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仨真的死了:一缕苍凉张玉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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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苍凉张玉娘
  
        月光微,帘影晓。庭院深沉,宝鼎余香枭。浓睡不堪闻语鸟。情逐梨云,梦入青春杳。海棠阴,杨柳杪。疏雨寒烟,似我愁多少?谁唱竹枝声缭绕。欲语临风,自诉东风早。
  这样美妙词句的作者,便是宋4大女词人之一的张玉娘。张玉娘(1250年--1276年),字若琼,号一贞居士,浙江松阳县人氏。玉娘自幼聪慧饱学,博雅风华,诗词题材和风格广泛,既有风花雪月,也有金戈铁马,尤擅长古风。她的作品存世不多,诗117首,词16阕,量虽少,却将诗词的神韵写到了极致。
  玉娘生于宋淳祐十年(公元1250年),卒于南宋景炎元年(公元1276年),仅活到27岁。她出生在仕宦家庭,曾祖父是淳熙八年进士,祖父做过登士郎。父亲曾任过提举官。她自幼饱学,敏慧绝伦,诗词尤得风人体。时以班大家(班昭)比之。然她才丰而运蹇,未尽其才,将婚而逝,事追“梁祝”,一生充满了痛苦与坎坷。
  玉娘十五岁时和与她同庚的书生沈佺订婚。沈佺是宋徽宗时状元沈晦的七世孙。沈、张两家有中表之亲,自小青梅竹马。订婚后,两个情投意合,互赠诗物。后因沈家日趋贫落,沈佺又无意功名,玉娘的父亲有了悔婚之意,称“欲为佳婿,必待乘龙”。不得已,沈佺离乡别土赴京应试,高中榜眼,但命运不济,不幸得了伤寒,病入膏肓而死,死时年仅22岁。从此,玉娘陷入巨大的哀伤和无尽的思念之中。在守情五年后,玉娘亦“得疾而卒”,随沈郎而去了。玉娘的父母终于为女儿矢志忠贞的行为所感动,征得沈家同意,将玉娘与沈佺合葬于西郊枫林之地。月余,与她朝夕相处的侍女霜娥因悲痛“忧死”,另一名侍女紫娥也不愿独活,“自颈而殒”,玉娘生前畜养的鹦鹉也“悲鸣而降”。张家便把这“闺房三清”(即霜娥、紫娥和鹦鹉)陪葬在沈佺、玉娘的墓左右,这便是松阳有名的“鹦鹉冢”。如今,冢前尚存留一口“兰雪泉”井,一块残碑,昭示着南宋末年那段凄风苦雨的往事。
  她是一代才女,心性伤感,骨子里透着冷峭,性格里闪着林黛玉的影子。自古多情伤离别,更那堪,生离死别时。相思,相思,拦不住的相思,一个柔弱的女子,一寸寸地香消玉损,终于青灯熬尽,撒手人寰。张玉娘死于情,亦死于文。文人向来多情,她落到了自己编织的文字罗网中,不能自拔。她不停地写出一些伤感的辞藻,聊以自慰,借以遣怀,殊不料越陷越深,整日神情恍惚,悲悲切切。文,是横在她心口的一把尖刀,不停地削弱她的生存意志,直至被自己活活折磨而死。实在叫人惋惜。若此遭遇摊在寻常人的身上,也许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口也就慢慢愈合了,可叫玉娘摊上了,就注定了她的劫数。
  张玉娘不仅生前不幸,为殉情而死,而且死后也是不幸的。她虽“情独钟于一人,而义足风于千载。”却鲜为人知;所著的《兰雪集》两卷,也长期默默无闻。“历三百年后显于世。”直到明代成化、弘治年间,邑人王昭为之作传表彰,她的事迹才始显于世。清代顺治间,著名剧作家孟称舜任松阳教谕时,为其事迹所感动,为其诗词所折服。于是发动乡绅为张玉娘修墓扩祠,刊印《兰雪集》,并为她创作了著名的35折传奇剧本《张玉娘闺房三清鹦鹉墓贞文记》。从此,玉娘的事迹和作品才得以流传。但因印数不多,流传不广,知者甚少。一颗璀璨的明珠差点被埋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
  张玉娘留给后人的不仅仅是一出悲情故事,她的人生价值更多还在于文学上取得的成就。少年的玉娘度过了一段颇为快乐的幸福时光,她早期的诗词大都委婉,一份心情便是一首诗,精致,高雅,自持。压着三分轻愁,溢着七分自喜。她的诗,像春池中的涟漪,像焚于琴室的一柱迷香。沈佺死后,她的诗词多凄婉,像一丝细雨,像一张秋叶,像夜色中传来的一缕哀怨的箫声,萦绕着无限的伤感和忧愁。
  温庭筠的《梦江南》:梳洗罢,独倚望江楼。过尽千帆皆不是,斜晖脉脉水悠悠,肠断白蘋洲。
  温庭筠描写一个怀春女子,打扮停当,独自等候远方归来的情郎,借江、千帆、斜晖、白蘋洲,将女子相思的心绪逼真地描述出来。有他的绝妙好词在前,后人很难超越。张玉娘面对同一题材,却别出心裁,妙想联翩,写出另一篇更为高远的作品。
  《山之高》三章云:山之高,月出小。月之小,何皎皎!我有所思在远道。一日不见兮,我心悄悄。
  这两首词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山之高》刻画更为细腻深入,场景更为宏阔,收天地之景象为我用,山和月都是她情感的铺垫。这是一个女子用生命凝聚出的华章,带着她毕生心血和情感,是多么的出彩啊!山高月小,月色皎皎,不停地拨撩着少女的心扉。对着月儿悄悄地许下誓言,由景及人,在不动声色的静景中,写得一派清风明月,写得一派激情澎湃。她用28个字就淋漓尽致地展现出少女处于热恋中的深情。要知道,这是出自年方二十的闺秀之手,写得却是如此得老辣精练。让人叹为观止!
