期隐蔽地安插到距敌只有500米的地域内,另有60多门火炮。为了不使敌人发现,指战员们埋伏在泥水和荆棘丛中,他们忍受着日晒、蚊叮、虫咬和疲困的煎熬,已经度过了20多个小时!现在距离总攻的时间还剩几个小时,然而,对于潜伏部队的指战员们来说,也是最疲倦、最焦急的时刻。距离这么近,任何一点可能的懈怠和疏忽,都会暴露目标,以致造成难以估量的损失……想到这里,杨勇焦急地踱着步子。

王平理解杨勇此时的心情,便劝慰道:“我们的战士具备高度的组织纪律性,他们一定能够坚持到最后一分钟!”

其实,王平的话也不完全是说给杨勇,另一半是说给他自己听的。作为兵团首长,他又何尝不时时牵挂着潜伏部队的那些战士们呢!

后来,据了解,在潜伏中,敌人的冷枪冷炮时常落在潜伏区。13日清晨,一发炮弹落在战士司振江身后,炸断了他的双腿,另有几名战士同时受伤。

司振江和他的战友硬是一动未动,一声未响,咬着牙坚持着。司振江疼得几次昏死过去,另外几名受伤的战士疼得甚至将双手都插进了坚硬的土层里……

21时整。随着杨勇一声令下,千门大炮发出撼天动地的怒吼,将夜空辉映得如同白昼,一批批炮弹如同闪电飞向敌群,顿时,整个金城一线变成一片火海。

20分钟后,二十兵团的三个突击集团,在二十四军和朝鲜人民军的有力配合下,犹如三把利剑,向敌人同时出击,不到一个小时,即全部突破敌人前沿阵地。

中集团突破敌前沿后,其左翼第一九九师进攻中遇敌顽强抵抗,于14日零时占领轿岩山中峰、东峰;右翼第二○○师于23时37分歼灭官垡里西南高地敌一个营,并沿金城至华川公路向敌纵深发展,于14日6时占领龙渊里、东山里,割裂了伪第六师防御,使轿岩山和烽火山两敌侧后受到威胁,开始动摇。

东集团因准备时间不足,进攻正狭窄,加之又是翻越山脊进攻,突破后发展速度缓慢,至14日6时,仅占领北汉江以西汝文里至472.3高地一线,未能迅速进到细岘里及控制金城通往华川的公路。

西集团进攻勇猛顽强,灵活主动,向敌纵深发展比较顺利。其右翼第二○三师迅速歼灭522.1高地敌一个营后,师主力立即向芳通里方向发展进攻。二○三师组成的渗透迂回支队沿522.1高地以东公路急速向敌纵深插进,于14日2时直插二青洞。迂回支队的先头分队是六○七团侦察排的一个班,他们在副排长杨育才指挥下,以灵活多变的战术,出敌不意,以极小的代价胜利歼灭了伪首都师第一团(即白虎团)团部,为该师迅速完成第一步任务发挥了重大作用。战后,杨育才荣立特等功,并被授予朝鲜民主主义人民共和国英雄称号。

7月13日夜,刚刚被提升为侦察排副排长的杨育才率领12名侦察员隐蔽地进入阵地前沿484高地的交通沟里。

按指挥部命令,在战役开始发起攻击的同时,让杨育才所在的六○七团组织一个12人的“化装奇袭班”深入敌后,歼灭正面敌人的“精锐师团”—

—伪首都师第一团团部,给大部队穿插开辟通路,以便有效地配合整个西突击集团向南推进。

凉风卷着细雨,纷纷扬扬地飘洒着,稀稀落落的炮弹落在交通沟周围,响起了一阵阵爆炸声。杨育才化装成美国顾问,朝鲜族志愿军战士韩淡年化装成李伪军小队长,其他战士都化装成李伪军。他们想着即将来临的战斗,心里充满了胜利的信心。

团首长来到阵地前沿给他们送行。首先给杨育才他们做了指示,又将泉瑞里朝鲜人民送来的一束束鲜花和一面“赠给亲人中国人民志愿军”的锦旗授予他们,还把泉瑞里送来的慰问信一字一句地读给他们听:

“亲爱的中国人民志愿军,你们的英雄事迹,将永远铭记在我们朝鲜人民的心里,朝鲜人民无限热爱你们,希望亲人们在战斗中更加狠狠地打击敌人……”

看着这手里的鲜花和锦旗,听着慰问信中热情洋溢、亲切动人的语句,杨育才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使他永远也忘不了的情景。

那是1953年3月12日的事。那天,天灰蒙蒙的,鹅毛般的雪花无声地下着,满山遍野添了一层又一层白绒绒的新雪。杨育才正冒着寒风,踏着齐腰深的积雪执行任务。走了一天,快到泉瑞里时,杨育才的手脚已冻僵了,再加上一天没吃东西,浑身软绵绵的,简直一丝力气都没有了,渐渐地支持不住,晕倒在雪地里。泉瑞里一位朝鲜阿妈妮发现后,即刻把他背进了屋。

阿妈妮用嘴咬着一个个纽扣,帮他解开了冰冻的棉衣,又用嘴里的热气哈开了他的鞋带,脱下皮鞋,只见杨育才的双脚冻得像棍子一样,再也不能用火烤、用热水烫了,阿妈妮毫不犹豫地把杨育才的双腿抱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把它暖化。东方发白,杨育才一觉醒来,只见阿妈妮红着双眼还在炉火旁为自己烘烤衣服。杨育才凝视着阿妈妮慈母般的面容,流下了滚滚热泪。

要分别了,杨育才紧紧地握着阿妈妮的双手,感激地说:“阿妈妮,谢谢你!”阿妈妮给杨育才整了整衣服,亲切地说:“孩子,中朝人民是一家。

帝国主义是世界劳动人民的共同敌人,望你们更加狠狠地揍敌人!”

