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市增值税票查询:白吃:中国人肠胃里的死结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2:57:29
如果谁没有参加过公款吃喝的饭局,请举手!在职场上混迹的人,恐怕没人敢举手。长着一张嘴,谁没有沾过公家的荤腥?
    白吃是中国人的肠胃里一块死结。当然,我这么说很悲观,也很宏观。
    说白吃是个很宏观的问题,可不是我杜撰的。追溯历史,故纸堆里的吃喝风,刺激眼眸发暗,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酸涩。古代的文人和现在的文人骨气相同,该揭露的揭露了,该骂的也骂了,可白吃依然如斯。所以,我说,这是一个死结,白吃不是关于饥饿的饮食问题,而是宏观的社会问题。我只能发现是死结,但不能提出一个科学的办法,能杜绝甚至减少白吃的现象。所以,对这个问题,我抱有悲观态度。
   不能说白吃死灰复燃,也不能说历史重现。只能说白吃现象,是中国历史中的文化胎记,每朝每代都清晰在目,难以进化掉。
          先秦时期隐晦的公款吃喝
     在先秦,就能找到关于公款吃喝的隐晦记载。《诗经》不能像读小说那样,一口气读完,没事我就会在家翻翻《诗经》,每次都能读到不同的东西。这次,我读到《诗经·召南·羔羊》,发现这首诗是说官员公款吃喝的。羔羊之皮,素丝五紽。退食自公,逶蛇逶蛇。  羔羊之革,素丝五绒。逶蛇逶蛇,自公退食。羔羊之缝,素丝五综。逶蛇逶蛇,退食自公。虽然此诗没有那么愤,也没有那么苦大仇深的。但作者讥讽官员公款吃喝现象还是能读出来的。
     从服饰上来看,白丝线镶边的羔裘,这种昂贵的衣服不是草根们能穿的,也不是下层官员能穿的,估计诗中的士大夫是省部级官员。
这些士大夫下班后,享受公膳,公款吃喝完毕,又摇头晃脑,踱着四方步,一幅悠闲自得的样子回家。士大夫饱食终日,朝廷得拿出多少民脂民膏养着这张白吃的大嘴?
   《左传.曹刿论战》中也有一段关于公款吃喝的隐晦记载,文中有一句话“肉食者鄙,未能远谋”,什么意思?这句话的背景是,鲁庄公十年,齐桓公派鲍叔牙率大军攻打鲁国,曹刿的机会来了,当时曹刿还是一个隐士,隐士参政的积极性很高,算是假隐士吧,用现在的话来说,当时的曹刿应该是公共知识分子。曹刿准备面见鲁庄公,献计献策,有人对他说,打仗的事情,自有朝廷官员,你就是瞎操心。心高气傲的曹刿说了一句“肉食者鄙,未能远谋”。“肉食”是贵族享受的,言下之意是说,这些官员就是大鱼大肉,目光短浅。如果官员们掏腰包吃自己的,曹刿也不会如此愤怒,那些饱食终日的官员是公款吃喝,所以,曹刿愤愤不平。
       白吃白拿逼死人
    吃喝本来是解决饥饿的生理问题,对各朝各代的白吃现象进行总结,发现是无法解决的社会问题。中国人的肠胃有时候和刮骨钢刀差不多,没点官品、官德,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公款吃喝逼死人自古就有。否则就不会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愤怒了。明朝何良俊在《四友斋丛说》卷十二记载,他亲眼所见一帮官员吃喝玩乐、逼死下属的事件。
