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彪女儿对林彪出走的披露

作者：萧萧  转自《中国高干子女沉浮录》

吉林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

林彪等人乘坐的飞机是在机场关闭灯光、三枪示警、不准起飞的情况下飞上天的，起飞时间是零点32分。1980年11月21日对林彪集团审判开庭。23日，新华社记者发表的长篇报道中说，在此之后北京的周恩来向毛泽东报告，林彪要叛逃，毛讲了“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的话。据专案组人员证实，新华社这一点报导是不够准确的。据汪东兴讲，周找毛的时间是在零点，毛极秘密地随周出了中南海，来到人民大会堂上海厅，就在福建厅的隔壁。此时全国机场下达禁行令，但雷达开放，

监视林彪座机。一个半 小时之后，报告三叉戟正要飞越国境，毛泽东此时才说“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到了4点钟，周在福建厅向政治局宣布，毛主席南巡回到北京；林彪叛国投敌。

    9月13日清晨，林豆豆有解脱之感，心里在说：“走了也好。”9月14日周恩来给林豆豆打来电话，告诉她马上要派人来接她，并希望她“要坚强，要实事求是，要革命到底。”9月14日之后，9月16日北戴河林办留下的人都非常松驰，天天在一起散步，豆豆还和他们说：“不知道到哪里了，是不是到了广州啦！”9月23日，形势突变，林办全体留下的人被集中，进出有人管理（舒云点评：实际上9月13日凌晨，北戴河和毛家湾已经被8341部队控制起来了）。10月4日，谢静宜亲自到96号楼，把豆豆和张清林接到北京玉泉山。

    中央57号文件不仅使林豆豆和张清林，也使得96号楼全体留下的林办工作人员惊魂出窍。但是普天下的人都知道林豆豆是揭露九一三反革命事件的功臣。然而当功臣的命运却是一般人难以想象的。

    林豆豆和张清林被带到玉泉山政治局的驻地，安排给他们的是摆着一张双人床的房间。两个人都表示拒绝，声明他们还没有结婚。这样又被安排在同一层楼的两个房间。开始他俩受到贵宾待遇，每顿饭六菜一汤。豆豆由谢静宜单独审查，让她交代周恩来、刘少奇、邓小平、各位老帅与林彪的关系。豆豆拒绝逼供信，而且发现她写的一些材料都被谢静宜亲笔篡改，她提出抗议，结果待遇逐渐变成四菜一汤，两菜一汤，最后是普通解放后菜。此时豆豆已被江青、康生、张春桥决定立专案组，定性为林彪留下来的钉子。

周总理接见林豆豆

    豆豆自从被关到玉泉山，就要求见毛主席和周总理。1972年初已听说毛主席让周总理接见，但总理在人民大会堂接见她时已经是1972年8月，在座的有汪东兴、纪登奎、李德生、张才千、田维新、杨德中，几乎有半个政治局。周总理说他这次接见拖了八个月，他认为晚一点也好。之后问豆豆“九一三”的情况，他严厉批评林豆豆：“你还认为林彪是让老虎绑架走的吗？他是副统帅，别人怎么命令他？”林豆豆表示：“要和中央文件保持一致（舒云点评：在那时，只能这么说）。”林豆豆向周总理要求去空军参加运动。周总理问她：“你怕群众不怕？”林豆豆回答：“不怕。”周总理以非常严肃的口吻叮嘱她：“你出去和群众讲话，想想再说。”接着李德生代表政治局宣读：“请示了毛主席，经过批准同意林豆豆回空军接受再教育。”同时宣读了豆豆的严重错误，并决定林豆豆任副总编的《空军报》因执行林彪路线，停刊两年检查。

周总理当场提出：’把豆豆交给总政管吧。”但是作为全军专案的总负责人李德生却连连推托：“我要出国。”周总理说：“那我管。”周恩来把主管空军运动的总政直属政治部主任李平找来，同时来的有两名空军女干部，其中一个是当时的民航局副政委，第一代女飞行员诸惠芬，她是林豆豆专案组长，一切事情都由她向谢静宜报告。

纪登奎亲自审了她

    林豆豆和张清林从九一三事件后第一次被分开了，豆豆被关在东交民巷空军招待所，张清林被送到北京卫戍区一师，由专案人员和哨兵看守。作为文革副统帅的女儿，豆豆此时才开始尝受群众运动的滋味。

