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性人老陈结婚:楞严经讲座(南师怀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11 02:10:55

即以此功德,庄严佛净土。上报四重恩,下救三道苦。惟愿见闻者,悉发菩提心。在世富贵全,往生极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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楞严经讲座 第一集---楞严经讲座

南怀瑾先生  讲述

今天,我们《楞严经》的研究第一天开始,《楞严经》在佛经里头以及整个的中国文化里头,是最有名的一部经典,但是,它的争论也很多。

在好的方面,从唐代以后,《楞严经》与中国的佛教、佛法尤其禅宗,是不可分开的一部经典。所谓中国的丛林下,就是禅宗的影响之下,有一个流行的名言,《法华》、《楞严》,《法华经》同《楞严经》这两部经,抱本参禅,要想明心见性、学佛而悟道,必须以《法华经》、《楞严经》为标准,印证自己修行的必行之路。

同时,到明代的时候,中国的理学,就是儒家,受禅宗的影响所产生的宋明理学家,曾经也有一句名言:“自从一读楞严后”,所谓说读过《楞严经》以后,“不看人间糟粕书。”对于人世间所有的学问都不喜欢看了,都认为是渣子。那么推崇《楞严》到了极点。“自从一读楞严后,不看人间糟粕书。”那么,这些推崇《楞严经》是至高无上的一部经典。这是从好的方面。

所以我们这个佛法里头《楞严经》与《金刚经》,几乎从唐宋以来,变成中国人研究心性之学,所谓学佛、修道、参禅,人手一册,几乎每个地方都看得到这一部经典。这是它的推崇的价值有如此之广、之大。

同时,佛教也有个据说是释迦牟尼佛当时自己的预言(这是传言,并不太十分准确),说《楞严经》在这个世界上最后出世,尤其在中国,《楞严经》最后传到中国;将来末法的时候,整个世界没有佛法那个时候,世界上所谓佛教佛法只流行两宗:一个是净土、一个是密宗,其他正法没有了。并不是说这两宗不是正法,我讲错了啊!其他的佛法差不多就没落了,到末法时只有这两宗特别流行。那么《楞严经》是最后到中国;到了末法的时候,《楞严经》最先离开了中国,没有了。那么将来的佛经丧失在人类那个末劫的时候,这些东西都看不见了。相传如此,等到几千万年以后,慢慢求证了。

《楞严经》是给人家的重视,有如此的价值,也有如此的威力,

但是,这一本经典它来得确实果然很迟。出来以后,宋代、宋元之间,已经有人起怀疑了,认为这一本佛经是翻译得太好了,太好太好!不是印度来的,不是佛说的。因为所有的佛经啊,翻译的文学、佛经文学没有那么高明,这一本经是太高明了!在中国的佛教文学、在文学的价值里头是第一等。假定我们对于中国文化学到《楞严经》的文章的写法的话,不但是古文写得好,可以说现代的白话文字也会写成第一等。文字实在太美了!太好了!为什么呢?

因为佛的说法,多半偏重在论辩,论辩必须要用到逻辑;一个逻辑哲学的东西、很深的思考,用言语文字把它讲出来、变成很美的一种文字,非常困难!等于我们现在研究科学的书,化学啊、物理啊,没有办法作小说看,没有办法当文学看。假设一个科学的书变成文学化、变成艺术化或者是小说化,那我想每一个人,十分之八九都会变成科学家了。因为看科学的书啊,太枯燥了,而且光记那些公式很麻烦。

佛法几乎有同样的一个情形。但是,佛法变成像《楞严经》、《金刚经》一样的文学呢?那大家就愿意接受了。尤其是我们的老辈子,一千年左右,这些知识分子,所谓学者、文人,文学的境界都很高,要求也很高,普通的经典文字的境界不高啊,别人就不肯接受的。而《楞严经》的文字境界非常高。我也常常给外教的这些朋友,天主教啊、基督教啊这些朋友们讲笑话,我说你们真要为你们的教要发个心(发心是用佛教的话),要想个办法。你怎么样把你那个《圣经》文字写好一点、写漂亮一点。那一个白话文,我都看不上的,看到就讨厌!说“生来就有罪”,我说我妈妈爸爸生我我绝没有罪!不要乱讲!第一句话我就不相信。哎,那佛说呢?并没有说人生来有罪,——有“业”,哎,这个我相信啊!有“业”不一定是“罪”啊!我说你硬说我有罪,我不相信!但是啊,中文里头,你说生来就有“业”,这个好啊!可是佛用过了,你《圣经》不能用啊!你只好讲有罪啊!有罪我不承认,我没有犯过罪啊!还有,很多的文字方面都不通,不懂白话文。看起来很美,有问题。

要想一个宗教、哲学、好的东西弘扬开,首先注重文学,文学是很重要。所以《楞严经》在中国的这个文学的境界陪衬了高深的佛法,所以各界都愿意接受它。尤其它包括了显教所谓禅宗、天台宗、净土宗、华严宗,没有哪一宗对佛法不向这个地方归纳的。同时,最重要的,它修证的密法、秘密的法门有很多,中间讲到修行的方法,** 二十五位大菩萨起来提出自己的修行的经验、心得的报告,这非常震撼人,因此,《楞严经》的好处又太多了。

