央视4套文明之旅张其成:美中合作八年完成的舞蹈文化结晶《换日线》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1:42:56
广东现代舞团现代舞编导刘琦
美国现代舞编导 玛格烈·珍科思 几乎全程参与《换日线》排练、创作的广东现代舞团现代舞编导刘琦在2011年1月《换日线》演出后,一再告诉我,“太不容易了,这太不容易了。”因为,熟知《换日线》的人都知道,这些年,《换日线》经历了怎样一段历程。

  2004年,美国玛格烈·珍科思舞团的舞蹈家玛格烈·珍科思来到中国,她接受广东现代舞团总经理曹诚渊的邀请,分别在北京、广州和香港三地执教并考察了一段时间,然后决定跟广东现代舞团合作一部由中美两个舞团共同演出的节目。

  于是一个漫长而庞大的编舞计划展开了,玛格烈·珍科思先筹集了一笔款项支持这个合作计划的制作费用,并得到美国的五个演出商的支持,准备把节目在中国完成首演后,再带到美国进行巡回演出。

  2007年12月,《换日线》第一部由美国玛格烈·珍科思舞团完成创作,并于美国三藩市演出,2008年4月,广东现代舞团的编舞家刘琦创作《换日线》第二部,由广东现代舞团在广州演出。《换日线》由两个舞团共同完成,先是2008年10月,玛格烈·珍科思舞团来到广州,在广州住了一个月,然后又过了一年,广东现代舞团在2009年10月前往美国三藩市,与美国珍科思舞团正式首演足本的《换日线》,并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联袂巡回演出于美国八个城市。从美国到中国,再回到美国演出足本,最后,编导玛格烈·珍科思认为,《换日线》三部曲只有回到中国演出,才算画上了完整的句号。于是,2011年1月,《换日线》的两国演员又再次相聚在广州,来完成这次演出。

  从美国到中国,从中国到美国,每次演出的背后,都有着玛格烈·珍科思的不懈努力,刘琦告诉我,几乎是每次筹到一笔钱,然后玛格烈·珍科思就又把这个舞蹈向前推动了一步,为了完成这个项目,她完全没有放弃过,她的坚持给刘琦很大的刺激:“对我来说,这不可思议,一件事情她可以做这么多年,一点点的做到了。”

  而为了一场现代舞表演,玛格烈·珍科思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生活中有各种各样简单的、有效的办法去做一场现代舞,而玛格烈·珍科思却选择了一种最复杂的方式来合作,她甚至找到了资金,去支持广东现代舞团的舞者在美国生活一个月,和美国舞者过一样的生活,在彼此的生活中去认识对方,了解彼此。

  为此,曹诚渊说,这是“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和美国舞蹈家的文化合作项目!”对于刘琦来说,这是她经历过最深度的一次合作,这样的合作不仅仅是排练了一场现代舞,而是将彼此的生命,彼此的生活联系在一起。因为有了这样的历程,舞蹈反而不重要了,比舞蹈更重要的是人和人的联系,生活在地球两端的两拨人之间的联系。采访的最后,刘琦告诉我一件事情,玛格烈·珍科思和她的舞团离开广州的时候,她很抱歉地对玛格烈·珍科思说,很遗憾这次演出观众不多。玛格烈·珍科思说,没关系,重要的是我们来了。

  刘琦:这场演出超越舞蹈本身

  信息时报:《换日线》的创作过程是怎样的?

  刘琦:整个创作过程就像我们在彼此对话,就是同一个事情,两个人往一起说,而不是各说各的。

  信息时报:这样的中西方舞团合作,吸引你的是什么?

  刘琦:吸引我的是两边的舞者和创作者一起工作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你能发现各自身上有一些不同的地方,比如对事情的看法、自身的状态,或者舞者的个性,因为有对比,所以那些不同就显现出来,更明显了。

  信息时报:这次合作你发现哪些不同呢?

