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数字发行合同:当爱已成往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04:29:45
当爱已成往事,所有的深情追忆、快乐和悲伤都随罗密·施奈德远去,已过古稀之年的阿兰·德龙说:“ 我本应该娶她的。”
By BERTRAND TESSIER 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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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8年4月10日,一架机身以黑蓝色条纹装点的“星座号”飞机徐徐降落在巴黎奥利机场。不等螺旋桨停止转动,4位男士已经匆匆朝飞机走去。他们是制片人米歇尔·萨夫拉、导演皮埃尔·加斯帕-于特、最近崭露头角的电影新星阿兰·德龙和他的朋友让-克劳德·布里亚利。
让这四位重量级人士亲自接机,对方自然非同小可,她便是欧洲最著名的电影巨星之一——罗密·施奈德。自从在影片《茜茜公主》中成功领衔,这个娇小可人的奥地利女孩已经成了很多年轻姑娘的偶像,这次来巴黎是因为决定主演4人已筹备了数月的新片《花月断肠时》。
到底是谁先爱上了谁
制片人萨夫拉很清楚,这场会面的照片第二天一定会登上巴黎各大媒体娱乐版,而“罗密·施奈德要出演法国电影”的新闻也将轰动一时。为了让照片更吸引眼球,他灵光一闪,让德龙给施奈德献上一大束玫瑰花。
果然不出他所料,这对俊男靓女果然成为巴黎媒体竞相追逐的对象。阿兰·德龙和罗密·施奈德自此结缘,浪漫爱情之花也正如这鲜红的玫瑰般开始绽放。
然而,这段浪漫故事的开端并没有老照片上那么美好。前来接机的德龙身穿西装,系着领带,显然精心打扮过。“他这么年轻帅气,却梳着那么一本正经的发型,”罗密心想,就连那捧玫瑰也显得过于娇艳俗丽,跟自己质朴端庄的衣着毫不搭调。
“这个根本就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德龙则这么断定。
可以说,两人对彼此的第一印象并不很好。然而随着时间流逝,罗密发现她把德龙看作“模范先生”的想法大错特错——当他换回平时常穿的运动衫和牛仔裤,开着敞篷名爵车飞驰头发凌乱时,桀骜不驯的个性便展露无遗。他总是迟到,而表示歉意的唯一方式只是微笑,那迷人的微笑。
无法控制,罗密就这样被他深深吸引。
德龙后来回忆说,他们经常互相询问:“到底是谁先一步爱上了对方?”每次得到的答案都相同:“没有先后,我们就是一起陷入爱河。”
《花月断肠时》拍摄将近尾声,剧组来到维也纳近郊的一座公园中取景。一番拍照、游玩之后,罗密饰演的克里斯蒂娜与德龙饰演的弗朗兹便顺理成章地迎来戏中两人的初吻。但是,当德龙吻罗密时,他已然是假戏真做。现实生活和电影情节交错重叠、难以分辨。把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剧组成员个个心知肚明,德龙在罗密的心里点燃了激情的火花,而他也绝不想把这火花熄灭。
茜茜公主与邪恶法国人的私奔
电影杀青的第二天,罗密·施奈德送德龙去维也纳机场,在舷梯下两人亲吻告别。当她回到旅馆,发现阿兰的信已经在等着她。信的开头用德语写道:“我的洋娃娃”。德龙在信里抒发了自己的离愁别绪,他急切盼望与她重聚,并向她深情表白。
罗密想让自己冷静,便打算离开维也纳前去科隆,那里有好几部签好合约的电影在等她拍摄。但是第二天,就在上飞机之前,她却毅然改签了机票,飞往巴黎!
