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市西区医院靠谱吗:《天机》第三季:大空城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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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机》第三季:《大空城之夜》
作者:蔡骏
申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u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预览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订阅购买正版. 16:132006年9月28日罗刹之国。大雨如注。电闪雷鸣。黄宛然从中央宝塔顶上坠落,自由落体了数十米之后,在顶层平台上粉身碎骨。童建国、林君如、伊莲娜、玉灵、小枝,在塔底目睹了她最后的表演,她为自己打出了人生的最高分。鲜红的血被雨水冲刷,奔流着倾泻下大罗刹寺,顺着无数陡峭的石头台阶,挂出一道死亡的瀑布,直至冲入古老的广场,浇灌每一寸布满尸骨的泥土。没人敢走到她身前。模糊的脸庞和扭曲的身体,在死后经受神圣的洗礼。一朵朵红色的水花绽开,是否是她坟头不败的野花?昨晚,她没能将唐小甜从死神手边救回,今天她自己进入了死神口中。黄宛然是第六个。五分钟后,钱莫争搂着十五岁的秋秋,颤栗地从塔内出来了。他们早已浑身湿透,飞快地冲到雨里,扑在黄宛然破碎的身躯上。钱莫争将她的头轻轻捧起,仿佛一下子轻了许多,他低头吻了黄宛然的唇——还保存得完好无损。口中喷出的鲜血,就像最鲜艳的红色唇膏,令她依然妩媚动人,仍是十七年前香格里拉最美的医生。她的唇仍然温热,灵魂还不愿轻易离去,缓缓地纠缠在钱莫争嘴边,梦想与他融为一体。而秋秋将头埋在妈妈怀里,她所有的肋骨都已粉碎性折断,使得身体软绵绵的像一张床。秋秋的泪水打湿了床单,只愿永远裹在这张床里,再也不要分离半步。“妈妈!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十五岁的少女抽泣着,但任何语言都是那么苍白——妈妈是为了救她而死的,只因为她的固执和冒险。她无法宽恕自己的冲动,只剩下一辈子的内疚和悔恨,并且永远都无法偿还。昨天清晨刚刚失去“父亲”,几分钟前又失去了母亲。短短三十多个小时,她从家庭完整的富家女,变成了“父母双亡”的孤儿。世界仿佛在刹那间崩溃,对自己而言已是末日?秋秋闭上眼睛任大雨淋湿全身,耳边只剩下哗哗的雨声,黑暗里仿佛见到妈妈的微笑。几秒钟后,一双手将她拉起来,拖回宝塔内躲避雨点。那是童建国的大手,温暖又充满力量,将女孩紧紧搂在肩头,不再让她看到母亲的尸体。天空又闪过一道电光,钱莫争绝望地抱起黄宛然,缓缓向顶层平台的边缘走去。脚下的血水几乎都被冲干净了,只有某些残留在雕像间的血痕,还发出惨淡的红光。“小心!”童建国把秋秋交给林君如,立即冲到钱莫争的身边,“你要干什么?”他仍面无表情地走了几步,才一字一顿地回答:“我要带她离开这里。”“你要抱她下去吗?这太危险了,那么大的雨,那么陡峭的石头,你自己都会送命的!”“我不怕。”钱莫争回答得异常平静,这让童建国更加着急:“我不管你和她到底什么关系,反正我不能让你这么送死。”情急之下他张望着四周,视线穿过茫茫的雨幕,落到西北角的宝塔上。他马上拉住钱莫争的胳膊,大吼道:“快跟我来!”钱莫争只得抱着死去的黄宛然,跟着童建国来到宝塔内。他们钻进狭窄的塔门,里面是个阴暗干燥的神龛,与外面的世界截然不同。“就把这里当做她的坟墓吧。”黑暗中童建国无奈地说,“让她与天空近一点。”钱莫争颤抖了片刻,便放下黄宛然的尸体,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说:“再见,我的青春。”他和童建国钻出洞口,随后从周围搬了些碎石头,迅速地把洞口填了起来,整座宝塔就此成为坟墓,矗立在大罗刹寺顶层的西北角,最接近那个极乐世界的角落。大雨坠落到他们眼里,钱莫争仰望高耸入云的中央宝塔,最高一层已被雷电劈毁,由十九层变成了十八层——地狱减少了一层,但并不意味着罪孽可以减少一层。正如悬疑也不会减少一层。顶层平台的下面一层。悬疑在继续。“世界上最快的速度是什么?”“光速?”“不,是念头的速度。”手电光线再度熄灭了,地宫仅存的狭小空间里,顶顶就像站在舞台上,用磁性的声音划破黑暗。“念头?”叶萧疲倦地靠着壁画,心里咯噔的颤了一下,他和孙子楚还有顶顶,仍然被困在壁画地宫内,残留的氧气已越来越少,就像小时候玩捉迷藏的游戏,躲进封闭的大衣橱里的感觉。“念头会支配你的动机和因果。”“你现在的念头是什么?”“命运——”近得能感受到她口中呼出的气息,带着微微的颤动,“命运让我来到罗刹之国,发掘尘封的秘密,窥视自己的灵魂。”“不单单是你,还有我!”沉默半晌的孙子楚突然插话,语气却消沉而低落,与平日生龙活虎的他判若两人。叶萧也补充了一句:“没错,我们所有的人,只要踏入这座沉睡的城市,都将看到自己的秘密和灵魂。”“只要对你的念头稍做分析,便可了解自己、充实自己、爱自己。”顶顶一口气连说了三个“自己”,仿佛感受到了那个人的痛楚,也在隐隐刺痛自己的神经。“也许吧。”“对于一个想深度找到自己的人来说,念头很重要!”她最后又强调了一句,然后站起来打开手电,照射着叶萧和孙子楚的脸。他们俩都用手挡着眼睛,孙子楚低声道:“省着点儿电吧。”“省到我们都成为枯骨吗?”顶顶忽然怔了一下,抬头看看昏暗的天花板,脸色凝重地说道,“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刚才,有什么奇怪的声音,就在我们头顶——重重的撞击声,但又隔了几层石板,到这里就很轻很轻了。”这种描述让孙子楚毛骨悚然,也立刻爬起来说:“我都快要被逼疯了,还是快点逃出去吧。”顶顶的手电扫到石门上,刚才是几人合力推开了门,现在这堵门又沉又重,再度嵌在门槛里面,不知如何才能打开。叶萧拖着孙子楚,两个人用力去推这道大理石门。顶顶也来帮忙,但无论三个人多么用力,大门却依旧纹丝不动。“该死!为什么进得来却出不去?”孙子楚拼命敲打着石门,仿佛祈求外面的灵魂为他开门。叶萧则接过顶顶的手电,仔细照射着门沿四周。忽然,他发现在石门右侧的墙壁上嵌着一座十几厘米大小的神龛,上面有个匕首状的凹处,就像正好有把小匕首被挖了出来。孙子楚也紧盯着这里,感觉这形状似曾相识,低头思索了片刻,猛然拍了拍脑袋。他立刻打开随身的包,取出了一把古老的匕首。就是它!昨天上午在森林中的小径上,发现了一个神秘的骷髅头,死者口中含着一把匕首——连刃带把不过十厘米,一头是锋利的尖刃,另一头却雕着个面目狰狞的女妖,虽然表面已经锈蚀,但历尽数百年依旧精美,乍一看就有摄人心魄的力量。“怎么会在你的包里?”叶萧立刻质问孙子楚。他只能红着脸回答:“你知道我是教历史的,特别喜欢这种小玩意,实在忍不住就偷偷藏在了包里。”“混蛋!”在叶萧骂完这句之后,顶顶从孙子楚手里夺过小匕首,昨天还是她最早发现这东西的。瞬间,她想起身边的第七幅壁画——仓央如同荆轲刺秦王,用“图穷匕现”的方法刺死了大法师,画里的凶器不就是眼前的这支匕首吗?她的心跳又一次快起来,不知什么原因,这把决定了罗刹之国命运的小匕首,被塞入了一个死者的嘴巴里,在森林中沉睡了八百年后,最终落到了萨顶顶的手里。她颤抖着将匕首放到眼前,匕首握柄处的女妖雕像,仿佛睁开了双眼,射出骇人目光。 顶顶将小匕首缓缓举起,对准石门旁边的小神龛,小心地塞入那匕首状的凹处。就像是模子和模具,小匕首竟丝毫不差地安了进去,无论是锋利的刃口,还是锯齿状的女妖雕像,都与凹处的边缘严丝合缝,仿佛就是从这块墙上挖下来的。她深呼吸了一下,轻轻转动起小匕首。果然,神龛也跟着转动起来,就像钥匙塞进了锁眼里——匕首正是打开地宫大门的钥匙!当叶萧和孙子楚感到一线生机时,却听到脚下响起一阵奇怪的转动。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脚底的石板已经碎裂,破开一个巨大的陷阱。地心引力如一双有力的大手,将他们彻底拉了下去。四分之一秒后,三个人都掉下了深渊……无底洞?叶萧、顶顶、孙子楚,他们脚下的石板突然碎裂,带着三个人共同坠入深渊。仿佛坠落了无数个世纪,在黑洞里时间被无限压缩,吞噬着宇宙中的一切物质,直到他们摔在一堆破烂上。黑暗中扬起亘古的灰尘,仿佛经历了一次重生,他们都感到身下一片柔软,这片柔软让他们没有被摔伤。叶萧第一个爬了起来,幸好手电完好无损,他打开光束照到一张灰色的脸——孙子楚脸上全是各种纤维,仿佛是个捡破烂的,再看顶顶也是差不多的样子,他再摸摸自己的脸,果然三个人都是同一副尊容。彼此都苦笑了起来,地下是一堆破布烂絮,孙子楚抓起几块看了看说:“这是古代的纺织品,大部分是丝绸和棉布,应该分别来自中国和印度,也许这里是布料仓库。”刚才顶顶转动小匕首,却意外触动了地下的机关,石板碎裂让他们都摔下来。还好摔到了这些破烂上面,就像掉到充气垫子上一样,大难不死。他们用手电照射四周,发现了一条深深的甬道。三个人立刻往下走去,脚下渐渐变成石头台阶,往下的坡度也在变大。此刻他们反而不再恐惧了,走了将近十分钟,他们感觉越来越接近地面了。忽然,前方显出一线幽暗的光,叶萧加快脚步跑了过去。甬道尽头传来泥土的气味,那是个不规则的椭圆形出口,只能容纳一个人钻出去。孙子楚第一个爬了出去,立刻在外面兴奋地大喊起来,第二个爬出去的是顶顶,叶萧是最后告别黑暗甬道的。爬出去便看到傍晚的天空,隔着一层茂密的树冠,枝叶上还残留着水滴。地面全是湿漉漉的,许多地方积着水,说明刚下过一场大雨。终于逃出来了!叶萧仰天深呼吸了几口,仿佛在黑夜里行走了许久,突然见到了光明——尽管此刻天色已经昏暗,晚风却送来隐秘的花香,三人重新回到了人间。回过头却见到一个树洞,在一棵大榕树的底下,他们正是从树洞里爬出来的。想必古时候是条秘密通道,以备受到进攻之时逃生所用。顶顶站在树洞外恍然若失,竟又把头探进了树洞。幸好她没有钻回甬道,只是面对树洞不停颤抖,肩膀上下耸动起来,嘴里发出轻轻的抽泣声。她怎么哭了?叶萧轻轻走到她身边,而她的脸几乎埋在树洞里,完全看不清她的表情——此情此景让他想起《花样年华》,梁朝伟跑到吴哥窟里,找到一个树洞倾诉并流泪……还有多少回忆?藏着多少秘密?树洞已被倾诉了千年,不妨再加一个多愁善感的灵魂。也许只有树洞里的神灵,才能知道我们心底的前生今世。当顶顶离开树洞之时,她已悄悄擦干了眼泪,和叶萧、孙子楚一起,走出茂密的榕树林子。前方又出现了小径,还有残破的佛像和建筑,回头借着傍晚的天光,可以望见大罗刹寺的轮廓。“这里是兰那精舍!”突然,某个黑色影子晃了过来,难道是传说中的守夜人?三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手电光立刻扫过去。只见那魁梧的背影,缓缓回过头来,同样一道手电光照到了他们脸上。他们眯起眼睛才看清那张脸——居然是童建国!20:30沉睡之城旅行的意义。叶萧、顶顶、孙子楚、童建国正在没有月亮的黑夜旅行。几十分钟前,他们在大罗刹寺下遇到童建国,彼此都被吓了一跳。今晚总算人马会合了,迅速告别罗刹之国,穿过夜晚恐怖的森林,还有漆黑一片的鳄鱼潭,小心翼翼地回到了南明城。此刻,四个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两边的路灯忽明忽暗,宛如鬼火笼罩着他们。又累又饿的孙子楚,刚听童建国讲完黄宛然的死,在这样的夜里不免心寒,他哆嗦着说:“下一个又会是谁呢?”话音未落,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跑步声,昏黄路灯下有个拉长的身影。几人都紧张起来,叶萧走到最前面打起手电。那人影越来越近了,似乎百米冲刺般狂奔而来,像个发狂的疯子。当手电直射到对方的脸上,看到的却是一双布满血丝的惊恐眼睛,杂乱的头发覆盖苍白的脸,衣服上都是污黑的痕迹,但叶萧还是喊出了他的名字:“厉书!”没错,他就是厉书,似乎完全没看见他们,依旧横冲直撞了过来。叶萧只能拦腰将他抱住,童建国和孙子楚也上前帮忙,像对付野兽一样将他制伏了。将厉书架到路灯明亮的角落,顶顶掏出手帕擦了擦他的脸,孙子楚又给他喝了几大口水,叶萧抓紧他的胳膊轻声说:“别害怕!你看看我们是谁?都是自己人啊,镇定!一定要镇定!”顶顶也盯着他的眼睛,那混沌而颤抖的眼珠里,藏着某个无法言说的秘密:“厉书,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知道你看见了!”厉书已不再挣扎,气息也渐渐平稳,仰头看着对面的路灯,还有同伴们熟悉的脸:“你们回来了?”“是的,早上你去哪儿了?”孙子楚着急地问道,“可把我给急坏了!”他总算恢复过来了,深呼吸几下说:“让我想一想……想一想……”叶萧示意别人不要再说话了,安静地等待厉书的回忆,直到他猛然睁大眼睛,惊慌地喊道:“对!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什么?”“我发现了……我发现了……惊人的发现……那是最最惊人的发现……”“最最惊人的发现?”孙子楚又复述了一遍,他盯着厉书的眼睛,发现有一种异于常人的红色。“是,我发现了沉睡之城的秘密!”这句话让所有人都怔住了,“沉睡之城的秘密”——不正是这几天来苦苦追寻的吗?也是眼前无数个悬疑中,最终极也最致命的那个,谁都想解开这个谜底,这是他们逃出空城的唯一办法。沉默,持续了十秒钟。对面的路灯突然一阵闪烁,叶萧感觉有些晃眼,急忙追问道:“是什么秘密?是在哪里发现的?赶快告诉我们!”“今天凌晨我就发现一些端倪,为了找到更多的线索,我就独自跑出了大本营,在南明城各个角落探访,果然又发现了不少秘密,直到今天下午才全部解开——天哪!你们肯定都不敢相信,任何人也无法猜到这个谜底,但这就是我发现的事实!天大的秘密!太不可思议了!也太疯狂了!”厉书越说越激动,几乎要手舞足蹈起来。而别人都听得云里雾里,反而觉得他故弄玄虚,孙子楚皱起眉头问:“喂,到底是什么秘密啊?”“沉睡之城的秘密就是——”厉书突然停顿下来,紧张地看着他们的眼睛,就像在观察一群敌人,随即摇头说,“不,现在的人还不够多,我得回到大本营,当着所有人的面来公布!”“切!卖什么关子啊,你难道还要防我们一手?”孙子楚露出极度厌恶的表情,也许旅行团里早已有了裂痕,彼此饱含着怀疑和不信任。“这是天机——不可泄露的天机!”厉书又一次强调,挣脱了他们的包围,走到大街上仰起头,像狼一样狂嗷了两下。其他人看着都目瞪口呆了,可惜天上没有月亮,否则真以为他变成狼人了!“先回大本营再说吧。”叶萧低头走到厉书身边,几个人共同保护着他,忍着饥饿冲向迷离的夜色。一行人又穿过几条寂静的街道,来到大本营前的马路,当回到熟悉的小巷口时,却一下子惊呆了!大本营已变成了一堆废墟,残垣断壁矗立在黑夜里,丑陋得像具烧焦的尸体。难道这里也成了罗刹之国?“怎么回事?”孙子楚恐惧地大叫起来,端着手电冲进危险的废墟,三楼以上都已经毁了,全部行李都付之一炬,只剩下熏黑的墙壁和破碎的水泥。剩余的那些人呢?他们都被烧死了吗?当他绝望地走出来时,却看到对面的小餐馆里,钱莫争跑出来大喊:“我们在这儿!”劫后余生的几个人,终于汇集在了一起,在这间狭窄的潮州餐馆,互相看着对方,还好,起码没有缺胳膊断腿。当伊莲娜看到厉书时,鼻子感到莫名的酸涩,立刻冲上去紧紧抱住了他。这一幕让别人都很诧异——什么时候这两个人好上了?伊莲娜什么都不顾忌了,想爱就爱想恨就恨吧,丝毫不顾厉书身上的污渍,只想听听他火热的心跳。厉书顺势搂住她的腰,他知道她的心里在怨恨,为何凌晨不辞而别?不管此刻是冲动还是爱,短暂的生命再也经不起等待了。“你去哪了?发生什么了?”面对伊莲娜的问题,厉书胸有成竹地微笑着,随后走到餐馆的中心,灯光最明亮的地方,其他人都围绕着他,他好像要对大家发表演讲。他还煞有介事地咳嗽了一下,理了理杂乱的头发说:“现在,我要向大家公布——沉睡之城的真正秘密!” 20:452006年9月28日刚才这句话让所有人鸦雀无声,都屏着呼吸等待他说话,厉书满意地深呼吸一下。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脸上,谜底就在他嘴唇后面,只要一张口便会爆发地震。“那个秘密就是——”在厉书拖出一个古怪的长音后,屋里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黑暗刹那覆盖了小餐馆。与此同时响起林君如恐惧的叫声,每个人都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乱跑,在互相乱跑中撞在一起,宛如掉到深深的地宫中。距厉书最近的叶萧,只感到有个影子一晃,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在大家乱作一团之时,灯光闪烁了几下,便又重新亮了起来。短暂的断电只有几秒钟,是餐馆的电闸老化了吗?叶萧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厉书面色通红,将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口,随即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的心里一凉,立即扑到厉书身上:“你怎么了?”厉书却什么都说不出,似乎双手双脚都在抽筋,双眼瞪大着要突出眼眶,嘴角吐出一些白沫。“糟糕!他快不行了!”这戏剧性的转折让人不寒而栗,只有伊莲娜扑到厉书身上,着急地一把推开叶萧。她将厉书紧紧抱在怀中,眼泪打落在他的嘴上,深深地送给他一个吻,希望能挽救他的生命。他的嘴唇颤抖了几秒,贴着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心跳和呼吸了,任由伊莲娜悲伤地哭泣,再度将吻留在他的唇上。厉书死了。他是第七个。童建国上去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厉书已经死亡了,便重重地一拳打在墙壁上。林君如拖起了伊莲娜,为她拭去伤心的泪水。孙子楚则吓得浑身发抖,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黑暗,厉书便死在了大家眼皮底下,距离第六个牺牲者——黄宛然只有四个多小时,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叶萧走到伊莲娜身边,尴尬地问道:“刚才厉书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说他不会再离开我了。”伊莲娜厌恶地回答他,趴在林君如肩头接着流眼泪。这就是厉书的临终遗言?叶萧回头看着其他人,无一不是恐惧和惊慌的神色。钱莫争把秋秋带进厨房,不想让她再看到死人了。厉书的尸体依然躺在餐馆中央,叶萧又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想要找到厉书猝死的原因。照道理应该把衣服剥光,仔细查看身体表面有无伤口,但有那么多女生在也实在不便。他细细检查了厉书的面部,翻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厉书的眼球居然变成了红色。叶萧过去也参与过法医检验,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然后,他又检查了厉书的左侧脖颈,发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红点子。原来是一个极容易被忽略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蚊子咬了,或者是个被挤破的粉刺包。叶萧赶紧取出手电筒,几乎把眼睛贴在死者脖子上,仔细观察着那个小伤口——表面有一层暗红色的结痂,起码已经有几个小时了,绝非刚才断电片刻受的伤。再看伤口的形状,虽然不到一厘米大小,边缘却有锯齿状痕迹,像被某种动物咬的!叶萧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紧张地看了看童建国,然后把他拉出小店,用耳语告诉他这一可怕的发现。“什么?难道是吸血鬼?”童建国听了也大惊失色,立刻低声说,“此事千万不要声张,否则会把所有人都吓死的!”玉灵能打破沉默:“别再吵来吵去了,不管有没有人来救我们,今晚该怎么过啊?”是啊,大本营已经被烧掉了,他们面临着无家可归的局面——难道要把这里当成家了?“至少不可能在这里。”林君如看着肮脏的小餐馆,根本就没法居住。“我们必须得找一个新的地方,就像对面的居民楼一样。”叶萧走出小餐馆,在街上向大家挥手鼓劲,“不要害怕!带上食物和随身物品,也许外面更安全些!”第二章 沉睡别墅(1) 20:452006年9月28日刚才这句话让所有人鸦雀无声,都屏着呼吸等待他说话,厉书满意地深呼吸一下。大家的目光集中在他脸上,谜底就在他嘴唇后面,只要一张口便会爆发地震。“那个秘密就是——”在厉书拖出一个古怪的长音后,屋里所有的灯光都熄灭了,黑暗刹那覆盖了小餐馆。与此同时响起林君如恐惧的叫声,每个人都在几乎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乱跑,在互相乱跑中撞在一起,宛如掉到深深的地宫中。距厉书最近的叶萧,只感到有个影子一晃,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就在大家乱作一团之时,灯光闪烁了几下,便又重新亮了起来。短暂的断电只有几秒钟,是餐馆的电闸老化了吗?叶萧使劲眨了眨眼睛,发现眼前的厉书面色通红,将手放在自己的喉咙口,随即痛苦地倒在地上。他的心里一凉,立即扑到厉书身上:“你怎么了?”厉书却什么都说不出,似乎双手双脚都在抽筋,双眼瞪大着要突出眼眶,嘴角吐出一些白沫。“糟糕!他快不行了!”这戏剧性的转折让人不寒而栗,只有伊莲娜扑到厉书身上,着急地一把推开叶萧。她将厉书紧紧抱在怀中,眼泪打落在他的嘴上,深深地送给他一个吻,希望能挽救他的生命。他的嘴唇颤抖了几秒,贴着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我不会再离开你了!”说完他便闭上眼睛,再也没有心跳和呼吸了,任由伊莲娜悲伤地哭泣,再度将吻留在他的唇上。厉书死了。他是第七个。童建国上去摸了摸他的脉搏,确认厉书已经死亡了,便重重地一拳打在墙壁上。林君如拖起了伊莲娜,为她拭去伤心的泪水。孙子楚则吓得浑身发抖,就这么短短几秒钟的黑暗,厉书便死在了大家眼皮底下,距离第六个牺牲者——黄宛然只有四个多小时,下一个会不会轮到自己?叶萧走到伊莲娜身边,尴尬地问道:“刚才厉书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说他不会再离开我了。”伊莲娜厌恶地回答他,趴在林君如肩头接着流眼泪。这就是厉书的临终遗言?叶萧回头看着其他人,无一不是恐惧和惊慌的神色。钱莫争把秋秋带进厨房,不想让她再看到死人了。厉书的尸体依然躺在餐馆中央,叶萧又蹲下来仔细观察着,想要找到厉书猝死的原因。照道理应该把衣服剥光,仔细查看身体表面有无伤口(奇*书*网-整*理*提*供),但有那么多女生在也实在不便。他细细检查了厉书的面部,翻开死者的眼皮看了看,厉书的眼球居然变成了红色。叶萧过去也参与过法医检验,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这实在是太不正常了。