  刘琦:其中最不一样的是舞者的状态。因为广东现代舞团是一个全年签约的职业舞团,舞者是年复一年从事职业并专业舞蹈表演工作。但美国舞团的工作方式不同,他们更多是项目性的,就是有这个项目他们就来做,与此同时,他们还有自己的工作,有的人有自己的小舞团,有的人在舞蹈中心做老师。因此,跳舞对美国舞者来说,不是完全是工作,而是一种很享受的事情。我们的舞者有时候跳累了,就感到这是一份工作,我没有心境跳的时候还要坚持。但美国舞者不用,他们没有心境跳就可以不跳了,但来跳的时候一定是最想跳的时候。因此,你能够看到他们的基本功、体型也许没我们的好,但他们都很享受在台上的感觉,而我们的舞者很难有这样的状态。两个团的演员在一起的时候,能够比较明显地看到差距。

  信息时报:曹诚渊说这次演出是真正意义上的文化合作,你怎么看?

  刘琦:我在现代舞团待了这么多年,这次合作是我觉得最深度的一次合作。从概念开始,玛格烈是一个美国人,但她选择的开端是北岛的诗歌,因为她想和中国团合作,所以从中国入手。

  信息时报:舞蹈创作中是不是也有深入的联系?

  刘琦:玛格烈的创作中有一个显著的特点:出了一个概念之后,全体舞者都有发言权。比如舞蹈要讲述说一个人和一堵墙的关系,在如何表现这个概念时,很多舞者会拿出自己的概念。这时候,舞者就变成了编导,所有演员都要配合他这样去做。这种深度就是,每个舞者都参与了编舞,和这个大概念中无数个小概念发生了联系,进行了细致的处理。当然,玛格烈会来拍板说,告诉你,我要这个或者我要那个,但所有东西都是大家做出来的。

  信息时报:也就是说每个人都可以是编导?

  刘琦:是的。比如说,你现在是这一分钟的导演,我们大家都听你的,我们帮你实验这个东西,下一分钟是另一个人的。这次演出很多深度的合作是在第三部,你能看到美国舞者和中国舞者一起的双人舞、三人舞,这种合作有时候是指派的,有时候是舞者自己去找,而且这些舞都是舞者自己做,自己编一个双人舞,三人舞。所以,当中国舞者和美国舞者一起编的时候,有时候翻译不够,我也要去帮忙。

  信息时报:交流会有障碍吗?

  刘琦:编动作的时候你总要交流,他们会用很简单的语言,用身体去交流,我觉得这样的交流很深入,每个舞者都把自己的主观意志带进来。这个舞蹈都允许每个舞者都把自己的东西带进来。这种沟通方式,有时候也会改变舞者的工作方式。所以说这种深度合作,就从这里来,不是单方面的。我们团经常会有很多外来的编舞,导演,一起合作,但真的和外面的演员一起工作,这是第一次。

  信息时报:她的这种创作方式和很多编导很不同吧。

  刘琦:我想是制度的不同。因为美国很注重个人的话语权,她在这里做这件事,就尊重每个人的话语权,聆听每个舞者想做什么。不过,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也有困难,我们的舞者一般都是等着导演去想,这个概念你想怎么做,你想了我帮你实现。但玛格烈是这样,我有这个概念,哪位演员怎么去表达,你想怎么做,我就给你做。那时候我们的演员还没有准备好,还不适应,没有办法做到导演给一个东西,马上就有自己的想法,效率比较低,而且你想每句话都要通过翻译变成四句话,时间就在翻倍,她也比较着急。如果时间允许的话,她会等我们的演员发言,但时间不够,美国舞者又能很快的直接和她沟通,所以过一段时间之后就发现我们的演员没有话语权了,说不出话了,因为事情是在向前进的,你刚开始没有进入,后面就很难发表意见了。

  所以,后来我们舞者有点不开心,觉得导演总是和美国舞者商量,有这样的小委屈。我也没有说什么,但我作为旁观者,我很清楚的看到事情是怎样的。

  信息时报:你对现在的作品满意吗?

  刘琦:目前这种状态也是沟通的最好状态了。我们在美国也排练一个多月。毕竟有语言的障碍,我们只能通过身体交流,慢慢靠近。所以我觉得到现在这种状态已经很有意思,现在他们八个人,我们这八个人,彼此都很了解。

  信息时报:这次参与活动,你最大的感触是什么?

