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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中国社会科学院人口与劳动经济研究所  陈光普 高文书    点击数：224    更新时间：2011-7-14    文章签发：duhui ］
近些年来，全球贸易自由化趋势明显，传统的关税和非关税贸易壁垒明显减少。但是，目前在国际贸易中，一种新型的贸易壁垒“碳关税”悄然兴起，并逐渐成为一些发达国家实行贸易保护的新工具。所谓碳关税,是指主权国家或地区对进口的高耗能产品(包括铝、钢铁、水泥、化肥和一些化工产品等)征收的二氧化碳排放特别关税。在很大程度上，碳关税是一种“绿色保护主义”，其本质是将气候变化问题与贸易问题捆绑在一起，以环境保护为名行贸易保护之实。碳关税将会成为21世纪世界经济和国际贸易的一大挑战。
一、碳关税的形成及其本质
相关资料显示，碳关税这一概念最早由法国前总统希拉克提出，用意是希望欧盟国家应针对未遵守《京都议定书》的国家课征商品进口税；否则，在欧盟碳排放交易机制运行后，欧盟国家所生产的商品将遭受不公平的竞争，特别是境内的钢铁业及高耗能产业。这是因为，欧盟签署《京都议定书》并采取了国家间的污染排放交易机制(即将排放指标在富余和不足的国家之间进行市场调剂)，从而使相关产品的成本提高，导致这些产品在国际竞争中处于不利地位。为抵消这种不利后果，所以欧盟提出征收所谓的碳关税。
2009年3月，美国能源部长在众议院会议上提出，为了避免美国制造业所处的不公平竞争状态，美国计划征收针对进口商品的碳关税。同年6月上旬，部分美国代表在波恩的联合国气候变化会议提出，对没有实施温室气体强制减排的国家实施附加贸易关税，即征收碳关税。6月22日，《美国清洁能源安全法案》以219对212的微弱优势在众议院通过。该法案规定，美国有权对包括中国在内的不实施碳减排限额的国家出口到美国的产品征收碳关税。该法案从2020年起开始实施。
虽然碳关税在一定程度上能促进国际贸易中绿色贸易的发展和世界经济结构的优化，有利于新能源和绿色经济的发展；但是，它更大程度上是发达国家向发展中国家实施的一种新型贸易壁垒。碳关税的征收，会严重损害广大发展中国家的利益，制约发展中国家经济的可持续发展。一份由世界银行和美国彼德森研究所专家撰写的研究报告显示，一旦实行碳关税，所有中低收入国家出口额将削减8%。征收碳关税，不仅不利于发展中国家经济和世界经济的发展，更有可能引发新一轮国际贸易战，阻碍国际贸易的正常发展。
目前，有关碳关税的问题已经成为国际贸易领域的热点问题。中国商务部有关负责人明确表示，这种做法违反世贸组织的基本规则，是以环境保护为名行贸易保护之实。印度等许多发展中国家均对征收碳关税的提议表示强烈反对。
从本质上看，碳关税是将气候变化问题与贸易问题捆绑在一起，是发达国家为采取贸易保护主义措施而寻找的一个借口。披着环境保护和公平贸易华丽外衣的“碳关税”，实质上是国际贸易保护主义的再度延伸。首先，碳关税违反了WTO的“最惠国待遇”原则，即缔约一方现在和将来给予任何第三方的一切特权、优惠和豁免，也同样给予其他成员。由于各国环境政策和环保措施差异较大，对各国产品征收碳关税的额度也必然有很大差异，这必然会违反“最惠国待遇原则”。其次，碳关税对相关产品的进出口增设贸易壁垒，与WTO的自由贸易原则相违背，不利于多边自由贸易体系的健全和发展。再次，碳关税违反了《京都议定书》中的“共同而有区别的责任”原则，发展中国家在经济发展上处于劣势，对全球气候变暖的责任较小，承担减排义务有失公平。碳关税无视“区别”，将发展中国家列入征税对象，违背了该原则。更何况，美国自身拒绝签署《京都议定书》,不愿意承担减少排放额度的义务，现在却制定法案向“包括中国在内的不实施碳减排限额国家”征收碳关税。碳关税给发展中国家施加不切实际的压力，不利于各国在全球气候谈判中达成共识，更谈不上解决气候问题，其“以环境保护之名，行贸易保护之实”的本质暴露无疑。
二、碳关税对中国经济的可能影响
（一）碳关税对进出口贸易的影响
碳关税对中国经济的影响，直接表现在碳关税对中国出口造成严重损害。它增加中国出口产品特别是高能耗产品的成本，减少中国出口产品在国外的市场份额，削弱中国国内产品的成本优势和国际竞争力，导致出口规模显著下降。
中国是当今世界最重要的制造业出口大国之一，按照目前的经济发展格局，如果欧美国家实施碳关税政策，可能对中国制造业的国际竞争力和国内经济以及进出口产生严重的影响，因为中国的制造业发展具有显著的高能耗、高排放、高投资、高出口特征。2009年世界银行发布的研究报告指出，如果碳关税全面实施，“中国制造”可能将面对平均26%的关税，出口量因此可能下滑21%。