然后,他又检查了厉书的左侧脖颈,发现了一个非常微小的红点子。原来是一个极容易被忽略的伤口,看起来就像是被蚊子咬了,或者是个被挤破的粉刺包。叶萧赶紧取出手电筒,几乎把眼睛贴在死者脖子上,仔细观察着那个小伤口——表面有一层暗红色的结痂,起码已经有几个小时了,绝非刚才断电片刻受的伤。再看伤口的形状,虽然不到一厘米大小,边缘却有锯齿状痕迹,像被某种动物咬的!叶萧胆战心惊地站起来,紧张地看了看童建国,然后把他拉出小店,用耳语告诉他这一可怕的发现。“什么?难道是吸血鬼?”童建国听了也大惊失色,立刻低声说,“此事千万不要声张,否则会把所有人都吓死的!”玉灵能打破沉默:“别再吵来吵去了,不管有没有人来救我们,今晚该怎么过啊?”是啊,大本营已经被烧掉了,他们面临着无家可归的局面——难道要把这里当成家了?“至少不可能在这里。”林君如看着肮脏的小餐馆,根本就没法居住。“我们必须得找一个新的地方,就像对面的居民楼一样。”叶萧走出小餐馆,在街上向大家挥手鼓劲,“不要害怕!带上食物和随身物品,也许外面更安全些!”于是,所有人都走到了街上。手电光照射着四周,阴冷的风从地底吹来,让孙子楚连打了几个冷战。十一个人走在街上,像一支足球队的首发阵容,他们彼此都聚拢着,钱莫争抓着秋秋的胳膊,玉灵寸步不离小枝,叶萧和孙子楚走在最前面,童建国则在最后压阵。夜雾渐渐弥漫在沉睡之城,一路往前走了几分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吓到他们。林君如愤愤地说:“该死!我们还是个旅行团吗?真像一群流浪的乞丐!两手空空沿路乞讨。”她刚说完这句话,小枝却骤然停了下来,玉灵紧张地问:“怎么了?”“它——来了。”二十岁的神秘女郎,语气幽幽地说道,仿佛在念什么咒语。“谁?”大家都停下了脚步,顶顶走到小枝的跟前,用手电照着她的脸。这时秋秋也开始颤抖,她靠在钱莫争的身边,指着路边的一堵矮墙,在昏黄的路灯照射下,一个白色的幽灵正行走在墙上。是的,就是它!这行走在墙上的精灵,转过头来盯着秋秋——那双绿色宝石般的眼睛,包藏着令人生畏的气息。那只神秘的猫。它往前跑过了一条路口,身后跟着十几个人——这场景实在太奇怪了,凄凉的月光下寂静无声,一只猫领着一群人行走……后面的人们像被催眠了,乖乖地跟随着这只白猫,抑或是被它的美丽引诱?猫骄傲地走了片刻,忽然转向路边一条小巷,那里面一盏路灯都没有,飘荡着一层灰色的雾气。童建国仿佛突然清醒了,急忙拦着顶顶说:“我们不能进去!人怎么可以被猫牵着走?”“不,跟着它!”秋秋又冲到了前面,却被钱莫争一把拉了回来。叶萧凝神看了看小巷,月光下那只猫也停住了,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两眼放射出幽幽的绿光。这目光让他有些恍惚,躲避着转头看向小枝,却撞上了更诡异的表情,她眨了眨眼睛:“跟它走吧。”于是,叶萧带头走进小巷,那猫也识相地继续向前走,身后跟着一道手电光束。看不清两边的景象,只有几棵大树的影子,一只夜宿的飞鸟被惊起。神秘的猫突然停了下来,前头有个半敞开的铁门,两边是高高的围墙,它回头向旅行团转了一圈,便悄然跳进了门里。“这是什么意思?要我们也进去吗?”孙子楚忍不住说了出来,顶顶立刻嘘了一下:“轻点,别把猫吓跑了!”还是叶萧第一个走进铁门,手电照出里面是个院子,种植着一些家养的植物。在忽明忽暗的月光下,孤独地立着一栋别墅房子。其余人也小心地走进院子,聚拢着向四周照射手电,他们很快扫到了那只白猫。它轻巧地走了几步,迅速跳上别墅的台阶,像个T台模特一样回过头来,让自己的美丽暴露在手电中。随即它走到底楼的门口,竟伸出前爪拍了拍房门,好像是晚上访客来敲门了。大家都已目瞪口呆,只等待着别墅房门打开,已化作鬼魂的主人蹒跚而出。几秒钟后,院里吹过阴冷的风,想象中的主人并未开门,那扇布满灰尘的神秘之门,竟自缓缓打开了……猫又回头看了一眼,绿色的诱人眼神里,是狡诈还是怜悯?它随即钻进门里的黑暗,把悬念留给了门外的人们。十一个人都有些心慌,叶萧后退几步看着整栋别墅,建筑样式是最近几年的。冰冷的月光洒在屋顶,上下总共有三层楼,和国内的单体别墅没什么区别。但在这样的环境里,看上去让人忐忑不安——沉睡之城里的沉睡别墅,似乎每一扇窗户里都有秘密,将所有的闯入者吞噬。他用手电照射底楼的窗户,可能长久没有人居住,玻璃上是一层厚厚的灰,无法看到里面的情况。只有底楼的房门虚掩着,露出一条诱人的缝隙,调动着所有人的好奇心。 就当顶顶要往里走的时候,叶萧赶紧喝住了她:“这房子好奇怪,不要轻举妄动!”“那你自己去露宿街头吧。”顶顶无情地回敬了他一句,大步走上别墅的台阶,在门口犹豫了几秒钟,小心地打开大门——那个白色的幽灵——黑夜里的神秘之猫,是它带着他们来到这栋房子,但它此刻又隐匿到哪去了?顶顶和林君如开始擦沙发了,费了好大的劲才去除了灰尘,疲惫不堪地坐倒在沙发里。孙子楚还找到了一根鸡毛掸子,到处清扫着可怕的蜘蛛网。玉灵跑进厨房清洗烧水器,准备为大家烧热开水喝。“你们这是在干什么?”林君如铁青着脸回答:“大家都累极了,必须找个地方休息。”“这里情况还不清楚,再等一会儿!”叶萧走到楼梯口停顿了一下,童建国走到他身边说:“我和你一起上去吧!”“好!”他又扫视了其余人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了小枝脸上,她的表情和眼神都有些怪异,叶萧也顾不上那么多了,转过头大声说,“留在原地都不要动,不要关门!”接着他和童建国走上楼梯,手电光向黑沉沉的二楼射去,寂静的雾气里包藏着什么预兆?他们忐忑不安地来到二楼,首先是在墙上摸索开关,好不容易打开电灯,两人都下意识地挡了挡眼睛。果然是条狭窄的走道,两边各自开着一道房门,中间有个颇为豪华的卫生间。叶萧推开左边的那扇门,同样先打开电灯。这是间宽大的卧室,摆放着一张双人大床,还有一些常用的电器和家具。收拾得还算干净,但关了一年的陈腐气味,让他赶紧捂上了鼻子。童建国进了右边的房间,和左面差不多的大小,但只有一张单人床。屋里有个巨大的书架,还有一张写字台,桌上摆着一本英文的《亚洲考古年鉴》,看来这是主人的书房。他匆匆扫了一眼书架上的书,便看到了《全球通史》《人类与大地的母亲》《罗马帝国衰亡史》《第一次世界大战回忆录》等历史书籍。两个人继续向前“探索”,发现二楼还有一个露台,大约有十几平方米,抬头就是清冷的夜空。地上摆着一些花盆,里面的植物有枯萎的也有茂盛的。走到露台栏杆边上,正对着房子的后院,月光照耀着一片小竹林,还有一辆白色的小轿车。此刻,叶萧已独自走上三楼,打开电灯后发现这里比二楼更小,只有一间卧室和一个阁楼,后面是个五六平方米的小露台,还有个简单的卫生间。阁楼中间的坡度很高,里面堆放了不少杂物,看来是做储藏室用的。卧室明显是女孩子住的,处处布置得温馨怡人。床头有不少明星海报和贴纸,粉色床单沉睡在灰尘之下,写字台上有机器猫和HELLO KITTY。一台找不到电源线的笔记本电脑上摆着一堆玩具小熊,还贴满了亮亮的小星星。墙上镶嵌着一面椭圆形的镜子,让他想起在城市另一边,那个荼縻花开的小院……一阵夜风凉凉地袭来,让他们都打起了冷战。月光下的小枝衣裙飘飘,宛如天上降临的仙子,仰头抬起手中的竹笛,熟练地放到嘴边。还没等叶萧反应过来,笛声竟呜咽着响了起来——小枝瘦弱的身体里,迸发出强大的能量,气流旋转着通过喉咙,用柔软可人的嘴唇,送入狭长古老的笛管中。手指按着笛孔飞舞,气流化成幽幽的神秘旋律,笛膜也随之剧烈震动。音符回环激荡着冲出笛管,扑向目瞪口呆的叶萧和顶顶,迅速萦绕这栋沉睡的别墅,震动旅行团的全体幸存者。最后直冲云霄,献给月宫的嫦娥吴刚,笼罩整个天机世界。这是既豪迈又婉约的《出塞曲》,在这南国异乡的夜晚,格外勾起人们的思乡之情。当小枝一曲终了,叶萧几乎已醉倒在笛声中了。露台上的美丽女子,似乎已与夜色混合在一起,变成风中的音乐幽灵。忽然,外面响起一阵惨烈的狼嚎——无疑又是那只狼狗,小枝养的宠物“天神”,它就在这附近的某个角落,月夜下的嚎叫酷似塞外苍狼。 笛声在空旷的夜晚,可以传递出去很远,它一定是被这笛声吸引,一路追踪到了这栋别墅,并想起它祖先生活的草原。也许,小枝突然吹笛子的原因,就是召唤她的“天神”。叶萧皱起眉头后退了半步,月光下她的脸庞有些模糊,只有一双诱人的眼睛,放射着聂小倩式的目光。“你……你究竟是谁?”这个问题自第一次见到她,便萦绕在叶萧的心底,如今却只知道一个名字(假设她真的叫“小枝”)。今夜这神秘古老的笛声,让叶萧再也无法抑制自己,他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一个哪怕是虚假的答案!“欧——阳——小——枝——”四个字如同四颗子弹,相继射入叶萧的胸膛,让他倒在露台的刑场上。但十秒钟后他就复活了,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难道孙子楚的猜测是对的?眼前二十岁的神秘女郎,就是那个最美丽的幽灵?顶顶却还摸不着头脑,扶住摇摇晃晃的叶萧,随后冷冷地问小枝:“好了,欧阳小姐,请问你家在哪儿?为什么来到这里?”小枝的双眼却只盯着叶萧,向他靠近了一步说:“我家在浙江省K市的西冷镇,大海与墓地之间的——荒村。”这句话再次洞穿了叶萧,他捂着自己的心口说:“不,这不可能!不可能!”“在天机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她将笛子放在胸前,就像握着古埃及女王手中的权杖。“你说……你来自……荒村?”叶萧还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不敢相信眼前的神秘女生,“荒村里的欧阳小枝?”“五千多年前,有一群传说中的天神,来到东方的荒凉海岸登陆。他们有着与人类相同的面貌,向北进发建立了辉煌的古玉国。繁荣大约持续了一千年,古玉国神秘地灭亡了。一小部分王族幸存下来,逃到当初祖先登陆的那片海岸。这些人延续古老的生活方式,在封闭的海岸生活了上百代,后来以欧阳为姓氏,成为此地的大族。而他们定居的村落,位于大海与墓地之间,故此命名为‘荒村’。”“我,好像听过这个故事。”“真的吗?”小枝并没有在意,在夜风中理了理头发,咄咄逼人地说,“明朝年间,荒村欧阳家出了个进士,皇帝御赐了一块贞节牌坊,至今仍矗立在荒村的海岸边。”“不,我只想听你的故事——欧阳小枝。”她微微一笑,二十岁的脸庞分外妩媚:“荒村的欧阳家族,几百年来不断遭遇变故,几乎没有一个人能得善终。我就是这个古老家族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继承人。我从小在荒村的进士第里长大,屋里有扇屏风记录着家族的传说,爸爸在我小时候就教我吹笛子,所以每当我看到这种乐器,便有与它亲密接触的冲动。”“你又是怎么来到这的?”叶萧小心翼翼地审问着她,顶顶却还没有听明白,只觉得叶萧的状态很可怕。“爸爸留给了我很多遗产,我在两年前离开了荒村,到遥远的泰国来留学读书。”“奇怪,为什么要来泰国?大家不都去欧美读书吗?”“因为我是小枝,是荒村欧阳家族的传人,请不要以普通人的标准来衡量我。”说完她骄傲地扬起头,仿佛有一道光自头顶射下,令她成为传说中的人物。“够了,你又是怎么来到南明城的?”“我原本在曼谷读书,暑期去泰国北方旅游。我跟着几个欧洲背包客来到附近的大山深处。当背包客们离去之后,我已经吃光了所有食物,却独自发现一条峡谷,中间有一条蜿蜒的公路。疲惫不堪的我,沿着公路一直往前走,却是一条深深的隧道,还有全副武装的士兵保卫着。很奇怪那些士兵居然讲中文,外貌也不像当地的泰国人,他们紧张地看着我,并不准我踏入隧道一步。但我已经饿了两天两夜,当场就昏倒在他们的面前了。”顶顶终于同情地插了一句:“真可怜。”“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了南明医院里。原来在我晕倒以后,士兵便把我送入了这座城市。这是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因为身边的人都说着中文,像个中国南方富裕的小城,只不过还在使用繁体汉字。陌生的是我过去从没听说过这里,怎么会平白无故在深山之中,会有这样一座现代城市?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很好奇,决心留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于是,我说自己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你为了留在这里而说谎?”叶萧的眉头皱了起来,现在谁也无法保证,她刚才的话是否又是谎言?“事实上我也没有说谎,遥远的荒村已没有我的亲人了。有个看起来像官员的家伙,在详细询问了我的情况后,最终答应了我的请求,甚至给我介绍了一份工作!在一家叫西西弗的书店当店员,我拿到了工资,还租了一个小房子住下,开始了我在南明城的生活。”“这是个怎样的城市?究竟归属哪个政府管辖?”“不,南明城不属于任何政府,在地图上也完全找不到,南明就是南明,是亚细亚的孤儿!”“亚细亚的孤儿?”小枝露出哀伤的笑容:“可惜,我只在南明城里住了一个月,便发生了最可怕的事情,紧接着就是‘大空城之夜’!”“大空城之夜?”这几个字再度让叶萧心里一震,着急地吼道,“告诉我,什么是大空城之夜?”“大空城之夜”?天机的世界进展至此,已离那个秘密越来越近了。沉睡之城,沉睡别墅,三楼露台,欧阳小枝。二十岁的女孩沉默了半晌,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嘴角微微上扬——“不,我不能回答!”02:00沉睡的别墅。林君如深深的孤独感涌上心头,她慌乱地打开房门。楼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声音,只有屏着呼吸才能听清。她立刻躲进阴暗的角落,看到一个黑影从三楼下来。过道亮着黄色的壁灯,可以看出那是个年轻男子,手脚的动作都很机械,竟像个机器人似的,几乎不发出任何脚步声。难道这是一间鬼宅?是过去主人不散的阴魂?林君如抑制着自己的恐惧,静静等待那个人(鬼)转过脸来。终于,男子徐徐转过脸来。昏暗的壁灯光线落到他脸上,居然是孙子楚的脸。但他的表情极其怪异,双眼瞪大着平视前方,眼珠却仿佛不会转动,隔好几秒钟才眨一下。更奇怪的是他的动作,上半身如同僵尸,挺直了一动不动,脚底却似乎是踮着脚尖走路。林君如躲在黑暗里毛骨悚然,眼前的这个“孙子楚”,好像是中了某种诅咒,与平时好动贫嘴的那个家伙判若两人。林君如大胆地走出来,站到孙子楚的面前,却发现他毫无反应。两人四目相距不过十几厘米,就算瞎子都能感觉到她了,可孙子楚的眼睛几乎不眨一下,视若无睹地继续往前走,就在他要撞到林君如的刹那,林君如急忙侧身闪到一边,让孙子楚继续通过。当他要向楼下走去时,林君如又伸出右手,在他的眼前晃了一下,居然还是没有反应。瞬间,她的脑中闪过两个字——梦游!孙子楚现在的样子,完全符合梦游的症状,林君如料想不到这种状况,忍不住抓住他的肩膀,用力地摇了摇他。如一块石头落入平静的水面,孙子楚的头发像飞溅的水花摇动,他打了一个剧烈的冷战,几乎是从原地跳了起来,回头眨了眨眼睛。他看到了林君如,像刚刚从梦中醒来,睡眼惺松地问:“怎么是你?”“天哪,你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孙子楚还没反应过来,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又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接着把右手伸到林君如脸上,想要试试这是否是梦境。“别这样!”她本能地退了半步,感觉他的手指一片冰凉。“我还在做梦吗?我居然梦到你了?”“不,这不是梦,而是你的梦游!”林君如压低声音在他耳边说,不想吵醒二楼其他的人。“我已经醒了?怎么会在这里?”孙子楚露出恐惧的神色,他走上露台大口呼吸,让晚风吹凉自己的头,“我想起来了,我躺在客厅沙发上睡着了,然后做了一个梦,梦到有人在叫我,于是我走上了三楼,见到了一个小女孩,她给了我一把头发。”说到这他立刻摊开左手,果然在壁灯光线照耀下,有一绺女孩的长头发。“我见到鬼了?”他的手在剧烈颤抖,随即长发落到了地上。“不,你梦游了,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有这个毛病吗?”“我——我——”孙子楚颤栗着摇摇头,迅速跑下了楼梯。林君如摸着自己的脸,抬头看着二楼的天花板,他到底是梦游?还是鬼魂附体?04:00阁楼。灯灭了,狭窄的窗户外漆黑一片,月光也不知隐遁到哪去了。斜坡的屋顶分在两边,只有当中可以直起身子,四周的低矮角落里,堆满了各种杂乱的东西。只有阁楼没有被好好打扫,简单铺上了席子和毛毯,伊莲娜和顶顶就睡在这儿了。据说阁楼是老鼠出没的天堂——伊莲娜在美国最东北的缅因州长大,她的家位于一条公路边上,后面就是大片的森林。冬天覆盖着厚厚的雪,路上几乎见不到一辆车,在与世隔绝的两个月里,十几岁的伊莲娜每夜都能听到天花板上传来的窃窃私语,那是一群老鼠在嬉戏,还是某个幽灵在叹息?她对阁楼充满着恐惧,此刻却躺在沉睡之城的阁楼里,听着身边顶顶均匀的呼吸——她早已经熟睡了吧,只有伊莲娜怎么也没法睡着,担心老鼠会钻到她衣服里。但她又想起了那只猫,但愿它还在这栋别墅内,这样老鼠就不敢出来了吧。伊莲娜摸了摸自己的心口,郁积的伤感不停翻涌,鼻子又变得算涩起来。而在昨晚的子夜,她和厉书拥抱在一起,虽然细节都忘记了,但那种感觉仍残留在身上。她的皮肤又变得滚烫起来,深深地呼吸了几下,仿佛与他交换着气息。就当她要触摸他的身体时,他却一下子变成虚幻的影子,最后成为一具尸体,躺在寒冷的冰库中。泪水,悄然从伊莲娜的脸颊滑落,打湿了铺在地板上的毯子。直到此时伊莲娜才痛苦地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厉书,在这个男人化为幽灵之后。她从没有为男人流过眼泪,也许他将深深地刻在自己心里,虽然只有过一个模糊的夜晚。这个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除非——作为永生不死的吸血鬼。是的,当厉书死在她怀中时,虽然伊莲娜已悲痛欲绝,但仍然察觉到了疑点——他的眼球竟变成了红色!还有在他左侧脖颈上,有个极其微小的伤痕,只有细看才能发觉,像被什么人或动物咬出来的!所有这些都指向了一样东西,那个潜伏在城堡的恶魔,无数次出现在小说和电影中,害怕阳光和十字架,黑夜里在墙上爬行,他的名字叫德古拉。没错,罗马尼亚的德古拉伯爵,自布拉姆·斯托克的《Dracula》问世以来,他就成为了举世闻名的人物,吸血鬼世界里最经典的名字。她发现厉书身上的秘密之后,却忍着悲伤和恐惧没有声张。伊莲娜不想让旅行团更乱,更不想因此暴露自己的秘密。因为,她的母亲姓德古拉。伊莲娜的祖父是从中国移居美国的俄罗斯人,父亲也是地道的俄裔,年轻时参加过越南战争。母亲却是罗马尼亚移民,结婚后就跟了父亲的姓,伊莲娜从未见过外公外婆,只知道母亲是虔诚的东正教徒。每逢星期天,全家就会开上一个小时的车,去东正教堂里做礼拜。 父亲在越战中受过重伤,一辈子都忍受着伤痛折磨,他的脾气非常暴躁,时不时就发火摔东西。但据说他过去性格很好,开朗活泼,是学校里的白马王子。只是从越南战场回来以后,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他从没有说过在自己越南的经历,甚至连怎么负的伤都没说,只是整天沉默寡言,有时半夜做噩梦醒来,惨叫声能把全家人惊醒。他酷爱喝伏特加,经常在酩酊大醉之后动手打人,把老实的母亲打得遍体鳞伤。在伊莲娜十五岁那年,有个寒冷的冬夜,母亲又被醉鬼老公打伤了。她伤心绝望地抱着女儿,把伊莲娜拉到了阁楼里——那是她最恐惧的地方,却没有见到想象中的老鼠,只有一堆乱七八糟的杂物。母亲带着她到阁楼的最深处,拨开几层废纸板,露出一幅古老的油画。油画上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相貌颇为英俊,面色苍白而冷酷,只有嘴唇是鲜红的。他的双目炯炯有神,留着一撮小胡子,穿着华丽的贵族服饰,身后似乎是黑夜中的城堡。妈妈抱着伊莲娜说:“这就是我的祖先,德古拉伯爵!”“《吸血惊情四百年》里的德古拉?”伊莲娜刚看过这部电影,这个吸血鬼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没错,我们是罗马尼亚最显赫的贵族,统治一块山区长达五百年。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作为德古拉家族最后的继承人,你的外公孤身逃出了欧洲,隐姓埋名来到美国定居。虽然,我心甘情愿嫁给你爸爸,忍受他多年来的酗酒和殴打,但我们不会忘记自己的身份,我们身上流着与人类不同的血液,我们是永恒的家族。”“这么说我也是吸血鬼——德古拉的后代?”妈妈激动地点点头:“我本来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我已经做出了一个决定,会让你恨我一辈子的决定,所以我必须提前告诉你。”“你决定了什么?”妈妈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带着伊莲娜离开阁楼,让她在寒冬早点睡觉。那晚,伊莲娜梦见了油画里的男子。第二天早上起来,全家人发现妈妈不见了,她甚至连衣服和行李都没带走,孤身一人消失在大雪之中。她只留下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一行奇怪的地址,那是罗马尼亚的某个地方,据说是祖先居住的城堡。警察局很快过来调查,如果是凌晨出走的话,一定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可蹊跷的是连脚印都没有。昨晚由于大雪封闭了道路,公路上没有一辆车经过。于是,警方动用了直升机搜救,附近全是白雪覆盖的森林,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踪迹。伊莲娜的妈妈就这样消失了。永远都没有回来过。德古拉……06:002006年9月29日,天机的故事进入了第六天。沉睡之城的黎明。小枝仍然在沉睡。玉灵已悄然苏醒。出门后正好遇到童建国,玉灵问:“怎么没见到孙子楚?”孙子楚在卫生间里。他已经坐了超过半个钟头,底楼的卫生间不能洗澡,镜子上也蒙了一层锈。他缓缓地站起来,两条腿都麻得不能动了,宛如无数钢针猛刺着肌肉。当血液渐渐重新流通,腿麻的感觉消逝之后,他仍然站在里面不出去。转头看着朦胧的镜子,只能照出一张脸的轮廓。“你是谁?”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他却无法辨认清楚,甚至感觉那是另一个人,如此陌生又如此可怕,一直在黑夜追杀自己,现在已把刀对准了心脏。他紧张地摸了摸心口,冷汗早已滴落下来——那些被追杀的梦,还有今天凌晨在楼上,难道全都是真的?林君如居然说他在梦游!而他自己说不清楚,怎么会在三楼见到小女孩,又像个僵尸一样到二楼,感觉全部都是梦,却又是那样真实可信。当他被林君如叫醒时,自己确实是在行走,并不是躺着或靠着。根据她的描述和那时的感觉,一切都非常符合梦游的症状,他仿佛幽灵一般在楼里行走,自己却毫不知晓,并将在一场噩梦后遗忘。不!孙子楚再次抱紧了脑袋,不敢相信这些会是真的,他以为这些都只是往事,遥远到根本不会再记起了,遥远到全部从记忆中删除了。