    开始，林豆豆参加的是一般的学习，由于她担任《空军报》副总编时几乎没上过什么班，因此几年的报纸也查不出她一条罪证。于是就让她揭发一起工作的空军人员，随后让她按大将、元帅一级级往上揭发。但林豆豆三个月期间光听不说，结果落了个对抗运动，保护被揭发人的罪名，运动对她立刻升级。每天被押送到空军学院和空军大院接受大会小会的批斗。1973年初，林豆豆被强迫在批斗会上发言。当然要事先审查她的发言稿。在一次中型批判会上，她没有按讲稿发言，而是逐条批驳了强加给她的罪状。其中一条是“林立果调动一切、指挥一切你也有份”。当年空军党委在树林立果的同时，印刷了豆豆的一个小册子，包括“爸爸教我写文章”共有十几万字，豆豆坚决制止，并让全部销毁，她还要法语政治部将她自己提出的五条和空军党委的命令一起下达，其中有一条“父亲一贯要求我作普通党员当小学生”。以上有案可查，当时批判会场冷场，只好宣布休会，主持人急得团团转，卫戍区那边加码批判张清林，以查豆豆的后台。

    1973年4月，公安部长李震、中组部部长郭玉峰亲自来找林豆豆，拿着一批从毛家湾抄出的卡片的复制件，让她辨认。哪知豆豆到卫生所看病，和一个农民的病孩子照了一面，结果发起高烧。张清林被允许来看她，仔细审视了她的病情问她得到麻疹没有？豆豆回答：没有。张清林诊断她患的是麻疹。豆豆苦笑道：“小时候有意传染都染不上，快30岁的人倒出起麻疹来了。”直到全身都出了麻疹，豆豆才被送到302医院，并成立了抢救小组。因用抗生素过敏，豆豆水泻不止。她住的是肝炎病房，结果一个看守被传染上肝炎。一个星期后，豆豆又被送回空军招待所。

    纪登奎亲自出马，审问有关毛家湾的材料。下边进行的是一场有颇有趣的审和答。

    纪：为什么这么长时间让你写你不写？

    豆：出麻疹了。

    纪：这么大还出麻疹？

    豆：每个人都得出。

    纪：我也没出。

    豆：那你将来也得出。

    纪（问一旁的李震）：是每个人都得出吗？

    李：是。

    纪（拿出一批毛家湾的材料）：这上边有你的罪证。

    豆：我那时才18岁，已经记不清了。

    审问毫无收获，纪登奎恼火非常。

    1974年3月，批林批孔运动开始，豆豆被升级为死党待遇，被迫交待林彪为她写的条幅“笑一笑十年少”、“天马行空”的反动涵义。在她交代的“文革”几件大事中，都涉及到江青。她这样写道：“林彪死了，现在仍然还有两条路线斗争，主席身边就有叶群那样的人。”2月1日，豆豆借口拿材料拿到早已准备下的一瓶安眠药，全部服下，被送到空军总院抢救，用扩张器强迫将她的嘴撬开，喉咙都被管子戳破。医生问她服的什么药，因为下了死的决心，她拒绝回答，只好抽出胃液化验。当晚周总理来电话过问，豆豆立即被转到301高干病房，但是窗户都被木条钉死。

    等到豆豆再被送回东交民巷空军招待所，又开始批判她叛党了。此时专案组已接到指示：林豆豆对抗江青，就是对抗党中央。她房间的窗户全部用纸糊死。林豆豆自感缺钙，要求晒太阳，回答是：“你晒什么太阳？毛泽东思想的阳光照耀着你。”晚上，值班的看守开着灯下棋打牌，使她彻夜难眠，豆豆只好给空军政委高厚良写信，请他来“体验体验”。

    6月天气转热，看守在不通风的屋子里也受不了，就在报纸糊死的纱窗上开了两个洞，这两个洞令人难以相信地成为豆豆补钙的渠道，每天上下午让她从洞中伸出两只胳膊晒太阳各一次，每次15分钟。

    晚上蚊子也从这两个洞里飞进来，对面就是厕所，蚊子更多，但是豆豆的蚊帐被摘掉，还是由于看守被咬得受不了，她们才想了一个办法，洒滴滴畏，24小时，三班倒，每班来了都要往地下泼一盆滴滴畏水，药物蒸发时，她们躲出去，只把豆豆一人留下。20天后，豆豆全身起了荨麻疹，从关切部位长起成对称状，眼鼻口都肿得张不开，全身开始糜烂，后来又发展到内脏、胃疼腹泻、憋气，至今留下过敏性结肠炎。