让她义无反顾的当然是爱情,但也是她逃离命运的渴望。和德龙双宿双飞,或许可以让她摆脱母亲玛格达的控制——那个在她小时候对她不闻不问,现在却如影随形,试图掌管一切的母亲。
她更希望避开的人是她所谓的“爸爸”,眼神淫荡、行为暧昧的继父汉斯·赫伯特·布拉茨海姆。她后来回忆说:“在我只有十四五岁时,他好几次把我逼进角落里,用令人作呕的手摸我的胸部,伸进我的裙子。我没有力气把他推开,那真是又肮脏又羞耻。”
罗密抛弃了她在德国蒸蒸日上的演艺事业,毅然来到巴黎和德龙同居。这个在当时看来离经叛道的决定不仅让罗密承受了来自德国媒体的狂轰滥炸,还有每天来自母亲或继父的电话骚扰——他们和她谈合同、剧本、投资,然而最重要的是想让她回心转意。他们不停地警告这只曾经温顺的“小白鸽”,说“邪恶的法国人”德龙之所以攀上罗密,只是为了她的名气和钱财。
三个月后,这对父母终于意识到他们棒打鸳鸯的努力只会徒劳。3月22日,罗密和德龙在瑞士的卢加诺举行了订婚仪式。德龙用自己的片酬在巴黎的墨西拿大街22号买下一套房子,作为两人的爱巢。
情海终有波澜起
深陷爱河的两人,在事业上的发展却开始不平衡。通过努力,德龙得以出演《紫色正午》中的男主角。这部于1960年3月10日上映的影片让全世界都开始相信德龙不只是一个潜力小生,而是完全具备一代巨星的风采。
然而,这时的罗密却不再像过去那样受到观众喜爱。“因为她搬到了巴黎,所以人们把她看作背叛者,”德国时尚杂志《明星》(Stern)的前主编米夏埃尔·于尔格斯这样评论德国人眼中的罗密。而在法国观众眼中,罗密也只是那个茜茜公主,作为老式言情片的代表已然尘封过气。正如她后来所说:“在德国,人们不肯再接受我。而在法国,人们根本不再把我当演员。”
《紫色正午》成功之后,德龙无论走到哪里都大受欢迎,这却让罗密的处境变得更加尴尬。电影排名表上,德龙的位次越来越高,罗密却不断下降。当他们出席晚宴、庆典和首映式时,人们虽然对她和善,但真正关注的却是她身边那个男人。她才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成了无人关注的流星。“生平第一次,我开始嫉妒他的成功,”她后来承认说。
将罗密由这段失落岁月中拯救出来的贵人是导演卢契诺·维斯康蒂。1962年,凭借出演他所拍摄的电影《薄伽丘70年》(又名《三艳嬉春》),罗密得以成功转型,重新受到人们的关注。
同属当红影星的两人,日程安排难以协调。他们要见导演、试服装、签合同、接受采访和拍照,还有其他各种私人和工作安排。满档的行程不仅让他们常常相隔万里,即使在同一城市也只能擦身而过。
出身中产阶级家庭的罗密习惯了富裕安定的生活,而阿兰则正好相反。他从小流落在外,还当过侍者、伞兵和搬运工。个性颇强的两个人常因芝麻琐事争执不下,最终不欢而散。当浓情蜜意的相聚时刻总笼罩着别离的阴影,聚少离多更令感情难以掌控,心的距离似乎也越来越远。这无休止的失望让他们怨恨不满,开始逃避。
自从他们订婚后,记者们便一直追问他们何时举行婚礼,但结果只是一拖再拖。孩子?他们当然也曾想过,却从来没有公开提起。法国女星安妮·吉拉尔多曾忆起1962年时罗密向她吐露心声的画面:“当时我抱着孩子轻轻地安抚,她默默地看着我,然后对阿兰说:'我们也会有一个孩子的。’他没有回答。”
可惜的是,他们从不曾有自己的孩子。
我爱她胜过一切,我恨她也同样强烈
1963年春天,罗密到美国去宣传《薄伽丘70年》。她在好莱坞受到了女王般的盛情款待,没有人再提“茜茜公主”,哥伦比亚电影公司更是希望和她签一份三年合约。
或许她感到自己和德龙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或许是她想要尝试新的挑战,总之最后罗密决定签约留在美国。远离母亲和继父,远离自从她选择和德龙在一起就不断骚扰和批评她的德国媒体,这或许可以让两人的感情沉淀下来。
那年夏天,德龙到洛杉矶看望罗密。她事先并不知情,因此当他出现时,罗密着实惊喜莫名。但是德龙远渡重洋真是为了享受与她相逢的喜悦吗?抑或只是为了证实一直困扰着他的感觉——两人炽热的爱情已经变味成了亲情?