……

想到这里,杨育才的心更加激动,他同侦察员们一起举起了铁锤般的拳头,遥望着祖国,高声朗读着从内心发出的誓言:

“敬爱的毛主席,敬爱的金日成首相,敬爱的祖国人民和朝鲜人民,我们决不辜负你们的希望,为了世界人民的解放,我们坚决捣毁伪团部!不消灭敌人,决不下火线!”

21时整,我军发起总攻,隐蔽在山沟、洼地里的我军炮群雷霆般地怒吼起来。敌人前沿阵地像一座爆发的火山,浓烟滚滚,地动山摇。

当炮弹的爆炸声由敌人前沿移向敌人阵地纵深的时候,杨育才领先跃出前沿坑道,把手一扬,向侦察员们喊道:“出发!”接着一个跟一个跃出了坑道,向前飞速插去。

敌人密集的炮火封锁了前沿阵地,炮弹不断地在侦察员们的身边爆炸。

他们沿着事先侦察好的穿插道路,一会儿匍匐前进,一会儿利用弹坑,敏捷地跃进,迅速越过了白杨里500多米的平川,一下子插到敌人380高地。

380高地的四周,敌人环山设置的各种铁丝网,被我军的炮弹炸得像乱麻一样翻卷着,还一道一道摆在那里。赵顺合拿起木桩想砸,杨育才立即说:

“来不及,翻过去!”说完只见他一按木桩翻了过来。

翻过了好几道铁丝网后,杨育才和同志们的衣服撕坏了,皮肤刺破了,但他们全然不顾,快速前进。他们心里都清楚地知道,每一秒钟都关系着整个战役的胜利。

突然,走在前面开路的赵顺合急促地喊道:“副排长,我踩着地雷了!”

“地雷!”杨育才心中一怔,马上沉着地命令:“踩住,不要动!”一面叫大家隐蔽,一面立即向赵顺合身边跑去。

赵顺合一只脚踏在地雷的铁板上,另一只脚已经跨出去了,杨育才迅即喊了一声:“踩住!”赵顺合赶紧收住了脚,站稳了身子。杨育才卧倒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铁板两边泥土扒开,汗珠从他的额上、脸颊上滚落下来,地雷慢慢地露了出来。根据地雷的形状和斑纹,他发现这是颗美式反坦克地雷,心里才平静下来。因为这种地雷要有180多公斤的压力才能爆炸。他熟练地卸掉了引信,把地雷刨了出来,领着侦察员们继续前进。

大家安全地离开了地雷,深深地喘了一口气。可是,杨育才的心里并没有就此轻松下来,他想:有反坦克地雷,就必定有炸人的地雷!

杨育才仔细地考虑着安全通过的办法。开始,他叫每个侦察员都把裤筒和袖子卷起来,弓着腰一步一步向前摸索,依靠皮肤的感觉去发现那些暗藏的挂雷、拉雷……可是,没走多远,他不免焦急起来,这样慢慢腾腾,啥时才能到达二青洞呢?

“唰——”夜空挂起一条红色光带。许多突击部队已经发起冲击!战斗的枪声在他后面激烈地响着,同志们和敌人搏斗的厮杀声也传进他的耳朵。

在这关键时刻,兄弟部队和同志们是多么需要他们尽快打掉敌人的指挥机关啊!

不能拖延!杨育才迅速命令侦察员们借着炮弹爆炸的火光,沿着炮弹坑跳跃前进。

走不多远,在炮弹爆炸的间隙中,传来潺潺流水声。“流水!敌人是不会将地雷埋在容易被流水冲出来的水沟里的。”杨育才一阵惊喜,命令侦察员们:“快!顺着水沟往上走。”

大伙跟着他跳进了水沟,深一脚,浅一脚地顺着水沟奔跑。

风越吹越紧,雨越下越大。暴雨哗哗地浇在侦察员们身上。他们绕过大石崖,踏上了通向敌人纵深的公路。公路上泥泞不堪,到处是没脚脖的泥潭。

侦察员们不顾跌跤栽跟头,迎着狂风暴雨,跑步前进。他们越来越深入敌人的腹地,公路上敌人岗哨层层,警戒严密,还不断升起一颗颗照明弹。看来,要顺利通过敌人的岗哨,又不和敌人打响,只有获得当晚的通行口令才行。

杨育才一面飞速前进,一面在琢磨着怎么捉个“舌头”取得口令,怎么通过岗哨。为了迷惑敌人,杨育才把侦察员们分成4路,装扮成护送美国顾问,边喊着朝鲜话,“巴里!巴里卡”(快快跑),边大摇大摆地大步前进。

空中又升起一颗照明弹,杨育才习惯地放慢了脚步,向拉长了距离的队伍打量了一下,看看是否有人掉队。这一路上,差不多每隔10分钟,他总要回头看一回。但是,这一次检查时,却发现队伍中似乎多了一个人。为了查明原因,辨明多出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杨育才挨个地从头到尾清点了一下自己的队伍,12名侦察员一个也不少,可是队伍的后面确实多了一个。这家伙踢踢嗒嗒跟在后面,跑得还挺欢呢!