可是因为太好了,世界上的人,太好了就有人想办法总挖它一点脚啊!“哎?这个普通人没有这样好的境界!”到了民国以来,尤其是梁启超,梁启超是学佛的呦!他是一个居士、杨仁山居士的徒孙,也就是欧阳竟无先生的弟子。他也跟欧阳竟无先生学佛学的。梁先生其他的学问当然很好,影响了一个时代,不但影响了我们八十年代,恐怕还要影响一百多年以后。所谓康梁的(康有为、梁启超)这个师生学术思想影响中国的文化、现在的文化非常非常地大。但是,老实讲,梁启超的佛学在我个人乃至一般学佛的人看来,不敢领教!那很粗浅。可是呢,他走了清末一般学者的路线,也就是受到西方文化的影响;因为我们从清末到民国初年一直到现在,走的自己学术文化的路线,都是走疑古的、怀疑古人。表面好听,说注重考证、考据;一注重考据、一考证,自然对任何一点都怀疑。

尤其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前,外国的学者、日本的学者有意地污蔑了中国文化的传统,认为许多都是假的。那么尤其日本人很厉害,譬如说,认为我们的老祖宗尧、舜、禹,这些历史上的圣帝,说圣人的皇帝、明王他根本没有这个人。尧是个什么?尧是个香炉,你看拿土做的那个香炉,那个香炉两个脚翘起来,把这个字、中国字……舜是个什么?舜是个蜡烛台、插蜡烛的,庙子上不是有些蜡烛支着、立起来的吗?禹,大禹王治水,说那不是个人,那是个大爬虫,在地上爬啊爬,所以把黄河啊、长江爬出来的。

人家有意污蔑我们的文化,好想侵略。然后讲孔子呢?孔子——日本人!苏格拉底——日本人!好的都是日本人。这些都是。可是我们八十年代以前,很可怜的,中国一般学者包括梁启超先生在内,都受了这个传染病,都走疑古的路线;凡是我们祖宗都不对,最后我们祖宗不是人,然后呢跟着达尔文的思想,人类是猴子变的。我常说,达尔文的祖宗是猴子变的,我的祖宗是人变的!这个(是)莫名其妙的思想!哈!(一笑)

可是这样一来呀,产生一个问题了,所以梁启超提出《楞严经》(是)伪经、假的、后人造的,谁造的呢?梁启超也讲不出来,他说大概是中国人造的,学问很深的造的。因为中间也讲到神仙,《楞严经》也讲到神仙。梁启超当时认为这个神仙他是印度没有的,神仙之道、这种长生不老之道印度没有的,《楞严经》释迦牟尼佛怎么样会提到神仙呢?可见是中国人伪造的。他举出了三点证据,都是不准确的。

那过去有位罗香林先生(这位先生现在过世了,也是过去“中大”的校长)写了一篇文章(《唐相国房融在光孝寺笔受< 首楞严经> 翻译问题》。文见《现代佛教学术丛刊》第三十五册三二一—— 三四二页),批驳 梁启超先生这个观念。他反证《楞严经》是真的,而且是唐代这位宰相——所谓讲宰相是好听一点、等于一个部长—— 房融先生亲自执笔的。翻译不是他翻译。古代的译经、翻译东西不是现在呦,我们现在一个人大学毕业,努力一点,学了几年英文,就会翻译经了。其实英文也没有通,中文也没有通,两头不通,中间落空。所以翻译的东西“土地堂”!不是莫名其妙,“妙(庙)”还大一点——“土地堂”——太小了!就是说是没有通的东西。要想真正一个翻译,两种文字必须要“通”,通很难哦!会写文章不叫做通噢!我们以前小的时候中国人读书,问:“哎,你这个孩子读书读通了没有?”通,不是呆呆板板的呦!戴了一千度的眼镜,只看前面一点路,其他都看不见;讲一个问题、问答题、考试第一等,做人做事草纸(还)是公文、公文(还)是草纸都搞不清楚的,那就是读书不通。读书要通的。等于古人说,当然这两句原文是《红楼梦》小说上的话,可(它)是真正的名言:“世事洞明皆学问”,世界上一切事情、古今中外知识都要俱备;“人情练达即文章”,做人做事都很高明,就是学问、就是文学。这样呢,就是读书读通了,不是变成书呆子了。所以我们的老祖宗,像我们小的时候读书碰到老辈子就问:你这个孩子读通了没有?“不敢!”当然自己不敢承认通啊!所以,“通人”是很难的!

