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五号葡萄的缺点:宣传队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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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传队的故事

《一梦》/梦明的博客

(原创)往事回想(三)自行车的故事 - 梦明的日志

 

市公安局的邢老铁,是佳木斯文艺界的名人,编写的剧本在省里获过奖。他是老铁道兵,七十年代铁道兵5844部队排演《沙家浜》,他饰演程书记。看了他博客里的演出剧照,让我又想起了那个逝去的年代。文革中,我们县里的粮食系统文艺宣传队也排演了全本的《沙家浜》,妻子也是这个剧组的一员,到现在还能唱出《沙家浜》里大段的唱词。可惜在剧里她没露过脸,是打击乐班子的,“急急风”打的很不错。

那时我刚参加工作,是米厂的团支部书记,文艺宣传队的队长。在宣传队里我当编剧,当演员,当导演。我还会吹笛子,不过和南郭先生一样,不能独奏,就滥竽充数的给人伴奏。因为年轻,不论做什么,都有火一样的热情。

厂里的老隋瘦高个,大长脸,很有表演天赋,在《沙家浜》剧组里是专职“刁德一”,也是系统文艺宣传队的台柱子。就是有些傲性又散漫,常搞一些恶作剧,让人哭笑不得。

《沙家浜》里“智斗”一场,有一个刁德一当着阿庆嫂的面趴在胡司令耳边出主意的情节。有一次演出演到这里,老隋就趴在那个胡司令的耳边小声说:“我是你爹呀,你是我儿子!”那个扮演胡司令的演员在舞台上不敢发作,还得做出点头称是的样子。这一幕下来,那个憋了一肚子气的胡司令回到后台就质问老隋:“你是我爹?你那德性,也不搬块豆饼照照!”那老隋就赖皮赖脸的说:“有能耐你在台上别点头啊......”他就在那和胡司令一句一句的逗哏。这时,有人就逗他:“老隋老隋,该你上场了!”他一听就慌了,急急忙忙提着手枪就出场了。那时观众都能把样板戏的情节和台词背下来。观众等着郭建光出场呢,一看上来个刁德一,就哄堂大笑起来!老隋一见,知道上错场了,就在观众的笑声中装模作样的走了几个台步赶紧下了台。演出结束,老隋和那个逗他上场的队员都好一顿挨批。

就这个老隋,看我年轻,也没少难为我。粮食系统要搞汇演,我写了个小评剧《机器安完以后》,他扮演热心下乡帮助农民安装碾米机器的工人师傅。有句台词:“机器安完了,咱也不能不辞而别啊。”他故意说成“机器安完了,咱也不能背道而驰啊。”惹的大家一顿笑。一排练到这个地方,他就这么说。戏排练不下去了,把我恨的直想拿炉钩子刨他!

为了整顿纪律,杀杀老隋的傲气,我就领着大家学毛主席语录,学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我还上纲上线,说他破坏工农兵宣传毛主席革命文艺路线,要他深挖违反排练纪律的阶级根源和历史根源。还威胁他,要查他家祖宗八代。老隋看我真动气了,这才假装老实,做了检讨。就是这样,在汇演时,他说到这句台词时又说成“机器安完了,也不能背道而驰啊!”当时就笑台了。台上一笑,台下和台上笑成一片。事后,他很后悔的说:“咳,这回怨我,说秃噜嘴了!”

这个老隋,后来和我处得很好。他比我年长七八岁,早就退休了。但身体一直不太好。在他病故的前一年我们还见过面。他当时握住我的手半天不放。回忆起他在宣传队里的那些气人事儿,我就告诉他,我当时真想拿炉钩子刨他了!而今他魂归故里,我想刨也刨不着了。

1974年我调香兰油米厂做副厂长。厂里为成立文艺宣传队,在县劳动局请了一些招工指标。招工的时候,我是主考官。条件是要擅长文艺的。当时一共招了十多名男女青年,又抽调厂里的一些青年人,成立了工厂的文艺宣传队,我任队长。副队长田江,是厂里的木工,很有组织能力,又拉得一手好二胡。我们这个文艺宣传队真是业余的,白天在各个岗位上班,晚上集中排练节目到半夜。没有加班费也没有补助。只是半夜食堂做一顿夜班饭。常常是没有多少油的白菜汤和咸菜就着一碗米饭。但那时大家的革命热情都很高,没有怨言,没有叫苦讲条件的。别看我们这个小宣传队不到二十人,可是演出的效果好,远近闻名。我还和厂里的姚书记一起带队到佳木斯市粮食局慰问演出过。

我从辽宁得到一个剧本,叫《卖猪前后》,是狠斗私心一闪念的。剧本里的人物矛盾突出,包袱很多,演出效果一定能好。但是没有谱,怎么办?我就去县里找剧团的高振步团长,请他给谱成评剧。曲子谱好了,高团长高兴的对我说,他这个谱子,是根据三突出的文艺创作原则,借鉴了样板戏的经验,突出了主要英雄人物唱腔,树立英雄人物的高大全形象。那知宣传队里的小青年一试唱,都说没有评剧味,不买高团长的革命唱腔帐!大家都要求让他重新谱一个。我一想高团长给我谱子的得意神态,我怎么好张嘴再让他重谱啊!一急眼,我就自己改。我那时识简谱也不准,对评剧也不熟悉,只会哼哼《茶瓶计》和《夺印》里的几段唱。我把高团长谱的饱含革命激情的高昂的唱腔,修改了一下,特别是在拖腔部分改成典型的评剧拖腔。这一改,大家都说评剧味出来了!就这样,用了我改的四不像的评剧唱腔排练演出了。结果,演出获得很大的成功。这个剧目后来成了我们宣传队的压场戏。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就是年轻胆大不害臊!我哪懂什么评剧啊?就敢改谱子!也不怕人贻笑大方!