这个突如其来的情况,立即引起杨育才的警惕。这家伙是怎么来的?他一步不拉地跟着打算干什么?杨育才悄悄地将情况告诉了身旁的韩淡年。韩淡年机灵地向后看了一眼,转身就要向后冲去。杨育才急忙一把抓住:“别急!慢慢地溜过去,冷不防把他的枪夺过来,千万不能打草惊蛇!”

韩淡年慢慢地凑到队伍后面,和那家伙并排着跑,冷不防猛地抓住他的“八粒快枪”往自己怀里一拉。那家伙弄得莫名其妙,急忙嚷起来:“哎!哎!长官抓我的枪干什么?”

“谁叫你往回跑?”韩淡年狠狠地问。

“你们当官的往后跑,就不许我们当兵的往后跑?”那家伙还倔着脖子大声嚷着,真把侦察员们当成了自己人。

“别罗嗦,跟我走!”韩淡年不管三七二十一,揪住他的胳膊拖到杨育才跟前。

这时,杨育才在枪托上拍了两下,侦察员们听到声音,都停下来了。李培禄、赵顺合立即来到跟前,杨育才交代了几句,他们就各带着一个小组在前后隐蔽起来,监视敌人,提防可能发生的意外。

“问他口令!”杨育才布置好后,就命令韩淡年审问俘虏。

这家伙一听杨育才他们说中国话,就吓瘫了,舌头直打颤,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杨育才向他再三交代了我军优待俘虏的政策,他才老老实实地说明了由来。

原来,这家伙和另外两个李伪军在415高地站岗。我军向敌人发起攻击时,一发炮弹落在他们哨位上,一下子把那两个李伪军给炸死了。他一看吓坏了,急忙溜出工事,躲进沟边草丛里。当侦察员们喊着“巴里卡”在公路上走过时,他以为是自己的营部往后撤,认为逃命的机会到了,就闷不作声地跟着往回跑。

“今晚口令是什么?”韩淡年严肃地审问着。

“口令是……古鲁木沃巴……”那家伙结结巴巴地说着。

“古鲁木沃巴……”杨育才牢牢记住了口令,又轻轻地捣了下韩淡年的胳膊。韩淡年领会了副排长的意思,是要把口令证实一下!他瞪大眼睛,拔出明明晃晁的匕首,厉声说道:“你说假话,我捅了你!”

“真的!真的!真的是古鲁木沃巴……”那家伙一下子像一堆烂稀泥瘫在地上。

得到了口令,杨育才和大家心里都比较踏实了。

杨育才从俘虏嘴里对证了伪团部的情况后,吩咐两名侦察员把俘虏四肢捆起来,嘴里塞上毛巾,放在隐蔽的草丛里,待回来再放他,然后又迈着飞快的步子向前插去。

“古鲁木沃巴!”包月禄踏着轻快的步子咕噜一句,凑着韩淡年身旁问道:“中国话是什么意思。”

“中国话就是‘云雹’!”韩淡年兴冲冲地回答。

“‘云雹’——倒不错,我们可真给他们带来了‘云雹’!”包月禄像是品出了其中的味道,高兴地说。

“这一阵‘云雹’落到伪团部,准能砸它个稀巴烂!”赵顺合也回过头来插了一句。

侦察员们兴高采烈地轻声议论着。杨育才却和大家不同,他在考虑下一步行动。现在离敌人警戒区越来越近,要混过去除了依靠身上的伪装外,那就是依靠这个刚得到的口令。但口令是否正确,很难断定。再说根据以往的经验,敌人在紧急情况下,口令往往一夜变动好几次,万一口令有差错,那就麻烦了。

杨育才想到这种情况,便觉得必须对侦察员们强调一下:“在通过敌人警戒区时,除两个联络员外,任何人都不准说话,也不准随便回答口令,同时其他人要准备好手榴弹和囊刀,不能有一点大意!”

杨育才刚向后面的侦察员布置完,正要让韩淡年向前去和突击组的同志们说,突然在三南里以西的小涵洞附近和敌人第一道岗哨遭遇了。

“你们是干什么的?”敌人先发问了。

“自己人!”走在前面的联络员金大柱回答说。

接着金大柱又来了个反问:“你们是干什么的?”

敌人一个哨兵回答:“我们是站岗的。”

敌人不吭气了,金大柱他们就猛往前跑。

另一个敌哨兵看了看他们,突然大声问道:“你们是哪个单位的?站住!

上来一个人!”