但一切又重新开始了,那无休无止的噩梦!没错,他曾经犯过梦游的毛病。在六七岁的时候就有,经常半夜开门出去,在外面转悠两个多钟头,直到被街道联防队员发现,作为走失的儿童送到派出所。第二天早上醒来以后,才说出自己家在哪里,让心急如焚的父母领回去。为此父母带他看了许多次医生,担心他将来会不会得精神病,给他心理和药物的各种治疗——对于童年的孙子楚来说,这是比梦游更可怕的噩梦。在尝尽了各种苦头之后,他终于在十岁那年克服了疾病,父母经过连续三百多夜对他的盯梢,才确信他的梦游已经痊愈。已经二十年过去了,他再也没有犯过梦游,恐怖的噩梦远离了他。只是偶尔夜里惊出一身冷汗,然后又安安稳稳地睡下去。然而,几个小时前梦游再度袭来,仿佛二十年的人生都白过了。他又成为了那个小男孩,黑夜里孤独地游荡着,接受不幸的灵魂们的召唤……孙子楚重重地打了自己胸口一拳:“该死的!”从什么时候开始犯老毛病的?刚来到泰国的那几天,他每夜都混在外面的酒吧,不是和欧洲的美女游客聊天,就是跑去看通宵的人妖表演,几乎没在酒店里睡过觉,所以那几天是不可能梦游的。唯一的可能就是来到这里——沉睡之城!仔细回想进入南明城的第一天,旅行团找到那个居民楼暂住,他并没有和叶萧住一间,而是和导游小方同屋。小方?就是那一晚,导游小方死了,神秘地死在了楼顶天台。小方正好和孙子楚住一个房间。这是巧合吗?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多了,孙子楚在狭小的卫生间徘徊,努力想着那晚的事情。他记得自己早早睡觉了,然后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好像跟随着一个年轻男子,走出了黑暗的居民楼,来到清冷寂静的街道上。他走进一个古老的房子,却发现里面有成千上万的蝙蝠。他吓破胆似的转身逃走,蝙蝠在后面紧追不舍,就在一只硕大的蝙蝠扑到他脖子上时,他却从噩梦中醒了过来。然后孙子楚就发现小方不见了,便走出房门到处寻找他。直到在楼顶的天台,发现浑身糜烂而死的导游。那晚有没有梦游?难道那根本就不是梦,而是真实的?他确实和小方的死有关系?或者就是自己干的?想到这他紧抓着头发,脑袋几乎要爆炸了。他赶紧把思绪转移到第二夜,当屠男失魂落魄地回到大本营后,是躺在孙子楚的房间里的。他就坐在沙发上渐渐睡着了,等到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竟已在街边的一个宠物用品店里!一直都没搞清楚是为什么。但他很快就遇到了叶萧他们,一起回到大本营二楼时,却发现屠男已经死了!孙子楚无法解释这一切,为什么明明和屠男一个房间,却会在几百米外的地方醒过来,回来见到的便是一具尸体——现在重新回想一下,毫无疑问就是梦游的症状,睡着以后自己跑了出来,然后在宠物用品店醒来。但在他梦游的时候,究竟还发生了什么事情?足以使屠男送命的事情?天哪,自己究竟干了些什么?嘴唇几乎要被咬破了,孙子楚感到彻骨的恐惧,这比自己要死了都更吓人。虽然没人会怀疑他,但小方和屠男临死之前,不都是和他在一起吗?如果这么分析,他们两个人的惨死,都很有可能与孙子楚有关。难道凶手就是自己?第三章 罪恶之匣(1)07:00沉睡的别墅渐渐苏醒。童建国叫大家吃早餐。所有人都聚集到了餐桌上,林君如和秋秋打着呵欠,伊莲娜干脆仰着头小憩。玉灵把早饭放到了桌上,叶萧同时清点着人数——还好一个都没少。短暂的睡眠让人无精打采,整顿早餐几乎没怎么说话。当大家陆续吃完以后,秋秋却盯着餐桌的玻璃台板不动了。台板下压着一张地图——南明地图。就在秋秋眼皮底下,是地图的正北方位置,她的视线落在城市的北缘,完全超出了市区范围,地图上显示为绿色的山区。一条弯曲的小路向上延伸,直到某个微小的黑点,她低头仔细看着,才发现那是个骷髅标识,下面印着两根交叉的白骨,宛如加勒比海盗的旗帜。这个古怪标志的底下,印着一行数码:A709。A709?这一个英文字母与三个阿拉伯数字,如打字机敲打在秋秋脑中。没错,前天下午也是在地图上,她发现了这个标记——A709。“你在看什么?”钱莫争以为女儿又发呆了,立刻转到她身边低头去看,秋秋伸手指了指那个标记,钱莫争也立时皱起了眉头。很快,所有人都聚拢在地图前,童建国还把玻璃抬起来,将地图抽出来仔细查看。这个“A709”以及海盗标识确实很奇怪,地图边上的图例中,并没有显示这是什么意思,也许是地图上的一个秘密记号,不能让普通市民知道的地方。可既然如此的话,就不要印在公开出版的地图上啊。“你看这个标识的位置,处于地图的最北部边缘,我们是从最南端的隧道进来的,那么这个最北端的地方,或许就是南明城的后门?”叶萧皱起眉毛,却仍难掩心中的兴奋,“一个秘密的后门,只能用这种隐秘的方式来标记。”“嗯,我们已经去过东面和西面,北面还是未探索的处女地呢,谁知道那里有什么?也许就是我们逃出去的路!”林君如总算是清醒了过来,回头拍了拍孙子楚的后背,这家伙却像蔫了似的,傻傻地坐在原地不声不响。“那还在等什么?我们赶快去那里探路!”童建国立刻收起地图,小心地放在背包里面,“谁要跟我去北面?”08:00天空覆盖着铁色面具,湿润的空气无孔不入,在寂静的大街上潮起潮落。六个男女在这片潮上起落,打碎了沉睡之城的安宁。他们的行囊里有水和食物,还有手电筒和指南针,沿途“洗劫”了所有的超市,带上一切可能有用的物品。一路向北。童建国的手里摊着地图,目光仍落在最上端的标识——A709上。他的身后是叶萧、杨谋、林君如、伊莲娜和玉灵,六个人排成一字长蛇阵,小心翼翼地向北前进,叶萧手里还攥着个铁扳手,以防什么野兽的突然袭击。五分钟前,他们走出了别墅,按照地图上的方位,去寻找逃出南明城的“后门”。路边停着一辆克莱斯勒SUV,车况看起来还不算太糟。童建国如法炮制地打开车门,变戏法似的让车子开动了起来。叶萧坐在他旁边看着地图,其余人都坐在后面两排,放下布满污垢的车窗,仔细观察着马路四周。油箱里的汽油足够用,车子很快开到南北方向的大街上,十分钟后绕过街心花园的转盘。林君如看着那花园里的雕像,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经过电视台所在的大楼,SUV开到南明城的正北方,一路上都没看到什么异常,直到穿出最后一排建筑。又是一片杂乱的树林,道路变得弯弯曲曲,看不清前方的直路,两边出现了大块的岩石。人们渐渐感到地势在上升,童建国加大油门开始爬坡,进入一条狭窄的山道。再往后看已见不到城市了,森林和峡谷将他们包围,又将通往“另一个世界”?叶萧仔细看着地图,这条弯曲的小路,正好处于地图的正上方,看来这条路并没有走错。十分钟后,已经远远离开了南明城,山道转角突然出现一座岗亭,迎面有道栏杆挡住了去路。 急刹车之后,童建国和叶萧都跳了下来,岗亭看起来很破烂,里面可以容纳一个人睡觉,没有发现其他的文字。他们将栏杆摇了起来,坐上车继续向山里开去。前方的路更加艰难,SUV不断地颠簸,在连续爬了一段陡坡之后,车子终于再也走不了了。童建国被迫拉起手刹,让所有人都下车来,又给车轮后面垫上了石头。再往上就只能步行了,事实上已经没有路了。地图上的弯曲小道,到这个位置也消失了,“A709”就在这后面不远处。林君如疑惑地看着四周,茂密的森林将他们覆盖着:“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是南明城的‘后门’啊。”“上去看看再说吧。”童建国领头往上爬去,其余人只得跟在他的身后,彼此手拉着手以免滑倒。至此已完全分不清路了,杨谋拿着指南针,只看准正北方向,直到头顶出现一道铁丝网。 “天哪,这是什么地方?”玉灵吃惊地望着眼前的旷野,这是一座高耸的山顶,却像被刀削过一样平整,几乎看不到一棵树,只是边缘有些灌木和野草。脚下并不是岩石或泥土,而是异常厚实的水泥和沥青地,显然这里是人工建造的!“这就是A709?”伊莲娜拿起海拔测量器——从路边一家户外运动俱乐部里“借”来的,显示的海拔高度正好是709米。原来A709的意思就是海拔709高地!六个人兴奋地走到空地中央,眺望四周尽是莽莽群山,怪不得在城市里看不到,这里是最隐秘的地方,就连地图上也只能以海盗旗来标记。空地上画着许多白线,也许是经过的年月太久了,许多已经褪色模糊,但从远处仍能看出整体的轮廓,有几个靶心状的圆环。童建国蹲下来沉思片刻说:“我猜——这是一个直升飞机场!”“直升机场?”大家听他这么一说,再看地上的圆环标识,以及周围空旷的环境,直升机场几乎是唯一的解释了。09:00沉睡的别墅。钱莫争不再跟随探险了,他在楼上保护着秋秋,绝对不能再出现纰漏了。在孙子楚的心脏渐渐碎裂时,三楼房间里响起小枝的歌声——其实也没有什么歌词,只是轻声哼着一段旋律,周而复始地冲出咽喉,那是陈绮贞的《小步舞曲》。顶顶始终坐在她的身边,叶萧不让顶顶离开屋子,嘱咐她要守护好小枝,这让她的心情也有些烦躁。尤其是听到小枝哼唱,就更让她坐立难安了,怎么说自己也是专业的歌手,在她面前唱歌不是班门弄斧就是挑衅。“哼吧哼吧,我知道你闲着无聊!”顶顶起身走出房间,嘴里也哼出了旋律,那是她的《万物生》……叶萧不让她跟着出去探路,让她感到分外空虚,这栋房子好像变成了监狱,自己成为孤独的女囚。她哼着歌来到底楼,见到孙子楚依然坐在沙发上,木头人似的闭目养神,根本没感觉到她下来。客厅寂静地让人发疯,顶顶刚想去喝口水,便听到外面响起了敲门声。透过窗户看玄关外并没有人,是有人在敲外面院子的铁门。是一个男人,一个陌生的男人,头发花白的男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年男人。老人看起来有八十多岁,雪白的头发还很茂盛,脸上的皱纹并不是很多,两颊的血色也还不错,可以算是传说中的鹤发童颜。他的身材高大而挺拔,穿着黑色的衬衫、绿色的裤子,昂首挺胸地站在门口,像个军人一样充满了阳刚气质,简直是不怒自威。她见过这张脸!从见面的第一秒钟起她的脑中就掠过这个念头,却又无法想起是在哪里,但现在总算记起来了。在——梦里。那是几天前的凌晨,在沉睡之城的睡梦中,她被某个声音引到大街上,进而见到了一个老人,正是眼前的这张脸!老人告诉她:“罪恶之匣,已被打开。”随后她接到一个电话:“GAME OVER!”梦,就这样醒了。此刻,梦中的老人,又一次站在她的面前,会不会依然是梦呢?或者自这个故事的一开始,就是大家在集体做一个梦?顶顶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却疼得差点喊出声来,而老人的眼神也微微一抖。不,她能感受到老人呼出的气息,她深吸了一口气,鼓足了勇气问道:“请问——你是谁?”“你是谁?”老人迅速反问了一句,是相当标准的国语,声音丝毫不拖泥带水,听声音还像四十岁。“我——”顶顶竟一时语塞了,她不知道该如何介绍自己,只能下意识地回答,“我叫萨顶顶。”“你在这里做什么?”她几乎语无伦次,“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老人的表情趋于平静,淡淡地说:“可怜的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当她在皱着眉头琢磨这句话时,老人已转身离开了院子。“等一等!”她立刻追了上去,但没追上。顶顶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回到三楼的房间里,却发现小枝不见了。小枝不见了!仿佛一盆冷水浇到了头上,顶顶这才惊醒了过来,背后的冷汗都冒了出来。她急忙寻找楼上的其他房间,包括阁楼和露台。钱莫争和秋秋还在,但他们都没有看到过小枝。最后,她冲到铁门外边,看着寂静的小巷,与外面空旷的街道。笼子已经打开,小鸟为什么不飞出去?09:30SUV颠簸着下了山,惊险的道路让大家都捏着冷汗,胃里也颠得难受。叶萧回想废弃的美军基地,怎么也无法与南明城挂上钩,难道这座城市就是为美军服务的?但这基地早在二十年前就荒废了,南明城直到去年还生机勃勃,天机的世界还会有什么?车子艰难地回到市区,沿着城市的中轴线向南开去,没多久杨谋突然喊道:“停一下!”童建国立刻急刹车,众人都往前猛地一冲,还以为要撞到什么东西了。杨谋却指着道路左侧说:“电视台,我们得去那里看看!”原来正好路过一个很大的路口,南明城的最高建筑,电视台大厦就矗立在这里。玉灵坐在他后面说:“我们不是上去过吗?就在进入这里的第二天。”“是的,当时还没有电,我们只能使用蓄电池,准备用电视台的卫星天线与外界联络,却差点被雷电烧死。”杨谋已经跳下了车,仰望电视台的楼顶说,“但现在已经有了电!你知道电视台对我们最重要的是什么?”童建国下车摇了摇头:“难道你要向全世界直播吗?可惜楼顶的天线已经烧毁了。”“不,电视台里有大量的影像资料,纪录着南明城以往发生过的一切,我们可以去看看那些录像,就能知道南明城的过去,知道沉睡之城为什么会沉睡!”“没错,这是个好主意!”叶萧立刻就明白了,电视台就是个资料库,一定会有大量的新闻录像,可以揭示一年前的“空城之夜”究竟发生了什么。沉睡的别墅。顶顶在敞开的院门口徘徊,已经是十一点多钟了,她不再畏惧什么狼狗野猫,只盼望出走的小枝可以回来——也许只是奢望了,她后悔不该冒失地出门去,更不该放松了对小枝的看管,一切都因为自己的疏忽,这么简单的任务都没完成,怎么才能向叶萧交代呢?顶顶心如刀绞地走回别墅,发现所有人都聚在客厅了,玉灵和林君如在做午餐。十分钟后,叶萧脸色铁青着回到了客厅,大家在餐桌前吃起了真空包装的食品。相比早餐又少了一个人,昨晚可怕的感觉再度蔓延,尤其是失去了亲人的秋秋、钱莫争和杨谋。“什么是‘大空城之夜’?”为了打破旅行团的沉默,伊莲娜提出了这个更为沉重的话题。“南明城里的空无一人,是一次突发事件的结果,而不是渐进的废弃过程。你看街边的店铺里面,依然摆满了各种商品,甚至收银台的钱都还在。还有居民家里的情形,仿佛主人刚刚出门去上班。想想我们平时即便是短途旅游,也会把家里收拾一下吧。所以,一定会有个时间点,一个非常重要又难以想象的时间点,在整整一年之前的某个夜晚,让全城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就是‘大空城之夜’!”叶萧滔滔不绝地说了这么多,目光扫到顶顶的脸上,又马上躲避到另一边。“今天我们在电视台里,本来有机会发现秘密的,可惜所有的资料都被破坏了。”杨谋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只有小枝知道,但是她又不见了。”“必须要找到她!不惜任何代价!”叶萧的话斩钉截铁,“不管有没有人来救我们,但我们自己不能放弃希望。”“下午就去寻找小枝?”“是的,午餐以后大家准备一下,依然是上午出去的人,我们必须要把小枝找到!”就在叶萧看时间的关头,童建国却代替他发号施令:“三十分钟后,准时出发吧。”第四章 鬼美人(1)13:00到哪里去寻找小枝?他们坐上克莱斯勒SUV,童建国从驾驶座上回头看着大家,叶萧茫然地望着林君如,她也转头看着伊莲娜和玉灵,直到最后一排的杨谋。“第一次发现她是在哪里?”杨谋的提醒让叶萧开窍了,第一次见到小枝,不就是在南明体育场附近吗?还有那座荼花开的园子,她会不会逃回去了呢?也许那里才是她藏身的巢穴。“往西北方向开!”汽车驶入城市西北端,叶萧的脑袋依然胀得发昏,如果孙子楚真的在梦游中杀人,如果其余的一切都是意外,那么所谓的阴谋就不存在了?也许所有的阴谋都只是他们的臆想?那么“大空城之夜”又是什么?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把着方向盘的童建国突然问道:“前面该走哪条路?”叶萧猛地集中精神,这才看清了前方路口,确认曾经来过这里:“快点左转,就是那天晚上抓到小枝的地方。”SUV转进一条幽静的小路,来到一座孤独的花园前,大家跳下车来,隔着木栅栏看着园里一片美丽的荼花,阵阵神秘的花香散发而出,刺激着每个人的鼻子。这已是叶萧第三次到这儿了,他第一个跨过栅栏进去,走进荼簇拥的小径,来到荒凉的小洋房前。相比这栋布满灰尘的屋子,他们昨晚住进的别墅,已算是豪宅了。他们走进古旧的房门,走廊的感觉有些奇怪,有几扇窗户都被打开了,与叶萧上次来不太一样,起码明亮了很多。这让他立刻提高了警惕,也许小枝就在这里。叶萧还记得上次进来的布局,伸手推开一道房门,窗户正好面对花园,有着阿拉伯风格的装饰。但让他感到惊讶的是,屋子里干净了许多,墙边放着一张木床,上面铺着枕头和睡袋。“奇怪,上次这里什么都没有,现在肯定有人住在这。”林君如也来过这里,她摸了摸睡袋里面,竟吓得跳起来说,“居然还是热的!”空屋子里的热被窝?这一发现让大家都很兴奋,也许几分钟前还有人在睡觉,听到外面花园的动静,便迅速钻出被窝逃跑了。刚才究竟是谁睡在这儿呢?难道小枝逃到这里以后,找了这个地方睡午觉?叶萧奇怪地摇摇头,总觉得不太可能,她不至于大意到如此地步吧。屋子中间有张桌子,并没有蜡烛的残迹,童建国试着拉开了电灯,电灯亮了起来,果然已不需要烛火了。伊莲娜走到那面椭圆形的镜子前,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镜面可以清楚地照出她的面容,同时还有另一张女子的脸庞——这是镜子里原本就有的图像,看起来酷似梳妆的小枝。睡袋里的人是镜子里的幽灵?“看,这是什么?”杨谋在房间的角落里,发现了一堆食品袋子,全是保质期内的真空包装食物,看来这个人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或者幽灵。叶萧轻声走出屋子,往走廊的更深处走去,他发现头顶的天窗都打开着,可以让他看清房子里的一切。忽然,他听到了某种声音,极其轻微的脚步声,还有人的气味。童建国等人也跟了出来,他做手势示意大家噤声,几乎踮着脚尖往前摸去。推开最后一个房门,叶萧终于看到那个人,从温暖的被窝里逃出来的人。是“他”,而不是期望中的“她”。他是法国人,他的名字叫“Henri Pépin”——亨利·丕平。一张苍白而惊恐的脸,正对着同样惊讶的叶萧。没错,第一天在公路上发现的法国人,另一个欧洲旅行团里唯一的幸存者,随他们一同进入沉睡之城,却在电源重新降临的刹那,趁乱逃出了旅行团的掌控,消失在神秘的黑夜里。就在亨利失踪了三天之后,大家几乎都要把他忘记时,他却出现在了这荼花开的洋房里。他只穿着一件零乱的衬衫,想必几分钟前刚从被窝钻出来,慌不择路地躲进了这间屋子。“亨利!你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要离开我们?这几天你到底是怎么过的?”叶萧激动得有些过分了,竟脱口而出一连串中文,而亨利根本就听不懂。其他人也都看到他了,伊莲娜立刻用英文复述了一遍,但亨利只是恐惧地摇着头。就在叶萧向法国人走来时,亨利却像猴子一样跳到了旁边,双手抓住一扇敞开的窗户。“NO!”叶萧大喝了一声,却无法阻止法国人跳出窗户,敏捷地钻进外面的花园里。他绝不会放过亨利的,他以同样快的速度翻出窗户,大喊着追赶法国人。“等一等!”童建国等人扑到窗口,只见叶萧的背影一闪,便消失在荒草与花丛中了。而亨利已经翻过了木栅栏,竟然跑得像兔子一样快,沿着一条小巷狂奔而去。叶萧不甘示弱地跳出花园,同时大喊着:“STOP!”十米……九米……八米……七米……他们的距离在逐渐缩小,风在耳朵两边呼啸着,如同子弹穿破空气。叶萧也无所顾忌了,眼前的亨利不过是个冲刺的目标,也许他并不是在追逐,而是要摆脱某种紧跟自己的东西,它的名字叫——厄运。又越过几条寂静的街道,不知急转过了多少个弯,就当他要抓住亨利的衣服时,脚底却被绊了一下,人也一个踉跄重重摔倒了。时针走过了两点整。几条街区之外,童建国等人还在寻找叶萧,他扯着嗓子大喊几下,声音随后被四周的院子吞没。“到底去哪了?”林君如走到十字路口的中心,亨利与叶萧都无影无踪了,“刚才他穷追不舍的,也不知道抓住亨利了没有。”伊莲娜紧咬着牙关问:“会不会出事了?”“应该不会有事的吧,他根本就没看路吧?就算抓到了也未必找得到我们。”童建国说着走上了SUV,把大家都叫回到了车子上,一路缓缓开着寻觅踪迹。这附近全是些小路,两边都是相似的院落,见不到店铺和较高的楼房,看起来都是一个样子,很快他们自己就兜得迷路了。“亨利为什么要逃跑呢?”伊莲娜依然百思不得其解,林君如淡淡地回了一句:“当然是心虚呗,这家伙一上来就很奇怪,我早就怀疑他不是好人了!说不定他吹的那套东西,全都是假的!”“你说他就是潜伏在我们中的内奸?”“极有可能,所以他才会没命地逃跑。”“少说两句吧。”童建国烦躁地猛踩了一脚油门,车上的人都被冲了一下,他也不管东南西北了,照着一条小路笔直开去。几分钟就开出去很远,时速加到了六十千米,这么一条小路让大家心惊胆战,稍有不慎就会撞到旁边去,玉灵着急地喊道:“快点慢下来!”童建国缓缓踩下了刹车,因为前头已经没有路了,又一条奇怪的“断头路”。SUV在路的尽头停下,迎面是一道高大坚固的铁门,两边也是三米多高的围墙。墙顶有铁丝网围绕着,看样子很可能是带电的。墙外空出将近十米的空地,全都铺上了沙子,寸草不生。车上的五个人都下来了,疑惑地望着这堵高墙,这森严的气派简直像监狱,铁门上涂着黑色的油漆,外面还挂着块停车的标志牌,下面写着两个繁体汉字——“禁区”。玉灵担心地说:“会不会有危险?”“我想我们值得冒这个险,这里曾经戒备森严,各种设施都非常完备,只要有电就应该安全。”童建国将有力的大手放在玉灵的肩上,“你们留在这里也要当心点,等我们上来。”说罢他就钻进了电梯,伊莲娜也迅速地跟进去,林君如还有些犹豫,却被伊莲娜一把拽了进去。电梯门又缓缓关上,随着一声奇怪的巨响,三个人感到明显的下沉,宛如降入地狱的深处。林君如紧张地深呼吸着,幸好电梯里有排风系统,柔和的灯光缓解着人的情绪,她靠在电梯内壁默默祈祷,希望不要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 显示屏上跳着深度表,从十米迅速下降到了二十米。但电梯一路降了半分钟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往地底越来越深,连童建国也沉不住气了奇#書*網收集整理,直到最后显示的一百米!“天哪,我们等于下降了几十层楼的高度,这该有多么深啊!”大胆的伊莲娜也害怕了,地下那么深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人随时都会窒息或崩溃。电梯门幽幽地打开了,外面是条岩洞般的通道,童建国第一个走了出来,仍感到一阵凉风吹到脸上,看来这里的通风系统非常完善,丝毫没有地底一百米的感觉。两个女生也紧跟着他,两边仍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但又不是真正的甬道,头顶有钢铁的支架,反而更像煤矿的坑道。伊莲娜摸了摸岩壁说:“这里是矿道!怪不得要在地下一百米。”“那是什么矿呢?”童建国想到了国内某些吞噬人命的煤矿,不过这里看起来还很安全,也没有那种难闻的瓦斯味,至少可以排除煤矿的可能。沿着矿道继续往里走,伊莲娜不断抚摸着岩壁,可以明显看到一条矿脉,她的表情越来越兴奋,不禁跳起来说:“GOD,这是一座金矿!”“金矿?”“是,我参观过加利福尼亚的老金矿,是十九世纪废弃的坑道,都有这些开采过的痕迹,尤其是岩石里残存的金矿脉,和这里几乎一模一样。”林君如激动地问道:“我们能不能在这里淘金?”“不知道啊,这些矿脉都早已被采空了,至少我们是淘不出金子了。”她继续往里仔细地搜索着,并没有丝毫黄金的踪迹,可能埋藏有金子的地方,全都已经被掏空了。三个人走了十几分钟,一直来到矿道的最深处,却再也看不到矿脉的迹象了。“和加州的废弃金矿完全相同,采到一盎司黄金都不剩了!但从这个矿道规模来看,这里曾经蕴藏过丰富的黄金,只要几公斤就能让人成为暴发户。”“显然这里是不止几公斤。”林君如已经难以想象了,或许整个东南亚都没有那么大的金矿,想象自己置身于曾经的黄金堆中,仿佛基督山伯爵的秘密宝藏。