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迷藏作文200字:白蕉《书法十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07:59:05




    白蕉扇面书法


 



 





















白蕉《书法十讲》

    书学前言
    书法在古代为六艺之一,本来是一种专门的学问,周秦以来,历代都非常重视,尤其是汉、晋、唐三朝。五千年来,其间书体颇有变迁,不过可以这样概括地说:我国的书法,直到魏晋,方才走上一条大道,钟、王臻其极诣,右军尤其是集大成,正好像儒家有孔子一样。现在愿诸位在学习书法时注意的有三个字:第一个是“静”字。我常说艺是静中事,不静无艺。我个人坐下身子,求其放心,要行所无事。一方面不求速成,不近功;一方面不欲人道好,不近名。像这样名心既淡,火气全无,自然可以造就不同凡响。第二个字是“兴”。我人研究一种学问,当然要对所研究的一门先要发生兴趣。但是一时之兴是靠不住的,是容易完的。那么如何可以使兴趣不绝地发生呢?总之,在于有“困而学之”的精神。俗语所谓“头难、头难”,开始的时候,的确不易,没有毅力的人,不免见难而退,就此灰心。所以我们先要不怕难,能够不怕,自会发生兴趣。起始是一种浅尝的兴趣,到后来便得深入的兴趣,不知不觉便进入“不知肉味”的境界里去了。将来炉火纯青,兴到为之,宜有杰作。第三个字是“恒”。我们要锲而不舍,不能见异思迁,不可一曝十寒。世界上许多学问事业,没有一种学问、一种事业可以无“恒”而能够成功的。易经恒卦的卦辞,开始就说:“恒、亨、无咎、利贞、利有攸往”,那是说恒心是好的、是通的、是有益的,如果锲而不舍,那就无往而不利了。
    但是,梁庾元威说:“才能关性分,耽嗜妨大业”,不佞平时对书学就有这一点感想。请诸位也想一想看:“现在通俗的碑帖是谁写的?他们在当时的学术经济是什么样?可不是都很卓越吗?唐宋诸贤,功业文章,名在简册,有从来不以书法出名的,但是我看到他们的书法,简直大可赞叹!所以我往常总是对讲书法的朋友说:“书当以人传,不当以书传!”此话说来似乎已离开艺术立场,然而“德成而上,艺成而下”,我人不可不知自勉。今天我所以又说起此点,正是希望诸位同学将来决不单单以书法名闻天下!
    第一讲书法约言
    从历史上讲,有了文字以后才有书法。文字的演进,大别为制作与书法。六书—指事、象形、会意、形声、转注、假借,为文字组织所归纳的基本原则:篆、隶、分、草、行、楷的递变,为书法之演进。制作方面的属于文字学,我们现在所谈的为书法。所谓书法,就是讲文字的构造、间架、行列、点画的法度。
    我国的美术,从来便称为东方的一种美术。美术是属于情感的一种艺术,能动人美感,所以称为美术。原来我国的文字是从象形蜕化而来,其初是和绘画不分的。一个字的写法,繁简变化不同,有像其静态的,有像其动态的。这种符号,更确切地讲是一种简化了的美术图画,不正是美而富于情感的吗?直到秦汉时代,书法的形式统一以后,绘画才成为独立的艺术。书法的结构、间架、行列、点画与所用的工具,虽然渐渐和绘画分了家,可是其中所包含的形象的美和情感的美,还是存在的。
    一般的人说起书法,总是说正、草、隶、篆,要知道这个次序,是排得与书体发展的历史不相符合的。我们现在研究书法,先得要把这一点弄清楚。