宣传队里有一个姓刘的女孩,唱念做打样样精,人又漂亮,是宣传队里的女主角。姚书记非常器重她。那一年“八一”,我们要到驻地的1319部队慰问演出。小刘重感冒发烧,烧得她直哆嗦。小刘是我们的台柱子,她要上不了场,我们就没戏可演了。姚书记着急的说:“要是不行,就通知部队延期再去吧。”小刘听了,就说:“没事!我吃点药就会好的。”我赶紧发动群众,给她找来几片解热止痛片吃了。到了部队,我担心的问她:“好点吗?能行吗?”她说:“领导放心,我能坚持住!”灯光一打,小刘又精神抖擞的站在舞台上。演出结束时,她发烧出的汗,把衣服都湿透了。为此,姚书记多次表扬她。

有一次,她洗了一条裤子凉在了锅炉房里,不知得罪谁了,被人抹了一块油。她委屈得好一顿哭。姚书记知道了,大怒!说这是阶级斗争新动向,一定要查个明白。在那个“阶级斗争一抓就灵”的年代,什么事只要一上纲上线,就是大事。就这么个裤子事件,也可以说成是有人打击毛泽东思想宣传队骨干,攻击毛主席的革命文艺路线!于是厂里就组织了一个专门班子搞清查。把那个时间到过锅炉房的人都做为嫌疑对象进行排查。厂里的化验组长老贾把那个裤子放到鼻子下好一顿闻,得出结论:裤子上抹的是润滑机器的黄油。于是又把机修车间的人查了一遍。结果也没查出子午卯酉。最后这个清查坏分子的活动,也不了了之。不过,化验室的老贾因为闻过那条裤子,以后常有人管他叫警犬,还有人奚落他:女人的裤裆好闻吗?

1975年邓小平复出,主持中央工作。邓小平开始大刀阔斧的整顿经济秩序,要挽救已经处于崩溃边缘的国民经济。1976年的清明节,发生了震动全国的悼念周总理的“四、五”天安门事件,政治局势异常严峻。邓小平第二次被打倒,中央开展了一个以批邓小平为靶子的“反击右倾翻案风”运动。当时县里的粮食局称为粮食科。马同荫科长把我找到他办公室,给了我一个任务,让我以粮食系统搞整顿为背景,编一个批判邓小平右倾翻案风的剧本。经过这几年的锻炼,各种体裁的文艺节目我也写过十几个。在米厂时写的小话剧《赔缸》曾经被县文化馆选中做了对外交流节目。为粮食系统文艺宣传队写的拉场戏《心愿》曾在全县汇演中获过奖,成为系统文艺宣传队的保留节目。但这次编批邓的剧本,是要以我们的工作为背景,那剧中的人物就不好编了。马科长看我顾虑重重,面有难色,就说:“邓小平搞整顿经济秩序,我非常赞同,我是急先锋。你就以我为原型编剧本。”马科长是我非常敬重的老前辈。他的业务能力强思想水平高,连省粮食局的白政局长都非常佩服。白政局长在汤原召开的全省粮油工作会议上讲到一个观点,就说:“汤原的老马都支持我这个观点。”以此作为他正确的佐证。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领导,怎么能做反面人物的原型批判呢?但马科长对我说这是政治任务,一定要完成。看来马科长知道“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一来,他又要检讨认罪。不如在没受到冲击时,主动“向我开炮”,落个好态度,也好在运动中过关。马科长是老“运动员”了,他也像邓小平一样被打倒扶起多次。在运动中他勇于批判自己,其实正是为了保护自己。真是“老马识途”啊!现在想起来那时真是一个是非扭曲的年代,愚昧的年代。本来认为邓小平抓整顿没什么错,但上面让批就得批。那时的思维方式是:毛主席说的话,就是最高指示,一句顶一万句!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要在执行的过程中加深理解。不能用自己的脑袋想问题,什么事都要看毛主席党中央的态度。要在政治上、思想上、行动上同党中央保持一致。

就这样,我写了一个批邓的剧本《现场会之前》。初稿写完,送给马科长审查。修改通过后,又请县剧团的高团长谱成评剧。高团长看了看剧本说有些唱词压音,平仄不对。我又在他家修改了三四天。

剧本改好了,曲子谱完了,演员也配齐了,就等着集中上来排练了。毛主席逝世了,四人帮垮台了,这个批邓的剧本也就夭折了。幸运的是这个剧本没有上演,不然的话,在以后的批四人帮的运动中说不定得给我弄个黑帮凶、变色龙、小爬虫之类的帽子。

现在打开电视,丰富的文艺节目,让人目不暇接。在“八亿人民八出戏”的年代,文艺宣传队的演出,几乎是当时唯一的文化生活。尽管我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年代,但宣传队的记忆,是永远也抹不掉的。似水流年,往事如烟。如今,马科长,姚书记和剧团的高团长都不在了。老隋和好几位宣传队的队员也都故去了。那个宣传队的小刘,漂亮的女主角,后来和妻的同学结了婚,在秦皇岛,还常有联系。如今也已到了当姥姥的年龄。1990年,我们夫妻去秦皇岛,本以为能见到她。结果他们夫妻双双也去了外地,很遗憾的失去了一个叙旧的机会。那次秦皇岛之行,又十八年了。

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人生少年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