    两年的关押，30岁的豆豆头发掉了一半，牙齿掉了六颗，体重只剩下35公斤，还是看守中有人暗示她：“赶快给毛主席写信吧，这样下去很危险。”5月，豆豆看到周总理住院的消息，知道总理可以暂时回避，便接连给毛主席写了五封信。

毛主席批示  豆豆不是死党

    7月31日，毛泽东的指示下达：“解除对林立衡的监护，允许她和张清林来往，她和死党分子有区别。”空军政委高厚良向豆豆传达，同时还传达了政治局的决定：“在京的政治局委员讨论了毛主席的批示，都表态拥护，从对林立衡的关怀出发决定送她到农场劳动，并把张清林调到空军。”

    第二天，豆豆和张清林见面了，空军政治部组织部副部长找他们谈话，通知她俩党委批准他们立即结婚，否则豆豆去开封，张清林去嫩江，而且两人永远不得见面。张清林和豆豆思寻再三，才在空军政治部党委的报告上签字同意。当天就坐硬板车双双去了开封。翌日晚抵开封火车站，走出月台即被一辆吉普车拉到了农场。

    1975年10月，政治局决定把豆豆夫妇作转业处理，同时还决定：“恢复党籍、真名，安排一定的领导职务，要大胆工作。”豆豆向空军领导表示不想脱军装，得到的回答是如不服从，“从10月31日停发工资、粮票”。悲愤交集，豆豆痛哭了一场。

    11月中旬，豆豆夫妇来到郑州汽车厂，豆豆被安排在分厂担任革委会副主任（只相当副营级）。据说当时主持军委工作的邓小平，对林立衡的安排没作任何文字批示，只是在三个地点中，选择郑州画了一个圈。

    豆豆夫妇成为非常特殊的人，她们没有转业手续，上不了户口，拿不到购粮本、肉证，也领不到工作证，仍然用假名，14年来可以说是名符其实的黑人。

    因为她们决心不要孩子，豆豆在革委会分工主管计划生育。

反击翻案风中被罢官

    1976年5月，林豆豆的命运又一次随中国政治风云而改变。反击右倾翻案风开始，因传说邓小平画了那个圈，林豆豆被认为是右倾翻案风刮到郑州来的，被罢掉革委会副主任，下放车间当工人，厂里分配给林豆豆的住房紧邻一家农药厂，药物刺激使她周身过敏复发并发展为过敏性结肠炎和十二指肠滞泻症。本来不允许出厂门的林豆豆只好破例被送进铁路医院。但是病没治好就被赶出来了，原因是她住在九个人的病房，被发现了。医院大乱，医生不动手术，护士不再护理，病人也不再治疗。

    豆豆从铁路医院回到家，再次受到农药刺激，病情反而更重，住得离厂远一点的工人让豆豆住在他们家，被厂里知道后，派人来通知：“无论如何也得回去。”豆豆还被送到过中医院，也没多长时间又被赶出来，原因为不是关系户。豆豆病情更重时，厂里再送她去医院又改变了原则，竟让工人林豆豆住高干单间，目的是为了省麻烦。

    林豆豆的住房是两间工棚隔成的几间小房。房顶的席子已破烂不堪，冬天室温在摄氏零度以下，张清林的嫂子去世留下七个孩子，他们把两个大的领来抚养，其中一个正准备报考大学。张清林的工资90元，林豆豆的工资只有70元，相当于现在大学生刚转正的工资。豆豆住院三年，每月只留下40作医院伙食费，其余的都交给张清林作家用。曾和豆豆一起住过院的老红军，曾带着她找河南省组织部，要求解决她的工资工作和住房问题。但河南省回答：“她是中央管的人，我们无能为力。”

遭诬陷投诉无人理睬

    比疾病、穷困、艰苦更折磨人的，是从1979年到1988年不断出现的纪实作品对她的诽谤和丑化。《大海作证》《沧海恨》、《一个美男子的沉浮》《神奇的命运》，有的还改编成歌剧，在小县城中招揽观众。《大海作证》真名实姓地写林豆豆把一个美男子弄回家，美男子已有未婚妻，豆豆将女方推到大海中淹死，男子不从也被害死了，是两条人命的凶手。豆豆为此投书最高人民法院控诉。可是谁会、谁又敢保障林彪的女儿呢？出版《大海作证》的“春风”出版社反而登了一则启示，声明小说内容完全真实，林豆豆就是凶手。

