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看银杏的最佳时间:记者走边地之三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6 06:49:55

                你咩我咩:方言携带的农耕密码

 

这片土地的久远,已然无法追溯。据说,射落九个太阳的响箭,就是从这里升上了天空。当你走进这片土地,无论田间地头还是大街小巷,总会听到近乎天赖的方言。一方水土,一方人,可以说,屯留的耕作传统和它的土地等阔,屯留的方言和它的历史等长,那么,在麟绛大地上亲切而又鲜活的方言中,有没有先民留下的农耕密码?

 

“仿生方言”的猜想

 

在晋之东南,没有一个县能像屯留一样,移民人口超过土著,占总人口的58%。老军庄的一位老农告诉我们,他爷爷从山东来到了屯留,看上了屯留的好山好水,这里的黄土长粮食,已经养活了他家三代人,“最有意思的是,屯留人自称‘买’(mai,三声),有点像羊的叫声,是不是先人仿生产生的语言?”对于老农的说猜想,我们无法佐证,可以肯定的是,屯留的农耕传统博大精深。
   3月23日,采访组前往屯留,去寻找铭刻在麟绛大地上的农耕文明烙印。途经王公庄时,我们得知一个让人惋惜的消息:位于李高乡王公庄村里的一座三嵕庙失火坍塌了,这是屯留境内最后一座保存完整的三嵕庙。《古今图书集成职方典》中记载:“三嵕山……在(屯留)县西北三十五里,三峰高峻,为县伟观,相传羿射九乌之所。”
    “三嵕庙的香火非常旺盛,村里的人们经常到庙里祈福,祈求来年风调雨顺,能有个好年景。”居住在庙旁的老赵和我们这样说,“村里的人大多世代务农,到庙里祈福,主要是期盼降水充沛,地里的庄稼能有个好收成,久而久之,这种习惯传承下来,到今天,村里的人们还是会有同样的期盼。”他说,三嵕庙失火坍塌,大伙儿都感到非常失落。一座小小的三嵕庙,竟然成了村民种田的精神寄托,我们深深地感受到,在完全靠天吃饭的岁月里,农民对雨水的渴望胜过一切。

 

“基层干部”的遭遇

 

离开王公庄,我们驱车顺着颠簸的小路向屯留和临汾的交界地——摩诃岭进发,一路上,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平坦、开阔的田地;一路上,到处是拉着化肥的汽车和扛着锄头的农民;一路上,星星点点的人影点缀在一望无边的田野上,宛如画家笔下一幅幅人勤春早的山水画……
    经过了近两个小时的车程,我们来到了摩诃岭下最后一个村庄——黑家口。摩诃岭西,就是临汾的地盘。一进村口,一座非常小的龙王庙便引起了我们的注意。展开《屯留县志》,我们可以看到如数家珍的记录——在没有机械作业的古代,屯留先民纯粹靠着一种信仰,倾其所有,建筑了一座又一座规模宏大的庙宇,以此祈求上苍的眷顾。我们看到的小庙,只用区区几百块砖,简单地垒成。
    龙王在所谓“神界”的地位,其实就是一个“基层干部”,他的本质工作是司雨。靠天长粮的古代,这位“基层干部”很是受到追捧,享受着“高级干部”的待遇。老百姓对龙王的感情非常复杂,一方面希望他降雨滋润庄稼,一方面又担心他把家园都冲了去。于是,平日里既敬又畏地烧香拱奉,正月十五“闹红火”的时候,就用“耍龙”的方式把老东西捉弄一番,这大概是干旱的北中国特有的发泄方式。
    时光流转,随着现代农业和水利的运用,龙王已经不能继续享受“高级干部”的待遇了,几百块砖,已经显得十分客气。

 

“辘轳语言”的述说

 

今年35的村支书王建文非常热情,在他家里,我们品尝到了最正宗的大叶茶。他告诉我们,黑家口是丰宜镇的最后一个行政村,全村800余口人,耕地就达到2700多亩,虽然不是耕地最多的村,但在这山脚之下,能有这样的规模,倒也不算少了。村里人家家务农,主要的农作物就是玉米。
    在王建文的带领下,我们来到现年75岁的王选奎家中。王选奎1962年回到黑家口种地。他说一口地道的屯留话。在他流利的屯留话中,我们得不出方言和农耕有关系的任何结论,但在他的陈述中,我们知道了农人的追求——“一等人忠臣孝子,两件事读书耕田”。是优秀传统也好,是封建传统也罢,都足以说明,耕田在屯留人心中,是可以和读书平起平坐的事。
    而古代对读书,曾经有人说“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而在屯留这块土地上,人们已经把耕田和至高无上“读书”并列,可见农耕文明在人们心中打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经丰宜的返回的时候,我们意外地见到了辘轳。这是一个年代久远的老辘轳,缠绕在辘轳上面的是一条浸满了水痕的粗麻绳。水井用石头砌成,石头上遍布绿色的青苔。我们搅动辘轳,随着转动,我们仿佛看到了成群结队的男女老少拎着大桶小桶在水井边等候打水的情景,也好像看到了勤劳朴实的农民用辘轳打水,一桶一桶浇灌田地的情景……

 

“文明虎符”的密码

 

方言专家说,方言是“文明的虎符”,里面活生生地浮现着民生辗转。在县城,我们找到了县委史志办公室,工作人员给我们提供了一本《屯留方言志》,方言专家们呕心沥血写成的《屯留方言志》,包罗万象地收集了麟绛大地的方言。
    人类史就是文明史,文明就是人道传承,血脉系于语言文字。屯留境内,存在这几个“方言岛”——河南、山东、河北等几个省的移民,整村整庄地在屯留安家落户,他们耕着屯留的土地,却操着各自的家乡话,彼此之间几乎看不到方言的融合。这是一种十分有趣的语言现象:外来方言没有被屯留方言同化,屯留方言也没有被外来方言干扰。
    他们来自五湖四海,操着各自的方言,同在一片土地上耕耘。这样的语言现象类似自然生态系统,共存才能共荣。因为,所有文明推其本源,出自共同始祖一系,后代走出去,各自携带一部分文明基因,分散成一个个多头发展的文化聚落,这种由土地系在一起的组合,不正是上党大地上农耕文明先河的证据吗?
    春天来了,平畴沃野动地欢歌,我们心里也升腾起了对屯留人民的敬意。在丰宜村一户农民的院落里,一群羊悠然自得地卧在院内,旁边是主人给它们排列的饮水盆,一盆盆干净清凉的水,见证着农人对家畜的体贴。偶尔几声羊叫,你咩我咩,显得亲切而祥和。我们突然想起那位老农的话。难道,屯留的先民在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中,早已在他们的语言里埋下了密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