可惜,黄金早已经被人挖走了!15:00沉睡的别墅。阁楼,角落里堆着许多杂物的阁楼,狭窄的天窗射入白色的光,洒在萨顶顶的后背上。她正弯腰清理着那些物品,有废弃的床单、毛巾,破旧的家电摆设,淘汰了的餐具、厨具,有些看起来已经用了十几年,上面发了一层厚厚的霉菌,真不知道昨晚是怎么在这睡着的。中午与叶萧吵过一架后,顶顶的情绪就越发低沉了,见到任何人都觉得烦。钱莫争在底楼守着客厅,孙子楚回二楼睡觉了,秋秋也乖乖地躲在二楼,她便跑上阁楼整理杂物。其实也算是没事找事,就当在破烂堆中自我虐待,把郁闷的心情转移掉。墙角躺着一堆旧书,打头的封面是《楚留香传奇》,接下去是《大旗英雄传》和《绝代双骄》……竟是80年代台湾出的古龙武侠小说全集,几乎囊括了古龙的全部作品,每本书里都有精美的插图,可算是非常稀有和宝贵的版本。古龙的下面就是梁羽生的《萍踪侠影》、卧龙生的《飞燕惊龙》、温瑞安的《四大名捕》,最底下那本居然是还珠楼主的永恒经典《蜀山剑侠传》!看来这房子的主人是个武侠小说迷,可为什么要将这些书藏在阁楼里呢?可能是怕让孩子看到而影响学业吧。没想到旁边又是一大堆琼瑶书,从《窗外》到《我是一片云》再到《几度夕阳红》,除了《还珠格格》之外又是全套!这肯定是女主人的藏书,想当年必是琼瑶阿姨的忠实读者。书里散发的气味让顶顶捂起鼻子,在这堆武侠书与言情书里,却还有一本更特别的,封面就是一张黑色的牛皮纸,什么图案和设计都没有,只印着四个白色的隶书大字——马潜龙传 “马潜龙?”这个名字是那么陌生,印在黑皮书上显得格外扎眼,这闻所未闻的人怎么会有传记?顶顶将这本书捡了出来,看品相是这堆旧书里最新的,奇怪的是封面上只有书名,却没有作者署名,书脊下方印着“南明出版公司”,是南明本地出版的图书?她心底泛起一些奇异的感觉,轻轻地捧着这本《马潜龙传》。回到天窗下的白光里,黑色的封面隐隐有些反光。翻开书本第一页的背面,版权页上印着2000年10月出版,首印数为10000册——在这小小的南明城里,可算家家户户都有一本了。全书的第一章叫做“人生的起点”,顶顶屏着呼吸读出了第一段——每个人的人生都是不同的,每个人的人生的起点,也是各不相同的。不同起点的人生,却可以走到相同的地方,走到相同的归宿,这就是所谓的“命运”。马潜龙(1920—2000)曲折而伟大的一生,虽然最终也埋葬在这片土地上,但他从没有被命运束缚,甚至改变并创造了命运。然而,他临终前说过一句话:“命运就像一条大河,永远川流不息。我们每一个人,终生都浸在这条大河中,只有不断地向前游去,不断地接受沉浮——如果失败就证明不是你的命运,如果成功才证明是你的命运。人能做的不是改变命运,而是发现自己的命运,就这么简单!”这段竖排的繁体字,已深深刺激了顶顶。原来命运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更像是我们曾经走过的路,回头看看才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我们并不能改变走过的路,但又必须勇敢地往前走去,只有抵达未知的前方——不管是你想要的目的地,还是你不情愿的那条岔路,只要你曾经走过曾经哭过曾经笑过,那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命运。后面的文字简直就是一部中国抗战史,马潜龙随军参加了南京保卫战,在混乱的大撤退过程中掉队,几次都差点儿落到日军的手中。他躲藏在人间地狱的南京城中,目睹了惨无人道的南京大屠杀,并奋力救出了许多条人命。后来他独自逃出了南京,参加了另一支国军部队。不久,他在万家岭战役中立下军功,成为团部的一名中级军官。接下来的武汉会战等数次战役,都有马潜龙的身影,才二十出头已经身经百战,同时也留下了累累弹痕。第三章是“远征缅甸”——1942年,中国远征军组建,不久便进入缅甸协助同盟国军队抵抗日军。二十二岁的马潜龙,作为团级军官随军入缅,这成为他人生的第三次转折点。在遥远的缅甸丛林中,他与全体将士忍受了各种苦难,在英美军队溃退之后,中国远征军遭受了重大损失。我军被迫向荒凉的野人山等地撤退,戴安澜将军即在撤退过程中殉国。在撤退途中,马潜龙又一次担任了断后的任务,他率领一支数百人的国军残部,在缅北掸邦地区与日军激战,拼死掩护大部队的撤退。在三天三夜的血腥战斗之后,将士们几乎全部阵亡,马潜龙本人也被日本飞机炸伤,倒在山谷中不省人事。五十多年后,马潜龙曾经回忆过那段经历:“死亡是什么?在那个时刻我仿佛进入一条隧道,由黑色的森林组成的隧道。我飘浮在隧道的上方,可以看到战死的将士们,他们一个个从地上爬起来,扛着枪无声地走向远方,去另一个世界继续战斗。当他们全部走完之时,我仍然飘浮在空中不动,无法喊叫也无法流泪。刹那间我感到如此孤独,为什么不和他们一起走?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留下?当我再一次醒来时,战场已是腐尸遍野,许多战友的尸体被野兽吃掉了,而我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就连伤口都已自动愈合,我这才明白命运并不让我死去,因为我还有其他的使命。”马潜龙死里逃生之后,只想快点回到部队。但茫茫的丛林无路可走,沿途的土著部落的语言又听不懂,更不能让自己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他只能独自穿越缅北大地,渡过几条大河,翻过数座崇山峻岭,一路上以打猎果腹,与虎狼熊豹搏斗,风餐露宿形同野人。但在人迹罕至的丛林中,他始终无法找到回国的道路,茫然地走了三个月,来到一片险要的山谷中。这是一片荒无人烟的世界,让人绝望到想要自杀!但马潜龙决心忍受一切苦难,珍惜并保全自己的生命,只为那个冥冥之中的使命。当他饥寒交迫地穿过丛林,见到辉煌的古代遗址时,不禁泪流满面地跪倒在地。这就是今天南明城外的罗刹之国遗址。在丛林中流浪了三个月的马潜龙,衣衫褴缕长发披肩,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这片沉睡的废墟,宛如顷刻间从原始社会步入了文明世界。这是不为人知的另一个世界,已经在山谷中隐藏了数百年,据说还保存着古代的某种秘密,或是惊人的巨大财富——罗刹鬼王的宝藏,就像西方传说中所罗门王的宝藏一样神秘。马潜龙很快又发现了遗址外的盆地,四面都被群山紧紧地环抱着,除非开凿隧道才能出入,几百年来都没有人类踏入过。盆地底部平坦开阔,有一片繁茂的树林和草地,土地肥沃适合种植各种作物,简直就是一个世外桃源。从此,他就独自生活在这里,从1942年到1945年,整整三年的时间,就像海岛上的鲁宾逊,却没有任何人陪伴他(鲁宾逊还有他的星期五)。关于马潜龙在深山中的三年,他自己并没有详细叙述过,更没有第二个人会清楚,我们所知道的也仅限于此。这三年的神秘经历,被许多人牵强附会到了神话般的程度——有人说马潜龙在罗刹之国的地下沉睡了三年,一觉醒来已是第二次世界大战胜利的时候了;也有人说马潜龙在废墟中发现了一个地洞,那是古人穿梭时空的机器,由此去了四千年前的埃及,遇到了犹太人的首领摩西,并和摩西一同带领犹太人出埃及渡红海抵达迦南地;更有人说马潜龙遇到了外星人,被带到太空船上去“天顶星”生活了三天,这三天相当于地球时间的三年,回来时窃取了外星球的科技与秘密。但这些传说都过于神乎其神,不足信,但谁都不知道马潜龙的三年究竟是怎么度过的?2000年5月,在马潜龙去世前一个月,南明电视台的记者采访过他这个问题,他的回答居然是——天机,不可泄露!我们所能确知的是,1945年的春天,马潜龙终于走出了山谷,途中发现了日军的一个秘密基地。他找到了由孙立人将军率领的远征军,并指引我军消灭了潜伏的日军,立下了重大战功,因此被升为团长……第五章 蝴蝶公墓(1)第五章 蝴蝶公墓蝴蝶。一只蝴蝶,两只蝴蝶,三只蝴蝶,十只蝴蝶……童建国、杨谋、林君如、伊莲娜和玉灵,他们全被这场面震慑住了。蝴蝶从他们的头顶飞过,铺成一座彩色的桥梁,延伸入黑暗的门洞深处。"GOD!"伊莲娜屏住了呼吸,几只蝴蝶从她发梢上掠过,"这是什么地方?""蝴蝶公墓!"他们的身后响起一个声音,五个人惊讶地转过头来,看到了一个白衣飘飘的女郎。荒村的欧阳小枝。她似幽灵飘浮到小径中,野草覆盖着她的裙摆,许多蝴蝶正从她身后飞来,她的肩头甚至停着几只粉色的凤蝶,这身扮相加上特殊的环境,在黄昏的沉睡之城的角落,宛如传说中的蝴蝶公主。"你?你怎么在这里?"林君如睁大了眼睛,他们下午出来探索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寻找失踪的小枝吗,此刻却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小枝的嘴角带着神秘的微笑,蝴蝶伴着她走过野草,来到童建国等人的身边,共同面对黑暗未知的门洞。"你说这是蝴蝶公墓?"杨谋盯着小枝的眼睛问道,一只蝴蝶就停在她的眉毛上。小枝轻轻挥手赶跑了蝴蝶,柔声说:"传说每个城市都有一座蝴蝶公墓,隐藏在城市边缘的某个角落,顾名思义就是蝴蝶埋葬之处。"童建国摇摇头说:"太荒唐了!"但小枝丝毫不为所动,沉着地说道:"我们平时极少目睹蝴蝶之死,因为它们会在寿命将近之时,飞入蝴蝶公墓等待死亡降临。蝴蝶公墓是城市的另一个中心,是幽灵们聚会的地方,是地狱与天堂的窗口。"杨谋绝望地大喊着,似乎那只蝴蝶就是唐小甜,她已在大火中涅成了"鬼美人"。就在他要冲进可怕的门洞时,小枝第二次警告:"危险!绝对不能进入蝴蝶公墓!"但他仍然执拗地要往里走,玉灵从身后紧紧抱住了他。也许是地陪的责任心,也许是某种超出工作关系的情感,使她再也不顾忌其他人的存在,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要进去,不要进去啊!""放开我!不要抱着我!"杨谋发怒了,回身重重地一把推开玉灵,"我就是要去蝴蝶公墓,去找我的'鬼美人'!"没等到童建国上来拉他,杨谋已决然地冲入门洞,童建国本能地在阴影前停住了脚步。"不要!"玉灵倒在地上嘶喊着,散乱着头发像个可怜的孩子,伊莲娜轻轻地扶起她说:"他不值得你这样。"门洞的阴影已全部吞没了杨谋,他像投入坟墓的野鬼,消失在沉睡之城的黄昏。剩下的五个人站在门外,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玉灵回过一口气来说:"我们要进去救他,快点跟我走。"但童建国把她牢牢按住了:"不,你留在这里,还是让我进去吧。""谁都不要进去!"还是小枝打断了他们,她冷艳地站在门洞口,昏暗的光线遮不住她的眼神。"我才不信什么'蝴蝶公墓'和'鬼美人'的鬼话。"童建国摸了摸裤脚管里的手枪,掏出兜里的手电筒。"请你为大家考虑一下,这里只有你一个男人,如果你进去不能出来的话,只剩下我们四个女生该怎么办?"这句话倒让童建国停住了,他回头看了看可怜的玉灵,还有其他几个女生,自己是唯一的男人了。他在门洞口踌躇了片刻,拧起眉毛盯着小枝的眼睛,她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又是怎么知道"蝴蝶公墓"与"鬼美人"的?时间--就这么在僵持与犹豫中流逝,凉风掠过废墟的野草,四周已不见一只蝴蝶,只剩下这些惊恐的人类。滴答……滴答……滴答……突然,一阵脚步声从门洞里传来,沉闷又带有深深的回响,宛如井底溅起的水花,飞向门洞外的所有人。大家都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直到某个人影浮出黑暗的世界。一个血做的人。杨谋已经不会再醒来了,各种细小的伤痕布满全身,那是蝴蝶蛰咬的痕迹,剧毒已流遍他的血管,彻底粉碎了他的心脏。他死了。童建国的嘴唇在颤抖,自己的双手也沾满了血,他放手让杨谋躺在地上。野草覆盖了渐渐变冷的尸体,玉灵跪在死者的身前哭泣,却无法挽回灵魂的飘逝。杨谋是第八个。终于,又有几只蝴蝶飞了出来,翩翩舞动在玉灵身边,如一幅悲哀的水彩画。林君如和伊莲娜也走上来,童建国越退越远,再回头向四周眺望,却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劲。小枝--小枝不见了……18:00黄昏下的沉睡的别墅,旅行团新的大本营。突然,院子的铁门被人急促地敲响了。钱莫争对秋秋说:"等一等,坐在这里不要动!"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小心翼翼地走到铁门后,在夜色下问道:"是谁?""我们回来了!"那明显是童建国的声音,钱莫争赶紧把铁门打开。外面停着一辆克莱斯勒SUV,童建国、玉灵、林君如、伊莲娜四个人惊魂未定地回到大本营。"小枝还没找到吗?"钱莫争等他们走进客厅以后,才发现又少了两个人,"叶萧和杨谋怎么没回来?"童建国等人一回到客厅,就疲倦地大口喝水,人也在东倒西歪地倒在沙发上,只有玉灵沮丧地回答:"叶萧失踪了,杨谋--死了。""什么?杨谋死了?"钱莫争赶紧抓住秋秋,以免孩子受到惊吓。是的,杨谋死了。半个多小时前,杨谋死在了蝴蝶公墓--城市的另一个中心,幽灵们聚会的地方,地狱与天堂的窗口。就在那致命的荒野里,童建国等人为杨谋之死而手忙脚乱时,小枝却不知不觉地消失了。等到大家反应过来,她早就不见了任何踪影,宛如幽灵化入蝴蝶公墓之中。小枝又一次跑了!面对旅行团里第八个牺牲者,所有人都近乎崩溃了。尤其是玉灵更加难过,她感觉杨谋与唐小甜夫妻的死都与自己有关,只有童建国还在安慰她。最后,他们将杨谋就地埋葬,在蝴蝶公墓外的野草丛中,挖了一个浅浅的土坑,将杨谋放入了泥土的怀抱。一座小小的坟墓立在黄昏中,四个同伴在旁边默哀了片刻,又有不少蝴蝶翩翩而来,它们将陪伴杨谋,直到永远。 第六章 催眠19:30大本营别墅的阁楼。顶顶独自坐在顶灯下,天窗外挂着一轮小小的月亮,仿佛所有的光线都恩赐给了她。几分钟前,当大家聚拢在客厅看《蝴蝶效应》时,她悄悄走上顶层阁楼,打开下午没有看完的那本书--《马潜龙传》。她翻到第六章,"开天辟地"。1970年的春天,马潜龙带领了一支小部队,前往他在二战期间隐居的那片山谷。他仍然记得那条秘密的道路,穿越茂密丛林和陡峭的山峦,通过罗刹之国抵达了传说中的神秘盆地。小部队里含有几个有经验的工兵,他们全面勘测了盆地的地质情况,并发现了一处宝藏--黄金!那是一个蕴藏极丰富的金矿,虽然埋在地下的深处,但盆地的溪流中含有金砂,使得他们很容易就发现了。这个发现给了马潜龙希望,他制订了一个周密而完美的计划,派遣工兵部队寻找四周最薄弱的山口,果然在盆地南缘的一块悬崖上圈定了。他们调来了大量炸药,炸开山体,并用数百人挖掘隧道。这条无比漫长的隧道,用了三年的时间才大功告成,一切都在秘密之中进行,所人都严格封锁着消息。1973年的夏天,马潜龙对他的部队和眷属们发表讲话,要带他们去开创一个新的生活。老兵连带眷属总共几万人,带着各种武器和生产设备,从那条一线天的峡谷进入隧道,终于进入那片迦南地!开始大家不理解为何要迁移到这么闭塞的地方?但当黄金不断从地下开采出来,马潜龙用黄金换来了粮食、衣服、武器、美元时,大家都感到重获了新生,万分卖力地建设起了家园。马潜龙到曼谷秘密聘请了一位华裔设计师,请他为新城全面规划和设计。又经过三年的艰苦建设,一座现代化城市拔地而起,成为真正的世外桃源。马潜龙给这座新城取名为"南明市",1980年,南明城确立了自治城市的地位,马潜龙成为首任执政官。顶顶看到这里,才明白了南明城的由来!从第一次踏入此地,这个谜团就始终缠绕着大家,却通过这本旧书轻而易举地解开了。继续翻到第七章"域外南明"。开头是这样写的--中山先生的最高理想,便是建设一个大同社会。他用了毕生的时间来奋斗,还是没有实现这个目标。他的后继者们用了更长的时间,仍离那理想中的世界相去甚远,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然而,马潜龙却在这域外的群山间,创造了一个真实的"大同社会"。身为中山先生的忠实信徒,这是他终生最引以为豪的事。整个80年代,南明城地下源源不断的黄金,给全城人创造了巨大的财富。马潜龙设立了一个委员会处理财政,先是广泛地开展基础建设,各种商店学校和居住设施,以及城外的水库和电站逐步齐全。整个南明城都实行免税政策,因为依靠黄金收入已足够支持自治政府运作了。人们积极地从事各种商业活动,通用泰铢等货币,自由开设工厂和企业。但是,一切对外交通和贸易都掌握在政府手中,在南明隧道的两端有重兵把守,只有自治政府的车辆才能进出。如果有人要离开南明城,必须经过严格审批并交纳押金,除了自治政府的派遣人员外,每年出城的不超过五十人。许多人都不满马潜龙的政策,认为这将使南明城在封闭中窒息,甚至回到闭塞的中世纪环境。但他一贯地坚持己见,弹压任何反对的意见。1985年,火药桶终于爆炸,他非常信任的一名亲信,在他开会过程中突然行刺。一枚炸弹被扔上会议桌,当场炸死了两人,马潜龙本人也被炸伤。这意外的变故并未击垮马潜龙,他以顽强的意志迅速控制了局面,粉碎了所有的叛乱阴谋,有七名同案犯被捕并处以死刑,只有行刺的主犯侥幸逃脱,并被永远驱逐出南明城。经此事件之后,所有隐藏的反对势力被一举消灭,马潜龙的威信反而大长,他在自治议会上发表讲演说:"我希望建设一个真正的大同社会。但在整个地球实现大同之前,我们必须采取保护措施,用坚强的外壳来保护我们的城市。二十世纪的世界是肮脏的,只要走出南明隧道几公里,便是完全不同的天地,那里的人们在自相残杀,在种植要消灭全人类的花朵,淫欲和贪婪横行霸道,财富者和强权者统治着一切,穷人们被榨干了每一滴血。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只要对外开放那么一点点,只要一点点!我们就会像失去保护的温室花朵,立刻枯萎凋零!永远都要提防人的私欲,这片桃源必须隐藏起来,绝不能为外界所知道,否则便是我们毁灭之时!"在短暂的争议之后,大多数居民都赞同了马潜龙的观点,并能遵守这些严苛到不合理的规定。南明城仿佛一株深山中的盆景,秘密地茁壮成长起来,并保持了十多年的稳定秩序,再也没有发生过暗杀或政变等事件。到2000年,全城人口竟已超过了十万。在数十年的岁月中,马潜龙积累起了无上的权威,南明城的兴衰荣辱几乎全系于他一身。在四年一度的执政官选举中,马潜龙连续四届当选执政官,掌握南明城的行政大权,直到1996年,他以76岁高龄退休。接着就是《马潜龙传》的最后一章,"人生的终点"。2000年,马潜龙正好80岁,他已退休四年了,隐居在南明城的一栋小屋中,再也不问政事。他本有机会回祖国去看看,却因种种原因未能成行,成为他终生的遗憾。许多人劝他写回忆录,将自己毕生传奇经历写下来。他却婉言谢绝,说生命中总有许多不能言说之事。作者依靠各种零星的记载,包括大陆早期的各种文件和报纸,还专门申请去台北查找档案,了解关于马潜龙在六十年前的军旅生涯。至于逃亡到金三角以后的经历,则来自许多老兵的口述。整部传记写了整整十年,但仍有许多内容不能完整。尤其是1942~1945年,马潜龙在这片原始盆地的经历,只要他本人不开口,便永远不会有人知道。2000年9月9日,马潜龙在寓所中突发心脏病去世,享年80岁。十天后举行出殡大典,南明城万人空巷来为他送行,他的骨灰被保存在南明宫中,等待将来能魂归故土。随着马潜龙的去世,南明城的历史翻过了一页,属于他的时代结束了。南明城将仍然在他的阴影之中,还是将走上一条新的道路?《马潜龙传》的结尾没有给出答案,这本2000年秋天出版的书,最终在顶顶的叹息声中,结束了最后一句话--"只有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天,我们才能真正了解自己的命运。"看完这句颇具哲理的话,顶顶合上书本沉思默想了片刻。在沉睡的别墅顶层的小阁楼里,月光与灯光共同洒在顶顶额头,仿佛浸入另一个人的人生。突然,楼下发出一声枪响!21:20沉睡的别墅,底楼客厅。突然,院门外响起沉闷的敲门声。童建国冷不防地打了个激灵,立刻示意大家不要慌张。他小心翼翼地走出房门,来到院墙的铁门后,大声地问:"谁?""是我!叶萧!"果然是叶萧的声音,童建国又惊又喜地打开铁门,只见一对男女互相搀扶在月光下。叶萧和小枝。再度看到小枝的脸,还有她那略带小邪恶的眼神,毫不畏惧地闯入别墅小院,手挽在叶萧的臂弯里,仿佛杀手莱昂的小情人。相比黄昏时分在蝴蝶公墓,小枝显得更加美艳动人,浑身散发着诱惑的气味,五十七岁的童建国也痴痴地站住了。叶萧也显得英姿勃发,带着沉睡之城的公主,旁若无人地闯入客厅。一阵冷风随着小枝的裙摆吹入玄关,大家先感到后脖子冷飕飕的,接着回头看到了那张诱人的脸。伊莲娜第一个霍地站起来,颤抖着喊道:"YOU!"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仿佛蝴蝶公墓中的鬼美人再现,正目光高傲步履轻盈地前来赴宴。此刻的小枝,已与他们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小枝,彻彻底底地判若两人了!第一次见到的她脸色苍白,神色惊恐,长发披肩,处处透着忧郁与纯洁,不敢与他人高声说话,极力回避男人们的视线,宛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又似坠落凡尘的悲伤天使。而现在的这个小枝,却分明是"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洛丽塔,脸颊红润唇色艳丽,甚至带有几分哥特与朋克,大胆野性欲望蓬勃,目光扫过之地花朵枯萎,眼神直指之处月光羞涩。数天前与数天后,她在地狱天堂旋转门间变幻身形。从白玫瑰到红玫瑰!更令他们吃惊的是叶萧,居然情侣似的带着她,两人的双臂交缠在一起,丝毫不在意他人鄙夷的目光。"你们……你们怎么?"林君如正好从楼上走下来,看到这一幕立刻说了出来。叶萧若无其事地回答道:"下午出去不是找小枝的吗?现在我把她给带回来了。""我们欢迎你回来,但是--不欢迎她!"林君如说完伸手指向小枝。接着,其他人也都围拢上来,将叶萧和小枝包围在客厅中央,叶萧总算皱起了眉头:"你们想干什么?""你一定还不知道!我们中间又牺牲了一个人!"童建国转而盯着小枝,冷冷地说,"杨谋死了!""杨谋死了?"叶萧这才意识到严重性,按捺着自己焦虑的心,"为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哼!你问她吧!"林君如依旧直指着小枝,却不敢靠近这冷艳的女孩。"怎么回事?"叶萧转身问着小枝,却得到一句淡淡的回答:"我已经警告过杨谋了,但他一定要进去,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也是命运的安排,谁都无法阻拦。"但还没等叶萧说话,童建国就抢先喊道:"别相信她的话,叶萧,你已经被她迷住了吧?"最后一句话让叶萧脸上一红,但随即直视着童建国说:"你以为我是那种人吗?""别吵了!"玉灵走到他们跟前,将童建国推到了一边,然后把黄昏时分在蝴蝶公墓,大家见到的离奇景象,以及杨谋的意外死亡,全都原原本本告诉了叶萧。全部听完以后,叶萧低头喃喃自语:"鬼美人?""你不觉得她很可疑吗?她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那里?又知道那么多蝴蝶公墓的事情?"林君如依然直指着小枝的脸,"虽然她警告了杨谋,但与其说她在警告,不如说她在诱惑杨谋!故意调起杨谋的好奇心和探险欲,让他自己乖乖地送入虎口!"夜晚的客厅仿佛成了法庭,面对这些严厉的指控,小枝却显得完全不在乎,淡然地微笑着靠在叶萧身上。就连十五岁的秋秋,也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真邪恶!