翻译的东西,是两方面的学问到了顶尖了、通了,下笔才翻译得差不多;还只能差不多,不是百分百呦!譬如我们翻译的佛经,最高明的是鸠摩罗什法师,不是中国人哦,他是印度人,那个时候是北印度人,住于天山以南的。他到中国来,他当然本身不但是印度文、梵文好,中文没有几年也是绝顶地好!所以他的门下有四大弟子(中国的和尚),这四大弟子中国文学都是最高明的,尤其有一部著作流传、影响中国文化与哲学思想最大的,就是僧肇,鸠摩罗什法师的弟子,是中国和尚,年轻、青年才俊,和尚里头青年才俊,叫僧肇。那么他著的一部书、一篇文章叫《肇论》,非常有名的,影响中国的哲学、文化思想最大的。他的学问融合了中国儒释道三家,深通般若,所以著作文字又好,思想又高。那么这是鸠摩罗什法师的弟子。

    所以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经典当然很通,而且通的很高明。譬如我们平常念的《金刚经》,大家最流行的《金刚经》有七种翻译,我们平时流行的这个是沿自鸠摩罗什法师所翻译的。那么还有几种翻译就不会流通。因为还有些人觉得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还不太满意,怕翻译不准确,重新又加翻译、又加翻译。到了宋代,义净法师,跟鸠摩罗什法师俩距离了七、八百年,八、九百年,他又翻译一道,叫《能断金刚般若波罗密经》,觉得更准确,但是还是不流行。为什么呢?因为佛经翻译的文学没有鸠摩罗什法师那么有才气、文字的流畅、简要、明白,在过去是很高明。

譬如第二个翻译好的呢?唐代玄奘法师的翻译经典很老实,非常非常地老实。六百卷《大般若经》给鸠摩罗什法师来翻,大概算不定八十卷就完了。玄奘法师六百卷。这个六百卷就长得长文了,那真是长文!为什么呢?他翻译得很忠实。

因为翻译文章、翻译文字,三个要点,所谓:“信”,就是真诚的、一点都没有假、不能加以自己的思想;“达”,文字写出来很明畅;“雅”,文学境界很高。所谓古人讲翻译经典是“信、达、雅”。

但是鸠摩罗什法师讲过一句话,无论如何,要做到翻译佛经百分百地准确他说做不到。说在这个事情上像什么样子呢?像我们妈妈喂孩子吃饭一样。诸位年轻同学大概没有吃过,像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母亲喂我就是这样喂的。那个时候没有什么牛奶呀、炼乳啊,这是外国货、洋货,很难看到;什么现代的奶粉啊,奶块都看不见,什么奶粉啊!而且牛奶可以人吃的,很希奇呀!人怎么拿牛来喂自己呀?很反对。那么我们那个时候小的时候、婴儿的时候,米浆啊、把这个营养的东西呀,都弄碎,母亲啊拿来嘴里咬咬咬,都变成浆了,然后抱着孩子,嘴对嘴吐进来的。中医,咬、喂孩子药。真的!像我小时候这种就吃过好多,也吃过奶妈的,也吃过妈妈的。那么,古人都是如此呦!所以鸠摩罗什法师讲,翻译的东西呀,等于母亲喂孩子,把最好的东西在嘴里嚼碎、嚼碎、嚼烂了,喂给孩子吃;他说自己拼命想尽量所有的营养、好的东西都归孩子,实际上做不到,一边咬的时候那个真正好的营养啊,他说十分之四已经流到自己肚子去了,所以吐给孩子的那个营养只有十分之六。他说做到绝顶的翻译不过到这个样子。所以鸠摩罗什法师之高明,他说不过是尽心做之而是了。所以翻译的东西你说百分百地好,做不到的啊!所以现在人想把中国的诗翻成英文,我说怎么“撕”嘛!你把它撕烂了,都没有那个味道!把外国的诗翻成中文也不是那个味道啊!莎士比亚的诗在英文有他的味道,也有音韵、也可以唱念、也很美,一变成中文了有时候就不美啦!这个没得办法的。

    所以玄奘法师翻译经典呢,他本来回来以后,所谓唐僧取经,回来以后,也想照鸠摩罗什法师的那么翻译,可是他不敢:“这样一来啊,恐怕违背了佛的意志。”关于翻译的三个重点:“信”,他自信不够。因此啊,他试试看。第一天试了,照鸠摩罗什法师那个翻译,就是妈妈喂给孩子吃一样,把东西拿到嘴里先嚼烂,自己到了那个境界了,再写出来。他试了一下,夜里就做恶梦,啊!梦得不得了啊!这些鬼神啊都来找他。他第二天起来:阿弥陀佛!不敢!还是照老实翻译。所以一老实翻译啊——《般若经》六百卷。

    譬如我们念的《心经》也有五种翻译,我们念的这个是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有些人考证是玄奘法师——不是的。我们念的“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是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那么,譬如念到“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字念完了;“受想行识,亦复如是”,同这个一样,就过了。照老实翻译怎么翻啊?我们《心经》就不止两百六十个字了:“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不异空,空不异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想不异空,空不异想;想即是空,空即是想。……”哎呀我的妈!那个十八空念下来,你念《般若经》啊,只听到木鱼“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空!”自己也不晓得念空了。但是他翻的十八空的就是这样,大空小空、内空外空,空空,空空也空,最后我们也变成“嗡(ong )嗡”了!呵,台语讲起来空空变“嗡嗡”了!(众笑)

