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on hop在线音乐:逐字逐句学琴论《钦定四库全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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逐字逐句学琴论《钦定四库全书-琴史》之“尽美”(二)——孤竹君

(2011-04-11 23:07:10)转载 标签:

古琴

四库全书

文化

分类: 古琴文论

                     

一日,夔、襄、钟、牙之俦睨而观之,嘉其可以为琴也,于是命般、倕之徒斤斧之,绳墨之,锼中襄间,平面去病,按律吕以定徽,合钟石以立度,法象完密,髹采焕华,于是饰以金、玉瑰奇之物,张以弦轸(弓勺)弭之用,而琴成矣。昔伏羲之“龙吟”、黄帝之“清角”、齐桓公之“号钟”、楚庄王之“绕梁”、相如之“绿绮”、蔡邕之“焦尾”,传于天下久矣。唐相李勉以“响泉”、“韵磬”闻,白乐天以“玉磬”闻,而世称有雷氏者、有张越者,尤精斲琴,历代宝传,以至于今,非力足而笃好,不能致也。近世斲琴者问有之然,孰能杰然,可以绍前人之作者欤?

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有天地万物之声,非妙指无以发,故为之参弹复徽,擭、援、摽、拂,尽其和以至其变,激之而愈清,味之而无厌,非天下之敏手,孰能尽雅琴之所蕴乎?

当其援琴而鼓之也,其视也必专,其听也必切,其容也必恭,其思也必和,调之不乱,醳之甚愉,不使放声,邪气得奸,其问发于取其声音而已,达则于以观政焉,穷则于以守命焉,之《神人》、之《南风》、武王之《克商》、周公之《越裳》,所以观政也。许由之《箕山》、伯夷之《采薇》、夫子之《猗兰》、王通之《纷亭》,所以守命也。又若子贱以治一邑、邹忌以相一国,彼皆至命也,又有所自得也。夫焦与梧桐皆至清之物也,而可见人心者,至诚之所动也,是故孔子文王之操、子期伯牙之心者,昭见精微,如亲授于言也。故曰:“惟乐不可以伪为”。又曰:“至诚贯金石,不诚未有能动者也”。吾于乐益知诚之,不可不明也,夫金石丝桐,无情之物,犹可以诚动,况穹穹而天,冥冥而神,诚之所格,犹影响也,君子慎独,不媿屋漏,可不戒哉?是故黄帝作而鬼神会、后夔成而凤凰至、子野奏而云鹤翔、匏巴作而流鱼听、师文弹而寒暑变,可谓诚至也。

是故良质而遇善斲,善斲既成而得妙指,妙指既调而资于正心,然后为天下之善琴也,综其能作《尽美》。

释文:

夔、襄、钟、牙:夔帝、师襄、钟子期、伯牙。

俦:伴侣、同辈。

般、倕:古代之巧匠名。“般”即鲁班。《淮南子—说山训》言:“人不爱倕之手,而爱己之指。”高诱注:“倕,尧之巧工。”

斤斧:此处作动词,意为砍削。

绳墨:木匠画直线用的工具。此处意为规划。

锼:刻镂。

石:磬。

法象:古代哲学术语,指事物现象的总称。出于《易经——系辞上》:“是故法象莫大乎天地。”此处指琴的形制,构造。

髹:赤黑色漆。

瑰奇:珍奇。

轸:调弦用的轴。

(弓勺)弭(di mi):古时琴上类似发簪一样的装置,和琴轸配套使用。

(一天,夔、师襄、钟子期、伯牙之辈认真地观察它,赞美它可以用来制琴。于是就命鲁班、倕之辈砍削、规划、镂刻、缠裹、刨平、去疵,根据律吕确定徽位,根据钟磬确立度数,形制完密,色彩华丽。之后又用金石玉等珍奇之物,用弦轸(弓勺)弭等必用之物加以配备,于是琴就制成了。)

伏羲之龙吟、黄帝之清角、齐桓公之号钟、楚庄王之绕梁、相如之绿绮、蔡邕之焦尾,传于天下久矣。

龙吟、清角、号钟、绕梁、绿绮、焦尾:皆为传说中的名琴。

伏羲之龙吟:龙吟为琴名,出处不详。

黄帝之清角:清角为琴名,《初学记》卷十六引南朝梁元帝《纂要》:“古琴名有清角,皇帝之琴。”