叶萧则有些不知所措,又不敢把小枝推走,那温柔的发梢扑在他耳边,似乎自己也坐上了被告席,成为了洛丽塔的同案犯。"也许这一切都由于她!真正的罪魁祸首!"伊莲娜也指着小枝的鼻子,用审讯的口气说,"既然她是这城市里的人,为什么不把秘密告诉我们?沉睡之城为什么空无一人!"突然,叶萧推掉了伊莲娜的手,保护在小枝的身前说:"她不是你的罪犯!""叶萧,你真的让我很失望!你自己还不知道,你已经失去了理智!"童建国也忍不住了,视觉掠过叶萧的肩膀,落到后面小枝的脸上。"不,我很清醒!我知道小枝是无辜的。""你知道什么啊,我的叶警官!现在我告诉你,你这个人最大的缺陷是什么?"童建国像个长辈那样管教道,"就是容易受漂亮女孩的欺骗。"叶萧的心里一颤,耳根子都发红了:"你想要干什么?""请你把这个女孩交出来,你知道我有很多的经验,和许多有效的手段,能让她开口说出真话。""你的意思是--"其实叶萧心里已经明白了,所谓的"很多的经验""有效的手段",不过就是刑讯逼供!童建国在金三角的游击队打了那么多年仗,什么人没有见过,什么事没有做过?相比较在战场上杀人放火,对俘虏和奸细严刑拷打更是小手段了!不,绝不能让小枝落到童建国的手里,那简直就是掉到地狱里去了,叶萧可以想象那些残忍的手段,各种让人痛不欲生的酷刑,这二十岁的柔弱女孩怎能承受……"畜牲!"他毫不客气地回答了童建国。"哼,我不认为有什么不对,这样做也是为了大家好。谁不想知道沉睡之城的秘密呢?谁不想活着逃出去回家呢?这个关键就在小枝的身上,只要她说出来大家都好办,如果她不说或者说假话,那我们都会完蛋!就像刚刚死去的杨谋那样,还会有第九个、第十个,直到最后一个全部死光!"这时钱莫争终于也说话了:"童建国说的有道理,为了大家的安全,我们必须采取这样的行动,不能再等待下去了,现在等待就等于自杀。"以往他都为叶萧说话的,此刻却站到了叶萧的对立面。钱莫争迫切地想要带秋秋逃出去,他已经失去了黄宛然,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女儿了,因为谁都不知道下一个死者会是谁?"休想!"叶萧又一次斩钉截铁地回绝了他们。话音未落,童建国出其不意地动手了,一拳打到了叶萧的腰眼上。当叶萧痛苦地弯腰时,钱莫争已一把抓住了小枝,要把她给拖到楼上去。就在小枝拼命挣扎喊叫时,叶萧强忍疼痛站起来,从背后打倒了钱莫争,又把小枝给拉了回来。此刻叶萧脑子里嗡嗡作响,伤处仍然火辣辣地疼着,全身的血气都涌上脑门,成为一头愤怒的野兽,只想保护某位柔弱的公主。他拉着小枝冲向玄关,童建国大喝一声:"站住!"林君如已大胆地站在门前,阻拦住他们逃出去的道路。叶萧回头再看客厅里,一个黑洞洞的枪口正对准自己。几秒钟前,童建国从裤管里掏出了手枪,只有这个家伙才能震慑叶萧。钱莫争爬起来捂住秋秋的眼睛,不能让孩子看到手枪和鲜血。玉灵和伊莲娜都被惊住了,悄悄躲到了厨房里。孙子楚傻傻地站在原地,竟一点都不来帮他的朋友。小枝仍然靠在叶萧的身后,把他当做了一堵防弹墙。是的,他绝不惧怕子弹。叶萧仰头挺胸面对童建国,反而往前走了一步,枪口距离他的心口不到一米。他的眼神如此坚固,如北极万年不化的冰雪,冷峻而轻蔑地面对枪口说:"童建国,你害怕了!害怕到只敢用手枪来对付我,为什么不一对一地打一架?难道你觉得自己真的老了?还是根本不敢和我较量?"虽然叶萧赤手空拳地站着,但这番英雄气十足的话语,却让举着手枪的童建国相形见绌,更令小枝柔情满怀地环抱着他的腰,因为他是一个真正的男人。黑色的枪口在颤抖,童建国第一次在叶萧面前怯场了,他暗暗告诫自己决不能示弱,至少枪还在自己手中,他低沉地吼了一声:"再说一遍,把她交给我!否则我就开枪了!""不!""我数到三,我就开枪了!"小枝抓着叶萧腰际的手更紧了,叶萧也抓住了她的胳膊,其他人都远远地躲开了。"一……"叶萧仍然面无表情,如雕塑般看着枪口。"二……"童建国把"二"字拖得很长,只见叶萧的眉头微微跳了一下。但还没等他把"二"念完,叶萧就兀自喊出了:"三!"仿佛是叶萧给童建国下了命令,握枪的手指下意识地扣下了扳机。 四分之三秒后……"砰!"枪声--穿透了沉睡之城的黑夜。顶层的阁楼。瞬间,凄厉的枪声穿过几层楼板,直冲入萨顶顶的耳膜中。刚放下《马潜龙传》的顶顶,立刻被这枪声揪起了心,似乎子弹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刚才她全神贯注地沉迷在书本里,完全没听到底楼发生的喧哗。她赶紧冲出阁楼,跑下两层楼梯来到客厅,却发现四周沉默得吓人。林君如、伊莲娜、玉灵都躲在厨房间,钱莫争紧紧抱着秋秋,孙子楚躲到了沙发后面,童建国呆若木鸡地举着一把手枪。叶萧与小枝如情侣一般站在一起。空气中残留着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叶萧左侧脸颊留下一道伤口,不多的鲜血正缓缓地渗透出来。顶顶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叶萧居然带着小枝回来了,却是这么一番可怕景象,他们究竟在干什么?她立刻抓住童建国的手,将那把手枪夺了下来,愤怒地喊道:"你疯了吗?为什么开枪?你们要自相残杀吗?"其实,刚才童建国不是有意要开枪的,只是叶萧那一声惊天动地的"三",直接刺激了他的绷紧的神经,给他的手指下达了开枪命令,便下意识地扣下了扳机。幸好他立刻将手高高抬起,枪口并没有冲着叶萧胸口,而是对着天花板射出了子弹!否则,叶萧早就GAME OVER了!但子弹击中天花板以后,又向地面反弹而来--这就是弹道学中所谓的"跳弹",正好擦着叶萧的脸颊飞过去,划出几厘米的浅浅创口,若跳弹轨迹再近半寸,肯定会打爆他的脑袋。所以,叶萧依然是走运的!死里逃生的他站在原地,即便脸颊火辣辣地疼,却没有丝毫疼痛的表情,任由鲜血从脸上滑落。小枝立刻转到他身前,用手帕关切地擦着伤口,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了。这一幕枪战片里的柔情场面,被顶顶看在眼里很不是滋味,但又不好意思说什么。童建国从地下捡起手枪,重新放回到裤管里。终于,叶萧转身拉起小枝,一口气跑上了三楼。顶顶也紧跟在他们身后,打开阁楼的房门说:"快点进去吧!"三个人走进阁楼,随后把小门反锁了起来,顶顶还搬来一些旧家具,死死地顶在门后面,防范楼下那些家伙冲进来。在月光与灯光之下,叶萧的脸色变得惨白,只是伤口已不再流血,凝结成一道鲜艳的疤痕。顶顶抓住他的衣领说:"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他们要欺负我,是叶萧要保护我。"小枝替他回答了,但顶顶依然不满意,她反而盯着小枝问:"上午你为什么要逃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我还怕你遭到了什么危险!你究竟去了哪里?怎么又跑回来了?"顶顶说到这儿不知有多委屈,为了眼前这个危险的女孩,中午还被叶萧深深地误会了,整整一天都心情郁闷。现在她又与叶萧卿卿我我的,甚至要叶萧差点为她而送命,怎能不让人气愤?而面对她的这些问题,小枝是一个字都没有回答。"够了!"叶萧疲倦地坐倒,摸着脸颊上的伤痕,但愿不要被破相了,"他们刚才要严刑拷打她呢,不要再强迫她回答问题了。"他脸上的血痕显得很MAN,加上嘴上茂密的胡茬,仿佛一下子成熟了许多。顶顶焦虑地抓着衣角,怔怔地看着叶萧和小枝,脑中思量了许久,轻声道:"也许,我们可以换一种方式与她沟通。" "什么?""我也不赞同用审讯的手段,但你肯定也想知道南明城的秘密,想知道小枝究竟是什么人吧?"叶萧低头诺了一声。"就是嘛,既然我们不能用硬的方式,不如就用柔和的手段。"顶顶说完坐到小枝身边,这让这个二十岁的神秘女孩局促起来,狭小的阁楼里堆满了杂物,根本没有空间容得她藏身。"柔和的手段?"顶顶的眼神变得迷离起来:"你相信催眠吗?""什么意思?""几年前,我曾跟随一个印度大师学习催眠术,这是一门古老而神奇的技术,你完全无法想象它的作用,能治疗人的许多心理问题,缓解神经衰弱等症状,更能问出你心底的秘密。""心底的秘密--你要用催眠来对付小枝?"两个人在阁楼上谈着催眠,最害怕的自然是要被催眠的对象,小枝躲到了叶萧身后说:"我害怕!"叶萧抚摸着她的头发说:"别怕,我们都不会伤害你的。"然而,小枝还是以恐惧的眼神看着顶顶:"我明白了,我和你住在同一个房间时,你的那些奇怪的眼神,谁都听不懂的咒语,还有神像般的姿势,都是对我的催眠手段!""是,一开始我就想从你身上得到真相。"顶顶大方地承认了,说完瞥了瞥叶萧,"难道我做错了吗?""至少你应该事先告诉我。"叶萧尴尬地低声道,随后柔和地看着小枝,"没事的,我在旁边保护着你,保证不会让你受到任何伤害。"阁楼上的小枝已无路可逃,只能乖乖地任由他们摆布。于是,叶萧给顶顶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顶顶随即关掉了电灯,只有天窗微弱的月光射入。她又从阁楼的杂物堆里找出一根白蜡烛点燃,让烛火在小枝的眼前晃动。在这黑暗的幽闭空间,仿佛又回到了罗刹之国,高塔下的石头密室,这二十岁的女孩不再属于人间,而是个八百年前的幽灵。当月光也渐渐暗淡时,只剩下这点黄色烛光了,叶萧小心地护在小枝身边,仔细观察她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她开始安静了下来,目光也不再恐惧,几乎盘腿坐在地板上,痴痴地面对烛光。白色的幽光射在她脸上,宛如涂上一层灵异的粉底。白蜡烛闪烁的火焰,使她和叶萧的背影不断跳跃,直到覆盖大半个阁楼。顶顶嘴里念出一长串的音节,叶萧却一个字都听不懂,原来这就是古印度的梵文,如同咒语灌输到小枝的大脑。随着烛光的晃动,顶顶那锐利的眼神,像在泥土中埋藏了千年的神像,突然放出骇人的电光--这里就是罗刹之国,一个微型的曼荼罗"坛城",一个意念想象中的小宇宙,从时间的起点到终点,从空间的源头到尽头,紧紧将他们三个人包围,带往另一个世界。小枝已然被完全控制了,就连叶萧也暂时忘了自己,目光随着烛火而颠簸。"告诉我,你是谁?"顶顶终于说了一句中国话。"我是小枝。"她回答得很乖,像只温顺的小猫。"你从哪里来?""另一个世界。""在哪里?""荒村。""荒村之前在哪里?"这个问题却让小枝停顿了许久,叶萧注意到她已闭上了眼睛,但想必烛光仍然在她脑海中晃动。"在北京。"叶萧忍不住插嘴道:"怎么又到北京去了?""别打岔!"顶顶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用柔和的口气对小枝说,"你究竟姓什么?""阿鲁特。""你不是荒村的欧阳小枝吗?""荒村的欧阳小枝,只是我生命的一部分,其实我更早的名字叫阿鲁特小枝。""阿鲁特?你不是中国人?""我是中国人,我出生在清朝咸丰年间的北京,我的父亲是蒙古贵族阿鲁特氏,他是蒙古正蓝旗人,他的汉文名字叫崇绮,曾经做过清朝的吏部尚书。"叶萧听到这里简直要晕倒了,这个小枝转眼又从荒村跑到清朝,而且变换民族成了蒙古八旗。催眠师顶顶仍保持着镇定:"阿鲁特小枝,说说你的人生吧。""我父亲虽然是蒙古人,但他精通汉文儒学,是同治四年的头甲头名状元,官拜翰林院编修。清朝两百多年,满蒙人汉文考试而得此荣耀者,只我父亲一人。"小枝说这句话时,表情还充满自豪,仿佛已摇身变成了格格。烛火在她眼前晃了两下,顶顶柔声道:"你小时候是怎样的?""我的父亲虔诚地信仰佛教,在我十岁时派人到南洋暹罗国,请了一位大法师来做我的老师。这位大师有起死回生之术,据说曾让被埋入地下数年的人复活。我跟他学习各种知识长达五年,他常和我说起他过去的经历。他作为苦行僧浪迹于南洋印度等地,漫游在广阔的森林中,与大象野牛鳄鱼为伴,在墓地中过夜与亡灵对话。但他做成的最重要的一件事,是找到了传说中的罗刹之国!""他是怎么找到的?""大法师没有说得很具体,只是说当他发现那灿烂辉煌的废墟,走进千年之前的伟大宫殿时,仿佛看到了世界未来的命运。他在罗刹之国独自修行了三年,与外界没有任何接触,在完全空无一人的古代帝都中,靠野果与露水度日,渐渐发现了宇宙的真谛。""还有呢?"其实项顶是要故意打断她的话,因为顶顶心里在说:真邪恶!难道可以自比佛陀?"五年之后,大法师突然圆寂,当被送到寺庙准备火化时,遗体却已神秘消失了。没过两年,同治皇帝筹备大婚,我也被送入宫中候选。当时两宫皇太后共同执政,西宫就是著名的慈禧太后,她选中了富察氏之女,而东宫慈安太后则选中了我。那年皇帝只有十几岁,没看中自己母亲挑选的富察氏,却偏偏相中了比他大两岁的我。虽然慈禧太后非常生气,但在东宫太后支持下,我还是被册封为皇后。""你是说--你做了清朝同治帝的皇后?"顶顶终于也受不了了,被迫还要再确认一遍。"是的!"小枝的回答是一定确定以及肯定,"隆重的皇帝大婚典礼之后,我与少年的皇帝非常恩爱,就像一对年轻的恋人。皇帝甚至有些疏远了亲生母亲,这让慈禧太后更加嫉恨。她多次刁难我,以种种理由给我惩罚,最终强行把我和皇帝分开。少不经事的皇帝,在太监鼓动下出宫去寻花问柳,结果染上花柳病葬送了性命,死时还不到二十岁。""你小小年纪就做了寡妇?""嗯,同治皇帝驾崩之后,我夜夜以泪洗面,更受到慈禧太后的欺凌。她认为我这个不中意的媳妇克死了她唯一的儿子。在遭到百般虐待之后我自杀了,方式是最古老的吞金。""你死了?""金块穿透我的内脏,使我体内大量出血而亡,我死去的那年只有二十一岁。我成为了一个幽灵,却没有脱离躯体,仍寄存在尸体之内,仍有各种感觉,只是无法动弹无法表达思想,我就像个被囚禁的犯人,藏在身体的牢笼里却不为人知。" 听到这儿叶萧和顶顶都毛骨悚然了,顶顶故作镇定道:"但你会被埋葬的。""我和皇帝的尸体,在紫禁城的棺材内躺了五年。直到光绪五年,我们位于清东陵的陵墓才完工,举行了下葬大典。我和我的夫君躺在两口棺材里,被送入深深的地宫之中,我们被各种随葬物品包围,等待自己腐烂殆尽的那一天。"小枝说完停顿了片刻,忽然仰头吟出了一首诗:"回头六十八年中,竟往空谈爱与忠。土已封皇帝顶,前星欲祝紫微宫。相逢老辈寥寥甚,到处先生好好同。如同孤魂思恋所,五更风雨蓟门东。"这首诗如此悲凉凄惨,宛如有孤魂从眼前飘过,顶顶听之不免动容:"是你写的吗?""不,这是当时的一位清朝官员,被我的悲惨命运所感动,死前留下的绝命诗。"小枝睁开眼睛苦笑了一声,"其实,我死后的命运要比这首诗更凄惨。我在清东陵地下躺了几十年,我的丈夫同治皇帝早已变成一堆枯骨,我的身体却仍然保持鲜亮,仿佛刚刚睡着了一样,其实并没有人给我做过防腐处理。而我的灵魂依旧锁在体内无法逃出,仿佛被判处无期徒刑,永远沉睡在这冰冷的坟墓中。"这段话又让叶萧心里一抖,仿佛在听吸血鬼的哭诉。而小枝更为投入地回忆下去:"外面的时代在不断前进,坟墓中的我却一无所知,不知道大清王朝已然灭亡,也不知道中国与日本打了一仗,直到1945年--盗墓贼又一次掘开东陵,我和同治皇帝的惠陵也未能幸免。他们闯入我的地宫,从棺材中拖出皇帝的尸骨,然后打开了我的棺材。""他们看到了什么?"终于,顶顶也被她带进去了。"看到了我,一个睡着了的我,永远停留在二十一岁的我。盗墓贼们把我抬出棺材,发现我的关节转动自如,脸色光泽红润,皮肤甚至还有弹性。但那些卑鄙的强盗们,竟然剥去了我的衣服,抢走了所有珠宝首饰,让我赤身裸体地躺在地宫中!"小枝说到这竟"哇"的一声痛哭出来,眼泪如潮水涌出眼眶,双手紧紧护住胸前,仿佛全身的衣服都被剥光,被扔在坟墓冰凉的地砖上。她哭得那样凄惨,泪水涟涟惹人心碎,叶萧情不自禁地将她搂在怀中。"别哭了,没有人再会伤害你了。""还没有结束呢!不久,另一伙盗墓贼又闯入了地宫,他们发现金银财宝都被人盗光了,便丧心病狂地剖开了我的肚子!""是一群变态狂吗?""不,他们是想要找六十多年前,我殉情自杀时吞下的一点点金子!我感受不到身体的痛苦,心底却无比屈辱,老天为什么不让我真正死去呢--虽然六十多年前我就已经死了,此刻却是死不如生,死不如死!几天后,第三批强盗闯入地宫,发现我赤身裸体地躺在地上,长发披散宛如生人,肚子被剖开,肠子流了一地,却没有任何痛苦表情。"叶萧已经无法承受了,虽然听起来这个故事如此耳熟:"别!别说了!"可小枝仍然流着眼泪说下去:"后来,我被人从地宫下抱走,我的灵魂也渐渐失去知觉,当我觉得自己可以解脱时,(奇*书*网-整*理*提*供)却出生在荒村的一户人家,变成欧阳家的小女儿。""阿鲁特小枝?"叶萧怔怔地盯着她的眼睛,"欧阳小枝?"小枝的大眼睛点了两下,泪水也渐渐干涸,叶萧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痕。"喵呜!"某处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猫叫,顶顶握着蜡烛的手微微一颤,烛火倒在地上随之熄灭。阁楼里恢复了漆黑,幸好月光又出来了,微弱的光线射入天窗,叶萧紧紧地抓住了小枝。催眠结束了。顶顶迅速恢复了镇定,抬头向天窗上望去,只见一双棕黄色的猫眼,正隔着玻璃射出宝石般的幽光。又是它!那只神奇而捣蛋的白猫!它正站在高高的屋顶上,把猫脸贴着天窗往里看。"你又回来了!"叶萧站起来走向天窗,入夜时分就是这只猫,引导着他来到主题乐园,从而发现了旋转木马上的小枝。此刻,他对这只神秘的猫竟有几分感激之情。顶顶悄悄走到天窗底下,忽然打开天窗要去抓它,白猫敏捷地躲闪开来,迅速消失在黑夜的屋顶上。"放它走吧!"叶萧轻轻叹息了一声,回头看着地板上的小枝。阿鲁特小枝OR欧阳小枝?小枝已完全清醒过来了,脱离刚才被催眠的状态,大大的眼睛反而清澈纯洁了不少。她走到叶萧的跟前,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说:"我要和你单独说话。"第七章 洛丽塔(1) 02:00阁楼。没有灯,也没有月光,天窗外一团漆黑,只有小枝均匀的呼吸。她已经熟睡了,躺在顶顶为她准备的席子上,还盖上了一条毯子以免着凉。叶萧和顶顶尴尬地坐在旁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就像守护着自己的妹妹。他们都不知该怎样度过这长夜,倒是很羡慕小枝想笑就笑想睡就睡,似乎一切忧虑都是留给别人的。三个小时前,叶萧与小枝爬到屋顶上,数完星星聊完雪儿,叶萧已感到浑身虚脱了,再聊就要从屋脊上摔下去。他们从天窗爬回了阁楼,似乎还带回了天上的月光,顶顶已经等了许久,强压着郁闷的心情。他们必须要保护好小枝,不能让楼下的童建国等人进来,只能暂时在小阁楼里过夜了。小枝在席子上很快睡着了,就连子夜时分狼狗的狂吠,也只是让她摇了摇头,便又闭着眼睛睡下去了。叶萧和顶顶也不敢说话,生怕会吵醒别人的好梦。终于,叶萧实在撑不住了,他对着顶顶耳语道:“有什么办法让人坐着睡着?”“也许——催眠?”顶顶同样也轻声回答,叶萧轻轻打开阁楼的门,拉着顶顶出去说:“我们可以在外面谈。”他们走到三楼的露台上,现在不用担心吵醒小枝了,又能同时监视着阁楼门。顶顶披上一件旧衣服,抵御着凌晨山区的冷风。叶萧不想再看星星了,揉着疲惫的眼睛说:“给我催眠吧!”“什么?”“我说给我催眠吧,我需要深度的睡眠!就像你让小枝回忆起一百年前,说出自己是阿鲁特小枝那样。我不需要回忆那么多年,只要回忆十几天就可以了。”叶萧盯着她的眼睛,仿佛重病的人乞求着医生,“顶顶,你能明白我的处境吗?我的记忆断裂了一小块,而这断裂的部分对我们至关重要,我必须要把记忆重新连接起来。”“所以你想让我给你催眠?”叶萧着急地点了点头:“是的,我相信你能够做到的。”“这——”顶顶犹豫地看了看四周,确信不会被其他人听到,低声说,“就在这里吗?”“没错,快!”##############################################################悬疑小说恐怖图片奇闻怪事尽在悬疑志 www.xuanyizhi.com=============================================================“可我从来没有在露天环境中做过催眠。”“想象这天空是屋顶,这栏杆是墙壁。现在灯都已经关了,只剩下两点烛光,就是你的眼睛。”顶顶靠近了他的脸,睁大那佛像似的双眼,宛如罗刹之国的神龛,目光穿越千年的尘封,在黑夜中熠熠生辉。她的声音也渐渐变了,仿佛具有洞窟里的穿透力,富有磁性地灌入叶萧耳膜:“你在自我催眠吗?”“也许。”“你断裂的记忆是什么?”就像带有密码的电波,顶顶的声音阵阵发出,环绕着敞开的“露台密室”,但对被催眠者而言,却宛如坐在幽深的井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泰国旅游?也不知道旅行团发生过什么?直到我们离开清迈的那个上午,我的记忆完全是空白的。”他一字一顿地说出这些,与平时的说话也完全不一样。顶顶紧咬着嘴唇,努力保持着镇定,她还从未尝试过用催眠治疗失忆。“好了,你会记起来的,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这声音反复洗涤着叶萧的大脑,似乎在擦去记忆中的杂质,让模糊的世界变得清晰起来。“距离你记忆最近的地方是清迈。”“清迈?”他已看不清顶顶的双眼,只剩下两点烛光,“我不记得自己到过清迈……”“不,你到过,你再想一想,我们住在清迈的兰那酒店,还记得那个酒店的名字吗?”顶顶吐出的每个字都清晰而缓慢,让叶萧进入了深度的催眠状态。“兰那?我好像记得这两个字,微笑的少女和人妖。”他果然开始想起来了,顶顶保持着语音的节奏,乘胜直追:“9月24日上午,我们从清迈的兰那酒店出发,从那里前往兰那王陵,结果在路上发生意外,误入了沉睡之城。”“那么前一天晚上呢?”“9月23日的晚上,我们旅行团去清迈的夜市逛街了。”“夜市?”叶萧拧起标志性的眉毛,记忆的缺口开始渐渐填补,那些流走的水分倒灌回来,浸湿已经干枯的井底,“是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自己,我和孙子楚还有其他人,也包括你在内,我们走在清迈的夜市——”夜市,仍然喧闹的子夜。熙熙攘攘的人流,簇拥着不同肤色的人们,有拿着DV的欧美人,也有寻花问柳的日本人,还有这群来自中国的人们。耳边此起彼伏着叫卖声,小女孩们挤到他面前卖着兰花,街边的摊上摆满了木雕,偶尔还有人悄悄贩卖违禁品。不远处有女子在唱歌,听不懂的南国之音婉转婀娜,抑扬顿挫如泣如诉,竟在汹涌的人潮之中,微微勾起叶萧的一怀愁绪。又一群游客挤来,竟冲散了叶萧和孙子楚,他觉得自己就像孤独的船,在夜市中随波逐流,只想被放逐到一个安静的角落。但耳边仍充满嘈杂,四周全是陌生的脸庞,还有卖春的女子拉扯他的衣服,他厌恶地奋力甩开胳膊。就在他回头寻找同伴们时,眼前的人群中掠过一张面孔——如针一般深深扎进了他的瞳孔中。那张曾经熟悉却又尘封了多年的面孔,无数次在他梦中出现的面孔,刹那间在许多张面孔中清晰生动起来,这清迈的午夜是否是灵魂的轮回之所?他看到了雪儿。叶萧用力揉了揉眼睛,那张脸分明就是雪儿的!尤其是那双眼睛,无论隔了多少年都不会忘记。她的周围都是清迈本地人,她的外貌更显得与众不同,似乎多少年来没有改变过,仍然是在公安大学读书的样子。而他却已经变化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懵懂的毛头小伙子了,岁月让他变得成熟而忧郁。他浑身打着冷战,难道这么多年来都是一场梦?他们从来都没有分开过,现在梦醒后重逢在清迈?叶萧用力推开前面的人们,很快来到雪儿的面前,对她瞪大着眼睛,要再把她仔仔细细看一遍。“叶萧。”她叫出了他的名字。如此平静。毫无疑问,再也不用犹豫了。叶萧抓住她的肩膀,无比激动:“雪儿!就是你!我的雪儿!”但她依然平静地点点头。“真是你!真是你!”叶萧不再顾忌什么了,在热闹的夜市上流下了眼泪,将雪儿深深地拥入怀中。偶尔有人瞥来奇异的目光,但又算得了什么。某个沧桑的声音在心底歌唱——one night in ChiangMai拥抱的片刻之间,叶萧脑子里掠过了许多许多,所有的回忆都涌上来,紧张的幸福的痛苦的忧伤的……难道当年雪儿没有死?