    所以他翻译的经典信是真信啊!确实。大概自己少吃一点营养的啊,自己少吃一点进去了,多吐一点出来,消化就很难了。我们这些孩子们吃的这个佛的这个奶啊,消化就难了!所以玄奘法师这位妈妈,老实是老实啊,老实妈妈有时候带孩子也不大高明!(一笑)所以唯识学他翻译得很老实,可是啊,用那么陈旧的笔调一翻哪,我们研究唯识就更难懂了。

    那么,我们讲翻译的困难。那么古人的翻译困难怎么翻译呢?所以译经,我们中国的讲翻译文化的翻译,在中国文化史上非常高明,那外国过去没有。现在,在文化政治组织上有这么一回事,但是没有做到。譬如鸠摩罗什法师翻译,是皇帝主持的,古代君王(当然不是全国的皇帝,这个历史我们不讲了),那么他组织了一个译场(古代叫“译场”,现在等于翻译院)。鸠摩罗什法师翻译,旁边的副教授数数一千多人,和尚、在家人都有,一千多人。一个人在旁边等于两个台子摆起来,梵文原音,他照原音怎么念,那么翻译的(当然鸠摩罗什法师自己正在那里当主席了,坐着)翻译中文,说这一句话中文是个什么意思?大家对不对?中国文字这样对不对?千把人同意了,说:哦,对了!再把它变成中国文字。有时候为了一个字、一句经典、一句话,好几天都通不过。所以译场的翻译是如此庄严、慎重。

    就是到了唐代,玄奘法师留学回来,唐太宗还是给他开一个翻译院,这院长谁兼呢?唐太宗的宰相房玄龄兼。实际上这个宰相、这位副皇帝(古代宰相其实就是副皇帝)兼这个翻译院的院长啊,是办总务的、外办杂务的。自己然后把翻译好的书看一道,写个报告给皇帝送上。等于说通过了、传过了。所以玄奘法师的译场的翻译当时还有外教徒,譬如景教,这个景教唐代就来了,就是天主教的前身。唐代、唐朝很多宗教啊!还有个祅教——这个“祅”读“显”,祅教,不是妖教哦!不是妖怪的妖,这个字念“显”,不要念错。——祅教等于说也还不是老的犹太教,这个是波斯一带的宗教。还有些法术,这些宗教都来了。景教就是天主教、老基督教,唐太宗也给他在广州:好,你们来传教,可以啊!所以我们从古以来中国文化对宗教都是大度包容的,反正你劝人为善,总管好的。哪一个教理高深、哪一个好坏,那是另外一个问题。所以唐太宗给景教在广……[ 断录]

    法师们把佛经翻过来,把中国的名经像《老子》、《庄子》、《大学》、《中庸》,他翻译成梵文送到印度去。印度当时流行,后来没有了。

    所以讲到这个翻译有如此之难!但是那么难的工作,所有佛经翻译的高明,除了鸠摩罗什法师以外很少,很少有高明的。两本经文学很高的,一个是《圆觉经》,一个是《楞严经》,文学境界都很高。可是梁启超他们因为文学境界太高了,都怀疑是伪书。那么,我们如果站在一个宗教徒的立场,只能说:“阿弥陀佛!罪过啊!罪过啊!”哈,只能如此了!有什么办法呢!

那么,这是介绍这一本经典被人推崇、被人怀疑的一面。

那么,这本经典不管它被人推崇或被人怀疑,我们要想真正求证佛法的修行的法门,要想真达到净土念佛而如何证得往生西方极乐世界,如何证到花开见佛境界,也非研究《楞严经》不可!要想参禅明心见性,非研究《楞严经》不可!要想成就密宗的什么各种成就法门,也非研究它不可!这一部经典所包含之伟大,实在是无比!

    可是因为大家有毁谤它的,所以这部经现在受了一点点影响。不过不会受大影响。譬如像我个人来讲,我很不服气这些人啊,随便讲考据,因为我这个人啊,头脑昏聩,不大喜欢考据。认为考据是很重要,但是考据出来绝对是这样吗?我不相信。尤其现在的考据靠古人的骨头啊,拿古代的剩下来的死人的一点资料拿来,就断定几千年之前的人就是这个样子,太靠不住了!我们的考据我们自己看,去年的事情我们自己还记得记不得?你在哪里说过一句什么话,你做一个什么动作?自己都考据不出来。不要说去年,前一个月、昨天的事我们想想,自己还要考据呢!还要去读一下考据学,这一回考据到我昨天究竟睡了多久?昨天起来先穿哪一件衣服?刷牙齿先刷左边啊、右边啊?还是先刷我的假牙齿呢,还是先刷我的真牙齿啊?考据考据看?

