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世育才 仁心传道——纪念许寿仁先生百年诞辰 中国中医药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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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世育才  仁心传道——纪念许寿仁先生百年诞辰

朱炳林

　　1990年在纪念许寿仁先生诞辰86周年时，中国中医药学会常务理事万发生教授题写了“寿世育才香飘桃李，仁心传道誉满杏林”以示纪念。“香飘桃李”、“誉满杏林”是真实的写照，“寿世育才”、“仁心传道”寥寥八字，既暗含了许先生大名，又揭示出先生当年治病不惜三折肱，怀抱仁爱，活人寿世，声名远扬，为黎民百姓所钦敬。先生高瞻远瞩，目光锐利，为中医事业后继有人，带学徒，办学校，一腔心血，培育英才，提携后人，衣带渐宽终不悔，亦为中医界同侪所怀念。
　　1904年，许先生生于安徽省歙县石桥，青年时代受业于江西鄱阳县名医江仲孙先生，寒暑三载，尽得其传。1928年参加南昌市中医师考核，获甲等第一名，之后在南昌“安徽会馆”悬壶问世，尽展其才。他审病缜密，遣方严谨，环环紧扣，步步为营，药契病机，往往手到病除。数度春秋，即名满全城。
　　先生继承中医传统，广收门徒，朝而诵读，昼而见证，夜则释疑解惑，先后带出了徐克明、黄国祥、蔡安平、章真如、杨遇春、胡枝凤、刘德远、许道仁、许秀平等高徒。先生又深感仅靠带徒方式，远不能满足人民求医求药的需要，必须办学兴教，于是决定创办“新中医讲习所”，并拟定了规章守则和课程。不料日寇东侵，此愿未遂。抗日胜利后，他立即用自筹的资金，创办了“江西中医学校”，自己任校长，又亲自授课，并延请吴公陶、江公铁、卢荫曾、张海峰、熊梦等医药界名流共襄盛举。上海名医陆渊雷、江西名医姚荷生亦交之以心，肝胆相照，鼎力扶助。先生亲自制定“勤读精研、仁慈济众”的校训，要求学生做医技精湛、医德高尚的人。办校三年，招收学生160余人，遍布赣、粤、鄂等地。在学生毕业时，先生又语重心长地写道：“诸子之业勿谓已有所成，彼此之间，互求砥砺。是皆为同学录之所必刊也。三年相依，偶然相别，诸子志于道勿志于谷，不以术渔利也。请业宿彦，问道江湖，不固步自封也。临证处方，审慎周详，不粗率误人也。知则为知，不知不强谓知，不刚愎偾事也。余之心盖如是而已，特为临别赠言。”（《首届毕业纪念册·序》）其良苦用心，跃然纸上。
　　1990年岁末，许先生的门人及亲属相聚南昌，参加江西省中医学会纪念许先生诞辰86周年暨学术研讨会。受先生高尚品德的感染，想到先生生前惟一心愿即希望中医药事业后继有人，后继有术，于是会上许秀平率先提出设立“许寿仁中医奖学金”，以奖励后学、嘉惠杏林，并带头捐资。许秀平话音一落，门人及亲属纷纷响应，欣然解囊。自此，在校的本科生、研究生，只要品学兼优，或有所创新，皆在奖励之列。其后又设立了“许寿仁中医药优秀论文奖”。这些举措影响深远，正是许先生盛德深藏，旷达远识的遗风流韵的体现。
　　先生治学先难其所难，后易其所易，初涉中医，系统学习了《内经》、《难经》、《伤寒论》、《金匮要略》等经典，为自己奠定了扎实的理论根基。后及诸家学说，颇欣赏李东垣、朱丹溪、叶天士、王清任、程国彭诸位医家，他广收博采，择善而从，曾谓“仲景之书，有法有方，示人以规范，金元四大家之学，各有所长，分而读之，似有所偏，辨证用之，则全面矣。吾人临证，应全面分析，分别采纳可耳”。
　　他读古人书，灵机活泼，深求善悟，进得去也出得来，决非泥古不化。他的名方退肿汤（麻黄、桂枝、白术、黄芪、薏苡仁、通草、茯苓皮、赤小豆、冬瓜皮、木香、陈皮、独活）即据《金匮要略》的有关理论和方剂化裁而出，其弟子杜勉之主任医师，30多年来运用此方治疗各种疾病引起的水肿取得显著疗效。先生还发明了退热汤、四叶汤、调补丸、滋肾丸、女宝丸、四物疏肝散、疏肝消核丸、久咳调理丸、梅毒丸、长寿丹、补肾丹、补血丹、肺病草、灭淋草、脚气粉、育儿粉、胃痛精、补肾固精酒、妇科至宝酒、化毒散等，可见其变通成法，自出机杼之一斑。他善于汲取西医知识，借鉴其辨病的长处，中西汇通。他为中医学校拟的“校歌”写得明白：“中医学校，创立赣疆，融通中外，保健万方。”许先生治病取法乎上。上者，治未病也。他之所以青睐程国彭《医学心悟》，这是一重要因素。程氏将《医中百误歌》、《保生四要》置于卷首，用意很明显，就是为了劝导世人爱惜身体，预防疾病，有病早治，莫入误区。“病家误，早失计，初时抱恙不介意，人日虚兮病日增，纵有良工也费气（《医学心悟》）”，何等明白晓畅。若仔细揣摩《内经》“不治已病治未病”之“不治已病”四字，这断然拒绝的口吻，不正是古代仁人重视预防疾病的菩萨心肠吗？先生还不失时机地向病友讲保生四要，传授饮食疗法，推广按摩健身，既将其开业30年来所搜集的单验方汇编成“许氏验方”，又将其发明的各种良药和精选一部分养生延寿的方法，编成《长寿新编》公之于众，时人无不抚掌称快。许先生于妇科疾病最有经验，在“气、血、痰、郁”的探讨上别具慧眼。肝主藏血，肝经环绕阴器，冲任二脉隶属于肝。许先生认为，“女人体阴而用阳，其经行以厥阴为主（《济阴纲目·卷五》）”。妇科诸恙往往离不了肝，从调肝入手，用药自然有良效，为此，他拟定疏肝解郁、疏肝理脾、疏肝软坚、疏肝化瘀、疏肝泻火、清肝和胃、温肝通络、疏肝养血、肝肾两补、泻肝利湿的“调肝十法”，验之临床确是颇有效果的治法。
　　许先生的医疗经验宏富，区区小文难以尽述。好在其弟子们仍在实践，仍在挖掘，仍在研讨，吾辈将不断地学习他的经验，为人民的健康贡献自己的力量。人生百年，看似漫长，但白驹过隙，转眼即逝，惟精神、学术能穿越时空的隧道绵延下去，我们一往情深地缅怀许寿仁先生！ D3