    第一,我们熟知我国造字的圣人是黄帝时的史官叫做仓颉,他始作书契-文字,以代替结绳(当然这绝不是一个人所造得出的)。自黄帝至三代,其文不变,这便是后世所称的古文。到周宣王时的史官-史籀又作《大篆十五篇》,这便是后世所称的大篆-这里所称的“作”,当然不是指创作,而是指史籀把当时流行的文字做了一番收集、整理和改良工作。那时他之所以做这种工作,大概是想整齐划一天下文字的缘故。可是那时不像现在,交通不便,不曾能够通行,而且平王东迁,诸候力政,七国殊轨,文字乖舛。直到秦始皇统一天下,令丞相李斯作《仓颉篇》,车府令赵高作《爰历篇》,太史令胡母敬作《博学篇》,中国的文字才告统一,这便是后世所称的小篆。可见我国的文字,自从黄帝以后,直到战国末年,秦始皇时代,这二三十年间所通行的文字,只有篆书。虽统称为篆书,其中大别,还分为古文、大篆、小篆三种。
    第二,社会进化,人事方面也一天一天繁复起来,写篆书像描花一般,渐渐感到费事。秦始皇既统一天下,统一文字,官职的事,实在太多了,这时候有个姓程名邈的人,损益大小篆之方圆,作隶书三千字,趋向简易,拿给秦始皇看,但仅官司刑狱用之,其他方面还是应用小篆。直至汉和帝时,贾鲂撰《滂喜篇》,以仓颉为上篇,训纂为中篇,滂喜为下篇-世称三仓,都用隶书来书写,隶法由此而广。从篆到隶,这是我国书体上的一大改革。
    第三,章草是汉元帝时黄门令史游所作。解散隶体,粗略书之,存字之梗概,损隶之规矩,纵任奔放,赴速急就,字字区别,实在是隶书之捷写,适应时代所需要。其后百年,有杜伯度,崔瑷、崔寔,是当时有名的精工章草的书家。到了后汉弘农张芝,因而转精其巧,面目又不同起来,即后世所称今草之祖,其草又为章草之捷。行书是后汉颖川刘德升所作。魏初钟繇是他的弟子。讲到楷书,史称是上谷王次仲始作楷法,但这是说八分之祖,不时今日的正楷书。书体在汉代变体最多,而后一直没有变过。
    所以约言起来:“自仓颉以来,字凡三变;秦结三代之局,而下开两汉;三国结秦汉之局,而下开六朝;隋结六朝之局,而下开唐宋,遂成今日之体势。”
    至于当时所用工具的变迁大势是:废刀用笔,废竹用帛,废帛用纸。而促使书法变迁的动力,是社会的发展-因为人事日趋繁复而要求书法日务简便。
    书法在古代为六艺之一,本来是一门专门的学问。在汉代就有考试书法的制度,到了晋代、唐代,且有书学博士的专官,可见当时重视书法的一斑了。唐太宗酷嗜王羲之书,帝王书中,他是唐代首屈一指的。他常对朝臣说“书虽小道,初非急务,时或留心,犹胜弃日。凡诸艺事,未有学而不得者也,病在心力懈怠,不能专精耳。”明代项穆说:“资过乎学,每失颠狂,学过乎资,犹存规矩。资不可少,学乃居先。古人云:‘盖有学而不能,未有不学而能者也’!”可见书法并不是件很容易的事。
    凡是求一种学问,我们都应记得从前人有一句话:“取法乎上,仅得其中;取法乎中,斯为下矣!”我往年常对及门诸弟说:“假如你们欢喜我的字,就来学我,这便是没有志气。那么应该怎样才好呢?简单地说,我看你们应当先寻着我的老师,你们来做我的同学,将来的成就,也许就会比我好,自然喽,路子该怎么走法,我可以根据自己的实践,谈一些体会,指示给你们参考。”为什么我这样所呢?因为诸位想吧:俗语常常有“青出于蓝”一句话,但是青出于蓝是何等事?怎么可以说得如此容易呢!从来学习者就不见有青出于蓝的。譬如学颜真卿、柳公权的,有见到比颜、柳好的么?学苏东坡、米襄阳的,有比苏、米好的么?学赵松雪、董其昌的,有见到比赵、董好的么?我们必须要明白其中道理。孔门弟子三千人,高足有七十二人,七十二人中,称为各得圣人之一体的有几位?在书法方面讲,唐朝的欧阳询、虞世南、楮遂良、薛稷也仅是各得右军的一体啊!所以假使你欢喜王字的话,就应得以欧、虞、楮、薛四家为老同学,你做小弟弟,他做老大哥,老大哥来提挈小弟弟。当然,一个人傲气不可有,志气是不可低的!