“师部搜索队的!怎么啦?”金大柱一面回答,一面走了上去。

“干什么去啊?”另一个敌人走过去拦住他。“哼!搜索队,打起仗来倒往回跑。”

“你狗眼瞎了,没看到我们是护送美国顾问到团部去?”金大柱连骂带唬地说。

“少发横!”那两个敌人不知趣地向他们走近,拉住金大柱问道:“那个是美国顾问?让我们瞧瞧!”

就在这时,杨育才迅速地向身边的韩淡年瞥了一眼,意思是你上去答话,不要和他们纠缠。韩淡年很快领会了副排长的意思,摆出小队长的架子,一边跑一边骂地赶了上去。

“‘敌人’快打进来了,你们还磨磨蹭蹭盘问什么,糊吃蒙睡的家伙!”

“长官!上面有命令。”一个哨兵被唬住了,低声下气地说:“怕有人混进来!”

“混蛋!”韩淡年越骂越上劲,神气十足地指着他的鼻子:“告诉你们,要是误了美国顾问的事,要你的脑袋!”

这一骂把两个站岗的敌人吓坏了,一边站一个,动也不敢动。

韩淡年转过身来,对金大柱说:“你还不快走,跟他罗嗦什么,误了时间,枪毙你!”

金大柱假装害怕的样子说:“是!是!小队长!”

接着,韩淡年大摇大摆地离开哨兵,走到杨育才面前,装模作样地躬了躬腰,用手指着哨兵叽哩咕噜说了一句。杨育才点了点头,然后把手一挥,侦察员们就簇拥着“美国顾问”一溜烟地越过了敌人哨位。

走了一段路,杨育才压着嗓子向身边的韩淡年严肃地说:“下回碰到岗哨,要力争主动,把口令对证,不能和敌人纠缠。不然,既耽误时间还容易暴露。”

公路像给高山峻岭缠了一道又一道的飘带,风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山洪沿着山崖冲泻下来,发出震撼山谷的巨响。突然,杨育才发现左侧山坡上的草丛里,有沙沙的响声,声音越来越急,越来越清晰。他侧耳细听,立即断定有敌人走动,而且正向他们走来。

“我们得来个先发制人,和敌人对证一下获得的口令!”杨育才确定主意后,便在枪托上轻轻敲了一下,示意侦察员们放慢脚步,提高警惕,然后悄声叫两个联络员向敌人发问。

敌人没立即回答,金大柱便连骂带唬地喊道:“你们他妈的长嘴了没有?

到底是干什么的?再不说话,老子就开枪了!”他把枪机一拉。

敌人就是这样,你软,他就猖狂,你硬,他就熊包。有个家伙赶忙喊道:

“哎!别开枪,我们是流动哨!”

“口令?”韩淡年没理睬他们,抢先问道。

敌人在回答口令时,只先说半句:“古鲁木……”

“沃巴。”韩淡年对上了下半句,走到敌人跟前,假装亲昵地说:“啊!

原来是自己人,差一点发生了误会。”

杨育才见三四个敌人已上了公路,有的还贼头贼脑地打量侦察员,心里想十几个人聚在一起,只有两个人说话,迟早会露出破绽来,便喊道:“巴里!巴里卡!”侦察员们应声与敌人擦肩而过。

口令对证了,大伙的心里比以前踏实了。但杨育才还是认为需要把一些应注意的问题向大家说说。比如敌人盘问的时候不要停下,不要挤成疙瘩,要提防敌人的暗哨,还要做出一些迷惑敌人的动作等等。

副排长的嘱咐,使侦察员们警惕性越来越高。他们机智勇敢地又通过了一道敌人哨卡,快速地向敌纵深插去,犹如一支支飞箭向敌人心脏射去。

越过横亘在公路上的勇进大桥,桥下水流湍急,两岸山岭高耸,泥泞的山路,又陡又滑。杨育才和侦察员们的衣衫都被汗水和雨水浸透了,13个人在雨夜不停地沿着盘山公路上奔跑着。

突然,两辆开着灯的汽车面对着他们疾驶而来。杨育才迅速地作出了三种判断:督战队,增援部队,运输车。他立即打个手势,让侦察员们迅速在公路右边长着浓密的蒿草里隐蔽起来。

每个人的手里都准备好了一颗手榴弹,眼盯着汽车,随时准备应付敌人的袭击。

两辆汽车急速地向北驶去,车头上都支着轻机枪,车厢里装满了头戴钢盔、手持自动枪的敌人。杨育才一眼就看出,这是敌人的援兵。他预料到,敌人要是增援的话,绝不会这么一点兵力,后面一定会有大批汽车。

为了避免和敌人的增援部队遭遇,尽快地拐进伪团部的那条山沟,杨育才便纵身跃上公路,一面领着大家拼命奔跑,一面还不时地回头鼓励大家:

“快!再快一点!赢得时间就是胜利!”