齐桓公之号钟:傅玄《琴赋序》:“齐桓公有鸣琴曰‘号钟’。”《古琴疏》:“齐桓公使宁戚叩牛角而歌,哀,公鼓号钟之琴以和之,侍者莫不涕下,命后车以归。”

楚庄王之绕梁:傅玄《琴赋序》:“楚庄有鸣琴曰‘绕梁’。”《古琴疏》:“宋华元献楚庄王以绕梁之琴,鼓之,其声袅袅,绕于梁间,循环不已。楚王乐之,七日不听朝,其音始歇。”

相如之绿绮:傅玄《琴赋序》:“中世司马相如有绿绮。”《古琴疏》:“司马相如作《玉如意赋》,梁王悦之,赐以绿绮之琴。”

蔡邕之焦尾:傅玄《琴赋序》:“蔡邕有焦尾。”《后汉书—蔡邕传》:“吴人有烧桐以爨者,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时人名曰‘焦尾琴’焉。”

(过去伏羲的龙吟、皇帝的清角、齐桓公的号钟、楚庄王的绕梁、司马相如的绿绮、蔡邕的焦尾,名扬天下由来已久。)

唐相李勉以响泉、韵磬闻,白乐天以玉磬闻,而世称有雷氏者、有张越者,尤精斲琴,历代宝传,以至于今,非力足而笃好,不能致也。

李勉:(717788),唐宗室,曾任宰相近二十年。《旧唐书》说他:“善鼓琴,好属诗,妙知音律,能自制琴,又有巧思”。

响泉、韵磬:《新唐书》:“有所自制,天下宝之,乐家传‘响泉’、‘韵磬’,勉所爱者。”陈旸《乐书》引《国史补》:“李汧公勉者,雅性好琴,尝斫桐为之,多至数百张,求者无不与之,其中二者一名响泉,一名韵磬。。。。。。余家世所宝,遭广明之乱,韵磬为火所毁,响泉有洛僧自贼中挈去。建中四年,南康王韦皋在蜀得之用,用佉陁罗木换岳承弦,命李阳冰篆之。至大顺中,客游巴蜀见携响泉以行云,然响泉之奇,世或鲜鉴。但以他琴齐奏,彼音绝而此有余韵。世又有窃其名者,苟以墨踪篆文验之则真伪现矣。”《乐书—百纳琴》:“唐汧公李勉素好雅琴,尝取桐孙之精者杂缀为之,谓之百纳琴,用蜗壳为晖,其间三面尤绝异,通谓之响泉、韵磬焉。”

白乐天以“玉磬”闻:《琴史—崔晦叔》载:“崔晦叔,名玄亮,博陵人。。。。。及其将亡,以玉磬琴遗乐天,其所密友也。”

雷氏:唐代著名斫琴世家,蜀人。段安节《乐府杂录—琴》:“古者能士固多矣。贞元中成都雷生善斫琴,至今尚有孙息,不坠其业,精妙天下无比也。”

张越:唐代著名斫琴家。陈旸《乐书》卷一百四十二:“然斫制之妙,蜀称雷霄、郭谅;吴称沈镣、张越。霄、谅清雅而沈细,镣、越虚鸣而响亮。”

力:财力。

(唐代丞相李勉有响泉、韵磬而闻名,白乐天有玉磬而闻名,而各朝代都有称拥有雷氏的琴、张越的琴,雷氏、张越这些人尤精斫琴,历代都把他们的琴作为至宝承传直到今天,如果没有足够坚定的挚爱和决心,是不能达到像这样的程度的。)

近世斲琴者问有之然,孰能杰然,可以绍前人之作者欤?

绍:继承。

(近代斫琴的人说起来也有懂得这些道理的人,但是又有谁能象过去的这些名家们那样杰出而继承这一事业呢?)