    “行远自迩,登高自卑。”我人固然要取法乎上,但不能一蹴而就。书法讲实用,应当从楷法入手;学楷书应从隋唐人入手。为什么要从隋唐入手呢?因为隋人的楷书已有定形,唐人写字是很讲法则的,有规矩准绳可循。我们学书,需要打根底、下苦功、用长力。譬如造高房字先要打深厚的地基,房子越高,地基越要深厚。所以先学楷书,正是“先学走,慢学跑的一个当然道理,亦是一个普及的办法。前人用兵有”稳扎稳打”的一句话,写字也应如此。
    第二讲选帖问题
    现在讲到选帖问题了,这是一个初学者最需要及早地、适当地解决的问题。初学者往往拿这个问题去请教“先进者”是必要的,但问题就在于这件事解决得适当不适当。在过去,也许是风会使然吧?一般老辈讲到书法,总是教子弟去学颜字、柳字,颜是《家庙碑》,柳是《玄秘塔》之类。大家同样地说:颜筋柳骨,写字必须由颜、柳出身。他们不复顾到学习者的个性近不近?对于颜柳字帖的兴趣有没有?他们是很负责的、教条式的规定下来了。那么,这办法究竟通不通呢?正确不正确呢?这里我不加论断。我想举几个例子,谈谈自己的看法和理由,请诸位自己去分析、去判断。
    譬如说,你们现在问我到南京去的路怎么走法?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们,路子很多:京沪铁路可以到;苏嘉铁路也可以到;京杭国道也可以到;航空的比较快;水路乘长江轮船也可以到,只是慢些。同样,写字也是这样,我所取譬的各条路线,正好比你们从各家不同的碑帖入手,同样可以到达目的地—把字写好。
    选帖这一件事真好比婚姻一样,是件终身大事,选择对方应该自己有主意。世俗有一句话,说是:“衣裳做得不好,一次,讨老婆不着,一世。”实在讲起来,写字的路子走错了,就不容易改正过来。如果你拿选帖问题去请教别人,有时就好像旧式婚姻中去请教媒人一样。一个媒人称赞柳小姐有骨子;一个媒人说赵小姐漂亮;一个媒人说颜小姐学问好,出落得一副福相;又有一个媒人说欧阳小姐既端庄又能干。那么糟了,即使媒人说的没有虚夸,你的心不免也要乱起来。因为你方寸中一定要考虑一番:不错呀,轻浮而没有骨子的女子可以做老婆吗?不能干,如何把家呢?没有学问,语言无味,对牛弹琴,也是苦趣;是啊,不漂亮,又带不出门……啊呀!正好为难了。事实上在一夫一妻制度下,你又不可能把柳、赵、欧、颜几位小姐一起娶过来做老婆的呀!那么,我告诉你吧,不要听媒人的话,还是自由恋爱比较妥当,最要紧的是你自己有有主意,凡是健康、德行、才干、学问、品貌都应注意,自己去观察之外,还得在熟悉她们的交游中做些侧面访问工作。有些同学笔性真好,无论什么帖放在面前,一临就像样,一像就丢弃,认为写字是太容易了,何必下苦功,结果写来写去还是写的“自来体”,一家碑帖都未写成功。
    第四讲工具问题
    书法的工具,不消说,便是文房四宝了—纸、墨、笔、砚。平常讲到四宝,总是说湖笔、徽墨、宣纸、歙砚,这是因为那些地方的人,从事于做那些工业,出产多,品质好,应用最普遍而著名的缘故。并非说国内除四地之外,不产纸墨笔砚。
    初学写字,大楷用浅黄色的原书纸(七都纸),小楷用笔边、竹帘或白关纸。总之,宁是毛些、黄糙些,不必求纯细、洁白,白报纸、有光纸等,均不相宜。至于水油纸,等于古代的所谓硬黄纸,那是摹写所用。废报纸可以拿来利用习榜书。初学者的毛病是滑,所以忌光滑而不留笔、不吸墨的纸类。