中国的制造业增长具有高能耗、高二氧化碳排放的特点。而中国的碳排放主要是由出口造成的。研究表明，中国2004年大约23%的碳排放是由净出口所导致的。由于碳关税提议可能是针对占出口比重较高的制造业，而不是像反倾销税那样针对个别的特定产品，因此其影响可能要比特保或反倾销更为严重。
在当前国际贸易中，美国是中国最大的出口市场。中国对美国出口的商品不仅量大，而且集中于高能耗、高碳密集型产品，以2008年为例，中国对美国出口额达2523亿美元，约占全年总出口额的17.7%，其中中国对美国出口的前十大商品集中于通讯和影视设备、纺织品和金属制品等，这些产品大多是高耗能、高二氧化碳强度而低附加值的产品，这十类产品占到中国对美国出口的80%。此外，美国对中国征收碳关税还会引发欧盟等发达国家的效仿。欧盟一直是防止气候变化的“急先锋”，其领导人也曾表态提议做出类似碳关税的贸易安排。由此可以看出，一旦美国对中国出口的高碳产品征收碳关税必将对中国的出口和国内经济带来巨大影响。
有研究分析了美国碳关税对中国对外贸易和宏观经济可能带来的影响，得出了以下结论:征收30美元/吨的碳关税率，将导致中国进口总额下降0.517%，对美国进口下降1.57%；出口总额下降0.715%，对美国出口下降将近1.7%；导致中国GDP下降0.021%。如果碳关税率提高至60美元/吨碳，对中国进出口总额的负而影响会相应增加，进口总额下降0.869%，对美国进口下降2.59%；出口总额下降1.244%，对美国出口下降2.6%以上；GDP下降0.037%。该研究还强调,虽然美国碳关税税率的高低与中国对外贸易及GDP的下降幅度呈现出直接的正相关影响,即随着美国“碳关税”税率的上升对中国的影响逐渐加大,但是这种影响并不成正比,开始的30美元碳关税的影响要比后增的30美元碳关税(即60美元税率)的影响更大,因此美国征收碳关税对中国经济的初期负面影响不容小觑。
（二）碳关税对相关产业的影响
有研究机构构建了包含41个部门的动态CGE模型，测算碳关税对中国工业生产的可能影响。测算结果表明，每吨碳30美元和60美元的关税率可能使中国工业部门的总产量下降0.62%和1.22%，使工业品出口量下降3.53%和6.95%。该项研究结果表明，受碳关税冲击产量下降最大的7个行业依次分别为:仪器仪表办公机械制造、纺织业、服装皮革羽绒制品、电气机械器材制造、通信电子设备制造、化学工业和金属制品制造业。此外，由于碳关税是针对中国出口的工业品征收的关税,因此其对工业品出口的负面冲击显著高于对工业品产量的影响。该研究结果表明，在30美元和60美元碳关税率的两种情况下,出口量受碳关税冲击降幅最大(超过工业部门平均降幅)的7个行业依次分别为:石油加工业、非金属矿物制品制造、金属冶炼加工、化学工业、金属制品制造业、电气机械器材制造业以及仪器仪表办公机械制造业。值得注意的是,通常被认为不属于碳密集型行业并且受冲击相对较小的电气机械器材制造业和仪器仪表办公机械制造业,在30美元碳关税率的情况下出口降幅分别为3.97%和3.85%；在60美元碳关税率的情况下出口降幅则分别达到7.79%和7.66%。整个机械设备制造业在30美元和60美元碳关税率两种情况下的出口降幅分别为3.15%和6.24%,这个幅度介于纺织业和服装业之间,略低于工业部门3.53%和6.95%的平均降幅。
另有研究测算了征收碳关税对中国能源密集型产业的可能影响:在相关能源密集型产业中，玻璃制造业和化肥业所受影响最大，其中，30美元/吨的碳关税率将使玻璃制造业下降3.65%，化肥业下降3.29%，其他高含碳产业的产出平均下降幅度将近3%；而60美元/吨碳的关税将使玻璃制造业下降6.35%，化肥业下降5.89%，其他高含碳产业的产出平均下降幅度为6%。
（三）碳关税对相关产业就业的影响
由于中国的高含碳产业受碳关税的冲击较大,从短期看必然导致该类行业劳动者的就业困境加剧。碳关税的征收使得中国的高含碳产业要么被淘汰，要么选择产业升级，企业被淘汰会直接造成大量的劳动者失业，若产业升级，科技含量的提升也使得企业对劳动力的需求减少，也会间接造成部分劳动者失业，两方面都会对中国国内劳动力就业造成冲击。
在假设各行业之间劳动力要素不能流动，从而形成各行业有差别的失业率水平的情况下，“碳关税”将使能源密集型行业的失业率普遍上升1-2个百分点，而其他行业失业率略有提高。一般均衡模型的测算结果表明，每吨碳30美元或60美元的关税率，将使工业部门的就业岗位数减少1.22%和2.39%，并且以上冲击可能在5-7年甚至更长的时期内产生持续影响。仪器仪表办公机械制造业、通信电子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器材制造业、纺织业、服装业、化学工业、金属制品制造业等几个行业的就业岗位遭受较大冲击,其中仪器仪表办公机械制造业、通信电子设备制造业、电气机械器材制造业、纺织业在60美元每吨碳关税率下第1年的就业岗位降幅分别达12.14%、6.14%、5.41%和5.48%。模拟结果表明,整个工业部门的就业岗位数在30美元和60美元碳关税率的两种情况下,与没有碳关税的情况相比较,第1年就业岗位分别下降1.22%和2.39%,第2年分别下降1.23%和2.41%。模型测算结果表明,碳关税对就业岗位的负面冲击并不像对产量和出口的冲击那样呈现逐渐弱化的趋势,以模型基准年份2002年制造业8300万人的就业规模估算,30美元碳关税率将造成大约100万工人失业,60美元碳关税率导致的失业工人数则将达到200万左右。而且，这个评估结果只是一个保守的估计，碳关税对工业部门就业的实际冲击可能会更大。