昔圣人之作琴也,天地万物之声皆在乎其中矣。

(远古的圣人制作古琴,天地万物的声音都在它里面了。)

有天地万物之声,非妙指无以发,故为之参弹复徽,擭、援、摽、拂,尽其和以至其变,激之而愈清,味之而无厌,非天下之敏手,孰能尽雅琴之所蕴乎?

“参弹”二句:出自《淮南子—修务训》。参弹,调弦时错杂地弹。徽,通“挥”,弹奏,一说指琴徽。

擭(jue)、援、摽(biao)、拂:弹琴的指法。杨阴浏在其《七弦琴讲座提纲》中指出:“擭、援、摽、拂”指“左手像禽鸟抢东西似的左右很快地移动着,以引取着琴音(擭、援);右手向前向后地弹着拂着(摽、拂)”。

敏手:指代技艺高超的演奏家。

蕴:蕴涵,此处指琴所蕴涵的善性与美声。

(有了天地万物之声,没有神妙的指法也无从发出。所以要调弦定音,“擭、援、摽、拂”,发挥其和谐,穷尽其变化,愈弹愈清淡,愈听愈赞叹。如非天下高手,谁能这样成分发挥雅琴所蕴涵的善性与美声呢?)

当其援琴而鼓之也,其视也必专,其听也必切,其容也必恭,其思也必和,调之不乱,醳之甚愉,不使放声,邪气得奸,其问发于取其声音而已。

专:专一。

切:真切。

调:变化指法演奏。

醳:通“释”,指演奏完毕。

奸(gan):通“干”,扰乱。语出《乐记—乐化篇》:“不使放心邪气得接焉。”

(当弹琴的时候,眼神一定是专心致志的,听觉也一定是真真切切的,容貌一定也是恭恭敬敬的,头脑里想的也必定是和谐的,必须做到千变万化毫无错乱,弹奏完毕十分愉悦,使放纵的声音、邪恶的气息不能从中扰乱,这就是发于内心,应于手指,这样的高手才配谈琴艺的神妙。)

达则于以观政焉,穷则于以守命焉。

守命:安于命运。

(顺达的时候就用琴考察政治的得失,贫穷时就靠琴使自己安于天命。)

尧之《神人》、舜之《南风》、武王之《克商》、周公之《越裳》,所以观政也。

神人:琴曲《神人畅》。《乐府诗集—琴曲歌辞》引《古今乐录》:“尧郊天地,祭神座上有响,诲尧:‘水方至为害,命子救之。’尧乃作歌。”谢希逸《琴论》:“《神人畅》,尧帝所作。尧弹琴感神人现,故制此弄也。”

南风:琴曲《南风歌》。《乐府诗集—琴曲歌辞》引《古今乐录》:“舜弹五弦之琴,歌《南风》之诗。”《史记—乐书》:“舜歌《南风》而天下治。《南风》者,生长之音也。舜乐好之,乐与天地同意,得万国之欢心,故天下治也。”

克商:琴曲《克商操》。《乐府诗集—琴曲歌辞》:“一曰《武王伐纣》。《古今乐录》曰:‘武王伐纣而作此歌。’谢希逸《琴论》曰:‘《克商操》,武王伐纣时制。’《琴集》曰:‘《武王伐纣》,武王自作也。’”

越裳:琴曲《越裳操》。《乐府诗集—琴曲歌辞》:“《琴操》曰:‘《越裳操》,周公所作也。’《古今乐录》曰:‘越裳献白雉,周公作歌,遂传之为《越裳歌》。’”

(尧的《神人畅》、舜的《南风》、武王的《克商》、周公的《越裳》,就是用琴来考察政治得失的例子。)

许由之《箕山》、伯夷之《采薇》、夫子之《猗兰》、王通之《汾亭》,所以守命也。

《箕山》:琴曲《箕山操》。蔡邕《琴操》:“《箕山操》,许由作也。许由者,古之贞固之士也。尧时为布衣。。。。。。以清节闻于尧,尧大其志,乃遣使以符玺禅为天下。于是许由喟然叹曰:‘匹夫结志,固如磐石。采山饮河,所以养性,非以求禄位也;放发优游,所以安已不惧,非以贪天下也。’使者还以状报尧,尧知由不可动,亦已矣。。。。。。于是许由名布四海。尧既殂落,乃作《箕山》之歌。”