  刘琦:我的感触就是觉得玛格烈真的是锲而不舍,一步一步把这件事做下来了,我来说这真的很不可思议,那种坚韧、坚持给了我一个很大的刺激,一件事情她可以做这么多年,一点点的做到了,最后她认为一定要在中国演出,然后努力着努力着,居然又来了。

  信息时报:她说之所以拖这么长也是要筹集资金。

  刘琦:这件事情她一直没有放下。她为什么要找钱,是因为她有困难,她就为了把这件事情做成,就一直在克服困难。其实他们用这种方式和我们合作,他们来这里,后来我们去美国,然后在这边又继续,费用都很大。所以,这个价值已经超过了节目本身。我不知道演员怎么样,对我来说,让我了解在国外从事舞蹈艺术的人的生存状态。他们有的人真的是三份工,但还是要跳舞。

  信息时报:所以演出本身并不是最重要的。

  刘琦:这个意义不在于演出本身,这些舞者千里迢迢地过来,重新来跳这个舞,为什么?只是为了那三百个人来看一下吗?不是,我觉得不是这样的,我觉得这不是一场现代舞的演出,这是居住在地球两边的两拨人共同在经历的一件事,有了机会,于是他们在一起跳了一只舞,至于谁来看,看得怎么样,无所谓。我觉得这个意义在这里,比舞蹈本身大,舞蹈只是一个媒介,让我们这群人通过舞蹈联系起来,互相感觉到对方,理解彼此,哪怕很少的一部分,

  如果是表演的话,没有必要,太费劲了,太费劲了。弄这么多年,过来过去,所以有的人完全不明白这在做什么,你要做一只现代舞有必要弄成这样吗?没必要啊,这么折腾。单纯从舞蹈来说,我也觉得没必要,但这个项目,我觉得超越舞蹈本身,舞蹈只是媒介,属于我们生命中很不一样的一段历程。

  对他们来说也是这样的。他们之前对中国完全不了解,但真的来了,生活了一段,才知道,噢,原来中国是这样。我们去美国也是这样,在美国生活了一段时间,才知道原来在美国生活是这样。这不是为了把一个动作编出来,动这么大的干戈,所以这个意义不在于舞蹈本身。

  玛格烈·珍科思:现代舞是我诠释世界的方式

  珍科思舞蹈团简介

  珍科思舞蹈团成立于1973年。玛格烈·珍科思在六十年代活跃于美国纽约的现代舞圈子,在现 代舞大师默斯·肯宁汉的舞团中当演员,深受大师影响,并和音乐家约翰·凯奇、画家罗伯特·劳森伯格、艺术家安迪·沃霍尔有很多联系,他们对珍科思其后的艺术路线发展影响很大。

  信息时报:你为什么决定做《换日线》?

  玛格烈·珍科思:2004年,我受广东现代舞团总经理曹诚渊的邀请,到广州、北京、香港三个团分别执教了一段时间,同时看看哪个团最有可能合作。我到广州之后,就很清楚地看到广州这个团的演员都非常有兴趣做实验性的合作。所以,在接下来的三年里,我一直在美国很努力地筹集资金,看看能不能和广东现代舞团一起合作。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我的想法很清楚,要做一个三部曲。第一部分由美国进行完成,第二部分是广东团完成,第三部分由两个团共同完成,这三个部分应该是彼此关联的。既然是两个团的合作,所以我希望两个团共同能对舞蹈的理念给出回应,所以需要有一部,是两个团共同合作。

  信息时报:为什么起名为《换日线》

  玛格烈·珍科思:在我们做跨文化的题目,要注意认识到一个问题,我们是在不同的太阳下生活,但其实是在一个太阳下生活,也就是说,我们是在同一个太阳下过不同的生活。

  信息时报:为什么这次做跨文化项目选择中国?

  玛格烈·珍科思:在很长的时间里,大概12年,我一直很积极地和来自不同文化背景下的舞团合作,先是在日本,后来在印度,接下来,我觉得我一定要和中国有一些对话,中国和美国有一定的历史渊源,中国也是人口众多,有着悠久历史的国家,所以中国是我必然的选择。对我很重要的一点是,我要亲自来到这个国家,和中国人在一起,从而受到一些知识和认识,而不是简单地从书本或媒体上获得信息。

  信息时报:对中国,你最有兴趣的是什么?