    我国书画家所用的纸,大别为生纸、熟纸两大类。生的纸,纸性吸墨;熟的纸,纸性不吸墨。普通所用白纸,因为出于安徽宣城,所以统称宣纸。其名目有六吉单宣、夹贡等,都属于生纸。著硾、玉版则归入熟纸类。其他如冀北迁安县所出之迁安纸,有厚有薄有黄有白,它的质料多棉,近高丽茧纸,俗名皮纸,亦名小高丽。北方人用厚的一种来糊窗,其实于书画皆相宜,不过质地稍粗而已。倘使把它改良了应用。一定很出色的。又福建纸细洁,但较薄些,拿来写字作画也很好,就是因为交通关系,江南较少见,以上亦属于生纸。至于像蜡笺、粉笺、冷金笺、扇面纸等矾过的或拖色的可统归为熟纸。熟纸光洁而多油,落笔前须经揩拭过,矾重的,往往毛得不吃墨。国外产品,如高丽纸,古名茧纸,拿来作书作画,落笔皆很舒服,坚韧经久,向来视为珍品,但现在出品的已不及从前。另有细薄的一种,从前用来印书的,现在已不见了。日本纸极有佳品,唯质地稍松脆,不经久,流通亦少。至于我国历史上有名的笺纸,像唐代的薛涛笺、宋代的澄心堂纸、元代的罗文纸、明末的连七奏本大笺等,现在绝迹了(罗文、奏本市上所有,但纸质已非)。便是清代的各种仿古笺,现在也很少见到,颇是名贵。
    书画家对于纸的考究,自与其他三种工具相同。倘使心手双畅,纸墨相发,兴会便亦不同。若不得佳纸,即使有好砚磨好墨,好笔好手,仍为之失色。《笔道通会》云:“书贵纸笔调和,若纸笔不称,虽能书亦不能善。譬之快马行泥泽中,其能善乎?”孙过庭以“纸墨相称”为一合,“纸墨不称”为一乖,而又曰:“得时不如得器”,可见其关系之重要了。
    墨的大别也为二类:一种是松烟;一种是油烟。普通的都是油烟,油烟墨书画都相宜。松烟墨仅宜于写字,但墨色虽深重却无光泽,并且一着了水容易渗化。科举时代用以写卷册,取其乌黑。自从海通之后,制墨都用洋烟,便是煤烟。制煤者贪价廉工省,粗制滥造,虽在初学者无妨采用,但品质粗下,实不宜书画。
    古代制墨,每代都有名家,但到了现在,明以前的已不可见了。明代如程君房、方于鲁诸人的制墨,现在尚得看见,唯赝品每多。又古墨质虽好,倘使藏得不好,走胶或散断之后,重制亦便不佳。有些有古墨癖好的人,喜欢收藏,但自己既不是用墨的人,又不能“宝剑赠烈士”,只是等待其无用而已,实是可惜。目下乾隆时的好墨可应实用,颇为难得。至乾隆以前,保藏不好的已不堪应用了。
    古墨坚致如玉,光彩如漆。辨别古墨的好坏,《墨经》上有几节论得很精:“凡墨色紫光为上,黑色次之,青光又次之,白光为下。”凡光与色不可废一,以久而不渝者为贵,然忌胶光。古墨多有色无光者,以蒸湿败之,非古墨之善者。黯而不浮,明而有艳,泽而有渍,是谓紫光。凡有墨比墨,不若以纸试墨,或以砚试之、以指甲试之皆不佳。凡墨击之,以辨其声;醇烟之墨,其声清响;杂烟之墨,其声重滞。若研之辨其声,细墨之声腻,粗墨之声粗,粗谓之打砚,腻谓之入研。
    凡墨不贵轻,语曰:“煤贵轻,墨贵重。”今世人择墨贵轻,甚非。煤粗则轻;煤杂则轻;春胶则轻;胶伤水则轻;胶为湿所败则轻,惟醇烟、法胶、善药、良时,乃重而有体,有体乃能久远,越久越坚。
