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片排行: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20:44:05

人心惟危,道心惟微

    对于古文尚书《大禹谟》的“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朱子在《中庸章句序》中说:“盖自上古圣神继天立极,而道统之传有自来矣。其见于经,则‘允执厥中’者,尧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尧之一言,至矣,尽矣!而舜复益之以三言者,则所以明夫尧之一言,必如是而后可庶几也”。然而据清代阎若璩考证这十六字箴言为后人伪作,阎若璩说:“人心之危,道心之微,此语不知创自何人,而见之《道经》,述之荀子,至魏晋窜入《大禹谟》中”;“遂尊为经,久而忘其所自来矣”。在《荀子·解蔽》篇有:“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不以事诏而万物成。处一危之,其荣满侧;养壹之微,荣矣而未知。故道经曰‘人心之危,道心之微’。”荀子说的《道经》到底是一本什么书,后人也不得而知,但“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即使是后人伪作,也是有本而来,“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取自所谓《道经》的“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允执厥中”与《论语·尧曰》篇的“允执其中”也仅一字之差。所以,虽然这十六字箴言不是出自尧舜,也是有其内在价值的。例如《黄帝内经》虽不是轩辕黄帝所著,但有谁质疑它在中医学中的基础地位呢?    对于“人心惟危,道心惟微”,程子说:“人心惟危,人欲也;道心惟微,天理也”。朱子在《观心说》中说:“夫谓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奥也。心则一也,以正不正而异其名耳。惟精惟一,则居其正而审其差者也,绌其异而反其同者也”。所以通常把“人心惟危”的“危”解释为“人欲萌动,危而不安”,把“危”看做是贬义词,所谓“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是把人心与道心作一个对比,告诫人们要存道心,抑人心,存天理,去人欲。在《中庸章句序》中朱子对人心与道心作了更详尽的解读:
    “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而以为有人心、道心之异者,则以其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而所以为知觉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难见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虽上智不能无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虽下愚不能无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无以胜夫人欲之私矣。精则察夫二者之间而不杂也,一则守其本心之正而不离也。从事于斯,无少闲断,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而动静云为自无过不及之差矣”。
    朱子说人心之“危”是“危殆而不安”,道心之“微”是“微妙而难见”。朱子认为“心之虚灵知觉,一而已矣”,人心和道心之分在于“或生于形气之私,或原于性命之正”。象山说:
    “《书》云‘人心惟危,道心惟微’,解者多指人心为人欲,道心为天理,此说非是。心一也,人安有二心?自人而言,则曰惟危;自道而言,则曰惟微。罔念作狂,克念作圣,非危乎?无声无臭,无形无体,非微乎”?
    象山也认为不能把人心、道心分割为二,并且也不同意程朱分别以人欲和天理来解人心和道心。但象山同样是把“危”字说坏,“罔念作狂,克念作圣”,一念之差,可以为狂,可以为圣,所以人心是“危”,“无声无臭,无形无体”是“微”,“危”与“微”显然是对立的。
    其实把“人心惟危”和“道心惟微”对立起来理解,放到《大禹谟》中似乎与上下文语义也较符合。在“人心惟危,道心惟微”之前有“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这与《老子》的“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意思接近,“矜”与“伐”不就是人心的“危”吗?后面有“无稽之言勿听,弗询之谋勿庸”也是在说“人心惟危”。“天之历数在汝躬”则是说“道心”。
    然而“危”字也有褒义,例如《易传》云“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危”与“安”、“忘”与“存”不是截然对立的外在关系,而是类似于孔子说的“亡而为有,虚而为盈,约而为泰”,是内在的统一关系。此外,既然“人心惟危,道心惟微”取自《荀子·解蔽》篇引用的 “人心之危,道心之微”,“危”字的含义就应该以《荀子·解蔽》篇为准。“人心之危,道心之微”的前文是“昔者舜之治天下也,不以事诏,而万物成。处壹以危之,其荣满侧;养壹之微,荣矣而未知”。“处壹以危之”的“危”作动词,这个“危”显然不是贬义,否则怎么能说是“处壹”。后文是“危微之几,惟明君子后能知之”,“危”与“微”并列修饰“几”,君子知“几”,“几者,动之微,吉之先见者也”,可见,“危”与“微”不是像人欲和天理那样是截然对立的关系。
    荀子说“处壹以危之,其荣满侧”,以及“养壹之微,荣矣而未知”,也有比较“危”与“微”的意思。孟子说:“以善服人者,未有能服人者也。以善养人,然后能服天下”。“处壹以危之”是执一而御百的意思,“危”作动词用相当于“临民”的“临”。既然“之”作“危”的宾语,所以没有做到“无对”,“处壹以危之”接近于孟子所说的“以善服人”,人我是二分的。“其荣满侧”虽然不是干誉的“矜”与“伐”,但毕竟功德事业显于外。“养壹之微”是“以善养人”,是尽己之性以尽人之性,做到了人我无别的“无对”,所以“荣矣而未知”,正如《金刚经》说菩萨“无人相,无我相,无众生相”,所以“灭度一切众生已,而无有一众生实灭度者”。
    《中庸》中对“惟天下至诚”和“其次致曲”进行了区分,“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能尽其性,则能尽人之性;能尽人之性,则能尽物之性”;“其次致曲。曲能有诚,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明则动,动则变,变则化”。“至诚”的“至”是作形容词修饰“诚”,而“致曲”的“致”是动词,“曲”作“致”的宾语。《中庸》作者的用词是非常严谨的,因为“诚者,天之道也”,“诚者不勉而中,不思而得,从容中道”,不需要额外做戒慎恐惧的功夫,所以在“诚”前用形容词“至”。“其次致曲”是“诚之者,人之道也”,是“择善而固执之者也”,所以在“曲”前加动词“致”。“致曲”相对“至诚”是“其次”,其实“处壹以危之”相对于“养壹之微”也是退而求其次,而不是截然对立的关系。“处壹以危之”是“诚之者”的“人之道也”,所以是“人心惟危”;“养壹之微”是“诚者”的“天之道也”,是“道心之微”。
    《大学》中说有所忧患恐惧则不得其正,《中庸》的戒慎恐惧则恰恰相反,是“修道之谓教”。同样,“人心惟危”的“危”不是“危而不安”的“危”,“危”不是对“安”的外在否定,而是对“安”的内在否定,“危者,安其位者也”,是《中庸》所说的的戒慎恐惧。“道心之微”的“微”也不是与“显”截然相对,正如《中庸》的“莫见乎隐,莫显乎微”与“诚则形,形则著,著则明”是不矛盾的。“微”是《中庸》所说的“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但“纯亦不已”,所谓“溥博渊泉,而时出之”,“而时出之”即是大“显”。朱子说人心、道心“二者杂于方寸之间,而不知所以治之,则危者愈危,微者愈微…必使道心常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听命焉,则危者安、微者著”,所谓“微者愈微”和“微者著”,则是把“微”与“著”对立起来,并且把道心也外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