在连绵起伏的山峦中,有条山坡向东南伸去,公路便向东绕个大弯,前面沟口山梁上出现了两棵高大的松树。杨育才和大家认定从那沟口往里,便是伪团部所在地二青洞。

当他们拐过山弯,离那沟口只有三四百米时,他们预料的情况,终于遭遇了。

从山弯北口冒出了两道贼亮的光,紧跟在后头的是一长串惨白的光柱,把山坡山沟照得通明雪亮,急促的马达声轰鸣。长长的车队,跟前面的汽车一样,像发疯似地急驶着。杨育才立即命令侦察员在公路左侧的草地里隐蔽起来。

满载着步兵和弹药的汽车,一辆接一辆地向北驶去。这一情况,使杨育才不安起来。公路右侧是陡峭的崖壁,没处隐蔽,而伪团部却在右侧的山沟里。他们正在左侧的草地里,敌人的车队无形中成了一道封锁线。杨育才和侦察员们用最大的耐力,想等敌人的汽车全部通过后,迅速穿过公路。

当他们放过20多辆汽车后,突然从北面传来一阵震天撼地的爆炸声。每个侦察员都知道,这是后面的穿插营和敌人先头几辆汽车的增援部队接上火了。随着爆炸声,敌人的汽车都停了下来,把公路堵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办?这是一个重要的关头,需要杨育才迅速作出正确的决定。他左手拂着前额,右手紧紧地握着手枪,冷静地思考着:绕过去?汽车接汽车要绕多远?时间不允许;从车队的间隙中悄悄摸过去?每辆车只相隔几米远,敌人哪会不发觉?

杨育才再看看车上的敌人,大部分抱着枪弯腰缩颈挨着雨淋,少数人站起来东张西望。

看着这毫无戒备的敌人,杨育才根据毛主席关于“采取秘密和神速的行动,出其不意地袭击敌人,很快地解决战斗”的教导,果断地下了决心:冲过去!对敌发起突然袭击。

他坚毅地对大家说:“准备好,两人打一辆,趁敌混乱迅速冲过公路,到公路西边的白杨树下会合!”

一切布置就绪,杨育才镇定地把手枪举了起来,对准一个脑袋伸在车窗外的司机,“啪”的一枪,那家伙两手一伸,一头栽倒在车窗上。一刹间,一个个手雷呼隆呼隆在车群里爆炸,暴风雨般的子弹哗哗地扫射着敌人。敌人被这突然的袭击,搞得晕头转向,鬼哭狼嚎地吆喝着,纷纷跳下车来,有的往车厢底下钻,有的向水沟里爬,有的干脆举起了枪跪在泥泞的公路上直打哆嗦。

韩淡年一面扔着手雷,一面又好气又好笑地对杨育才说:“副排长,敌人都在喊不要发生误会呢!”

“好啊!不跟他们发生误会!”杨育才用力地喊道:“同志们,狠狠地打!”

十几支自动枪又呼呼地吼叫起来。

趁着敌人一片混乱,侦察员们神速地冲过了公路。在公路西边的白杨树下,整理了一下行装,又火速地向伪团部扑去。

从沟口到伪团部,只不过一里多路,在这短短的路途上,杨育才一面飞跑,一面迅速地变更了打伪团部的部署。他考虑到沟口一打响,保卫伪团部的警卫排一定会有所戒备,一旦接火,定要进行顽抗,要顺利捣毁伪团部,首先要干掉敌警卫排。他把这一任务交给了李培禄,让他带领3名侦察员去完成。一拐进沟口,李培禄等4人就冲在头里,直向敌警卫排奔去。

伪团部在二青洞的山沟里。整齐的三排木板房,周围圈着铁丝网,在三排房子中间,有一间特别大,像是会议室,借着强烈的灯光,隐隐约约看见里面的敌人正在开会。显然,这是伪一团的指挥机关。

对面山沟的左侧,有些零散破乱的房子,敌警卫排、伙房……都在那一带。又小又窄的山沟里,停放着二三十辆大卡车和吉普车,都开着灯,发动着马达,三五成群的敌人正在忙碌着。停在会议室门口的三辆小吉普正哒哒哒地吼叫着,几个敌人正进进出出往车上搬运东西。一切迹象表明,敌人要逃跑。

杨育才立即重新组织了力量,把身边8名侦察员分成3组:李志带2名侦察员,从铁丝网里钻进去,迅速勇猛地消灭会议室里的敌人;韩淡年带2名侦察员,随着搬运东西的敌人混进去,机智灵活地打掉敌炮兵指挥部;杨育才带其余2名侦察员顺着沟底公路,摸过去消灭团部混乱之敌。待李培禄他们打响后,其余3个组同时展开战斗,然后从3个方向围歼敌人,不给敌人以喘息的机会,不让敌人有逃跑的道路,全部把敌人消灭在伪团部。

一瞬间,战斗在各个方向打响了。李培禄带领的小组和敌警卫排首先展开了激战;杨育才带领的小组和吉普车上的敌人接上了火:韩淡年3人也把炮兵指挥部炸开了。爆炸声此伏彼起,响彻整个伪团部。

一阵闷雷似的巨响从伪团部会议室里传出来,电灯忽闪一下熄灭了。屋子里立刻腾起浓烈的烟火,火光中闪现出李志、包月禄矫健敏捷的身影。他们在离屋子几公尺时就向屋里扔进了手榴弹,冲到门口时又投出了一排。屋里烟火弥漫,杂具翻滚,那帮家伙炸得像粪坑里的蛆虫,上下滚动。李志趁机侧着身子冲进门去,打开手电,包月禄紧跟着就是一梭子扫了过去。侥幸活着的敌人像受惊的兔子没命地夺门往南窜逃。