虽然叶萧亲眼看到过她经百般折磨后的尸体,并目送她在云南被火化。但总是有许多我们无法确知的事,就像这个天机的世界。她从叶萧的怀里挣脱出来,拉着他的手向旁边走去,穿过几个卖小吃的摊点,走入一条清冷的街道。灯火辉煌的夜市被抛在身后,转眼便进入了黑暗的世界,路边全是低矮的木屋子,几乎看不到半点灯光,只有借助微弱的月光,走向藤蔓丛生的街道尽头。没错,应该快点脱离那喧嚣的尘世,他们有太多的悄悄话要说了。但一路上雪儿都没有说话,叶萧也只是紧紧抓着她的手,满腹的话竟不知该如何说起。只有肌肤的交流了,他温暖的体温传递到她手心,虽然她的手依然冰凉。抬头却是一间寺庙,破败的山门前有古老的神龛,池塘围绕着残旧的石墙。庙里点着几盏幽幽的灯,照着一片凄凉的野树杂草。他们在池塘边停下,叶萧终于说出来了:“那么多年你去哪里了?”“我——另一个世界。”雪儿的回答依然如此冷静,嘴角还带着柔和的微笑,不由得让他更为揪心:“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都会在这里的。”“什么?”“这是天机——不可泄露。”说完她用手指竖在嘴唇上,然后转身向寺庙里走去。叶萧抓住她的胳膊:“不要走,我们还可以一起。”但雪儿挣脱了他,一阵神秘的雾从山门里涌出,刹那间模糊了他的视线。“别走!”当他冲进破败的寺庙时,却再也看不到一个人影了,只有残颓的屋檐下,点着一盏莲花灯。闪烁的灯影笼罩他的脸,一如永别的当年,不用挥一挥衣袖,也带不走一片云彩。“不要走!”叶萧泪流满面地喊了出来,睁开眼睛却是南明的星空,微凉的夜风拂上额头,把他拉回被围困的城市。凌晨两点半,他在三楼的露台上,对面是萨顶顶锐利的目光。“催眠结束。”她深深吁了一口气,都出了一身冷汗,从没在这种环境下做过催眠,好像第一次要跳海拯救溺水的人。“我见到了雪儿。”他睁大着眼睛,嘴唇仍然颤抖,泪痕清晰地印在脸上。顶顶点头安抚着他,伸手抹去他的眼泪:“刚才你都已经说出来了。”“谢谢你。”叶萧的情绪稍稍平复了一些,“帮我记起了那一晚。”“雪儿是你曾经最爱的人吗?”“是。”叶萧说完仰起头,呼吸着数年来所有的痛楚,让月光直射入瞳孔的最深处。03:00沉睡的别墅,万籁俱寂,灵魂在小憩。底楼的沙发上躺着童建国,除了耳朵以外全身都睡着了,但只要有稍微的风吹草动,他会立刻跳来拔出裤管里的手枪。孙子楚坐在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黑暗笼罩着他的眼睛,却仍牢牢地盯着虚空。已经熬了好几个钟头,磕睡虫无数次爬上脑门,又被他残忍地驱赶掉了。有几次实在撑不住了,他使劲扭着自己的手,让疼痛感来保持着清醒——他再也不敢睡觉了,担心自己一睡着就会梦游,说不定又干出什么可怕的事情?当他差点坐在楼梯上睡着时,头却轻轻撞到了墙壁上,看来这里也坐不下去了。他强打精神站起来,悄悄走上二楼的露台,让晚风吹凉一下脑袋。好不容易才缓过来时,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女声——“你又来了。”这让孙子楚几乎惊倒,还以为是宅子里的女鬼出来了,回头才发现是林君如。她穿着一件宽大的睡袍,显示是属于这里的女主人的,打开露台上的一盏小灯,才看清孙子楚熬得通红的眼睛。他低头躲避林君如的目光,尴尬地回答:“我——我没有梦游,别这么看我。”“你怎么了?”她还是头一回温柔地看着孙子楚,强迫他把头抬起来,“哎呀,看你的脸色太糟糕了,眼睛里还都是血丝,不会一直没睡吧?”“我不敢睡。”林君如摇摇头说:“我知道你不睡觉的原因,但是不能这样折磨自己。”“你怎么变得这么关心人了?”除了孙子楚,旅行团里就数林君如最伶牙俐齿了,旅途中也是他们两个打嘴仗最多,好像是一对天生的欢喜冤家。“我变了吗?我本来就很会关心人嘛。”林君如也没意识到自己的变化,只能硬撑着给自己辩护。“也许吧。”孙子楚无奈地苦笑了一下,现在自己还有什么资格去评价别人呢?“你在怀疑自己?”“是的,我感觉我快要崩溃了,我甚至搞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他再也没有必要隐瞒了,索性都说出来吧,“也许是个魔鬼。”“每个人都是。”林君如回答得很淡然。“什么?”“有的人躺着梦游,有的人站着梦游,不管有没有梦到魔鬼,实质都是一样的。”他长叹了一声:“但躺着梦游不会伤害别人。”“睡着的时候不会,但醒来的时候会,而且会伤害得更深,这就是躺着梦游和站着梦游的区别。”林君如说完微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孙子楚的肩膀,就好像是多年的老朋友。“谢谢你的安慰。”他竟然有些害羞了,原先绷紧的神经也放松下来,抬头望着古今无不同的月亮,“我不知道自己在梦游时做过什么,连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谁能解开呢?”“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至少我知道自己的秘密。”孙子楚好奇地靠近她的眼睛:“你的秘密?”“好吧,我可以告诉你,其实我的父亲就出生在金三角。”“啊,难道是——”“我想你猜对了。”林君如靠在栏杆上,看着月亮淡淡地说,“在我台北的户籍本上,籍贯一栏填的是浙江宁波。我的祖父是国军的军官,五十多年前败退到东南亚,在金三角扎根下来。”“果然是这样啊。”“我的父亲就出生在这附近的某个地方,他从小在金三角长大,并继承了我爷爷的职业和军衔。三十年前,他独自离开这里,经曼谷去了台北,并保留了原来的军职。他在台北认识了我的妈妈,后来就有了我。”此刻,孙子楚已全无睡意了:“这就是你参加这次泰国旅行团的原因?”“有一点点这个原因吧。爸爸从没有说过他年轻时的经历,好像那二十多年都没有发生过。但我看到过他身上的伤疤,至今还有一块弹片藏在他的大腿里,每当阴雨天就会疼痛难忍。”她也轻松了许多,与孙子楚靠得如此之近,几乎在交换着呼吸,“呵呵,就这些了。”“有时候我在想,这个世界有太多的秘密了,我们真的要全部弄清楚吗?”“不需要吧。”“是啊,我的毛病就是太较真,太想什么都得到答案了。”孙子楚悄悄抓住了她的手,她甩了一下却没有甩掉,他反而抓得更加紧了,让她的心跳疾速加快,脸颊也泛起了绯红。身后就是露台的栏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低头羞涩地问:“你是认真的吗?”“我们还有选择吗?”第八章 亡命空城(1)05:00天窗外仍然是一片紫色,漆黑的小阁楼里寂静无声。小枝仍然在睡梦之中,不知梦回大清还是荒村?顶顶靠在墙边睡着了,身上盖着一件大衣,这是叶萧从一个大纸箱里找到的。刚刚关上一盏小台灯,叶萧已然是一夜未眠。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旧书——《马潜龙传》。几小时前,他和顶顶从露台回到阁楼。顶顶把这本《马潜龙传》塞到叶萧手里,告诉他这本书里记录着南明城的历史。于是,在小枝与顶顶都睡着以后,叶萧独自开着一盏台灯,用两个多钟头读完了全书。假设这本书里的内容是真实的,那么至少到2000年为止,南明城的历史已一目了然。让他感到不胜唏嘘的是,一座城市的兴衰荣辱,完全寄托于马潜龙一个人身上,实在是非常奇特也是非常危险的事。可惜,这本书是2000年出版的,作者没有预测五年后发生了什么。现在真正的谜团是,在2005年的夏天,那个传说中的“大空城之夜”,南明城到底发生过什么?最终导致全城几乎空无一人,成为一座封闭的沉睡之城。至于小枝在昨晚自我陈述的离奇身世(或者说是神话),叶萧就更加无从考证了。他疲倦地站起来,眼皮重得像沙袋,这狭窄的阁楼几乎让人窒息,他便轻轻推开门走出去,回到三楼的露台上。深呼吸,再来一个深呼吸。在黎明前紫色的天空下,叶萧大力伸展着身体,似乎每一根骨头都吱呀作响。突然,身后有一阵脚步声,他警觉地回过头来,却看到一头长发的钱莫争。“你上来干吗?”叶萧小心提防地走向他,不想让他靠近小阁楼。“你起得这么早啊!”钱莫争的神色有些怪异,“我有个重要的发现要告诉你。”他有些尴尬地回答:“一宿没睡呢,说吧。”“快跟我去二楼看看。”“什么?”叶萧警觉地盯着他身后,担心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快点吧。”钱莫争硬是把他拉了下去,来到二楼的书房里。他刚在这里睡了一觉,拉开书架最底下的抽屉,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相册。翻开相册的第一页,便是一家三口的合影——背景正是这栋别墅,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带着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凌晨五点的灯光下,照亮了美丽女孩的笑容,叶萧对着照片瞪大了眼睛,因为那正是小枝的脸。照片里的人是小枝!虽然要比现在更小一些,但那脸形和眼神却丝毫未变,加上她身上独有的气质,绝对不会把她认错的。再看照片里的中年夫妇(假定就是夫妇吧,从两人合影的姿势和表情来看,八九不离十了),小枝的相貌与他们十分相似,尤其是像那个男的,他年轻时恐怕也很英俊。照片下面印着拍摄时间:2004/9/19“是她的父母?”叶萧下意识地问了出来,钱莫争点头翻到下一页的照片。是在底楼的厨房拍摄的,小枝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头顶还翘着一个小辫子,穿着一件红白条纹的小背心,手里端着一个小锅,好像在煎鸡蛋。她对着镜头笑得如此灿烂,要比现在更胖一些,脸上还发着几颗青春痘。下一张是在三楼卧室拍的,明显是在女孩自己的闺房。小枝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手里抱着一个猫咪靠垫,身边还堆了许多漫画书。她故意做了一个鬼脸,穿着一件很洛可可的衣服,好像是在COSPLAY一个日本动画片。再下张是双人的合影,小枝和第一张照片里的中年女子,她们两个坐在露台上,手搭着彼此的肩膀。然后又是夫妻的合影,但是是抓拍的镜头,正在院子里栽种竹子,真是其乐融融的家庭生活。然后是在院门口拍的照片,小枝搂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正是那条让大家胆战心惊的“天神”,它在小枝的怀中却温柔得像金毛,面对镜头摇着尾巴,果然是她的好伙伴。后面还有张照片是在客厅拍的,抱在小枝怀中的是一只猫,那只让叶萧神魂颠倒的白猫!又是那宝石般的双眼,雪白的身体有一条火红色的尾巴,原来它也是这一家的宠物。下一张照片更清楚了,是小枝父母在后院的合影,旁边停着他们家的小轿车,主人左边蹲着那条大狼狗,精灵般的白猫站在汽车上。这家人养了一条大狼狗和一只小白猫,真是少见的宠物组合。后面还有大量的照片,有些是小枝更小时候拍的,比如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虽然看来不过七八岁,但那眼睛和鼻子分明就是个美人胚子,一眼就可以想象到如今的小枝。有些照片不在这屋子里,背景是南明城中心的大广场,在那宫殿般的建筑前面,童年的她熟练地摆着POSE,俨然就是童星的风范。“现在你该明白了吧,我干吗要那么着急地上来找你。”叶萧的嘴唇有些颤抖:“谢谢你的发现。”“太明显不过了,这是小枝的家庭相册,我已经翻箱倒柜了整整一夜,终于在抽屉的最底下,发现了这本相册。她就是在这栋房子里长大的,那只猫和那条狗,都是她家养的宠物。这里就是她过去的家,我们被引到这栋房子里,也完全是她的一手策划的!”“这——”他的脑子完全乱了,面对咄咄逼人的钱莫争,不知道该再说什么了。“叶萧,你不能再包庇她了,我不管你和小枝是什么关系,但你必须把她交给我们。事实证明,她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威胁,这是一个阴谋!”这一声声催促都如子弹,接连射入叶萧的心脏。他强忍痛楚翻到相册的最后一页,背景却是罗刹之国的大金字塔,小枝的爸爸穿着特殊的工作服,戴着鸭舌帽,左手拿着什么工具,右手举起做出V字。他身后还有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围绕着几座古老的佛像,照片正上方的五座宝塔,正庄严地看着他们。叶萧的目光又落到写字台上,台子上有本厚厚的《亚洲考古年鉴》,随后他重重地合上相册,低头沉闷地说:“你能不能让我冷静一下。”2006年9月30日08:00,《天机》的故事进入了第七天。难得的阳光洒入房间,玉灵和林君如在客厅照顾着秋秋。十五岁的女孩已经没事了,她在等待钱莫争钓鱼归来。孙子楚回到二楼的书房,那里有他熟悉的历史专业书。童建国和伊莲娜在餐厅里傻坐了半晌。“你愿意帮我吗?”童建国冷不防地冒出一句话,美国女孩只感到后背一凉:“你,什么意思?”“其实不是帮我,而是帮我们所有人——我要你去把叶萧从阁楼里引出来,然后我趁机把他制伏,你再把小枝锁在里面。这样我们就能从她的口中,知道这座城市的秘密了!”伊莲娜嘴唇微微发颤:“你要绑架他们?”“没错,必须采取这个措施,我们没有时间了!”“你有成功的把握吗?”“有!”说完他从裤管里掏出了那把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天花板,仿佛要向三楼的叶萧射击。“GOD,你真的要这么做?”“放心吧,我不会伤害任何人的。”童建国又把手枪塞回了裤管,以免被客厅里的人们看到,“跟我上去吧!”他不动声色地走出餐厅,轻轻踏上楼梯,没有惊动林君如和玉灵。伊莲娜不由自主地跟着他,低头怕被别人发现自己惊慌的神色。两人悄然走到三楼,并没有什么特别迹象,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童建国断定叶萧、顶顶、小枝三人还在小阁楼内,他闪身躲到阁楼的木门后面,然后打手势让伊莲娜敲门。伊莲娜屏着呼吸,双脚颤抖着靠近门前,转头看看藏身门后的童建国,她只看到一张沉默的老男人的脸。停顿了几乎半分钟,手指终于敲到了木板上。沉闷的声波穿透了几厘米,荡漾在阁楼狭小的空间内。门后——三个人同时警觉过来。顶顶第一个揉着眼睛,推了推坐倒在墙底的叶萧。接着是穿着日本制服的小枝,躲到了阁楼的角落里。刚刚小憩了片刻,又被吵醒的叶萧浑身疲倦,耳边却依然是恍惚的敲门声。顶顶又连推了他几下,他才彻底清醒了过来,紧张地贴在门后喊道:“谁?”“是我,伊莲娜,楼下出事了,你快点下来看看!”叶萧刚要打开房门,却又皱起眉头问道:“是谁出事了?”“孙子楚!他要自杀了!”这句话立刻击中了叶萧的心,作为旅行团里唯一的好朋友,他早就看出了孙子楚的问题,尤其是昨天的反常表现,更让他对那家伙非常担心。叶萧呼地拉开房门,只看到伊莲娜一个人站在门外,一时着急而没有注意她的表情。他刚刚踏出阁楼,便感到旁边一阵冷风袭来,再怎么迅速闪躲都来不及了,只感到一记重拳打在头上。刹那间眼前昏天黑地,整个脑子像被悬在空中剧烈摇晃,同时沉沉地撞到了地面上。伊莲娜先是吓得尖叫了一声,又重新关紧了阁楼房门,以防小枝她们逃出去。童建国迅速单腿下跪,用膝盖顶在叶萧的背上,使他趴在地面无法动弹,并将他的胳膊反着拧过来,喘着粗气道:“对不起了!我必须要这么做!”大脑如同浸入冰水中,叶萧的脸贴着地面,鼻梁被挤得火辣辣地疼,艰难地发出声音来:“放开我!”“这全是你咎由自取,怪不得别人。”童建国继续死死地顶着他的后背,冷笑了一声,“放心吧,我会好好审问小枝的。”说着他从外套口袋里取出尼龙绳,原来昨晚就已准备好了。他将叶萧的双臂反过来,刚把尼龙绳套上去,叶萧突然奋力仰起头,用后脑勺撞在他低下的前额上。头骨与头骨的碰撞。童建国只感到额头几乎裂开,立刻摔倒在地上。叶萧终于艰难地爬起来,在伊莲娜的尖叫声中,好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毕竟他的脑袋被撞击了两次!但转眼之间,童建国就从裤管里掏出了手枪。叶萧赶紧拉开阁楼的房门,在童建国开枪之前逃了进去。他刚刚关上阁楼门,门外便传来一声轻脆的枪响。童建国居然又向他开枪了!顶顶和小枝都躲在阁楼的角落,叶萧的脑袋仍然昏昏胀胀,从旁边搬了一些旧家具,拼命顶住阁楼的小木板门。“你又流血了!”顶顶抓住叶萧的胳膊,掏出手帕来擦着他头上的血迹,“我们该怎么办?”还没等他回答,木门就被震得咚咚作响,原来童建国开始用脚踹门了,老游击队员如愤怒的公牛,顶在门后的破烂家具眼看就要散架了。对方手里还有一把枪,赤手空拳的叶萧不想和人家搏命,而且子弹出了镗就不长眼睛,很可能会伤害到顶顶和小枝。就当他决定逃跑时,小枝也冲到天窗下面,指着那束射下的阳光说:“从这走吧!”他们又像昨晚那样,叶萧推开天窗先爬出去,再把小枝拉了上来。他趴在屋顶上向阁楼里伸手,顶顶却摇摇头说:“你们快点走吧,我留在这里和他们周旋!我不会有事的,放心吧!”“一起走!”“人越多就越跑不远,你们快走吧,别管我。”叶萧的手颤抖了几下,只听到下面的木门破碎声,童建国已经冲进来了。他只能把头退出天窗,又把它重新牢牢地关紧,心底默念了两个字:保重。独自留在阁楼里的顶顶,只见木门被踹成了两半,那些旧家具也支离破碎,童建国浑身木屑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这凶神恶煞般的男子,举着手枪对准前方,天窗里射入的光束,正好照亮顶顶的脸庞。眼角余光扫了扫阁楼两边,他狐疑地问道:“他们两个人呢?”“消失了,他们消失了。”顶顶回答得异常镇定,表情恢复了佛像般的肃穆,面对锃亮的枪口毫无畏惧。“胡说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刚被砸过脑袋的童建国,对着顶顶大发雷霆,颤抖的手指随时会扣动扳机。突然,阁楼顶上传来“咯噔”一声,他再看天窗便全都明白了,骂出一句“该死”,便也打开天窗爬了上去。沉睡之城的太阳洒在倾斜的屋顶上,叶萧和小枝正想方设法从屋顶爬下去,此刻可不比昨夜面对月光的浪漫,身着日本学生制服的小枝,一脚踩碎了一块瓦片,若非叶萧紧急揽住小蛮腰,便要立时摔下三层楼去了。总算找到了一根落水管道,叶萧让她先爬下去,他抓着她的身体以防万一。双手双脚都攀住落水管时,整个人贴着外墙往下降去。小枝安全地降落在地面,叶萧也赶紧抓着管子往下爬,正好看到童建国把头探出天窗。两个男人的目光撞在一起,童建国大喝一声:“别跑!”他说着已完全钻出天窗,在屋顶上举起手枪,扣下扳机——“砰!”又一记枪声!二楼书房里的孙子楚,惊得几乎跳了起来。几分钟前的枪声,把他从沉思中拉了出来,刚刚埋头在一本考古书中,又被子弹的爆炸唤醒了。他紧张地走到窗边,只见一个影子滑了下去。他不敢再把头探出去了,退到墙边大口喘息,难道童建国要大开杀戒了?不,难以想象叶萧被打死的样子,或许小枝死在了枪口下?孙子楚看了一眼写字台,上面有他从书架里翻出的好几本书,全是历史和考古专业的书籍,还有几本英文版的图书。他觉得这房子的主人——至少这间书房的主人,是搞历史研究或者考古专业的。忐忑不安地打开房门,是否该去三楼看看?这时童建国和伊莲娜从楼上跑下来,两个人都像着魔的疯子,转眼就冲到了底楼。孙子楚的双脚在二楼颤抖,却又遇到林君如跑了上来,她心急火燎地喊道:“快点跟我下去看看。”“什么啊?”容不得他犹豫,林君如硬生生地将他扯下楼梯。客厅里已没有其他人,玉灵正在二楼卧室里陪着秋秋,孙子楚的胳膊都被拉痛了,嘟囔道:“你又在发神经啦。”“找死啊!”林君如把他拉到楼梯后面一个阴暗的角落里,鬼鬼祟祟地压低声音,“我有了非常重要的发现!”没等孙子楚反应过来,她拉开楼梯后的一盏小灯。原来底下还暗藏着一个小柜子,颜色和外面的楼梯一样,所以很容易被忽视。柜子已经被打开了,里面放着一叠厚厚的旧报纸。她把最上面的报纸拿到孙子楚面前,报头印着四个楷体大字——南明日报孙子楚立即睁大了眼睛,如获至宝地将报纸捧起来,第一眼就看到了报纸的发行日期:2005年9月4日。正好是一年以前!应该也是南明城最后还“活”着的日子,因为自那以后全城就空无一人了。“大空城之夜”?无数个问题涌上心头,孙子楚的额头冒出冷汗。他深呼吸了一下镇定心情,随即把全部的报纸都搬了出来。沉睡了一年多的旧报纸,散发着油墨和纸张潮湿的气味,他费力地将其搬到客厅茶几上,抬起头喘着气说:“没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发现。”显然这些报纸是按照时间顺序叠起来的,就像我们家里摆放旧报纸的习惯一样,孙子楚决定从头开始看起。于是他将所有报纸翻了个个,变成最早的报纸在上面,最晚的压在底下。翻开第一张报纸,“南明日报”的报头下面,印着2005年1月1日的日期——也许那之前的报纸都被处理掉了,难道这里也有收废纸的?如果每一张都仔细看的话,恐怕三天三夜都看不完,只能先看头版头条的新闻。2005年元旦的《南明日报》头条是《执政官元旦讲话,全民达成新年幸福》,下面是全部竖排的繁体字。草草地看了一遍,所谓的执政官讲话,不过是些“今天天气哈哈哈”的表面文章,甚至连2005年南明城的发展规划和未来展望都未提出,只是笼统地要带领全民走向繁荣,继续提高“幸福指数”等。 孙子楚很快翻到1月2日的报纸,头版新闻同样无聊至极——《南明中学二十年庆典,执政官到场讲话》,看来这里毕竟是小地方,那么点事情都能上头版。于是,他又分了林君如一厚叠报纸,两个人同时看了起来,孙子楚看单月的,林君如看双月的,这样效率就高了许多。不多久,他们把八月以前的报纸全都翻完了,只是扫扫头版头条的内容,并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这张《南明日报》除了字体和版式像港台报纸以外,内容竟和一些地方小报大同小异,无非是领导讲话群众欢迎,也有市议会里的激烈辩论,大体围绕着某条臭水沟的整治,或是医院里出现非法的药品。8月23日,头版头条是《走入罗刹之国》。这一条立刻抓住了孙子楚的眼球,嘴里轻轻念出“罗刹之国”四个字,那是几乎成为他坟墓的地方,近在身边却又难以琢磨。他咬着嘴唇埋头在文字间——“8月15日-22日,南明文化院考古小组,首次正式进入罗刹之国遗址。考古小组全面勘察了遗址,进行拍照、录像等工作,并清理了部分已露出地面的文物。罗刹之国系八百年前之古国,围绕这一神秘文明有许多传说,一度被认为是荒诞不经的传说,但在二次世界大战期间,为马潜龙执政官所发现。遗址分为外层城市、内层宫殿、大罗刹寺三部分。考古小组重点清理了大罗刹寺,这座宏伟的建筑堪称东方金字塔,顶端的五层宝塔更是远远超过了吴哥窟。根据考古小组负责人欧阳思华博士介绍,考古小组在20日获得了重大突破,他们发现了寺后的秘密通道,并由此通道进入大罗刹寺内部。欧阳思华等人发现了一间石室,深入大金字塔的中心,室内有一口古老的石棺,装着一具古代将军的遗体。考古小组又在石室的后部,发现一座极其隐蔽的密室,欧阳思华第一个进入其中。狭小的密室正中,躺着一具神秘的石匣,长宽高各为20、10、10厘米,表面有古印度风格的护法天王浮雕。经过谨慎的摄影测量之后,欧阳思华用特制的工具,缓缓打开了位于大罗刹寺最深处的石匣。石匣里有一尊琉璃酒杯。半透明的琉璃杯中,盛满了暗绿色的液体,经过八百年的沉睡仍然鲜艳如许。欧阳思华表示,此次发掘的成果非常惊人,考古小组正在持续清理发现的文物,尤其是密室石匣中的液体。”孙子楚看完就出了一身冷汗,那大罗刹寺里的密室,他们也曾经进去过,也发现了那个神秘石匣,只不过当他打开石匣的时候,里面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行梵文的咒语:踏入密室者,必死无疑!