一位中西医结合妇产科专家对疾病的精彩解读

胥晓琦  本报记者

　　日前，在一次学术会议上，记者有幸聆听了我国著名中西医结合妇产科专家、复旦大学妇产科医院俞瑾教授，从事中西医结合妇产科研究的精彩历程。最引人关注的是，她通过调控生命网络，为不同年龄的妇女进行疾病防治、健康维护。
　　７０岁开外的俞教授，从事中西医结合妇产科研究已４０余年。她说：“４０多年以来，由于我们一方面坚持发挥有着几千年历史的中医妇科调经、治疗不育的特色；一方面紧跟生殖内分泌学的发展步伐，终于使中西医结合妇产科学脱颖而出，得到了国内外学术界和广大病人在理性和感性上的认可。”

　　机理研究一个飞跃跟着一个飞跃
　　俞教授从２０世纪６０年代初，开始遵循古法，应用针刺治疗月经失调。在治疗疾病的同时，她意外地发现：针刺可促进排卵！这引起了她对其机理研究的兴趣。实验研究发现：针刺会引起中枢β－内啡肽耗竭，其与妇女血液内的雌激素水平密切相关，并由此导致一个重要生理现象的产生，即“促成促性腺激素释放激素峰排卵”。俞教授再将这一发现指导临床研究，最终确定了妇产科针刺治疗的主要适应症是青春期功血。这是人们在中西医结合妇产科领域中认识上的飞跃，也是对经络调节神经内分泌功能认识的创新。为此，俞教授于１９９７年应邀在美国国立卫生院的针刺听证会上演讲，并在国际上引起震动。
　　由此及彼，紧接着，俞教授又将这一重要研究延伸到疑难症——神经性厌食的治疗中。她发现：针刺在促使病人血液皮质醇下降的同时，还能改变情绪、增加进食，特别是出现排卵！这提示针刺对神经、内分泌、代谢有网络样的调控作用。结合以前的研究，她还得出这样的结论：不仅针刺如此，中药也有此作用。因为，在２０世纪７０年代，俞教授应用以补肾化痰为主的俞氏温补丸治疗多囊卵巢综合征时，发现此复方的作用过程，首先是提高病人的促卵泡激素水平，再促进排卵。这在学术上，又是一个认识的飞跃。
　　但是，该复方并非完美，对于应用西药克罗米芬无反应或有高胰岛素血症的多囊卵巢综合征病人就无效；而根据辨证改用益肾化瘀的天癸方却能在这些病人中获效。为什么？俞教授在研究中发现，这些病人体内主要存在三个恶性循环：一个是高睾酮使胰腺雄激素受体增加，进而促使胰岛素增高，又导致高睾酮；另一个是高睾酮使中枢雄激素受体增加，进而促使神经肽Y、阿片促黑激素皮质素原增高，造成病人摄食和脂肪增加，导致血瘦素增加、中枢瘦素受体下降，又会促使神经肽Y、阿片促黑激素皮质素原增高；第三个是高睾酮使中枢雄激素受体增加，促使神经肽Y、阿片促黑激素皮质素原增高，导致性腺激素释放激素包括黄体生成素、促卵泡激素过低，又引起高睾酮。而天癸方可逆转这三个恶性循环，获得使胰岛素和雄激素降低、体重下降、出现排卵的结果。这说明，多囊卵巢综合征是由神经内分泌代谢网络失控引起的，再联系其卵泡膜细胞增殖等表现，俞教授提出了根据异质性表现对多囊卵巢综合征进行分类的新设想。