极度慌乱的敌人,从炮兵指挥室、副官室、会议室里窜了出来,汇集在一起,凭着对地形熟悉,企图向东南方向突围,但没跑多远就被韩淡年小组截住了。敌人又转头向北山坡后门方向逃跑,正好碰上李志3人打过来。敌人又只好向西面大门口冲去,杨育才他们早就等好在那里。3个组合击,逃窜的敌人被揍得乱叫乱喊,缩在一堆纷纷举起了双手。

在炸塌的会议室里,包月禄兴奋地喊道:“副排长,‘白虎团’的大旗被我们扯下来了!”

看着这绣着“龙头”和“优胜”的杏黄旗,杨育才不由得轻蔑地冷笑一声:“哼!什么‘白虎’、‘黑虎’,中国人民志愿军手中,统统都是纸老虎!”

天色微明,激烈的枪声逐渐平息下来。李志、李培禄和韩淡年3个小组押着俘虏,拿着战利品汇集到杨育才身边。

“副排长!这是敌人事科长!这是敌炮兵营副营长!”韩淡年汗水淋漓,热气腾腾地用手指着俘虏说。“还有机甲团长,他躺在吉普车上睡大觉啦!

白虎团团长,他在山坡上啃地皮呢!”

“美国顾问逮住了没有?”

“他啊!大腿上被我们打进两发子弹,不能走了,只穿着裤头和背心,像只胖猪似的钻在团部底下的脏水沟里。当了俘虏后,还示意不要杀他。”

侦察员们听后都放声大笑。

后来,杨育才和他的化装奇袭班歼灭伪首都师第一团团部的事迹,被人们争相传颂,并编成故事,拍成电影,搬上了银幕。这就是电影《奇袭白虎团》。

今天,在北京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的“抗美援朝”展厅里,当年被美李匪帮吹嘘炫耀的所谓“王牌”部队伪首都师第一团的团旗已经成为众多战利品中的一件,供人们参观。而“虎头旗”上“优胜”二字的标榜,却成了对美帝国主义和李承晚反动派纸老虎真面目的绝妙讽刺。

7月16日,我军完成全部进攻任务。

7月27日,金城战役胜利结束。此役,我志愿军总计毙伤俘敌7.8万多人,超过志司总部预定歼敌数量的5倍以上;扩展阵地面积达220多平方公里,拉直了金城以南战线;缴获重大,仅弹药、器材就要有4000多台次的载重汽车方能运完!金城战役,李伪军的军事力量被彻底击溃。

从此以后,美李集团已溃不成军,无力再战,乖乖地走到了谈判桌前。

1953年7月27日10时,中朝首席代表南日大将和对方首席代表哈利逊中将在板门店签署了停战协议。

同日,“联合国军”总司令克拉克于汶山在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

同日,金日成元帅于平壤在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

28日,彭德怀司令员于开城在停战协定上正式签字。

同日,金日成元帅、彭德怀司令员向朝中部队发布命令:

“自1953年7月27日22时起,即停战协定签字后的12小时起,全线完全停火。”

1958年10月26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发表公报,中国人民志愿军已全部撤出朝鲜回国。

十六、尾声

走出充满硝烟的战场,笔者的心情仍然难以平静下来。为战争的酷烈?

为这支英勇之师的一次次胜利?还是为战争过程中那一次次精巧妙算?

都不是。虽然正文的止笔落于朝鲜战争的结束,但很多东西显然并未就此完结,尤其是这支部队的最后归宿。常言说的好,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军队原本为战争而来到这个世界上,虽说制止战争也离不开军队,但战争的结束,往往也预示着一支军队命运的改变。有时候,即使战争尚未结束,但双方力量的急剧变化,也会给军队的编制、配属带来重大的影响。

华北军区野战军无疑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但作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惟一的一支战略机动部队,其调动、转隶必然多于兄弟部队,要弄清其最后的归宿,无疑也将更复杂些,但这往往更引人注目。

实际上,解放战争末期的1949年,尤其平津战役胜利结束后,华北军区野战军便很少像二野、三野等兄弟野战军那样进行大规模联合战役了。1949年2月,华北军区野战军司令员兼政委聂荣臻出任中国人民解放军副总参谋长。3月,中央在西柏坡再下命令,聂荣臻于是身兼数职:副总参谋长、华北军区司令员、华北局第三书记、北平军管会主任、平津卫戍区司令。从主帅聂荣臻的升迁不难看出,中央已对华北野战军另有安排。

4月25日,太原城的硝烟尚未散尽,华北军区野战军的两大支柱——十八、十九兵团便接受了新的任命:调入彭德怀指挥的第一野战军编制,参加解放大西北的千里征战。同年11月,第十八兵团又调归刘邓第二野战军系列,参加大西南战役。