      说南京城道长们白吃白喝,要由坊长轮流置办酒席。当然,这里的道长不是道观里的出家人,而是官职,道是古代行政区域,官职很难和现在套上,如果形象一点,道长就是我们现在所说的区领导。坊也是一个小的行政区域,明朝都城内有坊,都城外有乡,坊长很像我们现在的街道办领导。道长和坊长都是城镇的官员,如同区长要管着街道主任一样,道长是坊长的顶头上司。
   有一天,一位道长请十二位道长游山玩水,坡山一家坊长接待。这帮道长吃饱了喝足了,然后去登山。如果仅仅是置办一桌酒席,坊长也能承受,但是,光吃喝不行,还要送钱。每位道长送一吊钱,一吊钱相当一千钱,十三位道长,得送一万三千钱。一吊钱自古就没有明确的算法,各个时代也不一样,大约相当于一两银子。何良俊说是在《四友斋丛说》卷十四说,海防的士兵,每个月的饷银是八钱,还不到一两。可见,一两银子大约可以满足一个人一个月的生活费,相当于北京现在的1000块人民币(不包括房租费用)。
    光送给道长还不行,道长身边的工作人员也有份,连抬轿子的轿夫也有好处费。这些道长们到坊长这里白吃白喝,居然还带厨子,这又给坊长增加了负担,厨子也要给好处费。如果不给,会出现什么情况,何良俊说:“若不与,或以不洁之物置汤中,则管办之人立遭谴责。”官大一级压死人,坊长得罪不起道长身边的工作人员,如数奉上。何良俊书中没说给轿夫、厨子多少钱,也没说这帮道长带来多少工作人员白吃白喝白拿,但数字肯定不少。因为坊长最后卖了自己家的房子,倾家荡产,才把这帮浩浩荡荡的白吃大军打发走。县里有两个坊长,一个在家上吊自杀,一个跳河自杀,他们负担太重了。
   白吃白喝活活逼死人。这些道长太不厚道了,现在的村干部到村里饭店吃饭,有时候还要打个白条,算记账了。要说一点变化没有,太绝对了,比较起来,现在的官员还是仁慈一些,最少也留个证据。
     公款吃喝办公室的规则
     从古至今,官僚机构中从来没有专门设置“公款吃喝办公室”的,虽然“公款吃喝办公室”没有挂牌,但一些机构兼负公款吃喝的公务。比如很多单位的办公室,除了日常的工作,还负责打点各色人等的公款吃喝问题。既负责本单位领导的公款吃喝,也要负责接待上面领导,进行职业化的公款吃喝。
   办公室的兼职负责公款吃喝的公务,有很强的文化传统。在古代,公款吃喝也是国家工作人员的公务之一。
   公款吃喝的标准,政府是要颁布政策的。什么样的领导,就有什么的接待标准。《周礼·天官》说:“凡王之馈,食用六谷,膳有六牲,饮用六清,馐用百有二十品,珍用八物,酱用百有二十瓮。”什么级别的菜肴、器皿使用都规定好了。我在网上查到一家省级单位的接待标准,很有意思,照抄下来:用餐。一批客人原则上只宴请一次,其余安排工作餐。宴请实行“双控”,即控制宴请标准和费用总额。接待上级来宾标准为60元/人以下;接待外市(地)处级干部(或客商)标准为50元/人以下;其他客人标准为40元/人以下。午餐一般不饮酒,接待上级来宾或外地客商,经局领导同意后,方可安排。饮酒一般用地产酒,由办公室统一集中采购管理,凭接待单批准领取,办公室做好登记。上级来宾或个别特殊的外地来客,用酒价格一般不超过110元/瓶,个别情况下需使用宾馆酒的,其价格一般不超过160元/瓶,其他来客用酒价格一般不超过80元/瓶,所有接待活动,每桌用酒不得超过3瓶。宴请不上香烟。工作餐每人每餐20—30元。
   全程负责的都是办公室的事情。
   《宋史》里对何时是国家法定公款吃喝日,有明确的规定。这就是宋朝的“旬设”制度,这词听起来挺文雅的,其实就是每半个月公款吃喝一次。《职制令》还规定:“国信使传宣使命,准许赴公筵;因点检或议公事也许赴酒食;各发运司监司遇圣节许赴公筵;巡历所至,薪、炭、油、酒、食各费并依例听受。”白吃,是古代公务员的福利之一。