  玛格烈·珍科思:我很喜欢北岛的诗歌,所以我希望通过探寻北岛的诗歌来探讨两个国家共同会面临的问题,一些挣扎、纠结的问题,通过这种探索,我们彼此可以更好地互相了解。

  信息时报:在此之前,你没有想过这个项目会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吧。

  玛格烈·珍科思:维持这么长的时间,很大的原因是资金压力很大,所以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来凑集资金。另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希望在这个舞蹈中体现每一个在里面的人,为了做到这一点,舞者们就要花很长的时间在一起。特别是第三部,两个团一起创编的时候,整个创编的过程完全是两个团的演员共同设计,他们共同对我给出的一些从北岛诗歌里摘取的意向做出回应,从点点滴滴的意象中发展动作。这个过程完全是两个团的演员自己来做,由于很多沟通需要翻译,两个团需要花时间来共同探讨,所以创编的过程比较长。

  信息时报:美国舞者和中国舞者之间共同设计,沟通会存在问题吗?

  玛格烈·珍科思:其实最奇妙的事情是,很多舞蹈演员的沟通很多都是身体上,肢体上的沟通,他们自己有自己的方式,但很重要的是,我们必须要找到合适的语言去解释动作后面的意义,这一点就比较花时间。

  信息时报:刚才你说你需要演员们在一起,这个在一起是什么意思?

  玛格烈·珍科思:这个在一起,最主要的是在排练厅里,当然,在排练厅之外,我们还经常在一起吃饭,唱歌,聊天,有很多很多交流,认识彼此。

  信息时报:如果由舞者自己设计,你编导的部分是什么呢?

  玛格烈·珍科思:这个舞蹈更多的是演员自己创造。作为我,我更像一个提供一个环境的人,提供一些初始的意象,让你在这个环境里感觉很自由,感觉自己可以自由的探索,因此,这个舞蹈是由我提供了一个特定环境,由演员自己创造的。

  信息时报:创造一个环境,你认为这是编舞的一种很好的方式?

  玛格烈·珍科思:我不认为这是更好的方式,但对我来说,这是唯一的方式。对于很多编导来说,他们常用的方式是通过音乐给他们灵感,当他们走到排练厅时,他已经有一连串的动作教给演员,用他的动作排练,这是在芭蕾舞或现代舞中是很常用也是很成功的方式,但我对这种方式不感兴趣。

  信息时报:那么你在其中是怎样工作?

  玛格烈·珍科思:我想我的工作其实是做选择。当一个舞者给我看四到五个动作时,可能每个动作都很漂亮,因为他们都是很出色的舞者,但我必须要选择那个动作对这个作品来说更重要,而不仅仅因为漂亮选用了它。

  信息时报:这次回到中国,你希望呈现怎样的《换日线》

  玛格烈·珍科思:这次来再回到中国,我是花了很大的力气,因为对我来说,这部作品最后能回到中国上演,对于三部曲的呈现非常重要。第一部反映了我作为编舞家,从动作来诠释,第二部是刘琦创编的,她用她的方式来探讨了很多关于对称,协调,平衡的概念,第三部会看到两个文化,两种不同的团队在一起工作的时候,对以上所有的反应。

  信息时报:你为什么一定要坚持做这个作品?

  玛格烈·珍科思:我做这个作品的很大原因是,希望通过和舞者合作,来了解这个国家的人,但我绝对不敢说我已经了解中国了,因为中国和美国一样,拥有着非常复杂的文化和历史。我觉得对于中国舞蹈演员,通过舞蹈表达他们自身的感受,对他们来说是很新鲜的,他们还是在刚刚接触这些东西,试图通过舞蹈表达自身感受。

  信息时报:这种合作最大挑战是什么?

  玛格烈·珍科思:我想很大的挑战是交流。如果没有语言上直接的交流,有很大程度的意义很难被理解,所以我在和中国演员的交流上,是和美国演员还是有差距。语言上的屏障让我们的交流有了很多复杂的瞬间,就像隔靴搔痒,我无法真正去理解最里面细小的情感和感受。

  信息时报:未来还有和中国合作的计划吗?

  玛格烈·珍科思:到今天为止还没有,但我不知道,将来总是未知的。不过我不希望这次上演的《换日线》是最后一场演出。

  信息时报:我很好奇现代舞对你来说是一种怎样的事物?

  玛格烈·珍科思:对我来说,现代舞是我看的一种方式,也是我表达、诠释世界的方式,也是我向观众展现,毫无保留,没有被任何人、任何势力所限制的情况下,我向观众所表达的我自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