    和豆豆相遇，她送给我一本1988年3月的《黄金时代》，这本以美女和广告为封面的杂志，是共青团广东省委主办的刊物，她翻开第42页“人物追踪”栏，题目是《九一三后的林豆豆》，作者是署名《解放军生活》记者的周耐松。

    “我到河南之后，成了大批中外记者猎获的对象，但是这批记者都被挡住了，我从没有接待过一个，这个人我也不认识，他文章中称我来京看病，接待他的是我丈夫张清林，我还没有和我丈夫见面，我不明白怎么搞出这样一篇东西。”

    她指着文中的段落：“你看，说九一三事件后，我几乎每天痛哭，嘴里常喊着：林彪你可把我害苦了！还说我病危住进空军总院，王光美同志来看我，哭着说：这孩子的命太苦了！哪里有这样的事！这都是无中生有！要知道当时王光美，还在秦城监狱呀！”

“双审”时驳倒了吴法宪

    据专案人员透露，林豆豆在1980年“双审”之前曾写信给最高决策人和最高人民院长江华，表示要充当林彪和黄吴李邱的辩护人，自然不被接受。但是她驳斥吴法宪交代林彪亲自将她和林立果安排进空军不是事实却引起重视。

豆豆说：“我和林立果去空军都和父亲没有直接关系，提拔林立果当作战部副部长，叶群在家里人和工作人员中制定一条严格规定：谁也不许向首长（指林彪）透露。一年多后，还是我说出去的，惹得叶群大发火。那天父亲问我：老虎最近做什么？我说，当作战部副部长哪！父亲很吃惊：他懂得打仗吗？又问：在哪里当作战部副部长？我说：在空军。父亲更吃惊了：空军还有作战部？”

    听到这样的回答任何人都会哑然失笑，国防部长竟然不知道空军有作战部？

    豆豆也笑了：“他就是这样的国防部长。”

    据说专案人员根据豆豆提出的事实找吴法宪核实，吴法宪承认他撒了谎，提供了伪供。

    专案人员：“为什么你在这些供词下还标着加重号？”

    吴法宪交代，凡是他打着加重号，画着圈的内容，全是假的，他的目的是防备自己遗忘，留待以后澄清（舒云点评：所以吴法宪出狱给自己起了个化名“吴澄清”）。

    像一个有苦有难的普通老百姓一样，林豆豆也想过要为自己落实政策。

    1981年11月，豆豆曾自己偷偷买了火车票和张清林一起到北京上访。她找到总政，韦国清不见。又找到军委接待站，也不接待。那天，已经晚上10点钟，天降大雪，他们站在冰天雪地里还没有吃饭，后来还是等到接待站上报军委之后，安排他们在附近的厂桥旅馆自己花钱住了一夜，第二天就让走了。

最后，唯一接待他们的单位是中组部。1979年元旦，当时的河南省领导段君毅、胡立教，曾请豆豆夫妇吃过一顿饭，转告说邓大姐、胡耀邦都很关心他们，有事可以写信。豆豆就给中组部部长胡耀邦写了一封信：“要求到北京谈个人历史遗留问题”，由河南省委转交。后来得到胡耀邦的批示：“可以”。但中组部干审局说什么时候来要等通知。虽然一等三年，但是凭已存档的胡耀邦的指示，还是被接待了。

    今年年初，豆豆在北京又给赵紫阳总书记写了一封信，诉说自己困苦难言的详情。5月13日，赵紫阳作了批示，大意如下：“请某某（按：部级负责人）找她谈一次，了解情况，负责解决。”

    两天之后，5月15日，中组部找林豆豆谈话，但出面的不是赵指定的那位负责人，而是一位副部长和调配局副局长，主谈人又是这位副局长。谈话内容相当广泛，包罗了林豆豆17年的全部问题。副局长最后的答复是这样的：“中组部力量有限，解决不了实际问题。户口进京有困难，回部队是不可能的。你是否多想几条路，多提供几个城市作考虑。毛家湾的遗产提一个清单，考虑解决。”

    林豆豆还提到广州《黄金时代》发表的《九一三之后的林豆豆》内容失实，她准备给该杂志写信要求公开澄清。这位副局长断然回答：“你们接待记者是错误的，不能接待，给杂志写信就是错误。”

    至于毛家湾的遗产，林豆豆已有考虑。据悉，黄吴李邱的抄家财物已退还，如能照章行事，她打算将存款全部捐献给四野军史写作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