    所以,考据是重要,(但)绝对说拿考据来断定古人就是这样、那样,靠不住!说梦话!所以中国的学问分三种:“义理”,所谓义理就是哲学的,研究道理、学问的道理;“辞章”,就是文学,譬如唐朝考进士,唐宋元明清考进士考文章就是考辞章;“考据”,就是考证。

    当然,义理、辞章都需要经过考据。但是现在八十年代变成现在做学问,考据才是学问;辞章呢?中国人现在不会写中文,白话也不通(也许我不会写白话);文言也不通(当然我的文言也不好)。哎呀,现在我不晓得怎么办!自己天天讲中国文化——没有文化!自己文字都没有写通的。

我常常说同学们学问很好,写信都写不通,“南老师”下面两点,我一看看错了,看成“南老二”,“南老二”不晓得写给谁去了!(众笑)像有些人写信,写“老师”——老师写给我啊?叫老师的很多耶!你究竟写给哪个老师?都搞不清楚。说:南老师啊!我想写给你“南老师”,你骂我不对;写“老师”,又不对,那怎么写啊?我说,“亲爱的南怀瑾”就算了吧!(众笑)我说你究竟怎么写,你研究研究看!你是中国人嘛,总要懂得中国的写信嘛!我说学校里究竟教了没有?我们小的时候教育第一步就是先学会这个啊!那个时候读小学的如果信都不会写,老师说你:“信都不会写,你还读个什么书啊?!”就那么困难啊?

现在真的呀,白话信都不会写,要了命!只讲信这个例子,什么都不会写,连一张条子也不会写。不过不能那么看法。我现在告诉老一辈子人,要跟着青年人学,我现在的文章拼命跟你们年轻人学。你觉得不通啊,我现在看看年轻人文章,越来越通;因为他不通的通啊,也是一个逻辑,叫做积非就成是了!把那个错的堆积下来就变成对了。你不能不跟着他对。你老头子们说“我的对,他的不对”;你对?眼睛对着鼻子只一个啊;他们对的是很多眼睛对鼻子都是那么对的呀!那只好跟着这样对,这是真话!所以我现在常常写文章,我自己觉得自己没有写通;不过我看看年轻人那么写法,我也这样用。

譬如说,“我心中有烦恼、苦闷、讨厌。”——烦恼一点(顿号),苦闷一点,讨厌一点,很通啦!“我心中有烦恼、苦闷、讨厌”,而且还可以变成白话诗,朗诵起来:“我心中——有烦恼、苦闷,讨厌——!”(众笑)哈,这还是朗诵得很好的白话诗!假设照我们古文的写法,那就打手心了,给老师骂死了:烦恼、苦闷、讨厌?苦闷就是烦恼,烦恼就是苦闷;既然不管烦恼苦闷,中间自然有厌恶在内。那么下面就给你批:“衍文”——多余的文字。然后打几个叉叉,第二天还来:信都不会写!文字都不会写!手拿来!打三板!打手心三下。万一你要用了:“我心中有许多烦恼”,那么写诗词体呢,可以。

所以我刚才吃饭也讲,我说这个同学,我在跟一个同学开玩笑,我说最近怎么老是看你生病啊?感冒,这个气候是不好。不过,这个在古文形容,我就给另外一个同学啊,跟老古出版社负责的那一位同学说,我说古文很妙啊!这个人常常生病啊,这多可怜呢!在中国这样讲,白话就讲:这个人常常生病,多可怜!古文只有两个字:“善病”。这多妙啊!善,就等于擅长;常常生病嘛——善病。生病,又常常生病,身体不好,一肚子的烦恼,一天到黑皱着眉头、痛苦,下面两个字:“工愁”。这个愁就已经痛苦了,他说这个人啊,愁到已经比专家了!“工”,工夫到家了。所以你看看,一个人啊一天到黑生病、一肚子的烦恼,在古文写得那么美:某某人是“善病工愁”啊!四个字。现在说这个人、某某人一天到黑烦恼、痛苦、讨厌,而且烦燥、病气,随时糖尿病、高血压、心脏病,各种病都有,白话文这一大堆(众笑)——不是讲笑话哦!

所以讲,我们从白话教育入手,要想来谈中国文化,我常常引用一句上海话(多年不讲,也不会讲了):“谈也不要谈了(讲也不要讲了)!”你没有资格讲嘛!因为你中文看不懂嘛。所以看佛经,我常常鼓励出家同学,我说,第一步,英文固然也重要,你不要想变成文学家。你只上了飞机,你说“我要菜”,叫得来就好了。不要光晓得说“咖啡、咖啡”,喝了一肚子咖啡(众笑),那就不对了!你总要会讲几句,够了,到那里再慢慢学。可是你要以佛学为基础,中国古文先要学好。

这是因为讲到《楞严经》翻译文字之美,讲到这个地方来。

现在我们讲到本经。首先,今天我们研究的方法,因为这一本经啊,我疯开了,把梁启超他们推翻,所以我啊,发了疯!三十年前啊,当时我一个老朋友 杨管北 先生(现在过世了),他说跟我讲:南老师啊!我们两个做个好事。《楞严经》你讲了,我可听了懂了;究竟懂了多少不知道;哎!把它翻译成白话!我说这个事情不能干。中文古文翻白话?我们这本经是当时妈妈这么咬了喂给我们,现在又把胃里吐出来再咬一道变成白话吐出来,那不晓得是什么东西了!而且很难哪!一个古文翻译,你看“善病工愁”,刚才讲,这是古文。诸位你们很多文学家,白话怎么翻法?只能说“这个人最会生病,而且最会发脾气。”——不对啊!不是“工愁”这个意思。说这个人最会愁?这个话白话不通嘛!怎么叫最会愁呢?这不通嘛!那怎么办呢?所以“善病工愁”这四个字你把它很准确地翻译成白话就很难。这个句子很美啊!——“善病工愁”。