    普通墨的最大坏处,是胶重和有砂钉。胶重滞笔,砂钉打砚。以光彩辨古墨好坏的方法,也可应用到市上较好的墨。还有一种辨别墨质的方法:用辨别墨质粗细的方法辨别好坏。便是磨过之后,干后看墨上有无细孔,孔细孔大,亦可分别它们的精粗。
    磨墨用水,须取清洁新鲜的。磨时要慢,慢了就能细,正像炖菜时须用文火一样。古人论磨墨说:“重按轻推,徐徐盘旋”,又说:“磨墨如病”,真形容得很妙。
    作书用墨,欧阳询云:“墨淡即伤神采,绝浓必滞锋毫。”但古人作书,没有不用浓墨的,不过不是绝浓。又宋代苏东坡用墨如糊,他说:“须湛湛如小儿睛乃佳。”明末的董思翁以画法用墨,那是用淡的,初写时气馥鲜妍,久了便黯然无色。不过他的得意作品,也没有不用浓墨的。行、草书的用墨与真书不同,孙过庭的《书谱》上说:“带燥方润,将浓遂枯。”姜白石的《续书谱》上说:“燥润相杂,润以取妍,燥以取险。”这一方面是笔势上的关系。
    笔的分类,大别可分为三类,即硬、软和适中。拿取材来说,在取用植物方面的有竹、棕和茅。在取用动物方面有:人类的须及胎发;兽类的有虎、熊、猩猩、鹿、马、羊、兔、狐狸、貂、狼等的毫毛及猪鬃、鼠须;禽类方面的有鸡、鸭、鹅、雉、雀之毛。拿竹、棕、茅、须、发、鸡、鸭、鹅、雉、雀毛来制笔,都不过是作为好奇,或务为观美,既不适实用,自然也不会通行。所以讲到一般的笔材来源,只在兽毛了。软笔只有羊毫一种。除羊毫以外,虎、熊、猩猩、马、鹿、豕、狐狸、貂、狼等毫毛及猪鬃、鼠须等都属于硬的一类。不硬不软的一类,便是羊毫和兔、狼等毫的一种混合制品。社会上一般所用的笔,大概不外乎羊、兔、狼毫三种,现将较为通用的各种兽毛分别说明如下。
    熊毫:硬性次于兔毫,可写大字榜书。
    马毫:只可制揸笔,写榜书用。
    猪鬃:每根劈为三或四,可以写尺以外字。
    兔毫:俗称紫毫,最大可写五六寸字。
    鼠须:功用同兔毫,近代有此笔名,无此实物。其实即猫皮的脊毛。
    狼毫:狼毫即俗称黄鼠狼的毛,大者可写一尺左右的字。
    鹿毫:略同狼毫,微硬。
    狐狸毫:《博物志》蒙恬造笔,狐狸毫为心,兔毛为副。
    狸毛:唐书欧阳通以狸毛为笔,覆以兔毫。
    狸毛:唐书欧阳通以狸毛为笔,覆以兔毫。
    自唐以前,多用硬笔,取材狸、兔、狼、鼠。羊毫虽创始于唐,它的兴盛,当始于宋代。
    取兽毛的时节,必须在冬天;兽毛的产地,北方又胜于南方。因为冬腊的毛正当壮盛时期。北方气候寒冷,地气高爽,故毛健而经用,南方多河沼,地卑气润,毛性柔弱易断。
    “尖、齐、圆、健”,是笔的四德。制笔每代有名家,论制笔的,唐代有柳公权一帖,颇为扼要。包世臣写的《说两笔工语》很精辟。
    普通临习用笔,须开通十分之五六,用过后必须洗涤。洗涤时,不可使未开通的十分之四五着水,否则两次一用便开通了。一开通后腰部便没有力。用笔蘸墨的程度也不可太过。王右军云:“用笔着墨不过三分,不得深浸,深浸则毫弱无力。”此说似乎笔须开得很少,但笔头少开也应该看写字的大小,若中、大楷一笔一蘸墨,决不可为训,若小楷蘸墨过饱,也不能作字,此中宜善为消息。
    笔与纸的关系,不外是“强笔用弱纸,弱笔用强纸”两语,这是刚柔相济之理。就用笔的本身而论,我以为软笔用其硬,硬笔用其软,也是很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功力的。