（四）碳关税的积极效应
当然，我们也应该看到碳关税的积极作用。“碳关税”的征收将在一定程度上有利于中国加快转变经济发展方式，调整产业结构，减少能耗，发展绿色生产和绿色经济，由传统GDP向绿色GDP转变，促使国内低碳技术的发展。同时，由于外在压力的加大，也会使中国的高含碳企业和碳密集型企业加快技术创新，调整产业结构，为自己在低碳领域的发展创造机遇。从低碳经济、可持续发展的角度来看，碳关税的征收是对中国经济发展的一种外部驱动和鞭策。
奥巴马游说国会通过《清洁能源安全法案》所强调的原因是“美国需要调整自身，进入一个新的发展方向，这个新的发展方向就是低碳经济的发展，是新能源、智力电网和生物技术，这些产业成为美国新的产业选择和战略选择”。尽管这只是奥巴马的表面说辞，但这种原因也可以成为中国在今后一个时期内经济发展的方向。从长远来看，以新能源为主导的低碳经济必然会成为全球经济发展的趋势，顺应这一发展趋势，对中国作为一个重要的新兴市场来说具有重大的意义。
三、中国应对碳关税的策略选择
中国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总体经济发展水平不高，出口商品结构落后，产品档次较低。中国在国际贸易中面临碳关税问题的根本原因是中国的产业结构和贸易结构不合理。中国在国际贸易中应对碳关税，要从以下方面着手。
（一）国际层面的对策
要有效参与国际贸易规则的制定，提高中国的话语权。要通过国际谈判、协商和协调，为发展中国家争取更为有利的发展时机与发展空间，并通过加强与国际社会在碳关税问题上的沟通、协商和谈判，使中国在国际谈判中处于更为有利的地位，成为国际经济规则的主动参与者、制定者，制定利于多赢的新规则，突破壁垒和限制，为企业生存和经济发展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加强对国际贸易规则的研究，联合其他发展中国家适时提出有利于自己的新主张，通过国际协调机制维护国家的正当权益；建立国际社会在碳关税问题上的对话、激励与合作机制。
（二）国内层面的对策
第一，要切实提高中国的生产技术水平，提高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实现中国产业结构和贸易结构升级，降低消耗，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应坚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运用高新技术改造传统出口产业，提高出口产品的技术含量，坚持“科学兴贸”战略，加快发展新能源和新材料产业，加快经济结构调整和产业调整、转型、升级步伐，加快节能减排进程，引导企业强化绿色生产意识和不断提高节能减排技术水平，与国际社会积极协作，特别是加强在发展清洁能源和提高能效方面的全面合作，积极履行国际减排义务，共同实现全球减排目标。中国应对碳关税问题的最根本手段是可持续地扩大内需，减少出口依赖度，特别是高耗能产品的出口依赖度。
第二，大力发展新型能源产业。目前，中国政府对新型能源产业的补贴主要局限于太阳能、风电、新能源汽车三大领域，政策主要包括税收优惠、信贷优惠、价格优惠和研发优惠等。今后，应扩大补贴新型能源的领域，推出更完善的、不违反《补贴与反补贴协定》的补贴政策，积极应对诸如美国针对中国新能源补贴政策提出的301调查和302调查，争取占据新能源产业的国际竞争的制高点，为中国今后在这个领域的发展创造条件。
第三，发展绿色生产、清洁生产和低碳经济。要加快节能减排进程，引导企业强化绿色生产和清洁生产意识，不断提高节能减排技术水平。要大力发展低碳经济。低碳经济最终要通过实体经济的技术革新和优化转型来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降低温室气体排放水平。中国发展低碳经济，一方面要积极承担环境保护责任，完成节能降耗指标的要求，大力发展清洁能源技术，减少对化石燃料的依赖；另一方面要调整经济结构，提高能源利用效益，发展新兴工业，实现经济发展与资源环境保护双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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