德龙的想法无疑是极为复杂的,后来他曾这样表述自己对罗密的感情:“她出身的社会阶层是我最憎恨的阶层,这不能怪她,但不幸的是她被这个阶层打上了烙印。我不可能在5年之内抹去她被灌输了20年的东西。我,阿兰·德龙有两面性、三面性甚至四面性;同样,她也有两面性……我爱这一个罗密胜过世界上的一切,我恨另一个罗密也同样强烈。”
身为镁光灯焦点的明星每天会面临太多诱惑。或许是需要不断通过他人的爱慕来肯定自己,德龙并没有对罗密敞开心扉,而是独自做出了选择——他有了另一位恋人娜塔莉·巴泰勒米。
11月,罗密在欧洲的经纪人乔治·博姆来到她家里,他不仅带来了装满剧本的公文包,似乎还给罗密带来了一丝属于德龙的气息。德龙当时正在法国的里维埃拉享受碧海蓝天。一天早晨,罗密听见乔治·博姆和德龙在通电话,她本来不觉有异,但那天乔治·博姆没有像以往每次一样把电话递给她。“为什么不让我和阿兰说话?”她问。
乔治·博姆的表情很尴尬。“罗密,”他有些难过地说,“有件事希望你听了能振作。我这儿有给你的一封信,阿兰在我过来之前把信塞进了公文包。”
罗密读了那封长达15页的信。后来谈到这件事,她只说:“我没有回信。没什么好说的。”或许她已经意识到,那心无旁骛的纯真年代已经逝去。
他折断了她的羽翼
1963年12月18日,罗密·施奈德回到巴黎,她有意事先通知了德龙,或许是希望能够重新俘获德龙的心——毕竟他们曾经的无数次争吵都以和好告终。
然而他没有在家里迎接她。“公寓里空无一人。”她回忆说,“有一束玫瑰,还有一张卡片:'我和娜塔莉去墨西哥了。一言难尽。阿兰。’”
形单影只待在巴黎,罗密整个人像是被掏空了,每条街道、每家餐厅、每座剧院都让她想起曾经的甜蜜。在这座充满回忆的城市里,她唯一联系旧爱的方式竟然只能是在他汽车的挡风玻璃上留纸条,而这时的德龙正和娜塔莉双宿双栖。情绪低落的她割腕自杀不成,便陷入了交替使用镇静剂和酒精的恶性循环,各种流言也应时而起。
“我的生活是一片水深火热,”1965年1月她在日记中写道。德龙像是生生折断了她的羽翼。没有他,她活不下去。
1965年4月,27岁的罗密在柏林遇见了哈里·迈恩。迈恩比罗密年长14岁,虽然也演电影,但更为人们熟知的身份是科莫迪剧院的驻院导演,他们因工作暗生情愫。然而迈恩已是有妇之夫,德国媒体再一次对罗密进行口诛笔伐。最终,她付钱让他离了婚。
1966年7月15日,她与哈里举办了非常低调的婚礼,同年12月1日,他们的儿子大卫在柏林出生。
与德龙分手后,绝望的罗密曾在日记里写道:“我需要力量,我需要一个能征服我的人,一个能让我对他百依百顺的人。”哈里就是那个人。对爱情如饥似渴的罗密终于能够惬意地享受爱人无所不在的浓浓关切,像是疲惫的鸟儿找到了可休憩的枝梢。
一个新的开始
1968年,德龙接到了电影《游泳池》的剧本,这时候他已经与娜塔莉离婚。读完剧本后,他对故事及主人公都颇感兴趣,而导演雅克·德雷也属意于他。但是,该找哪位女演员与他配戏呢?曾经在好莱坞与他有过风流韵事的娜塔莉·伍德或安吉·迪金森,还是意大利的莫妮卡·维蒂,又或是法国的莱斯莉·卡伦?
“请罗密来演怎么样?”德龙建议说。“她已经过气了,”制片人回答。但是,只要德龙想要的就一定能做到。经过几天的艰难谈判,他宣布:“我会和罗密共进退。她不演,我也不演。”
与此同时,他与雅克·德雷一起专程到柏林去看望罗密。“我需要一对有血有肉的情侣,两个熟知彼此、有灵魂碰撞的男女,”导演说。
毫无疑问,她害怕面对这个她曾经深爱过的男人。他真正想要的是什么?重新赢得她的芳心?还是故意制造宣传噱头?抑或是真的想要帮助她?尽管疑虑重重,但她重回银幕的渴望却占了上风。
也许,这个邀约来得正是时候,罗密最终同意出演。当他们在戏中重逢,那些对白似乎就是为他们而写。罗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很快乐,我别无他求。”德龙:“只要一个女人对我感兴趣,我便会很快爱上她。”
所幸无论是拍摄过程本身,还是影片引起的热烈反响,都让罗密重拾自信。分手4年之后,德龙给她的不仅仅是一个角色,更是一个崭新的开始。“正如我起初所希冀的,《游泳池》让罗密重新开始了真正的演艺事业,”德龙后来曾经如是说。
然而,这个新的开始却没有发生在他们的感情之上。罗密在她的日记里写道:“一切都只是工作。我没有任何私人感情,吻他就好像在吻一堵墙。”