《采薇》:琴曲《采薇操》。《乐府诗集—琴曲歌辞》:“《琴集》曰:‘《采薇操》,伯夷所作也。’《史记》曰:‘武王克殷,伯夷、叔齐耻之,不食周粟,隐于首阳山,采薇而食之。乃作歌,因传之为操。’”

《猗兰》:琴曲《猗兰操》。《乐府诗集—琴曲歌辞》:“一曰《幽兰操》。《古今乐录》曰:‘孔子自卫反鲁,见香兰而作此歌。’《琴操》曰:‘《猗兰操》,孔子所作。孔子历聘诸侯,诸侯莫能任,自卫反鲁,隐谷之中见香兰独茂,喟然叹曰:‘兰当为王者香,今乃独茂,与众草为伍。’乃止车,援琴鼓之,自伤不逢时,托辞于香兰云。《琴集》曰:‘《幽兰操》,孔子所作业。’”

王通:(584617),字仲淹,隋代哲学家。门人私谥“文中子”。曾上策,不见用,遂退居河、汾之间,授徒自给。著有《中说》,亦称《文中子》。

汾亭:琴曲《汾亭操》。《中说—礼乐篇》:“子游汾亭,坐鼓琴。有舟而钓者过曰:‘美哉琴意!伤而和,怨而静,在山泽而有廊庙之志,非太公之都磻溪,则仲尼之宅四滨也。’子骤而鼓《南风》,钓者曰:‘嘻!非今日事也。道能利生民,功足济天下,其有虞氏之心乎?不如舜自鼓也,声存而操变矣。’子遽舍琴,谓门人曰:‘情之变声也如是乎?’起将延之,钓者摇竿鼓栧而逝。门人追之,子曰:‘无追也!摇鼗武入于河,固有之也。’遂志其事,作《汾亭操》焉。”

(许由的《箕山》、伯夷的《采薇》、夫子的《猗兰》、王通的《纷亭》,就是拿琴使自己安于命运的例子。)

又若子贱以治一邑、邹忌以相一国,彼皆至命也,又有所自得也。

“子贱”句:事出《吕氏春秋—察贤》:“宓子贱治单父,弹鸣琴,身不下堂而单父治。”子贱,宓(fu)不齐(前521—?),字子贱,曾为单父(今山东单县)等。

“邹忌”句:事出《史记—田敬仲完世家》。邹忌,战国时人,以鼓琴游说齐威王,被任命为相国,齐国从此强大。

至命:(以琴)完成使命。至,通“致”。

(又如子贱用琴治理一邑,邹忌以琴辅佐一国,他们既靠琴达成使命,又从中得到无穷的乐趣。)

夫焦与梧桐皆至清之物也,而可见人心者,至诚之所动也。

至诚:最真诚的感情,也是儒家所谓道德修养的最高境界。《中庸》:“唯天下至诚,为能尽其性。”朱熹注:“天下至诚谓圣人之德之实,天下莫能加也。”

(用来制琴的蚕丝和梧桐都是无情之物,人们却可以从中看出作者的心志,这是至诚感动了它们的缘故。)

是故孔子辨文王之操、子期识伯牙之心者,昭见精微,如亲授于言也。

昭见精微:明白地体会精深微妙之处。

(因此,孔子能够分辨文王的琴曲、子期能够辨识伯牙的琴心,他们能明白地体会乐曲的精深微妙之处,就好像两个人亲自对面说话一样。)

故曰:“惟乐不可以伪为”。

“惟乐”句:语出《乐记—乐象》,原句为:“惟乐不可以为伪”。

(所以说:“惟独音乐不可以作假”。)

又曰:“至诚贯金石,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至诚”句:语出《说苑—修文》:“钟鼓之声,怒而击之则武,忧而击之则悲,喜而击之则乐。其志变,其声亦变,其志诚通乎金石,而况人乎?”

“不诚”句:语出《孟子—离娄》:“诚者,天之道也;思诚者,人之道也。至诚而不动者,未之有也;不诚,未有能动者也。”

(又曰:“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不精不诚是不可能开动金石的。”)

吾于乐益知诚之,不可不明也,夫金石丝桐,无情之物,犹可以诚动,况穹穹而天,冥冥而神,诚之所格,犹影响也,君子慎独,不媿屋漏,可不戒哉?