1950年,为适应剿匪及建设的需要,第二十兵团除部分转入特种兵序列外,部分转为地方军区或公安部队,二十兵团结束历史使命,番号撤销。后因抗美援朝战争形势的需要重建了二十兵团。直到抗美援朝战争结束数年后,随着我军兵团番号的取消,才最终结束使命。

在华北军区野战军改编之初,其下属已发展到11个主力军,但这11个军却国形势的发展和新中国建设的需要而无条件地接受了中央军委的统一安排。她们最终的归宿是如此的不同。

其中,六十一军在四川剿匪斗争中,于1950年2月兼任川北军区,统一领导部队与当地人民武装和人民群众的剿匪斗争,一年后的1951年3月,六十一军一八一师调归六十军。

1952年7月,六十一军番号正式撤销。从晋冀鲁豫军区十三纵队到华北军区十三纵队,再到十八兵团六十一军,该军为新中国的诞生建立了功勋。

而出自华北军区十五纵的六十二军,有着与六十一军相似的归宿。1950年2月8日,六十二军奉命组建西康军区。西康解放后的7月,部队开始整编,军主力大部分转入地方部队。1952年7月,六十二军军部奉命改编为西康军区,六十二军番号从此告别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序列。

番号的撤销固然令人遗憾,但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

与两支部队比起来,六十九军、七十军这两支兄弟军结束使命的时间似乎更早些。整编前为华北军区第七纵队的六十九军,早在整编后三个月——

即1949年5月便撤销了番号。其二○六师及二○七师一部奉命改编为华北军区独立第二○五师,第二○五师及二○七师一部奉命组建成立华北军区独立第二○六师。一年后,独立第二○五、二○六师番号再度撤销,部队编入华北军区防空司令部。

七十军与六十九军的归宿基本相似,他们最终都出现在特种兵的行列里,继续为军旗争光添彩。

除以上提到的六十一、六十二、六十九、七十这四个军较早地脱离了野战部队外,华北军区野战部队其余七个军先后入朝,都经历了抗美援朝战火的洗礼。在朝鲜,他们之中虽然有些部队遭受了一些挫折,但他们更多地取得了胜利。其中,涌现了诸如“奇袭白虎团”的战斗英雄杨育才、志愿军女英雄解秀梅等无数战斗功臣和英雄集体。他们为祖国、为人民立下了大功。

抗美援朝结束后,出自华北军区野战军的这七个军仍效命于人民解放军的战斗序列,投身到新中国的建设之中。此后多年,随着中国人民解放军数次精减整编,这七支有着华北军区光荣传统的部队有的被解散,部分并入兄弟部队;有的被转入特种部队;有的转入地方,参加社会主义经济建设。大江南北,无数地方都播下了这支英雄部队的种子。

时至九十年代,在今天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强大阵营中,仍有四、五十年前驰骋华北及全国解放疆场的原华北军区野战军的老部队。九十年代初辽东湾的一次重大军事演习,笔者进驻的部队,偏巧正是驻扎在辽宁某地的六十四军。但此刻,他们已发展为第六十四集团军。

从演习中该军优秀的战术素养及军营整肃的军纪中,我很容易看出这支现代化之师有着优良的老传统。军史馆里,老部队数十年的辉煌征程仍令人振奋、激动、感怀。

六十四军仅仅是当年华北军区野战军在九十年代的一个缩影。数月来的研究、创作使我深信,华北军区野战军留给后人的,绝不仅仅是一个威仪之师六十四军或其它部队,她留下的,是一支英雄之师勇往直前、无往不摧的军魂。被这种军魂灌顶薰陶的军人,无论他是在军队或者地方的某一角,那段留在他人生足迹的重要一段经历,必将伴随他走完人生的最后征程。

军史将永记一个辉煌的称谓——华北军区野战军。

附录:

华北野战军(中共中央军委直属第十八、十九、二十兵团)序列1.第十八兵团(1949年2月由华北军区第一兵团改称,4月拨归第一野战军指挥)

司令员徐向前

周士第(后,1949年6月)

政治委员徐向前(兼)

周士第(后,兼1949年6月)

副司令员周士第

王新亭(1949年6月)

陈漫远(1949年6月)

副政治委员周士第(兼)

王新亭(兼)

参谋长陈漫远

政治部主任胡耀邦

后勤部部长严俊

(1)第六十军(1949年2月由华北军区第一兵团第八纵队改称)

军长王新亭张祖谅(后)

政治委员王新亭(兼)

袁子钦(后,1949年6月)

副军长张祖谅白天

副政治委员周仲英桂绍彬

参谋长张祖谅(兼)邓仕俊(后)

政治部主任桂绍彬(兼)

后勤部部长冯丕成

第一七八师(由原第二十二旅改称)

师长胡正平温先星(后)

政治委员王焕如刘聚奎(后)

第一七九师(由原第二十三旅改称)

师长黄定基

政治委员萧新春

第一八○师(由原第二十四旅改称)

师长邓仕俊郑其贵(后)

政治委员王观潮康烈功(后)

(2)第六十一军(1949年2月由原华北军区第十三纵队改称)

军长韦杰(壮族)

政治委员徐子荣

副军长鲁瑞林

副政治委员郭林祥

参谋长白天胡正平(后)