    作字用笔关系之大,我常比之将军骑马,若彼此不谙性情,笔不称手,如何得佳。米元章谓笔不好意者如朽竹篙舟,曲箸捕物,此颇善喻。                      (网络资料,图文均不全)

 

    白蕉(1907-1969),上海金山县张堰镇人,本姓何,名法治,后改名换姓为白蕉。别署云间居士、济庐复生、复翁、仇纸恩墨废寝忘食人等。名馥,字远香,号旭如。精书法,亦擅长画兰。曾任上海中国画院筹委会委员兼秘书室副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上海分会会员,上海中国书法篆刻研究会会员,上海中国画院书画师。出身于书香门第,才情横溢,为海上才子,诗书画印皆允称一代,但生性散澹自然,不慕名利。诗论亦富创见,诗名蛮声文坛,写兰尤享盛誉。书法宗王羲之、献之父子,始从唐欧阳询入手。行草笔势洒脱,小楷特能,多参钟繇法,大字俊逸伟岸,亦具风致。工写兰,无师承。所作秀逸有姿。能篆刻,取法秦汉印,泥封,而又参权、量、诏版文字,有古秀蕴藉之趣。能诗文,著作有云间谈艺录、客去录、济庐诗词等稿。他还治印,只是难得为人奏刀。沙孟海《白蕉题兰杂稿卷跋》云:“白蕉先生题兰杂稿长卷,行草相间,寝馈山阴,深见功夫。造次颠沛,驰不失范。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曾主编《人文月刊》,著有《云间谈艺录》、《济庐诗词稿》、《客去录》、《书法十讲》、《书法学习讲话》等。

    白蕉诸艺,以书法最高,一般判定:他主要在魏晋唐宋间用功,尤其致力于晋人,但根据资料看,他晚年还受到日人藤原行成的影响。从其代表作《兰题杂存长卷》、《杂书题兰旧句》、《自书诗卷》看,他的书法,的确是得到了晋人的神髓。二十世纪帖学阵营的代表书家,沈尹默长在风格多样,吴玉如长在跌宕奔放,白蕉则长在萧散洒脱。白蕉的学生孙正和曾说:“沈尹默先生传羲之书风如鉴湖之风,澄澈明净。马公愚先生传羲之书风似会稽之酒,芳香醇厚。邓散木先生传羲之书风如越王之台,严峻高耸。白蕉先生传羲之书风如兰亭之竹,潇洒脱俗。”这是十分有见地的。
  白蕉书法,从早年到晚年,基本上经历了“楷书——行书——行草——草书”的过程,早期多为楷书和字字独立的行书,越往后,草书的成分越大,晚年方有纯粹的草书作品。而且,他的书法一步一个脚印,也是“暮年方妙”,到了1961年后,才达于颠峰,令人不可企及。
  白蕉的楷书,学习欧阳询、虞世南、钟繇《荐季直表》、《宣示帖》和二王等。有史料称:白蕉临欧阳询的《九成宫醴泉铭》,将临本的字和宋拓本上的字在太阳光下比照,能重合起来,一时传为美谈。这足以说明白蕉楷书积功之深。
  白蕉行草书,固守帖学的“书写性”,最有书卷气。但是,说到纯粹凝练、萧散脱略,恐怕要在1947年写《出蜀旌旗自作诗二首行书扇面》以后,或者还要稍晚一点,如1955年写给翁史焵的信札。
  白蕉早年的作品,多为刚刚解散楷法的行书,或者没有多少变化的二王书法,如1940年作《桃花源记》,字字独立,结字竖长,一方面来源于欧、虞楷书,一方面来源于王羲之《圣教序》等法帖,还很少有“自我”存在,如“芳草鲜美,落英缤纷”的“美”字、“落”字、“英”字等,基本是欧、虞的楷字;“先世避秦时乱”的“乱”字,“此人一一为具言”的“此”字,“逢桃花林,夹岸数百步”的“林”、“数”、“百”等字,基本都是王字的原样。白蕉这时,虽然没有摆脱前人的笼罩,但是在“与古人合”方面,做得已经很到家了。