穹穹:高远的样子。

冥冥:幽深的样子。

犹影响也:如影之随形,响之应声。

慎独:儒家用语。于人见闻不及之处也能搢绅不苟。出自《礼记—中庸》:“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郑玄注:“慎独者,慎其闲居之所为。”

不媿屋漏:语出《诗经—大雅—抑》:“相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毛传:“西北隅之屋漏。”郑玄:“‘屋’,小幅也。‘漏’,隐也。”指心地光明,不在暗中做坏事,生恶念。

(我认为音乐也是这样,不可以不知道这个道理,金石丝桐,本是没有感情的东西,如果可以用诚心打动它,更何况是穹穹苍天,冥冥众神,精诚所至,就达到这样的影响。前人说君子要谨慎小心,要问心无愧,不在暗中做坏事,不生恶念,怎么可以不这样警诫自己呢?)

是故黄帝作而鬼神会、后夔成而凤凰至、子野奏而云鹤翔、匏巴作而流鱼听、师文弹而寒暑变,可谓诚至也。

“黄帝”句:典出《韩非子—十过》:“昔者黄帝合鬼神于西太山上,驾象车而广蛟龙,毕方并辖,蚩尤居前,风伯扫进,雨师洒道,虎狼在前,鬼神在后,腾蛇伏地,凤凰覆上,大合鬼神,作为《清角》。”

“后夔”句:典出《尚书—益稷》:“夔曰:‘。。。。。。《萧韶》九成,凤凰来仪。’”后夔:即舜乐官夔,诸侯称“后”。

“子野”句:师旷字。典出《韩非子—十过》:“师旷援琴而鼓之,一奏之,有玄鹤二八集乎廊门;再奏之,延颈而鸣,舒翼而舞。”

“匏巴”句:典出《荀子—劝学》:“匏巴鼓瑟而流鱼出听。”马叙伦云:“古书言琴、瑟不甚别异。”

“师文”句:典出《列子—汤问》:“于是当春而叩商弦以召南吕,凉风忽至,草木成实;及秋而叩角弦以激夹钟,温风徐回,草木发荣;当夏而叩羽弦以召黄钟,霜雪交下,川池暴沍;及冬而叩徵弦以激蕤宾,阳光炽烈,坚冰立散;将终,命宫而总四弦,则景风翔,庆云浮,甘露降,澧泉涌。”

(因此黄帝弹琴而鬼神出没、后夔成乐而凤凰飞至、子野奏乐而玄鹤飞翔、匏巴弹琴而游鱼出听、师文弹琴而寒暑变换,这些都可以说是精诚所至的结果。)

是故良质而遇善斲,善斲既成而得妙指,妙指既调而资于正心,然后为天下之善琴也。

资:凭借。

(因此良好的材料遇到精良的斫制,精斫的好琴又依仗高妙的指法技巧,妙指又依靠正直的心灵,然后才能成为天下优秀的琴人。)

综其能,作《尽美》。

   (总结琴的功能,作《尽美》。)

 

林晨点评:

良质,被列为四美之首,可见在古人眼中,选材,是制作好琴的基础。甚至可以说,有了良材,便有了良琴。但是良材并非唾手可得,它们往往生长于崇山峻岭、人迹罕至的地方。就如本篇所说,其中幽兰丛集,清泉鸣涧,既是自然之物,又是天地间的灵物,为求良材,古人可以“登飞梁,越幽壑,援琼枝,涉峻崿”,不惜以身涉险。

古琴多以桐木为面,梓木为底。古人认为桐木柔良,梓木坚实。桐木能够使琴音发散,而梓木则使琴音收敛。二者刚柔相配,合天地之道、阴阳之义。这样的观点在许多琴书中都有记载。但亦有特例。诸如“纯阳琴”、“纯阴琴”,即琴面、琴底都使用同一种木材的古琴。