拍摄快结束时,罗密希望哈里·迈恩带着儿子大卫到法国与她团聚。但是身居法国,这位德国导演只不过是“施奈德先生”。自尊受伤之下,他开始在酒精和药物里寻求逃避,这让罗密痛苦不堪,她只好选择离开。但是,迈恩不肯放弃儿子大卫的监护权,而德国媒体也为他推波助澜。意志坚定的罗密最终尽管取得了胜利,但代价是她要付给哈里150万马克。10年前,她付钱让他离婚——而如今,她又付钱让他离开。
绝望从来不曾离开她的心
随后走进罗密感情生活的是她的司机——丹尼尔·比亚西尼。尽管他比罗密小了9岁,但以往不顺遂的感情让罗密开始极度渴望安定的生活。1975年12月18日,罗密和丹尼尔·比亚西尼在柏林结婚,并于两年后生下了女儿萨拉。
但是,罗密的人生似乎总与平静的快乐无缘。女儿出世才不过两年,她和丹尼尔·比亚西尼的婚姻就开始出现裂痕。让两人渐行渐远的导火索是罗密前夫哈里·迈恩的死。失去儿子与婚姻令迈恩一蹶不振,最终于1979年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令罗密产生了深深的负罪感。为了逃避内心的无尽苦痛,她再次开始酗酒,整个人也变得暴躁易怒,难以相处。当比亚西尼藏起她的酒瓶,她会冷冷诘问:“你凭什么管我?”不堪负荷的比亚西尼只能提出分居并远走美国。罗密提出了离婚。
那时她只有41岁,却开口闭口嫌弃自己太老。后来,她被检测出了肿瘤,还必须摘除一只肾,风中烛火般摇曳的身心似是难以承受无情命运的摧残。幸好这时候儿子大卫成了罗密的拐杖和可以依靠的磐石。他虽年仅14岁,却已经像个小大人般成熟,尽管他并不赞成罗密与自己视如亲父的比亚西尼离婚。
然而命运对这对母子又是何其残忍。1981年7月5日星期天,大卫在比亚西尼的父母家过周末。在攀爬篱笆时他滑了一下,身体被栏杆刺穿。当罗密冲到医院时,儿子已经被死神永远带走。“当我告诉她这一噩耗时,她竟丝毫没有哭叫,”医生回忆道。德龙后来说:“大卫离开我们的那一天,罗密似乎也已放弃了自己的生命。”
罗密这时有了新男朋友劳伦特·佩廷,他的陪伴令生活变得不那么艰难,但平静的表面下,绝望从不曾真正离开她的心。之前她便一直靠酒精排解压力,这时候更是开始服药——尽管劳伦特·佩廷只要发现药片就会扔掉。
德龙知道她在经历何种苦痛,于是希望以事业来重振罗密的信心与勇气。为令新的影片出色到配得上他的心意,他让人把剧本一改再改。罗密时不时地问编剧:“阿兰还想拍这部电影吗?”电影原本定于1982年夏天开拍,可惜的是,观众最终还是无缘见到两人在大银幕上再度携手。
“我爱你,我的洋娃娃”
1982年5月28日,在朋友家吃过晚饭后,罗密和劳伦特·佩廷午夜时分才回到位于巴黎巴尔贝·德·儒伊大街11号的家中。“你先睡吧。”她对他说,“我要和大卫待一会儿,听听音乐。”佩廷并不感到惊讶,因为每天晚上罗密都和大卫交谈,或者说,向着他的照片倾诉。那天和往常一样,她深夜独酌,一杯又一杯。
佩廷半夜醒来后发现她不在身边,他来到客厅,看到她像是睡着了,便把她轻轻抱回卧室。可是凌晨他才发现,原来罗密早已经香消玉陨,永远离开了人世。
当德龙从制片人特齐安那里听到这个噩耗时,他并不在巴黎。然而几小时后,他已经赶到了那里。“阿兰一走进停放遗体的房间,就跪了下来。”特齐安回忆说,“他吻了罗密,然后便泪如雨下。”
德龙一整夜都守在罗密身边,还给她写了信,信的结尾是:“我爱你,我的洋娃娃。”
举行葬礼那天,德龙不愿意去教堂,也不愿意去参加下葬仪式。他不想任凭媒体拍到自己憔悴而难忍眼泪的模样。但之前他已到罗密家里去和她最后告别,就在她的遗体被放进棺材之前,他给她拍了三张照片——此后这些照片再也没有离开过他。他不仅把照片放在钱包里,也放进了他的心里。
2008年的恺撒奖颁奖典礼上,回忆起生前同样是拿奖常客的罗密,德龙有些语无伦次:“为什么今天我会来到这里?因为今年你也将满70……我非常想你……50年前我们是未婚夫妻,40年前我们共同出演《游泳池》,我们曾经相爱又分离,我们曾拥有幸福与不幸……曾经的我和你,这就是我今天来到现场的原因。”身后的大屏幕映射出两人年少青涩的合影,而台上的德龙已经难掩泪水。
德龙对罗密的深情追忆,令人无限感伤。千言万语、爱恨别离,都在他2009年讲的那句话中展露无遗:“我本应该娶她的。”
(本文摘自《德龙和罗密:不可能的爱恋》, 法国罗舍出版社2010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