政治部主任郭林祥(兼)

后勤部部长刘晓山

第一八一师(由原第三十七旅改称)

师长王诚汉

政治委员张春森

第一八二师(由原第三十八旅改称)

师长王海东

政治委员杨绍曾王贵德(后)

第一八三师(由原第三十九旅改称)

师长钟发生

政治委员杨绍曾

(3)第六十二军(1949年3月由原华北军区第十五纵队改称)

军长刘忠

政治委员袁子钦鲁瑞林(后)

副军长方升普

参谋长熊奎

政治部主任高德西

副主任车敏瞧

第一八四师(由原第四十三旅改称)

师长林彬

政治委员梁文英

第一八五师(由原第四十四旅改称)

师长涂则生

政治委员孔俊彪

第一八六师(由原第四十五旅改称。另辖:补训师)

师长蒲大义

政治委员车敏瞧

2.第十九兵团(1949年1月由原华北军区第二兵团改称,4月拨归第一野战军指挥)

司令员杨得志

政治委员罗瑞卿

李志民(后,1949年5月)

副司令员葛晏春耿飚

参谋长耿飚(兼)

政治部主任潘自力

副参谋长康博缨

后勤部部长董永清

政治委员况开田

(1)第六十三军(1949年1月由原华北军区第三纵队改称)

军长郑维山

政治委员王宗槐

副军长易耀彩

副政治委员龙道权

参谋长易耀彩(兼)

政治部主任龙道权(兼)

后勤部部长萧大荃

第一八七师(由原第七旅改称)

师长张英辉

政治委员刘光裕张迈君(后)

第一八八师(由原第八旅改称)

师长宋玉琳

代理师长张挺

政治委员李真

第一八九师(由原第九旅改称)

师长杜瑜华

政治委员蔡长元

(2)第六十四军(1949年1月由原华北军区第四纵队改称)

军长曾思玉

政治委员王昭

副军长唐子安

副政治委员傅崇碧

参谋长唐子安(兼)

政治部主任傅崇碧(兼)袁佩爵(后)

后勤部部长王子修

第一九○师(由原第十旅改称)

师长陈信忠

政治委员边疆

第一九一师(由原第十一旅改称)

师长谢正荣

政治委员陈宜贵

第一九二师(由原第十二旅改称)

师长马卫华

政治委员王海廷

(3)第六十五军(1949年1月由原华北军区第二兵团第八纵队改称)

军长邱蔚

政治委员王道邦

副军长萧应棠王克斌

副政治委员蔡顺礼

参谋长萧应棠(兼)

政治部主任蔡顺礼(兼)

第一九三师(由原第二十二旅改称)

师长郑三生

政治委员龙道权史进前(后)

第一九四师(由原第二十三旅改称)

师长赵文进

政治委员袁耐冬陈亚夫(后)

第一九五师(由原第二十四旅改称)

师长阮平

政治委员史进前杨银声(后)

(4)独立骑兵第五师(1949年2月由起义的傅作义部骑兵第四师改编)

师长刘春芳

政治委员刘光裕

3.第二十兵团(1949年1月由华北军区第三兵团改称,属华北军区建制)

司令员杨成武

政治委员李井泉李天焕(后)

副司令员唐延杰文年生

副政治委员李天焕

参谋长唐延杰(兼)

文年生(后,兼)

政治部主任李志民

向仲华(后,1949年9月)

副参谋长赵冠英

政治部副主任向仲华

后勤部部长吴树声萧永正(后)

政治委员张柱国

(1)第六十六军(1949年2月由华北军区第一纵队改称)

军长萧新槐

政治委员王紫峰

副政治委员张连奎

参谋长刘苏

政治部主任张连奎(兼)

后勤部部长朱志明王珍堂(后)

第一九六师(由第一旅改称)

师长曾美晨光(后)

政治委员智生元

第一九七师(由第二旅改称)

师长成少甫

政治委员钟炳昌

第一九八师(由第三旅改称)

师长张开荆黎光(后)

政治委员黄连秋

独立第五十五师(傅作义部起义部队改编)

(2)第六十七军(1949年2月由华北军区第二纵队改称)

军长韩伟

政治委员旷伏兆

副军长马龙刘儒林

参谋长赵冠英曾美(后)

政治部主任刘国梁

后勤部部长曾传桴

第一九九师(由第五旅改称)

师长李水清

政治委员李布德

第二○○师(由第六旅改称)

师长盛治华

政治委员钟华农

第二○一师

师长彭寿生

政治委员何兰阶

独立第五十三师(傅作义部起义部队改编)

(3)第六十八军(1949年1月由华北军区第六纵队改称)

军长文年生徐德操(后)

政治委员向仲华漆远渥(后)

副军长徐德操

参谋长宋学飞

政治部主任张逊之

后勤部部长杨晓昆

第二○二师(由第十六旅改称)

师长廖鼎祥

政治委员李斌

第二○三师(由第十七旅改称)

师长杨栋梁

政治委员李志远

第二○四师(由第十八旅改称)

师长罗文坊

政治委员严庆堤

独立第二十五师(由傅作义部起义部队改编)

师长梁诗傅

政治委员白正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