  白蕉作品到了1955年左右,可说真正找到了“自我”,如1955年写的《致翁史焵信札》(一、二、三)和1956年 6月3日写给作家、翻译家周煦良的《自书诗卷》,个人面貌已经十分突出,尤其是墨韵墨变之妙,绝不在林散之之下。到1961年后,白蕉已经打通帖学史,作品如《兰题杂存长卷》(约书于1963年)《杂书题兰旧句》等,都达到了炉火纯青的艺术境界。
  胡传海云:“(《兰题杂存》)疏宕处采用了《平安·何如·奉橘帖》的安详舒逸的布局方法;流畅处表现了《得示帖》、《鸭头丸帖》势如转珠的转承技巧;跌宕处嫡传了《二谢帖》顿挫有致的用笔方式;俊逸处汲(按:应为吸)收了《丧乱帖》气势开张的结字方式。”又说:“白蕉也不是一味地再现二王的面貌,细细品位仍然可以看出其中的差别:白蕉用笔更追求起落无痕迹,折笔相对减少;结字求简;行笔速度更快些;字距安排也力求变化。可以说,白蕉在二王的基础上还运用了一些现代的用笔技巧。从而避免了他的作品一味崇古的嫌疑。……白蕉在书写中或行取楷意,举止投足顾盼有致;或行融草法,行色匆匆不失态度,于此可见,白蕉真可谓是一代高手。”(胡传海《挥洒魏晋风流》,上海书画出版社《白蕉兰题杂存》1999年3月版跋语)
  沙孟海《白蕉兰题杂存卷跋》:“白蕉先生题兰杂稿长卷,行草相间,寝馈山阴,深见功夫。造次颠沛,驰不失范。三百年来能为此者寥寥数人。”
  这件作品为白蕉分次完成,每有所感,辄补记之,然“不齐中有大齐”,总体风格十分统一,潇洒流落,气息萧散,其墨韵墨变之妙,令人叹为观止,这正是白蕉超过沈尹默、潘伯鹰、吴玉如、马公愚、邓散木诸人的地方。其书出于二王,却已大有独造之妙,此时,他已把二王的艺术语言化成了自己的血肉,象使用“自己发明的新词”一样,借古人的语言叙说自己的心声,融“晋韵”和宋明“意”、“态”于一炉而冶之,纵横有气,技巧圆熟而风格鲜明。更难能可贵的是,作品气势跌宕,酣畅淋漓,这在白蕉其他作品中是少有的。不但当时,置诸三百年帖学书法中间,亦是罕见的优秀之作。
  白书晚年,似乎有大的变异,如行草《辛弃疾词·水龙吟》二种(约书于1964到1966年文革开始前)。到这时,白蕉书法似乎不那么文雅了,心绪也似乎有点乱,白蕉好象忘记了“技法”,所有笔墨都好象是“从脑子里流出来的”,所以,白蕉这时的作品,与饱受折磨后的哀伤和大祸即将临头的不安心理相表里,真正成了自己沧桑心史的记录。正如旅德的周师道说:此作“老笔纵横”,“从气象上接近宋明,情思郁郁,当写于64年林彪吹毛到66年文革初,写出了当时有识之士对大祸将临之预感及忧患,为时代书法空前杰作。”此时的白蕉,已具备创作更为伟大作品的条件,可惜1966年开始的文革,终于夺去白蕉的生命,于是历史给人留下的,只有一个大大的叹号了。
  白蕉书法以行草为主,为适应行草书流畅婉转的要求,大量使用“弧形内白”和“弧形外白”。我们认为,这是行草书与楷书极不相同的特点:即孙过庭所谓“草以使转为形质”,“使转”是行草书极为重要的动力学因素,弧形内白和弧形外白分量加大,这是笔法上“转”多于“折”的缘故。楷书则不然,内白和外白多方形、三角形,故字型为“方块”,具有稳固的特点。白蕉的楷书取法欧阳询和虞世南,是正南正北的方块字,其内白、外白多方形、三角形,端若古佛之容。