那么痛苦的一个人,看中国文字写得那么美!“善病工愁”你说翻译成白话怎么翻?所以我说我不能干。后来他说:你干吧!我说我干了、这个书翻了,当时我说我也穷,哪个人肯印呢?“哎哎哎!钱都归我出!不管印多少,我来印,只要你翻。”我说真的啊?你肯出钱印书啊?那个时候开始我不主张卖,后来我主张卖了。因为老是要把佛经送,送了以后啊,人家不要的也送,送去了包油条,干什么?卖回来的钱再印别的佛经不是很好吗?何必一定说求功德,光叫人家出钱印经,印完了乱送,送完了以后不晓得到哪里去了!干脆,你要的就来买,再贵的也来买;不要的送给你也不要。我卖回来的钱再印别的经不是蛮好?所以,当时就坐下来翻。翻完了,《楞严经》我看也不敢看,我现在自己的东西看也不敢看。假设我再投个胎来,我看到非骂他不可!一定骂这个姓南的这个家伙:“你这个混蛋!这个东西可以把它翻的啊!”翻成白话完全变了样了,所以我不敢看。现在我假设看看,我一定想重新翻过。但是我如果再把它翻译完了,后天再一看,我又觉得昨天翻译不对了!又要翻了。文字你看到是个小道,古人说文学是“雕虫小技”,雕虫就是雕刻家带一个放大镜,在那个核桃的核子里刻一只船,船里头还有人,那么小、那么细,小小的一个技术。你不要看文字是个雕虫小技呦!你真在那个最细最小的艺术境界雕到最高明的,很难!非常难!难到不得了的难哦!

所以有时候把一个文言翻译成白话,依据经典,把你碍住了,没有办法,只好上去打坐了,什么都不想了!求求佛菩萨帮忙,分一点智慧来。一下灵感一来,管他睡觉都要起来赶快写下来。再躺下来就忘了!睡醒就不能考据了,那就要考古系去了!

所以这个文字啊,这一本经在这里讲过,当时讲在开封斋,我们这里老朋友像萧先生当时还在座的。萧太太还不算在内,那个影子大概还反对的!(一笑)现在最近有人又提出来,我一算哪,三十年我没有再讲过这一本经了。所以三十年来,一世了,中国人三十年叫一世,十二年叫一纪,世纪两个字在旧文化里头是这个道理。十二年叫做一纪,三十年叫做一世。你看我三十年再也没有搞《楞严经》了,碰都不敢碰它了,自己碰到会脸红!结果三十年后重讲《楞严》,也是未免有隔世之感哪!拿古文来讲——隔世之感,好像自己回去又投过一次胎了一样,又换了一朝人了!今天有机缘向诸位报告研究这个《楞严经》的内义,先把我所想到的前面这些因缘讲一下。

再我向诸位年轻同学推荐,《楞严经》好好研究!不一定为了学佛,为了学中国文学就值得研究了。那文学实在太高明!老实讲,我自从读了《楞严经》、《传灯录》、《指月录》以后,我的文章才进步起来。这是真话,很坦然地告诉你。

所以我当年在峨嵋山闭关的时候看《大藏经》啊,有几本经我不看的:《法华经》、《金刚经》、《楞严经》、《地藏经》这些我不看。把它抽出来。因为我要很快的时间,一两年当中,——我只预算闭关三年——要一两年当中要把全部《大藏经》都要看完。那么时间就是很匆促,昼夜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一个青油灯、三根灯草,点的油灯,灯下看;不是这个电灯下面看哦!昼夜在看,一天看二十卷经哦!二十卷经典要坐下** 坐着,山上又冷,生着一个火盆,也就是青油灯底下这样看,一天要看二十卷,要赶完哦!还要写笔记呦!所以把这几部经抽出来了,为什么?《大藏经》有些经看不到的呀!现在有钱可以买一部《大藏经》,当年全国也没有几部啊!峨嵋山、五台山只有一部两部啊!字当然大了,字是大一点了;那很稀奇啊!那么我如果把《楞严经》、《法华经》就在闭关要阅藏的时候看,不是耽搁时间吗?这些经典反正到处有流通、看得见的,下山以后再看。是这个心情。

所以下来以后《楞严经》始终带在身边的。因为天天觉得要看它,就天天没有时间翻了。人就是这样,生在峨嵋山脚的人,一辈子没有上过峨嵋山;生在杭州西湖边上的老头子、老太太,一辈子没有玩过西湖。太多了!譬如人家说我在台湾三十多年了,假设说人家问我到过日月潭没有?我说对不起!我到现在还没有去过。有一个“谈”我去过,“笔谈、笔谈”。那我去过。日月潭?因为我也不想“谈”了。这叫做什么?倒不是懒,“五岳归来不看山”了!我说那是个洗脚盆一样,有什么看头!硬是很多地方不想看了,就是五岳归来就不看山哦!不想看山了,就是这个道理。