古人制琴,并非拘泥于一法。唐代斫琴大师雷威即与众不同。《琅嬛记》上就说:“雷威斫琴不必皆桐。遇大风雪中独往峨嵋,酣饮,著蓑笠入深松中,听其声,连延悠扬者伐之,斫为琴,妙过于桐。”除了雷威选择松木来制琴外,古人亦会选择其他的旧材来制琴。纸甑、水槽、木鱼、鼓腔、败棺、古梁柱、榱桷都被选来作为琴材,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有了好的琴材,经过熏曝、挖槽腹、髹漆、退光、缀徽、上弦五个步骤,古琴就制作而成。其中最复杂的工作就是挖腹槽,即处理古琴的内部结构。能够挖好古琴的槽腹,对古琴的音色至关重要。关于古琴的槽腹,历代的琴书对其则例、制度都作了一些基本的规定。这些规定并不完全一致,主要是因为槽腹的大小并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要视实际情况而定。

古琴的髹漆大多使用鹿角霜,也有用八宝灰、瓦灰,鹿角霜是一种中药成分,与生漆混合上于琴体表面。上有鹿角霜的古琴,不易破损,且时间愈久声音就越清越,因此是斫琴者的上选。八宝灰是用金、银、孔雀石、翡翠等宝石磨成粉,掺于鹿角霜与生漆中混合而成,其质地不但坚固,且弥足珍贵。瓦灰胎是由瓦灰与生漆混合,虽然上有瓦灰胎的古琴声音松透,但容易剥落,不易修理。

琴弦对于古琴而言亦至关重要。一张琴再好,如果没有与之相配的琴弦也无法发出美妙的声音。在古代,造弦法丝毫不比斫琴法简易。传统中所用的弦为丝弦,即用蚕丝制成。但究竟用何种琴弦才更能体现古琴中那无尽的韵味?一直是琴人争论的焦点:有人认为丝弦才能体现传统琴乐中那淳厚、中和、绵长的意蕴,有人则认为钢丝弦的清亮,特别是稳定性都是丝弦所不能及。其实只要是适合所弹之琴、适合所弹之乐曲的琴弦,就是好弦,并无一定之规。至于有些人坚信只有用丝弦弹琴才是古琴的传统,那恐怕是对传统的一种误读,毕竟所弹琴乐是否符合传统,只与琴人有关,与琴弦无关。换而言之,只有具有“琴乐传统”内心的琴人,才能弹出传统的琴乐。

得到一张好琴,是所有琴人的梦想,而唐琴则更让人魂牵梦绕。说起“唐琴”,古人总是用“唐圆”二字来形容,以至于许多人将琴面弧度比较圆厚的好琴鉴定为唐琴。其实不然,唐琴之所以圆,主要在于项、腰两处边沿的特殊处理,即漫圆肥厚的琴面,其面与底的上述两处边沿皆作圆处理。而项与腰正是古琴的内收部位,唐代的斫琴者为了使琴面各侧的厚度协调,就用这种方法减薄,以达到造型上轻巧优美的效果。形成了唐琴独特的艺术风格。

在传世的唐琴中,声名最为显赫的莫过于“雷琴”。即使在斫琴名家遍出的唐代,“雷琴”也是颇为时贤所推重的。雷氏是斫琴世家,见载的就有雷绍、雷振、雷霄、雷威、雷文、雷俨、雷珏、雷会、雷迅九人。宋代的苏东坡就藏有一张唐琴,奉为至宝。在其《杂书琴事》中就记载了这样一张唐琴:“余家有琴,其面皆作蛇腹纹,其上池铭云:‘开元十年造,雅州灵关村。’其下池铭曰:‘雷家记八日合。’不晓其‘八日合’为何等语也?其岳不容指,而弦不铣,此最琴之妙,而雷琴独然。求其法不可得,乃破其所藏雷琴求之。琴声出于两池间,其背微隆,若薤叶然,声欲出而隘,徘徊不去,乃有余韵,此罪不传之妙。”可见,苏东坡为了了解雷琴,不惜将所藏雷琴剖腹求之。故宫博物院所藏的“九霄环佩”就是一张“雷琴”。由于唐琴是如此的名声显赫,以致后世仰慕、追求者众多,仿品亦随之众多。相当数量刻有唐代年款或蜀中“九雷”的古琴,混杂于传世的珍品之中,鱼目混珠,真伪难辨。因此,自宋朝开始,就开始有了鉴定古琴的学说。南宋岳珂在其《桯史》中就记述了其在金卫绍王大安二年,在中都李奉宁座上遇到出手雷琴“冰清”的一件事。兜售之人形容该琴“断纹鳞皴,制作奇崛,识与不识皆谓数百年物”,琴腹还有晋陵子铭及“大历三年三月三日上底,蜀郡雷氏斫”、“贞元十一年七月八日再修,士雄记”的款字。这张琴的铭文、款识与《渑水燕谈》中著录的“冰清”一般无二,因此当时的座上宾皆叹为至宝。但是,岳珂却发现,腹款中:“贞元”的“贞”有缺笔,只有宋人为避宋仁宗赵祯名讳才会如此,于是肯定该琴是赝品无疑。能为座上宾都叹为观止的古琴,即使是一张“伪琴”,但也一定是张好琴。可见,在宋代,不但伪造雷琴的工艺很高明,而且斫琴工艺亦是很高明。