报道里并没有写上这句话,却告诉大家石匣里有一杯绿色液体,光这种描述就让人毛骨悚然。报纸上登了一张欧阳思华的照片,孙子楚乍一看觉得有点眼熟,再仔细一瞧却恍然大悟了——原来书房里有一张男主人的照片,正是这张报纸上的欧阳思华博士!这栋沉睡的别墅正是欧阳思华博士的家!这是巧合吗?还是某个早已预谋的陷阱?冷汗出得更加厉害了,他不想再看这天的其他报道,从林君如手中抢过第二天的报纸。8月24日,头版头条印着《南明未来,何去何从》——“南明建城已三十年,经过全体同胞之胼手胝足,我们已将这座城市建设为新的家园——未来大同世界之起点,值得全民为之自豪并自勉。但是,需要看到南明城的富饶依靠的是什么?除了我们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之外,还严重依赖着大自然赐予我们的财富——金矿。必须要感谢前执政官马潜龙先生,虽然他已在五年前去世,但没有他就没有这笔财富的发现,也不会有今日的南明城,和我们这些漂泊异域的华夏子弟。然而,黄金终究不属于我们,那是大自然的遗产,终有一天会使用殆尽。也因为我们引以为傲的黄金,使我们被迫封闭我们自己,以免受到外界的侵害——物质的侵害我们并不害怕,而我们恐惧的是精神上的侵害。这也是马潜龙先生给南明城定下的规矩,所有与外界的交流必须警惕,严格控制人员与信息的沟通。但在这信息时代的二十一世纪,已没有任何信息能被阻挡在围绕南明城的大山之外了。而我们就像笼中的小鸟,虽然可以看到外面的一切,却被禁锢在这小小的监狱中了!这才是我们最大的危机!是否有人想象过,一旦我们脚下的黄金枯竭,我们还能依靠什么生存下去?越来越多的人口,越来越多的欲望,每天有无数物资运送进隧道,又有无数垃圾被运送出去,诺大的南明城不过是一间制造垃圾的工厂!除了黄金以外它还能创造什么?而黄金并不属于我们!南明城如果想要有一个灿烂的明天,唯一的办法就是对外开放。这已经是一个文明的时代了,我们并不惧怕外界的威胁,我们最惧怕的是被世界遗忘,成为自生自灭的野蛮部落,桃花源只是不切实际的梦想,只是用来吸引人们好奇心的梦想。然而,我们可以利用这个桃源之梦,招徕世界各地的游客们。这将是一个绝妙而宏伟的计划,东南亚深山中的中华之城,地底的黄金诱惑,南明宫殿的景观,山间水库的风光,还有城外的罗刹之国,这些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资源!南明的人们,请敞开胸怀迎接世界,世界也会迎接我们!看完这篇激情洋溢的文章,孙子楚感到心都有些热了,再看文章底下的署名:“市议员文振南”。不知道这篇文章代表官方的意见,还是这位市议院的个人意见,但无论怎么看都很有道理啊。林君如也在旁边仔细地看着,她叹了一声道:“原来,南明城真的是国军残部后代建立的城市,也许爸爸就出生在这附近?”阳光,冷冷地洒入客厅,旧报纸上的油墨反射出暗淡的光。 第九章 大空城之夜(1)09:00底楼的客厅,茶几上堆满了旧报纸,在密密麻麻的铅字里,埋葬着南明城过去的声音。虽然阳光洒在孙子楚背上,但他仍然感觉到这房子里的寒气,因为同伴们越来越少,整栋房子的人气也渐渐消散,很快就要被沉睡之城吞噬了。这可怖的情绪促使他翻得更快,来到2005年8月26日的《南明日报》,头版头条却让人不寒而栗——《南明建城闻所未闻,同时惊现恐怖尸体》:昨夜八时,仁义南路上发现一具男尸。全身皮肤呈现糜烂状态,其景象不堪卒睹。发现尸体的行人当场呕吐不已。警方随即查明了死者身份,40岁,韦姓,系市政府一名工作人员。死者平时并无特别疾病,当天上班也无任何异常情况,下班还未回家却已变成一具僵尸。昨夜九时,孝俤中路发现一具女尸,同样呈现全身糜烂状态。死者身份为文化院秘书,25岁,刘姓。亦为上班时无任何状况,下班后便不知去向,直到尸体被发现。昨夜十二时,椰林小道发现一具男尸,死亡状况与之前两个案例完全相同,死者身份目前尚未查明。一夜之间,小小的南明城内发现三具离奇死去的尸体,这是建城有史以来未曾有过的事件,警方正在加紧调查。孙子楚和林君如共同看完这条新闻,同时蹙起了眉头,因为这里所写的死状,正与旅行团的导游小方以及屠男相同!他的手指有些发抖,翻到了第二天的报纸,8月27日的头版头条为《罗刹计划启动》:昨日,执政官柳阳明于市府宣布,正式启动“罗刹计划”。政府将对罗刹之国遗址进行全面的考古挖掘,并将其开发成为亚洲最壮观的人文旅游景观,南明城将在一年之后正式对外开放,欢迎全世界各地的朋友来本城观光消费。自南明建城以来,政府一直没有开发遗址,也曾有人提议对罗刹之国进行考古发掘,并开发成为世界旅游胜地,但被马潜龙执政官严厉拒绝。他发布命令严禁任何人踏入罗刹之国一步,甚至在必经之地的黑水潭中,放养了几条巨大的鳄鱼,以保护罗刹之国免受打扰。这也是罗刹之国遗址就在我们身边,却始终不为人知的原因。近期,文化院考古小组已作出考古报告,对罗刹之国的历史以及遗产价值进行了全面分析,从已遗留的古代建筑及艺术珍品来估计,其文化及观光价值将远远超过吴哥窟,甚至有机会申请世界文化遗产。市政府又从经济角度进行评估,预测在“罗刹计划”启动并实施之后,每年至少会有一百万名游客前来参观,其中大多是欧美及东亚的高端人群,他们将带给南明城可观的外汇收入,创造数以万计的就业机会,其利润将远胜于以往南明所依赖的黄金开采。由于“罗刹计划”将决定南明城未来的生死存亡,市议会将对此进行深入讨论,并在投票通过之后再行实施。林君如翻到下一张报纸,8月28日的头版头条为《恶犬杀人,黑猫夺命》:昨晚八点,民族北路发生恶犬伤人致死事件。一户居民饲养的大型犬,在主人牵出溜狗过程中,突然发狂攻击一名路人。受害人及犬主人均猝不及防,无法阻拦大犬的疯狂攻击,只能拨打电话报警求助。警察赶到也无法制伏恶犬,被迫开枪将其击毙,但受害人已血肉模糊,遍体鳞伤,送到医院即宣告死亡。几乎在同一时间,五权路也发生一起野猫伤人致死事件。一名十岁女童在回家路上,忽遭路边黑色野猫攻击。在旁人赶来救援之时,野猫咬破了女童的颈动脉,随后逃窜入树丛之中。女童送到医院后也宣告身亡。看到这儿,林君如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确定自己的颈动脉还在跳动后,翻开8月29日的报纸,头版头条是《市议会第一次讨论罗刹计划》:昨日下午,市议会第一次讨论执政官提出的“罗刹计划”。议员文振南首先发言,以热情洋溢的讲话,支持了执政官的决定。他认为“罗刹计划”若不立刻启动,南明就会迅速走向衰弱以至于灭亡。在赢得议员们热烈掌声的同时,也遭到了一片抗议的嘘声。紧接着议员罗云山发言:“罗刹计划”并不是救命稻草。目前虽然有了考古报告,但对遗址的认识还不明朗,对于如何开发遗址也没有调研。如果真要建设成为亚洲最有价值的旅游胜地,首先得有巨大的前期投资,以目前南明城枯竭的黄金资源来看,要完成投资简直是不可能的任务。如果吸引外来资本进入的话,原本绝对封闭的南明经济能否承受?所以,在短期内开放南明城是不现实的,“罗刹计划”必须缓行。另一位议员吕梁的意见更加极端:“罗刹计划”将会毁灭马潜龙一手创建的南明城。当年南明城的建设和发展,完全得益于其封闭的环境,世界并不知晓本城的存在,与外面的交流控制在政府手中,很好地保护了全城居民。几十年来,南明已养成了桃花源般的民风,保留了许多淳朴的中华文明。一旦对全世界开放,就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邪恶的思想与习俗会腐蚀人们的精神,全城会迅速腐化堕落,变成可怕的所多玛城以至毁灭。面对众多的非议与责难,文振南在市议会上舌战群儒:南明城不能变成温室里的花朵,继续封闭唯有死路一条。在对外开放的初期,经历阵痛在所难免,但以中国人的聪明才智,一定可以解决这些问题。此次辩论持续四个小时,双方唇枪舌剑不分伯仲。“罗刹计划”最终是否施行尚不得而知。孙子楚翻到下一张报纸,8月30日的头版头条为《血腥事件导致全城恐慌,人与动物剑拔弩张》:昨日,全城进入血腥的一天。据警方统计,有49位市民遭到了动物的攻击,其中32人当场死亡,10人送到医院后死亡,另有7人正在医院抢救,情况危急。攻击市民的动物有家养的犬和猫,也有野生的鸟类,甚至还有蜜蜂和蚂蝗等昆虫。全城市民都处于高度恐慌之中,有些市民自发组织起来,手持各种棍棒器械,在街头击杀猫狗等动物。有的市民无奈之下处死了自己心爱的宠物,也有人表示绝对不会伤害自己的宠物,即便对自己构成了生命威胁。据悉,警方已成立了专案调查组,就最近的连续死亡事件进行调查,南明科学院已介入配合。林君如看到这儿,脸色已然煞白,因为窗外正蹲着一只白色的猫。09:00南明新光一越广场。叶萧拉着小枝的手,迅速地爬出克莱斯勒SUV。虽然身上全都是碎玻璃,但在撞入商场的一刹那,他们都把头埋到座位底下,所以并没有受什么伤。两人悄悄绕到撞坏了的柜台后面,又从逃生通道跑到了商场的二楼。他们听到童建国在大声呼喊,那暴虐的家伙已失去了理智,加上手中的枪就是杀人魔鬼了。小枝也在瑟瑟发抖着,叶萧温热的手紧紧抓着她,回头以眼神安慰着她。他们几乎踮着脚尖走路,在感觉到有人追上二楼时,又从一大堆假人模特后面,绕到商场另一面的安全通道,从那悄然逃回了底楼。两人狼狈不堪地冲出新光一越广场,忙中出错忘了开走童建国留下了菲亚特,只顾着手拉手向横马路狂奔而去。他们根本来不及停下喘气,因为身后仿佛又响起了童建国的叫喊,寂静的沉睡之城里声嘶力竭,长眠的幽灵们恐怕都要被唤醒了。就像两个刚刚越狱的囚犯,小枝的学生制服已又破又烂,他们衣衫褴缕地冲过两条路口,迎面看到一条清澈的溪流。完了!叶萧在心底暗暗叫苦,这下子无路可逃了,不知道小枝会不会游泳?他正摇头的时候,却看到一个人坐在河岸边——钱莫争!他的手中端着长长的钓鱼竿,身形如古时候的老翁,神色凝重地盯着平静的水面。身边放着一个塑料桶,几尾活鱼正在桶里游着,看来此番姜太公收获颇丰。这家伙怎么会来这里钓鱼?但叶萧已来不及多想了,刚想大喊一声“救我”,却听到一阵沉闷的震动。地动山摇!##############################################################悬疑小说恐怖图片奇闻怪事尽在悬疑志 www.xuanyizhi.com=============================================================叶萧和小枝等惊慌地向那边望去,就在钱莫争钓鱼的地方十几米外,一头长鼻子的庞然大物,悠闲悠哉地踱了过来。居然是一头大象——不,后面还跟着一头,两头,三头……这幕景象让人心惊胆战,起码有七八头野生亚洲象,开道的是头大公象,顶着凶猛的象牙,沿着溪流向他们走来。这些大家伙每走一步,地表都会产生震动,宛如战场上驶向步兵的坦克。照理说野象只在森林中活动,它们怎会进入城市之中,不过考虑到南明城空无一人,也许这里早就是它们的乐园了。钱莫争也看到了大象,他将钓竿从水中收起来,又把装着鱼的水桶挪到路边,回头却意外地看到了叶萧和小枝。三个人面面相觑地傻站着,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群大象。在这千钧一发的关头,一声枪响划破了天空。致命的枪声。但三个人都没有倒下,叶萧与小枝回头望去——街道彼端是童建国魁梧的身影,他的手枪正朝向天空。子弹,呼啸着钻出黑色枪口,撕裂沉睡之城的空气,射入空虚的云端,不知将击中哪个不幸的灵魂。童建国的手枪又摆下来对准他们,大声喝道:“站住!不要逃,否则就打死你们!”原来他从商场一路追赶到此,也不顾伊莲娜到底去哪里了。正好看到叶萧与小枝两个,便立即朝天鸣枪警告他们。但致命的并不是他鸣枪示警,而是他并没有看到野象群,街道拐角阻拦了他的视线,甚至没看到钱莫争的存在。野象们听到了枪声。人类所发明的火药声,是动物们最最恐惧的声音,包括巨大无朋的野象们。当子弹冲出枪口的刹那,所有的野象都心惊肉跳,粗厚皮肤里的血液熊熊燃烧起来,数百万年前的野性勃然爆发,沿着溪流边的狭窄小路狂奔而来。距离象群最近的是钱莫争,他痴痴地停顿了几秒钟,直到领头的大公象冲到他身前。“快跑!”叶萧大喝了一声,随即拉着小枝的手向另一边跑去。象群虽然行动缓慢,但由于腿长身躯大,只要迈开步子跑起来,便像一辆横冲直撞的卡车。钱莫争刚回头跑了几步,大公象已撵到他的身后,他张大嘴巴想要呼喊,却感到背后一阵冷风,什么东西重重地打到身上。那是坚韧有力的象鼻子,轻而易举地将他推倒在地。钱莫争只感到天旋地转,在接触地面的一刹那,脑中掠过女儿秋秋的影子,她仍然在等待那几条活鱼。于是,他又要挣扎着爬起来,但一只粗大的脚掌踩了下来。那是上帝的手,力量如此巨大,任何人都难以抗拒。瞬间,钱莫争感到脊椎骨断裂了,能清晰地听到骨头粉碎的声音。但他仍拼尽全力要站起来,可再也使不出任何力气了,大公象将他牢牢地踩在脚底,整个背部都被踩烂了。接着内脏也被剧烈地压迫,直到整个胸腔和腹腔化为一团血肉。钱莫争还剩下最后一点知觉,感到自己正被踩到泥土里去,此地将成为埋葬他的坟墓。他的眼睛仍然睁大着,身体内巨大的压力,迫使眼珠掉出了眼眶。两颗黑色的眼珠滚到水桶边,鱼儿们正在水中上下摆动。虽然失去了眼球,但他仍然看到了一个人。黄宛然。那个曾经属于他的女子,在一片黑暗的雪夜,那是香格里拉的世界。二十岁的她迎风而立,如此年轻如此迷人。有一道光打在她的脸上,照亮那双无比明亮的眼睛。他又一次吻了她,寒冷的雪花飘落到嘴上,又被温热的双唇融化。然而,她摇摇头转身离去,转眼消失在无边的黑夜中,再也不会回来了。终于,他听到了自己心脏碎裂的声音。同一时刻。林君如看到了一双猫眼。她恐惧地低下头看着旧报纸,仍然是那触目惊心的标题。等她再抬起头来时,那只神秘的白猫已无影无踪了。“别!别再看下去了。”“是你把我叫下来看的,现在谜底就在眼前了。”孙子楚执拗地翻到下一张《南明日报》,2005年8月31日的头版头条为《死亡源头真相大白》:昨日凌晨,警方召开记者发布会,宣布造成全城恐慌的连续死亡事件,以及动物伤人事件的源头,已有了初步调查结论。专案组调取了一周以来的死亡记录,并对前几例死者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死亡当天接触的人和事,进行了大量细致的调查工作,发现第一例神秘死亡事件,早在8月23日夜即已出现。死者系南明文化院考古组的欧阳思华博士,刚刚负责完罗刹之国考古发掘活动,在死亡前一天接受过本报的特别专访。警方迅速封闭了欧阳博士的实验室,在传讯考古组的其他成员时,才发现这些人都已在近日神秘死亡。但文化院并未如实向警方通报,而是自行秘密处理了尸体,据说是得到了高层某重要人物的指示。据悉专案组也遭到过某些高层阻挠,但由于得到了执政官的亲自关心,得以顺利开展各项工作。专案组在医院找到了欧阳思华的遗体,并对其进行了全面尸检,发现他体内已充满了毒素,但法医尚无法确认为何种毒素,只能初步判定此种毒素非常危险,可通过不为人知的途径传播。鉴于欧阳思华是第一个进入大罗刹寺金字塔内部的,警方怀疑遗址内部是否有致命的古代气体或毒素。专案组又以专业的防护设备,对考古组遗留下来的大量文物,进行了生物和化学的测定。疑点集中到一件关键文物上——从罗刹之国的密室石匣中,取出的一尊琉璃酒杯,杯中盛满了暗绿色的神秘液体,无法判断那是古代的酒类或是其他物质。只有欧阳思华一人亲手接触过这个酒杯,他将酒杯带回实验室后不到48小时,他本人就神秘地全身糜烂而死了。但专案组的发布会上,并未公布琉璃酒杯中的液体究竟为何物?也未公布欧阳思华的死是否与罗刹之国或琉璃酒杯有关?警方称正在继续深入调查,希望能够尽早控制局势,避免继续发生死亡事件。虽然报道里没有说明酒杯里是什么?但孙子楚的心中已有了答案——蛊!他们已到过罗刹之国最高的石室,根据壁画和铭文的记载,石匣里藏着神奇的“龙之封印”。而人们一旦打开“龙之封印”,国家就会灭亡!八百年前,大法师打开“龙之封印”,利用其神秘的力量发动叛乱,几乎篡位夺权成功。但是,古格武士仓央的勇敢牺牲,又消灭了几乎战无不胜的大法师。七位国王的御用画师,意外发现“龙之封印”,将其送回大罗刹寺的密室,重新封闭于石匣之内。一直沉睡到2005年8月被欧阳思华亲手打开。所谓“龙之封印”,其实就是那尊琉璃酒杯。里面盛满的暗绿色液体,经过千百年都不会退去,只会让毒性越来越强烈,成为毁灭世界的力量!想到这手指都发颤了,孙子楚脑中生出无数线索,如黑夜里疯长的触须,伸向那最最可怕的坟墓。不!他一刀斩断了那些念头,接着看第二天的《南明日报》,9月1日的头版头条,极具莎士比亚风格——《生存还是毁灭?》:昨日,市议会对“罗刹计划”进行了第二次辩论。在辩论开始之前,执政官柳阳明在议会发表讲话,宣布已枯竭的南明金矿正式关闭,金矿职工将被另行安置。柳阳明又向议员们表示,他正在关注本市发生的连续死亡事件,并指示专案组要深入调查平息事端。他还将继续推动“罗刹计划”,不会受到任何突发事件的影响。但柳阳明的讲话遭到许多议员的反对,率先发言的是最年长的议员,已经八十高龄的向杰老先生,他忧心忡忡地说:我们应该遵循马潜龙执政官的遗愿,不得擅自打扰古人的遗产,更不得利用古人的尸骨来赚钱,这样我们与盗墓贼又有何异? 强烈拥护“罗刹计划”的文振南议员接着发言,仍然是他一贯的观点。他相信专案组会找到办法,这次连续死亡风波定会平息。“罗刹计划”本身并没有错,在考古过程中发生意外是常有的事,不能因此而破坏整个计划。孙子楚眉头又锁了起来,抓紧报纸翻到了下一张,9月3日的头版头条颇具震撼性,仅有两个大字——《政变》:昨晚,执政官柳阳明通过电视直播向全城居民发布讲话。柳阳明在镜头前面色凝重地表示:目前全城局势已恶化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自从8月下旬发现了第一个神秘死者后,越来越多的人死于非命,也有许多动物发狂而攻击人类致死。虽然市政府成立了专案组,并找到了死亡事件的起因,但并没有遏制住死亡的继续。截止9月2日下午五点,南明城中已有581人死于不知原因的全身糜烂,另有472人死于动物发狂的攻击,死亡总人数为1053人。南明全城人口不过十万,在短短数天之内,相当于总人口1%的居民死于非命,几乎每家每户身边都遇到了不幸。死亡的阴影笼罩着每一个人,导致全城灾难性的恐慌,许多人想要逃出南明城,被严格看守隧道的士兵阻挡,其间甚至发生了骚动。同时,市议会已彻底分裂成敌对的两派,围绕着“罗刹计划”的执行与否,双方剑拔弩张并运用各种手段,南明已接近内战的边缘!近日更有秘密情报表明,城中有一股隐蔽的邪恶势力,正在酝酿一场毁灭南明的阴谋。为了全城居民的安危,政府才被迫施行宵禁令与紧急状态,希望市民们体会执政官的苦衷,并能积极配合市政府的行动,保证大家共同度过这场生死攸关的考验。就在电视直播的过程中,一队来历不明的士兵闯入了电视台,他们全副武装地冲进直播间,肆无忌惮地开枪破坏,并中断了所有的电视节目信号。士兵们绑架了电视台工作人员,销毁了全部的电视录像资料,由领头的军官宣布政变。南明建城以来的第一次政变就这样开始了。政变?孙子楚抓紧这张旧报纸,脑中掠过许多电影中的画面,昨天在电视台也看到了同样的场景。他迅速翻到9月4日的《南明日报》,也是最早看到的这一张,头版头条又是两个言简意赅的大字——《末日》:南明城的末日到了。昨日,政变部队首先控制了电视台,然后以武力进攻执政官居住的南明宫。执政官的卫队进行了拼死抵抗,昔日肃穆庄严的南明广场,成为双方弹火纷飞的战场。本报记者冒险深入采访,目击到有至少二十人被打死,五十余人受伤。中午十二时,政变部队在付出重大伤亡之后,浴血攻占了南明宫,俘获执政官柳阳明。市议会与法院同时陷于瘫痪,大部分议员在家闭门不出。下午二时,大量市民在恐慌中涌向南明隧道,但被守卫隧道的士兵阻挡。下午三时,有十八名议员在南明中学开会:宣布政变为非法,参与政变的军人均犯有叛乱罪,他们呼吁全体市民不要服从叛乱分子,并要求政变部队迅速投降,释放包括执政官在内的所有人员。下午四时,一支反政变部队组织起来,试图夺回南明宫与全城的控制权。他们开动装甲车、直升机等武器装备,与政变部队展开激烈的巷战。截止发稿,双方仍然在城内展开激战,伤亡人数尚无法统计。这是南明城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最黑暗的一天……”孙子楚轻声念了一遍,这也是最后一张《南明日报》了,再往后是因为没有收到?还是报纸因南明内战而停刊?他感到有些呼吸急促,打开房门大口喘息起来。忽然,外面响起咚咚的敲门声。好像是接受了某种指令,童建国不由自主地提起水桶,那是钱莫争未完成的使命,要给秋秋准备的鱼汤。无法抗拒——像有人在推着他走路,也像有人在帮他提着水桶。童建国没有去追叶萧和小枝,也没有再找一辆汽车,而是快步疾行了几千米,带着一水桶的鱼回到了大本营。孙子楚、林君如、玉灵、秋秋、顶顶,五个人听完他的讲述后,都沉默了半晌,好像钱莫争血肉模糊的尸体,正镶嵌在客厅的地板里。“不!我不相信!”十五岁的秋秋突然狂怒起来,弱小的她抓住童建国的胳膊,声嘶力竭地喊着,“你在骗我!骗我!”五十七岁的童建国岿然不动,任由女孩捶打唾骂。还是玉灵过来拉开了秋秋,抱着伤心的女孩说:“我们都相信是真的,他不会骗我们的。”秋秋的眼泪已夺眶而出,她不晓得该如何说出来——钱莫争真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吗?如果是的话,那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她的父亲(或者是养父),她的母亲(毫无疑问是亲生的),还有她的亲生父亲(假定是吧),竟在几日之内相继死亡,全都死在这该死的沉睡之城!自己真的如此不幸吗?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孤儿,再也没有人疼没有人亲,她感到一阵无法言说的孤独,浑身上下都冰凉彻骨,心脏瞬间碎成了无数片,倒在玉灵怀中放声抽泣。突然,秋秋又跳起来说:“我要去看一下!如果钱莫争死了的话,我要看到他的尸体!”“别傻了,外面很危险的,你必须乖乖地待在这里。”11:00新光一越广场。这里曾经是南明最大的商业中心,总共有六层的营业楼面,其中地上五层地下一层。从世界名牌到大众超市一应俱全,每天的客流超过数千人。虽然南明城已封闭了数十年,但仍无法避免这里的女人成为购物狂,每当周末便会熙熙攘攘。地下的美食城和顶楼的电影院,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销品茂,可以使他们度过快乐的一天——只要他们有足够的腰包和体力。现在,镜头推移到地下的美食城。从过桥米线到桂林米粉再到广州小吃,从日本拉面到韩国烧烤再到意大利面条,和国内的商场美食城没什么区别——只是一个人都没有,巨大的空间寂静无声,所有的灯光却把室内照得通明。餐桌上铺满了灰尘,料理台上结着厚厚的油垢,有的还成为老鼠和昆虫的乐园。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寂静,随即出现两个人影,时隔一年之后的第一批顾客?“Shit!这是什么鬼地方!”紧接着又是一长串的英语脏话,伊莲娜的头发像个女疯子,在地下一层绝望地咆哮着。“被命运选中的地方。”回答她的是一句蹩脚的英文,带着浓浓的法国口音——亨利·丕平。三十多岁的法国人也是破衣烂衫,昨天下午差点被叶萧抓住,使他如惊弓之鸟般小心翼翼。他已经好几天没有洗澡了,只能用商场柜台里的香水,遮盖自己本身浓郁的体味,使得周身充满了HUGO BOSS的气味。“你为什么要逃跑?”伊莲娜理了理头发,用英语追问着亨利,空旷的地下美食城响起她的回声——逃跑……逃跑……逃跑……“我,因为,因为——”他摩挲着光滑的腮边,上午刚用飞利浦专柜里的剃须刀刮去了满脸的胡须,“我不能再撑下去了,情况完全超出了预料,谁都不知道接下来还会发生什么!”“难道你知道?”伊莲娜睁大了眼睛,吸血鬼似的狠狠地盯着他,“你不要告诉我,你知道本来应该会发生什么?”