那么现在就讲,这一本经典所以从开始讲,我向大家特别推荐,好啊!那真好。那么我说,闭关以后下来,翻开《楞严》一读,文学境界提高了,自然会提高。尤其翻开禅宗的语录,《传灯录》、《指月录》一读,那个心境空灵,文学的境界更提高了。所以要想提高文学境界,还是看空灵的东西,《楞严经》有如此的好处。

现在,我们首先介绍《楞严》,我们普通称为《楞严经》,今天我们首先介绍经题。但是经题,我们研究的方法,我不是法师啊!居士,居士也够不上;连个佛教徒都不够。佛教徒要很庄严、神圣的,行为好;像我这个乱七八糟人啊,勉勉强强算是个读书人,还不够资格,读书人都不够资格!所以一定说会讲经——不会!只是把我研究心得的报告,诸位都是考试委员,我在讲的时候我的心情,我是被诸位考的学生,做一个心得的报告。不是谦虚话,的确如此!是这样一个心情。我所研究到、所理解到的,向大家做一个报告。

那么古人讲经呢?尤其法师们讲经(居士是很少讲经的,居士讲经,根本不能升座。不过今天我没有升座,我不是法师。后有佛、前有佛,我夹在中间的;跟在佛屁股后面,替他当个传话、翻译的,如此而已!我不是升座啊!)法师们升座讲经就很严重了!像我们现在到美国去了那位大法师——显明法师,正统的受这个讲经法师教育出来的。不过,他老人家已经变了一下,因为他讲经不准我来听,他就跟我讲:不准你上来听哦!这个是什么话?这为什么啊?“你一上来,我讲不出来啊!”我说我讲你也不要上来,你一上来我也讲不出来!我说我们两个有约。但是,你说我不上来,我在下面打开扩音器听,这个总是我的自由了!他说那我就管不到你喽!呵!我说我们各管各的。所以我一听,讲得好啊!我叫大家听啊!你们好好去啊!我说他一过世了以后,就没有人会讲经了。

讲经有一套规矩,而且讲成——显明法师已经现代化了——把传统的规矩变成现代化。你不晓得那个老派的那个法师讲经坐在那里。我也以前年轻学佛,跟你们诸位一样,到处赶庙子哦,凡是庙子有佛必跑哦!有山、有和尚、尼姑就磕头哦!有法师讲经就听哦!因为说听经是功德,为了求功德,所以听得进、听不进我总要听啊!其实坐在那里打嗑睡,一点都听不进。不是经不好,也不是他讲不好,我听不进。为什么啊?都是很庄严了,唱啊、敲啊,“叮叮当”,敲完了以后,拈香,然后:“大——佛顶——,如来——密因——”唱京戏一样的;然后,“大——,何以谓之大?大者,大也;大小之大也!大而——无外,小而——无内,此所谓大也!” (众笑)我一听,你下一句没有讲,下面我都晓得了,我还有心听啊?只好闭起眼睛求功德呀!求功德就到昏沉那边去了!只好睡觉。这是老套的讲法。那真是!结果啊,那个听经的人啊, 都是老太太,有经必听、有讲必到。听完了,老太太你听懂了?讲一点给我听听看?“唉哟!深得很耶!”(众笑)当然深得很!她没有听懂,讲些什么她也不知道。(一笑)这是讲过去的法师们讲的。

现在不同了,像显明法师就可以现代了。他现在到美国去,这两天大概开始在美国要去演讲,好像五月二号大概有演讲了。

可是我们今天研究呢,还不是这个路线。也可以做学术性的,也非学术;因为我这个人就不是学术人。我是个普通人,不是学术人;那是专家。那么我们把它变成一个极普通、极平凡。我们读经的目的,就是为吃饭一样:肚子饿了,我要吃饭;营养不够了,我要吃营养进来,消化变成自己的东西。给自己学佛、修持,对身心是有利益的,这样研究的方法。

那么今天我们用这个方法研究,当然,还是要走一点老路子。《楞严经》是普通的叫法,所谓简称也,简者简也!(一笑)就是简单的简。把它简称叫做《楞严经》。它的全称不是这样。经题全称是《大佛顶(应该有句点,“大佛顶”是个句点)、如来(又是一个点)、密因(又是一个)、修证了义(又是一点)、诸菩萨万行(又是一点)、首(一点)、楞严经》。那么多的内容兜拢来,是这一本经的观念、内容。所以这一本经的全称是:《大佛顶如来密因修证了义诸菩萨万行首楞严经》。这样就是叫《楞严经》。所以刚才我提出来这个经题,每三个字、两个字一个句点,都包括了全部佛法的内容。不是理上的;修证上与理上的内容都在其内。

那么,古代、我们小的时候听讲小说,北方人叫说评书,茶馆里头听评书:听我慢慢道来!慢慢地说。现在,我们首先研究介绍的“楞严”,什么叫“楞严”?