    最有特色的“公款吃喝办公室”就是驿站。驿站是古代供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其建设和营运费用是国家财政的重要支出。明代顾起元的《客座赘语》记载,所征的赋税,有九分之五入均徭、驿传。均徭是明代三大徭役之一,按户抽人,这些通过均徭抽上来的人负责在政府机构打杂。如果按征赋税100两银子计算,大约有50多两银子负担均徭、驿传的费用。除了负担在政府机构打杂的均徭人员工食费,剩下的是负担驿站的费用了。
   驿站的费用包括哪些?顾起元说,船夫、水夫、所夫等工食费,各驿上中下马匹、驴头支应等项之用。驿站有一项很重要的支出,顾起元没有说清楚,就是公款吃喝的费用。吴思在《血酬定律》中,把驿站公款吃喝的账目算的很清楚。海瑞见那些往来的官员及其亲友在招待所横吃横喝,用夫用马,巨额负担竟逼得百姓投河上吊,实在不忍不说话。他上纲上线地写道,地方官为了献媚于人,而使小民投河上吊,这是为媚人而杀人。后来海瑞到浙江淳安当知县,按照当时流行的常规,显要官员路过淳安,大概要用接待费二三十两银子,以粮价折算,在人民币六七千元上下。如果巡抚(近似省委书记)路过淳安,接待费要用去银子三四百两,将近十万人民币。海瑞没这么做,而是按章程办事,一般官员的伙食费、下程路上的伙食费、下程用船用夫,合计不过五六钱银子,约一百四五十元人民币。如果上司驾到,另加一只鹅、一只火腿,市价二钱银子,再补充五六分银子的蔬菜,合计不过二百元人民币。中央的部级离退休干部路过,也按这二百元的标准办理。海瑞说,这个标准足以保证客人吃得可口了。海瑞这个规定一出,得罪了不少人,后被调任一个更穷的地方继续当知县。
             公款吃喝是公务消费
     公款吃喝是公务消费,换句话说,是国家政策倡导的。所以,到现在,我们发现,公款吃喝是根深蒂固的国有文化。
    宋代马端临编撰《文献通考》说,宋孝宗时,平江太守王仲行与祠官范致能、胡长文常用公费请客。“一饮之费,率至千余缗”。《异闻总录》所载:南宋初年的太尉邢孝扬,在京师买了故王太尉遗属出让的二手房产,“才为钱三千缗”。一千余缗,在当时属于什么档次的消费,很抽象。以现在的北京消费水平为例,一个二手的经济适用房估计100万左右的人民币,一千余缗相当于现在三十万人民币,一顿饭就吃了30多万,太奢侈了。
   宋代的公款消费有一个专用名称,叫公使钱,又称公用钱,宋朝官僚机构除正常经费外,另给公使钱,是各路、州、军及刺史以上的特别费用,相当于现在的招待费用,专门为宴请及馈送过往官员费用。不要小看了这个公使钱,数额巨大,动辄万缗。万缗可相当于现在300万人民币啊。这部分公款放在谁手里都不心疼,能花五十两,得按一百两两的标准消费。北宋尹洙的《分析公使钱状》统计:庆历三年,以渭州政府为例,除支应过往以外,本署官员动用公使钱吃喝,多到每月五次宴会。
   所以,大宋朝公款吃喝成风,带动了第三产业的发展,两宋百姓是中国古代历史上正式开始三餐制的。在此之前,按礼仪天子一日四餐,诸侯一日三餐,平民两餐。饮食广告业在宋代初具雏形,著名的酒楼如樊楼、白矾楼会不惜千金请人赋写诗词以增加自家酒楼的名气。而一些不知名的小店也会打出“孙羊肉”、“李家酒”等特色招牌广告。宋代餐饮业的高度发达,除了城镇高速发展、经济繁荣之外,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公务消费性质的公款吃喝风。官员公款吃喝极其奢侈,《东京梦华录》记载,凡饮食茶果,动使器皿,虽三五百份。这三五百份能吃完吗?用的都是公款,谁也不心疼。