与将琴体浑圆的古琴定为唐琴不同,琴家们经常将琴体扁平,同时有大小蛇腹断纹的古琴定为宋琴。这是源于历代“唐圆宋扁”的说法。其实,这也是片面之辞,琴中亦有形体不扁平,发牛毛断的宋琴。“唐圆宋扁”之说究竟始于何时?至今未有定论。郑珉中先生认为,这种提法,不过是明末以及清人根据其所见传世的唐宋琴的特点加以总结,写于琴谱之中。但是,鉴定之法绝不是记住三两句口诀,便为通晓,而是需要在大量的文献、实物相互印证、辨别中,才能有所体会。

上海樊伯炎先生所藏之宣和御制“松石间意”就是公认北宋晚期“官琴”的典型器。该琴金徽玉轸,琴体髹黑漆,黑色中隐隐现有红光。此琴琴体较长,通体呈细密的冰裂牛毛断纹。龙池、凤沼皆为长方形。龙池内右刻“宣和二年御制”,左刻“康熙庚午王汉章重修”。池外刻有行书“古锦囊韬龙门琴,朱弦久歇霹雳音。安得伯牙移情手,为余一写山水心。乾隆壬戍御赏并题。”下刻圆章“见天心”,相传为张得天恭代御笔。龙池下方刻隶书“松石间意”四字。

此琴附退光琴匣一个,外盖刻“宋刻松石间意,大清乾隆辛酉年装”和“永宝用之”四字方印,琴匣两端皆刻“头等二是二号”六字,盒盖内壁刻有乾隆御书:“八音之最,弦克当之。众弦之首,舍琴孰为。静好在御,君子弗离。爰徽其美,龙门高枝。文以青涞,缀以朱丝。尺寸中度,下滨上池。徽金轸玉,追琢是施。虚心静抚,鸿纤合宜。其声清穆,其德渊懿。昔人有云,调弦而治。匪惟邦邑,海宇重熙。猗欤休哉,南风之时。”

此琴原为清宫旧藏,民国时期由北京琉璃厂蕉叶山房的主人张莲舫秘藏 三十三年之久。1952年“五反”之后,张莲舫将其和另一张名为“韵磬”的古琴送到上海售出,遂为沪上琴家樊伯炎所得。近代琴家杨时百见过是琴,不禁赞道:“制作之精,装潢之美,一见而知天府珍奇,非凡庶所能伪托。”而中国艺术研究院所藏的“鸣凤”则具有南宋时期古琴的典型特点。

但即使是兼具“九德”的琴,也需要“妙指”,才能发挥所长。可以说,一张好琴,不但需要良材美斫,更需要琴人对其善加呵护。一张缺少了琴人关注的古琴,即使是难得一觅的上古名琴也会失去灵性。琴是有生命的乐器,与其言其为“修身养性”的方式,还不如说古琴就像一个老友,聆听你的诉说,分享你的喜怒哀乐,不离不弃,“吾与尔言,尔与吾诺”的情谊恐怕只有琴人才能感同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