“很遗憾,就是这样的,我知道你们的结局,我也知道这一切原本不是这样。”“Shit!”“抱歉。”亨利痛苦地吁出一口气,“现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到哪里去?”伊莲娜大声骂道:“混蛋!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不,我还不能说,我不能——”“啪!”一记耳光重重地打在他脸上,伊莲娜就像头愤怒的母狮,容不得亨利有任何忤逆。她又指着亨利的鼻子说:“跟我回旅行团去,不管你有什么秘密,都必须告诉我们大家,如果你觉得有危险,我们也要互相保护,总比你一个人死在外面强。”“出去我们会死的!”“胆小鬼!那我自己去死,你留在地下等天使来救援吧。”伊莲娜大步向楼梯走去,突然感到后脑勺一阵剧痛,随即天旋地转失去了知觉。偌大的地下一层再度陷于死寂,法国人亨利面色苍白,手握身边餐厅的平底锅,就是用这个坚固的锅子,将可怜的伊莲娜砸晕在地上。他放下锅子跪倒在地,抚摸着伊莲娜痛苦的脸,随后轻轻吻了她的额头。他接着发出一阵苦笑,但很快转变为悲惨的抽泣(奇*书*网-整*理*提*供),大粒的泪水滚落到她脸上。“你出去会死的!傻女孩!”亨利发出一句沉闷的法语,如地狱警钟在地下一层回荡着。随后,他抓住伊莲娜的双腿,就像拖着一具僵硬的尸体,把她拖往地底某个无尽的空间……中午,同一时间。老弱病残们的“大本营”,沉睡的别墅的客厅。孙子楚和顶顶走下楼梯,从沙发上拿起那叠旧报纸,指着上面的日期说:“你看,这里记录着一年前南明城发生的一切,最最离奇的‘大空城之夜’。”童建国和玉灵走出厨房,一锅鱼汤正在液化气灶上煮着。他们也凑到了沙发上,孙子楚索性就像开会一样,召集大家说:“看这些报纸太费力了,还是听我来讲述吧。”她亲手做出来的鱼汤,她催着秋秋说:“快把汤喝了吧,这些鱼就是为你捉的。”“不,你们不要为了我做任何事,我不值得你们关心!”十五岁的女孩低着头,眼泪已悄悄地滑下来了。“你早上不是还说要吃鱼吗?”秋秋摇着头大声说:“我不喜欢吃鱼了,我最讨厌吃鱼!最讨厌!”“听话!”玉灵像个大姐姐一样对她说话,但秋秋的倔脾气上来了,她一把将碗推到地上砸得粉碎。浑浊的鱼汤伴随破碎的瓷屑,在厨房的地板上四溢。大家心头都猛然揪了一下,却再也没有人去教训小女孩了。秋秋转头跑上二楼,玉灵轻叹一声低头收拾碎碗,用拖把将地板收拾干净。“你们真的都不吃吗?”还是孙子楚打破了骇人的沉默,他拿起调羹匀了匀鱼汤。许多天没吃到新鲜菜了,更别提这诱人的活鱼汤,鱼汤的鲜味不停地往鼻孔里钻,顿时勾起孙子楚腹中的谗虫。虽然,明知道是钱莫争用命换来的鱼,但孙子楚实在无法忍耐了。那股百无禁忌没心没肺的劲头又涌了上来,使他不能控制住自己的手,不自觉地舀起一口鱼汤,缓缓送往干渴的嘴里。所有人的双眼都盯着他,目送那调羹里浓稠的黄色液体被孙子楚吞噬,灌入一条无法抵抗诱惑的食道。温热的鱼汤迅速滑入胃中,舌头上的味蕾饱受刺激,传递到全身的每一寸神经。那是自本故事的第一天,那顿致命的“黄金肉”以来,孙子楚最幸福的瞬间。所有毛孔都已张开,呼吸着全世界的空气,各种香艳气味和甜美滋味,一齐汇聚于体内。体重减轻了一大半,他仿佛从地面飘浮起来,升入云霄之上最快乐的天堂。仅仅几分钟的工夫,一碗鱼汤已然见底,连同鲜美的鱼肉送入腹中,桌上只剩一堆鱼骨和鱼刺。孙子楚一下子胃口大开,把餐桌上的其他食物也一扫而光。吃完后他拍着肚子长吁短叹,好似人生如此夫复何求?但他吃得越是香甜,别人就越是倒胃口,大家都稍微吃了一些袋装食品,但就是没人敢动鱼汤,包括煮汤的玉灵自己。接近正午时分,五个人仍围坐在沉默的餐桌边。童建国的眼皮突然猛跳起来,急忙扫视着身边每一个人,目光直直地撞到孙子楚脸上,发现他的脸正在迅速变白。顷刻之间,孙子楚竟已变得面如白纸,同时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的双眼仍睁大着,鼻翼剧烈地扩张抽动,喉咙里发出毒蛇般的咝咝声。林君如也感到不对劲儿,她抓着孙子楚的胳膊,紧张地问:“哎呀,你出什么状况了?” 顶顶和玉灵也围到他身边,可孙子楚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双眼无神地盯着前方,颤抖的嘴唇已发黑发紫。冷汗像下雨一样滴下来,林君如再一摸他的后背,衣服竟然也已全部湿透。大家都被他的样子吓到了,顶顶使劲掐了掐他的人中,可还是毫无反应。“糟糕!只有死人掐人中才没反应!”“别吓唬我啊。”林君如已心急如焚了,“快把他扶到床上去!”话音未落,孙子楚重重地摔了下去,幸好童建国眼明手快,将他拦腰死死地抱住。再看他整个人已毫无力气,只有双眼还瞪得浑圆,仿佛受了冤屈的人死不瞑目。手忙脚乱之际,林君如失手把锅打翻,鱼汤霎时铺满了厨房地板。顶顶被鱼汤气味刺激了一下,惊恐地喊道:“鱼汤有毒?”童建国已把孙子楚背在肩上,回头看了一眼厨房,愤愤地说:“妈的,只有这小子喝了鱼汤,所以我们大家都没事,只有他活该倒霉!”“这怎么可能?”这下最紧张的人变成玉灵了,这锅鱼汤可是她亲手煮出来的,“不,不会的,我什么都没做。”“放心,没人怀疑过你!”童建国边说边背着孙子楚走上楼梯,林君如在旁边小心地帮着他,将孙子楚送到二楼卧室的床上。此时的情况更加危急了,孙子楚在床上浑身抽搐,脖子高高仰起像受到重击,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嘴角甚至流出一点点白沫——这是明显的食物中毒症状,童建国当年也用过毒药,亲手用蛇毒杀死过敌方头目。“该死的!我早就该想到那些鱼了,我究竟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童建国心里一阵内疚,千错万错,错在自己不该把那桶鱼拎回来,让它们去给钱莫争陪葬好了。“鱼肉里果然有剧毒?”林君如立刻想到了河豚,有一年去日本旅行,别人都吃了河豚,只有她无论如何都不敢尝一口。“天哪!那他会不会没命?”她恐惧地抚摸着孙子楚的脸,却不知该如何救他的命,只有无助地用纸巾拭去他嘴角的白沫。再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瞳孔已明显扩散放大了,说明他正命悬一线,随时可能GAME OVER。顶顶和玉灵也冲了上来,看到孙子楚垂死挣扎的样子,她们同样也手足无措。林君如也不顾忌其他人了,就连自己也无法理解,眼泪为何要滚落下来,而那如珠滑落的泪水,刚好打湿了孙子楚发黑的嘴唇。她索性抱紧他的脑袋,痴痴地说:“不要,我不准你死!”“快去倒点开水!”童建国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药瓶,这是他多年来随身携带的防毒药,是一个掸族老人为他调配的,以前在森林中不慎遭到蛇咬,用这个药都可以化险为夷。瓶子里倒出一粒黑色的小药丸,散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连林君如都被熏得捏起了鼻子。但孙子楚的牙关紧咬,像具僵尸一样掰不开嘴。童建国又掏出一把小匕首,雪白的刃口让顶顶惊叫道:“你?你要干吗?”他用行动做了回答,这把锋利的小匕首,正好插入孙子楚上下排牙齿间的缝隙。他再轻轻地往上一扳,就把孙子楚的牙关撬开来了。童建国一手捏着孙子楚的鼻子,一手将黑色小药丸塞入他嘴里,同时玉灵将温水灌入他口中。“你给他吃的是什么药?”林君如仍然皱着眉头,她感觉那药像大便的气味。就连昏迷中的孙子楚都皱起了眉头,不一会儿胸口就剧烈起伏起来,喉咙里难受得想要反胃,却怎么也呕不出来。“有这反应就算正常了!”童建国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希望他能尽快呕吐出来,我现在是给他洗胃,知道医院里怎么抢救服毒自杀的人吗?”“到底是什么药?”这回轮到玉灵问他了,同时她和林君如用力按着孙子楚。“一种特别的眼镜蛇毒。”12:00南明城的另一个角落  正午的阳光。隔着厚厚灰尘的玻璃橱窗,射进来的太阳已很稀薄,黄色光晕笼罩着小枝的脸,仿佛一个油画里的人物。小枝的眼眶有些发红,泪水却始终没有流出来:“我非常非常难过,但妈妈却不愿意告诉我爸爸的死因。直到一周之后,我妈妈也永远离开了我!这时我才知道,他们都是全身溃烂而死的,据说是因为爸爸接触到了某样带有剧毒的文物,而从他的身上再传播到文化院的其他人,结果导致全城病毒的爆发。同时,还有许多动物感染病毒,从而无缘无故地发狂攻击人类,有许多人都死于非命,南明医院的太平间天天都客满。”“瘟疫?”“也许是吧,总之一切都陷于混乱。我的流感也早就痊愈了,不过医生劝我不要随意外出。但我的父母在一周之内都离开了人世,让我如何能睡得着觉!我偷偷逃出了医院,此时的南明上已是恐怖的世界,许多人在追打猫、狗等动物,还有人当场死在街头。我独自回到了家里,发现许多东西都被人动过了,也许是有人检查了我爸爸的遗物。但我家的狼狗‘天神’和白猫——我叫它‘小白’,仍然留在家里等着我,并忍受了好几天的饥饿,只能在外面自己捕食吃。”“它们没有发狂吗?”一想到动物攻击人类,叶萧就为那两只动物而担心。“没有,我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可能是它们也沾染了我的灵气吧。”“晕,这也算理由?”但他转念又苦笑了一下,“好吧,就算相信你。”“我独自在家里躲了几天,好在冰箱里有许多的食物,足够我和‘天神’还有‘小白’过些日子了。后来外面响起了许多枪声,一到晚上就全是军人。执政官发布了宵禁令,紧接着又是政变和内战,许多人死在了街上,更多的人在逃亡过程中死掉,整个南明城就要灭亡了。”叶萧有些等不及了:“告诉我,告诉我‘大空城之夜’!”“这是一个奇迹——2005年9月9日,当南明城就要成为人间地狱时,奇迹发生了。”“什么奇迹?不要卖关子!”“你真的要知道吗?”“当然!”她居然打了个呵欠说:“可你还没帮我完成第二件事情呢。”“第二件事?好,第二件事是什么?”“问题是——我自己脑子里还没想好,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是什么?”叶萧几乎要被气得吐血:“哇,你又在耍我?”“嗯,等我把第二件事情想好了,你又帮我做好了以后,我再告诉你‘大空城之夜’的真相吧。”“你——”一股血被激上脑门,他真想甩巴掌抽她了,可面对小枝楚楚可怜的眼神,却是无论如何下不了手。“喂!难道你那么快就忘了?你可是发誓答应过我的,必须要为我完成三件事情,我才会把全部的秘密告诉你。”“该死!”叶萧抽了自己一耳光,脸上的手指印子清晰可辨。“干吗要伤害自己?”她起来抚摸着叶萧的脸,像摸着受伤的情人。“别碰我!”胸口郁积的怒火不知如何发作,只能握着拳头走出便利店。金三角的阳光,依旧射入叶萧的瞳孔中。同一时刻。五十七岁的童建国,仰头看着午后的烈日,视线放下来掠过几栋楼房,便是四周葱翠险峻的群山。路边有一辆黄色的现代跑车,他擦去玻璃上积满的灰尘,轻松地打开车门发动车子,迅速奔驰在沉睡之城的街道上。怀里还揣着一张南明城的地图,先辨别清楚南明医院所在的位置,也不需要GPS全球定位了,只要开过几个路口便能到医院。路上没有一辆车,也不用考虑乘员的感受,这比在午夜高架上飙车更爽。童建国猛踩油门转动着方向盘,呼啸过空无一人的街道,时速转眼已接近二百千米。 童建国知道自己正在和时间赛跑,因为在新的大本营里,孙子楚随时可能一命呜呼!若不是他从河边带回那些鱼,若不是他执意要玉灵给秋秋做鱼汤,若不是他忽略了沉睡之城的动物们的异常,孙子楚怎么可能会中毒?虽然,孙子楚也犯了谗嘴和没心没肺之忌,但童建国觉得更大的责任在自己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必须在医院找到解鱼毒的血清,救回孙子楚的性命,否则无法面对其他人,也无法真正取代该死的叶萧。想到这儿他将方向盘猛然一打,跑车在狭窄的路口“漂移”起来,车轮与地面发出剧烈摩擦的声响,在几乎翻车的瞬间又平稳下来,大转过路口继续疾驰。一分钟后,童建国在南明医院前刹停下来。他快步冲入沉睡的医院,此时所有的灯都亮着,只是铺着一层厚厚的灰,墙壁上贴着通告和医学常识。电子提示板停留在2005年9月,是专家门诊的时间表,还有南明市政府的疫情公告。走在空旷安静的医院里,墙壁间还残留着消毒药水的气味,童建国变得分外小心起来,仿佛太平间里的僵尸随时会跑出来作怪。他没有找到医院的指示牌,更不知道血清会存放在哪里?只能盲目地在底楼转了一圈,急诊室里横着几副担架,还吊着永远滴不完的葡萄糖瓶子。这里的气氛让人格外压抑,他忍不住轻轻咒骂了一声,这里肯定不会有血清的。说不定药房里会有?童建国在底楼找到了药房,却发现门被反锁着,他飞起一脚就踹开了门,一阵浓重的药味扑面而来。有的药片和药水已经过期了,散发着难闻的恶臭,他也看不清楚那些药的名字,无头苍蝇般乱翻了一通。但他连一瓶血清都没有看到,不过想想这种珍贵的血清,也不可能放在底楼的药房里。童建国快步跑上楼梯,二楼走廊里依旧都亮着灯。他轻轻地往前走了几步,便听到楼上传来一阵脚步声。心立即悬了起来——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谁在医院里?如果不是僵尸的话,那么又会是谁?但若真是僵尸他也不害怕,他怕的是其他不可预测的人。他迅速调整了状态,仿佛回到丛林杀手的年代,屏着呼吸走上楼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三楼的走廊同样明亮,他锐利的眼神往两边瞟了瞟,却没有发现任何人影。正当他怀疑自己是否幻听时,那脚步声又从走廊尽头传来——绝对是真实的声音,至少有一个人在那里!不能再轻手轻脚地摸过去了,不然人家早就跑得无影无踪。童建国深深呼吸了一口,便撒开双腿冲刺过去。沉睡的医院走廊里,充满了他的呼吸和脚步声,还有那愤怒而狂暴的低沉吼声。他必须要抓住那个家伙,看看究竟还有谁躲在无人的城市里?一口气冲到走廊尽头,原来右面还有个拐角,果然有个黑色背影一闪而过。童建国大喝一声:“站住!”冲过去发现旁边有个小门,他马不停蹄地转入门内,却没料到是医院后面的外墙,阳光再度直接射到了身上。有个消防通道直上楼顶,仰头只见黑影正往上爬。但这条通道非常狭窄陡峭,必须手脚并用才能上去,而且稍有不慎就会摔下来。此刻已管不了那么多了,他奋不顾身地爬上消防通道,整个身体都暴露在外面。他抬着头向上高喊:“喂!你给我站住!”但那个黑影一个劲地往上爬,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似的。这种角度也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可以肯定这是个男人。童建国就像个小伙子一样,不知疲倦地爬到了四楼。而黑影已通过消防楼梯,直接爬上了顶楼天台——医院总共只有四层楼。“该死的!”阳光里忽然卷起一阵风,悬在半空的童建国晃晃悠悠,他用尽力气往天台上爬去,刚刚把头探出来的时候,迎面却看到一只厚厚的鞋底板。四分之一秒的瞬间,任何人都来不及躲避了,鞋底板重重地蹬到了他的额头。 五雷轰顶——霎时间脑子里金星乱转,在几乎要失去知觉的刹那,一只手已脱离了铁把手。感到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眼前掠过许多闪光的碎片,在黑暗的夜空里无比灿烂。童建国仿佛坠落到了寂静的森林,那座孤独的竹楼里头,火堆旁坐着美丽的少女,穿着筒裙对他莞尔一笑。“兰那。”他轻轻呼唤她的名字,终于说出了那句一直都不曾说出口的话,“我爱你。”“对不起,我不爱你。”罗刹女兰那满怀歉意地回答了他。火堆下童建国的面容,从激动的微笑变成僵硬的绝望,也从二十多岁的青年变成五十七岁的老男人。“不!”他悲痛欲绝地高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回到了阳光下,整个身体仍然悬挂在半空,只有一只手紧紧抓着消防楼梯的铁栏杆——是这只手救了他的命。再往下看是四层楼的高度,双脚和身体都悬空着,全凭单手的力量挂着。面对医院的外墙,额头上仍然火辣辣地疼,脑门里仿佛有钟声反复回荡。唯一可以确知的是:自己还活着。童建国重新攀到了消防楼梯上,多年的战争锻炼了他强健的臂力,换作其他人早就摔下去送命了。究竟是哪个家伙要杀他?天台上的那个神秘人是谁?早上刚被叶萧重击了一下,刚才又差点被踢下四层楼去,童建国真是郁闷得火大了,就像从井里爬出来的贞子,百折不挠地再度爬上天台。这下没有鞋底来迎接他了。迅速翻身爬上楼顶,那个黑色的背影就在空旷的天台上,童建国快步朝那人跑过去。同时对方也感觉到了,诧异地往天台另一侧跑去。医院大楼呈长条形,从一头跑到另一头还是蛮长的。那人始终保持着十几米的距离,看不清他的面容,童建国只能从裤脚管里掏出手枪,警告道:“不要跑!再跑我就开枪了!”但那个家伙毫无反应,笔直跑到了天台边缘。童建国对他已恨得咬牙切齿,必须用一枚子弹才能报一脚之仇。于是,他举起枪对准那人的大腿。在枪口发出爆破声的刹那,子弹旋转着射向神秘人,穿破十几米距离的空气,准确地钻入大腿肌肉。童建国听到对方的一声惨叫,也仿佛听到子弹击碎骨头的声音。这是自从离开金三角以来,他第一次真正用枪打伤别人。杀人的快感再次油然而生。同时,罪恶感也降临到了心头。两种感觉如电流撞击在一起,让童建国痛苦地倒在地上。一秒钟以后,等他再抬起头来时,神秘人却在天台上蒸发了。他立即茫然地跑上去向四周张望,但再也看不到任何人影。阳光洒在空空荡荡的楼顶,就连一丝丝回声都听不到了。不!不可能是幻觉!童建国确信开枪击中了他,并让他的大腿吃尽了苦头。可那家伙怎么消失了?他迷惑而小心地走到天台边缘,试着把头探出去俯视楼下,只见在十几米下的地面,横卧着一个男人——有一滩滩暗红色的血泊,正在那人身下渐渐扩散。童建国心里暗说:可不是我要你死的,活该是你自己倒霉摔下去了?他收起手枪爬下消防楼梯,又从四层楼顶爬回到地面上,鞋底已踩到流淌的鲜血了。医院的草地上飘着血腥味,悲惨的男子正头朝下俯卧于地,手脚似乎都摔得骨折扭曲了,只有上过战场的童建国才不眨眉头。先检查一下死者的大腿,果然有刚被打中的弹孔,肯定是在中弹后失去平衡,一头从楼顶上栽了下来。这时童建国才有些后悔,刚才实在是在气头上,若能冷静一些就该制伏对方,让他说出沉睡之城的秘密,变成死尸才是最没有价值的。缓缓将死者的脸翻过来,虽然头顶砸开惨不忍睹,但还是可以辨认血污之下的面孔——几秒钟后,童建国牙齿颤抖着喊出了死者的名字:“亨利?”这个法国人死了,亨利·丕平,他是第十个。如果他算是旅行团中的一员,那他是第一个死于自己人之手的成员!童建国不寒而栗地坐倒在血泊中,他恐惧的并不是自己杀死了一个人,而是恐惧一个更可怕的预兆——剩下来的人们是否会自相残杀?一直杀到最后一个人,或者一个也不剩下?他绝望地跪在亨利的尸体前,闭起眼睛却听到某个奇特的声音,忽远忽近地灌入脑海之中——“童建国,你已接近不可泄漏的天机。在即将到来的下一秒钟,《天机》的第四季也就是最后大结局的一季,奇#書*網收集整理将为你揭开所有不可解释的谜底。请记住一句话: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是的,你必将再度见到我!”14:00童建国在接近天机,叶萧同样也是如此。北回归线以南的阳光直射在脸上,他紧紧抓着小枝的手穿过沉睡之城的街道。“你要带我去哪里?”小枝用力甩着自己的手,却像被铁钳一样牢牢地卡住了。“警察局。”“WHAT?你以为你是南明的警察?”女孩轻蔑地冷笑了一下,“就算你是,但我也不是贼!”叶萧仍旧一言不发,没多久便来到一栋建筑前,坚固的大门上挂着“南明市警察局”的牌子。“也许你对这里并不陌生。”他将小枝拖入尘封已久的警局,迎面就是宝剑长矛保卫日月的警徽。“不,我从没来过这里!”小枝的发誓并没有任何作用,她像个被警察抓住的女贼,被拉到警局二楼的办公室。木地板在“咯吱咯吱”地呻吟,仿佛许多沉冤的案卷在档案箱里呼喊,而墙上挂着的酷似党卫队的警服随时可能站起来。叶萧轻轻拉开一个抽屉,里面躺着一只黑色的手枪。没错,就是这只枪——在来到天机世界的第二天,他就在这里发现了这支枪。屠男还拿起枪来差点闹出人命,是叶萧又把枪放回到抽屉里的。现在是要用到它的时候了。一只大手牢牢抓住枪把,将它从抽屉里拿出来,沉甸甸的枪体里还装着子弹。他的一只手抓着小枝,仅用另一只手就打开了弹匣,仔细检查了枪械内部的情况。里面还有二十多发子弹,足够杀死别人与保护自己了。他重新给枪上了保险,然后别在腰际的位置,虽然硬硬的硌得肚子疼,但当警察的早就习惯了。小枝看着他此刻的样子,不像警察倒像冷酷的职业杀手,女孩的嘴唇有些发抖:“为什么要拿这把枪?”“这是为了保护你。”叶萧迅速将她拖出阴森的办公室,“因为童建国手里有枪,我们才会这么狼狈地逃命,现在我只相信它了。”他拍了拍腰间别着手枪的位置,刚刚要准备下楼时,却听到走廊尽头传来什么动静。他立刻对小枝做了噤声的手势,然后轻轻地往走廊里摸过去,随即见到一排坚固的铁栏杆,原来是临时拘押疑犯的囚室。难道还有人被关在里面?叶萧小心翼翼地打开电灯,囚室里面却空空如也,只有牢房的大门敞开着。虽然什么都没看到,但警官心底特有的第六感,却让叶萧比看到什么更加紧张。他带着小枝仔细检查四周,发现了另一条往下的楼梯。两人悄无声息地走下去,又回到了警察局的底楼,果然有个影子从门口闪过。叶萧心底猛然一抖,随即大喝一声:“站住!”他放开小枝飞快地冲出去,那个人影也拼了命地往前跑,一口气就冲到了外面的大街上。天机世界的烈日照耀着他们,叶萧撒开两条腿紧追不舍。前面的背影显然是个男人,看起来体形粗矮结实,留着乌黑的板寸发型,倒有些像泰国的本地人。这下真成警察抓贼了,叶萧抖擞精神地追上去,似乎看背影还有些眼熟。那人显然慌不择路了,一拐弯竟跑入了一条死胡同,被一堵高墙拦住了去路。绝路——男子绝望地站住了,几秒钟后缓缓地回过头来。一张泰国人的脸。四十岁的泰国男人的脸。这张平淡无奇的脸,却如子弹一样射入了叶萧的瞳孔。叶萧两只眼球都仿佛被击碎了,身体猛烈摇晃了几下,才艰难地重新站定下来,因为他认识这张脸。从天机故事的一开始,从进入沉睡之城的第一晚,这张脸就出现在你们——千千万万读者的面前。他就是我们旅行团的司机。不!叶萧剧烈地摇起头来,这怎么可能呢?在来到南明城的第二天,司机就开着大巴去加油站,结果发生了油库大爆炸,整辆大巴连带司机都被炸成了碎片。叶萧还捡到了司机的一只断手,他把这只断手塞进了自己的行李箱——后来却被居民楼的大火吞噬。可分明就是眼前的这张脸,虽然泰国人看起来都长得差不多,但叶萧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个人,尤其是在他被炸成人肉酱之后!就是他!我们旅行团的大巴司机。这个在《天机》的第一季,整个故事的第二天就被炸死的人!眼前的这个人是幽灵?还是另一场阴谋的开始?司机面对叶萧惊恐万分,一直退到墙脚下动弹不得。他那胆怯的眼神已说明了一切,显然他是认识叶萧的,他知道自己不该出现在叶萧面前。“你没有死?”叶萧大步靠近了司机,突然感到自己被欺骗了,他就像一头愤怒的公牛,要把犄角抵在敌人的心口。两个人距离不到一米了,叶萧大声喝道:“告诉我!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我们可怜的司机,干裂的嘴唇嚅动了两下,终于要开口说出什么秘密了……此刻,某个遥远的声音再度飘入耳中——劈开木头我必将显现,搬开石头你必将找到我。  死而复生的司机究竟将说出什么秘密?亨利为何会亡命天涯?小枝究竟是什么人物?叶萧又即将发现什么真相?请不要太着急,在即将到来的下一秒钟,《天机》的第四季也就是最后大结局的一季,将为你揭开所有不可解释的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