               史上最冤的公款吃喝案
    公款吃喝属于“一不贪污,二不受贿,吃点喝点算不了什么。”你拿公家一千元,那叫贪赃,如果你用公款一顿饭吃掉一万元,那叫公务消费。盘点一下,古代还很真有不少官员由于公款吃喝丢了乌纱帽。
   从古至今,上到皇帝,下到百姓,都知道,公款吃喝是陋习。既然是陋习,就得治理,但是,一直到今天,公款吃喝还是一块顽疾。
    历朝也有治理公费吃喝的规定:汉景帝时有法令,官员到任、离职及巡视时接受宴请,都应交伙食费,否则免官;北魏献文帝时,官员到地方巡视,吃掉羊一口、酒一斛者,乌纱就得丢,同席吃喝者以协从罪论;公款吃喝成风的两宋时期也规定“诸道守任臣僚,无得非时聚会饮宴以妨公务”。上文说到的“一饮之费率至千余缗”公款吃喝,孝宗怒而罢免了两位官员。
   历史上倒是出现过一次由于公款吃喝被撤职的官员,动静闹的很大,不过,那是以讹传讹,官员被撤职的主要原因不是公款吃喝。并不是皇帝出重拳治理公款吃喝风。算是史上最冤的公款吃喝案了。
   宋仁宗庆历四年,是赛神会的日子,任光禄寺主簿的苏舜钦,可能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动用官府卖废纸的钱,组了一个饭局,宴请宾客。苏舜钦不仅邀请了京城里的一些名士,还请了两名妓女助兴。大约是酒喝的没尽兴,公款钱又不够了,苏舜钦还自掏腰包,拿出十两银子,作为喝酒钱,被邀请的客人实行“AA”制,他们也拿出数量不等的喝酒钱。
   就是这么一个小小公款吃喝饭局,惹出一场大的风波。
   有人上书弹劾苏舜钦监守自盗,这罪名似乎也不大了。这事放现在,最多也就是警告或者记过一类的处分。但苏舜钦犯的是刑事罪,惩治苏舜钦和叛国罪差不多,株连很多人。苏舜钦入狱受审,后削职为民,闲居苏州。和苏舜钦一起公款吃喝的十多位官员悉数被贬,被逐出开封城。苏舜钦的岳父杜衍是当朝宰相,也遭受牵连,被迫下台。就是当时陪吃陪喝的两位小姐也难逃罪责,被官府抓获起来拷问。
    这算是历史上惩治公款吃喝最严厉的历史事件了,但从头到尾透露出诡异。仅仅是动用了卖废纸的钱,中间消费还是“AA”制,为什么判的罪这么重?难道大宋朝的官员清廉到这种极端的程度?
   一向耳根子软的宋仁宗出重拳治理公款吃喝风是以讹传讹。苏舜钦撤职事件是一场政治阴谋。换句话说,苏舜钦是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苏舜钦公款吃喝让政敌抓住了小辫子而已。
    苏舜钦根红苗正,祖父是状元,老丈人是宰相,本人有是进士出身,应该正是春风得意时,但苏舜钦支持范仲淹的庆历革新,遭到御史中丞王拱辰的记恨,王拱辰等人,暗中串通,指使谏官钱明逸向皇帝告状说,范仲淹拉帮结派,结党营私,扰乱朝廷。他们推荐的人,多是自己的朋党。凡是他们一党的,竭力保护张扬;不是他们一党的,一概加以排斥,置之死地。结党隐私,那是威胁皇权的统治,这还了得。正好苏舜钦公款吃喝、找妓女的事发,王拱辰派心腹劾奏苏舜钦。公款吃喝不过是皇帝找的一个理由,是按政治错误来治罪的,所以,和苏舜钦公款吃喝的官员全部丢了乌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