　　临床研究一个发现接着一个发现
　　在上述研究的启发和带动下，一大批造诣颇深的妇产科专家加入到中西医结合行列。俞教授与同行们一起：在应用滋阴清火复方治疗高促性腺激素闭经中，发现中药可使卵巢功能衰退病人血中的促卵泡激素水平下降。受此启发，他们应用益肾和清心肝之火的中药更年春复方治疗更年期综合征，在临床及实验中发现，更年期妇女体内的雌激素受体及其基因表达减退，而更年春复方可调整其神经内分泌免疫代谢网络的衰落状态。此外，当应用益气养阴、活血化瘀复方治疗月经过多时，他们又发现，病人子宫内膜的前列腺素水平，在治疗后呈双相变化，因此在国内外首先提出了“瘀”与前列腺素相关的认识。对反复自然流产者应用中医辨证及中药安胎时，他们还发现了肾虚证的相关证据及该证与母儿免疫、内分泌的关系，因此他们根据不同病因，用补肾清热利湿、养血活血等方药调节免疫和内分泌的异常，取得了很好效果。
　　如今，专家们正在合作研究、探索，应用中药改善胎血合体细胞形态，以提高胎儿的内分泌与代谢物质水平，并改善其脑内高钙离子现象和肝内相关基因表达出现的变化。
解读生命网络
　　俞教授认为，上述研究结果提示：中医的整体观与辨证观不仅是中医学的指导方向，而且已开始为西医所用。因为，人体从受精卵开始就存在一个分化过程，但无不带着原有的信息，即便分化出不同的组织系统，但彼此之间还是有一个紧密联系的网络，而中医脏腑学说就解释了体内多个以“主脉为纲”的“关系网”，抓住“主脉”就能“纲举目张”；反之，如果多因素扰乱“关系网”中的一点，也会“牵一发而触动全身”。这一观点，在诊断和治疗上都适用。
　　俞教授运用中医的平衡观念，解释了自己对人体网络的看法。她说：人体失去平衡则病，保持相对平衡则安。虽然平衡主要是指内在网络，但客观上又受到外界环境如污染等的影响，因此医者应该时刻保持这个网络概念。有人类的存在就会有人生病，在历史长河中，人们发生着各种变化，疾病也随之改变。现在，影响疾病的因素日益增多，各种因素与“主脉”的相互作用也在增多。所以，除了病因外，更要重视探索病的“主脉”，因为它主宰全身的病理过程。
　　她指出：“基因水平，是我们认识人体的又一个新'制高点’。不但一个异常基因可引起一种病，而且正常基因的调控、修饰与联系如果处于相对不稳定的环境，还有相关的多基因调控失常如受到内在环境、个体差异、多种致病因素及其相联系的病理过程影响等等，都会给生命网络带来不利的影响。因此，现在中西医结合对人体和疾病的认识，不仅不同于中医对证、西医对病的认识，而且也已从中西医结合异病同治、同病异治及宏观与微观结合的阶段，上升到人体网络内外平衡的认识层次了。”

　　不断加深对生殖健康的认识
　　多年来，俞教授在其学术思想中，笃信不移的是《内经》中“上工治未病”的思想。
　　她指出：在妇产科学中，中、西医均有经期、孕期、产后、更年期的保健知识，在预防方面也有一些措施。但遗憾的是，人们又主观地孤立对待这些卫生保健知识和措施。例如，妇女往往要到出现更年期症状后，才注意调整自己。实际上，她们在此之前，即３０～３５岁以后就已开始出现问题，中医辨证就已出现肾虚证，血中也已出现激素等改变，其体内还不只是卵巢功能衰退，而且有骨质丢失、脑内神经递质变化，尤其受到精神和环境因素影响者更为甚之，也就是说，这些妇女早已出现了亚健康状态。
　　俞教授还强调说：“通过对多囊卵巢综合征病人３０年的随访，我们得到的提示是：与正常人相比，其糖尿病与肥胖症发生率高8倍、心血管疾病发生率高5～6倍、子宫内膜癌与结肠癌发生率高2倍，这可能与某些基因导致的系列变化相关。据此联系中医肾气盛衰与人一生相关的理论，对肥胖的多囊卵巢综合征病人持续使用天癸丸可能有预防肥胖、糖尿病、心血管疾病等作用。预防思想是中医药的优势。今后中西医结合妇产科学应在面向生殖健康，从多个角度为调理、治病、计划生育等做些系统研究。这不仅涉及针灸、中药、食疗，还应包括气功、太极拳、按摩、生活安排等等，以便用实际成果说明中西医结合对提高生命网络调控和生殖健康的重要意义。”同时，她提议：面对21世纪科学技术飞速发展的挑战，广大中西医结合科学工作者要继续投身中医、西医以及包括现代生物医学在内的多边缘学科领域研究工作中，在临床和实验研究中不断探索，使中西医结合为广大妇女的生命健康，特别是生殖健康再立新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