  白蕉早期行书《桃花源记》的黑白处理多为方形、三角形,流动性不是很强,趣味性大于抒情性,但到了《兰题杂存》,弧形内白和弧形外白增多,流动性增强,笔势圆通,《辛弃疾词“水龙吟”》二种更是如此,于白书中最为气使,善于“密者密之”,数画并施,密不透风,甚至数画集为一画、融为一体。密处更密,自然疏处更疏,于是轻重、节奏都产生了变化,收到了老笔任意的效果。
  作为打通整个帖学史的书家,白蕉学魏、晋、唐、宋,而魏、晋、唐、宋皆不能牢笼之,相反,在他的创作中,体现了极高的“自由度”。他的书法,无论结字、用笔,还是用墨,都表现出一种融会贯通的能力,所以他的字虽然“势圆”,却并非一味缠绕,而是时出方折之笔,故流动中有凝重、有跌宕、有顿挫。
  作为杰出的画家,白蕉书法的用墨,成功地借鉴了绘画的成分,尤善运用渍法和淡墨,燥润相间、浓淡相杂,敢于运用渍法,任其渗化,故作品水气淋漓,一片化机。书法上对于淡墨的运用,世人多赞誉林散之先生,以之为林老独造之境,实际上白蕉的《兰题杂存长卷》,墨法的创造丝毫不让于林老,1956年的《自书诗卷》,更俨然在林老之上。
  白蕉书画,建国前很有影响。40年代,他多次在上海举办个人书画展,名噪一时。有人认为他写的王字为当今第一。

    近代精善帖学者不乏其人,然能“真得晋人骨貌神韵的可谓寥寥”。大家知道,缶翁善写《石鼓》,篆刻诗文也堪称大妙,故其画中所凸现的笔墨线条极富金石书卷之气。云间白蕉也正是有了这种内涵深邃的文化底蕴,因而其得“晋人风骨”之貌不是刻意的,而是通悟其自然笔墨的内在神髓。赏其书,享受到的多是“隽永灵秀,气骨内傲”的自然气息,绝看不到半点浓艳粉黛的媚俗之态,这就是白蕉。

    先生小楷早宗欧、虞之笔,继追“钟王”之法,对明诸公小楷也多有涉猎。而浸淫最深的还是“二王”。可看出,其小字“得钟字之奇古,悟二王之秀韵”,二者相融,乃臻大妙。他在自撰的《书法十讲》中言:“临帖阶段……至少要临一百通,才有古人根底可说,才能得到他们的气息”。对一些急功近利的人则批评说:“有些同学笔性真好,无论什么帖放在面前,一临就像样,一像就丢弃,认为写字是太容易了,结果写来写去还是写的‘自由体’”。先生秉性直言,虔诚地希望每位学书者,“须多读帖,读懂帖;然后下笔临写,便可做到胸有成竹了”;反之,“似流水作业,看似临写不辍,实际脑中还是一片空白,胸中永远无底”。

    白蕉书扇,笔多情致;风骨内秀而笔墨神逸;其书格品位之高,当无愧“晋人风度”之佳誉。

    白蕉先生说:“学书始欲像,终欲不像;始欲无我,终欲有我。”那是说,练字先要临帖临得一模一样,练到熟了要脱胎换骨,不像原帖;易言之,起初没有自己的字体,最后则要有自己的笔法气势。我总觉得写作也是这样:“刚开头都先熟读名家作品,下笔不忘模仿,到后来自辟途径,求得自己的风格神韵。”“忆向美人坠别泪,江山如梦月如灯。”是三十年代白蕉旧作中一句,其中情景交会,韵致盎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