  再来读一读张玉娘的《塞上曲?横吹曲辞》
  为国劳戎事,迢迢出玉关。虎帐春风远,铠甲清霜寒。落雁行银箭,开月响镰环。三更豪鼓角,频催乡梦残。勒兵严铁骑,破虏燕然山。宵传前路捷,游马斩楼兰。归书语霜妇,一宵私昵难。
  何等慷慨激昂,悲壮豪迈,全无闺中女子娇弱的气质,充分表达了张玉娘的爱国精神和民族气节。难怪朱古微刻《疆村丛书》时,还以为她是一个男子,竟不知她是巾帼词人呢。
  历代的有识之士很看重张玉娘的诗词和为人。早在元代,当时最负盛名的学者,诗人虞伯生读到《山之高》三章赞曰:“有三百篇(《兰经》)之风,虽《卷耳》、《虫草》不能过也!”读到“我操冰雪洁”句时赞:“真贞女也,才女也!”当读到《暮春夜思》末句“此景谁相问,飞萤入绣床”时,拍案道:“此岂妇人所及!”;现代著名词学家唐圭璋教授在三十年代所写的《宋代女词人张玉娘——“鹦鹉冢”故事的来源》中写道:“谁也知道,宋代女词人,有李易安(李清照)、朱淑真、魏夫人、吴淑姬这一班人。可是很少人知道,宋代还有一位女词人张玉娘,足以和她们分庭抗礼呢!……她短促的身世,比李易安、朱淑贞更为悲惨。李易安是悼念伉俪,朱淑贞是哀伤所遇,而她则是有情人不能民眷号,含恨千古。……她这种贞孝的大节,不独超过寻常百姓,便是李易安,朱淑真也还逊一筹呢!”他大声疾呼:“一般文学史家,应该留出一点篇幅,叙述这已经隐埋了六百多年的女作家。”现代词学家谭正璧在其编著的《中国女性文学史》中写道:“宋代女词人以地位著名的,有魏夫人和孙夫人。以作品著作著名的,有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张玉娘被称为四大词家”。
  同为宋代杰出的女词人,文学界留给张玉娘的空间太狭窄。比如《唐宋词鉴赏辞典》共收入百余位词人共700多首词,收入吴淑姬词1首,朱淑真词6首,李清照词更是多达31首,独独不见张玉娘的作品,是疏漏、漠视、偏见或是其他原因?客观上来说,张玉娘的文才和词宗大家还有不少差距,但她的顶尖力作可以和李清照相媲美,而且张玉娘具有坚贞的品质,古希腊式的悲情,更让人怜惜。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丈夫以忠勇自期,妇人则以贞洁自许。她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这种传奇身世和人品魅力,也是她能与李清照、朱淑真、吴淑姬等人比肩的重要基石。李清照是悼念亡夫,晚景凄惨,毕竟是守不住晚节,遭遇了一个让后世所垢的男人张如舟,损了节名。朱淑贞是摊上了不幸的婚姻,哀伤所遇,遭遇也不致于如此凄惨。而张玉娘则是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最终郁郁不食而死。    
        风揉碎了史册,也揉碎了芳心,漫漫悲情卷地而来。我们的张玉娘,像是宋词中掉出的一页书笺,夹着一缕骄傲的伤感,那颗玲珑的文心,一次次打动后世的心扉。她的大爱大恨,至刚至柔,超拔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