譬如佛经有两本经,我很有幸这一辈子做了两件傻事,傻瓜北方人叫做“愣子”;笨一点,就是小孩子的傻瓜,叫“二愣子”。所以我的笔名就是自己叫自己“二愣子”,因为我真是傻瓜,做了二愣子!《楞伽经》同《楞严经》这二楞,我都把它古文翻成白话翻过的,所以我有资格自称是“二愣子”!(一笑)“二愣子”是北方人骂人,就是傻瓜蛋!所以我是个二愣子。

所以这个佛经里头啊,“楞伽”是山名,梵音,楞伽山,在锡兰,就是现在的锡兰,印度南方的锡兰、锡兰岛,锡兰岛中心那个山是楞伽山。据说佛说《楞伽经》,释迦牟尼佛真正到过南印度,在锡兰岛,在这个海岛山顶上说的,所以记录下来是《楞伽经》。“楞严”可不是岛哦!楞者愣也,就是愣头愣脑那个愣。严呢是庄严的严。一个愣头愣脑还很庄严,这就讲不通喽!(一笑)

“楞严”的意思啊,一半是翻梵文的音的意义——楞;一半是把中文的意义凑上去。等于我们讲“禅定”,这个翻译现在变成佛教的术语了,这是翻译过来的。“禅”,现在叫禅,我们国语的读音;我小的时候不念禅哦!念“* ”(无曰切),日本人也叫“* ”(无曰切),唐音,“* ”(无曰切)。“* ”(无曰切)闽南话叫什么?(同学答)哦,对!大概闽南话、客家话差不多啦!现在叫“禅”,我好几十年把它别扭过来,开始我很不习惯,我说我不“馋”哪,决不馋哪!馋个什么?因为谁要馋哪!现在也讲惯了,禅就禅吧!积非为是,大家都那么说黑的是白的,你不要硬——那就变成二愣子了!所以我这个还不是真正的二愣子,是跟着时代走的二愣子!(一笑)譬如“禅”是梵音,“* ”(无曰切)。那么,原始的呢?“然诺”,也不是“然诺”——“耶落”。对不对还不知道哦!中古音“耶落”,这个“耶落”就是“禅那”,现在翻译叫禅那。这个意思是梵文。[ 断录] ……观想、禅定、清净、寂灭、圆满,都有,这个境界叫做“* ”(无曰切),就是禅。那么到了中国翻译成这样叫“然诺”,谁懂啊?什么叫“然诺”啊?麻烦!嘿,把中国文化,孔子的学生曾子著的《大学》……[ 断录] 禅定,大家懂了。这就是翻译的高明。所以中国的佛经翻译得高明!

譬如说,我们讲现在你到外国去讲佛学,他问你学小乘啊、大乘啊?“马哈亚”(Mahayana ),是大乘。我说什么是“马哈亚”?——“布大”,我还听成“布袋”了!“布大”就是佛陀了,我们原来叫“布大”,现在英文是“Buddha ”,是后期的梵文翻过去的,不是我们古代的佛经、古代的梵文翻过来的。印度分五个,中印度、南印度、北印度、东印度、西印度,印度不同,所以现代人说研究梵文,我觉得很好玩。拿现代的梵文来研究古代的佛经,也等于我们拿臭鞋子考证商朝周文王是穿的什么鞋子、他那个脚丫子有没有香港脚一样的可笑!你晓得吧?有这样的困难!

那么,“马哈亚”我们古代翻音是“摩诃衍”,就是“摩诃衍”。所以年轻人“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是“马哈般若波罗蜜多”;那么日本人念的般若是“巴扎”。我们那边唐代土音念的接近的是“波惹”。哪个音相近?都不知道了。你去考证吧!慢慢去考据去吧!

“马哈亚”(大乘)是什么?大车。“马哈”就是大,“亚”就是车子。大乘,佛经、佛法的原意是大车;小乘是小车、是羊车,《法华经》上形容是羊车,羊拖的拉的车,力量最小;中乘缘觉是鹿车,头上有角那个鹿拖的,力气大一点;大乘是大力白牛车,牛拖的,力气大。那么我们中国呢,大乘“马哈亚”过来不像翻英文一样翻成“大车”,大车是四轮卡啊?还是福特车?还是观光的游览车?还是火车啊?哪个车才是大车?——笨蛋!翻译得不好!所以中国人不那么翻。中国人翻译成什么?“大乘”。车子的意思是干什么?车子是载人,把你这个东西装载上去,到达一个很远的里程、一个目标,这样叫做乘车。所以我们中国人说,你有乘车证吧?就上去就乘。所以坐船过海叫乘船,坐车过海叫乘车;骑马到了叫乘马,骑牛到了叫乘牛;万一我人把你背过去,也可以叫乘人——乘。所以“大乘”、“小乘”,就漂亮了,就美了!意义就对了。可是外国人呢?翻译得很老实,根据梵文翻:“马哈亚”——“大车”;现在我们在这里是讲大车的佛法。你注意啊,回去不要坐公共汽车了,大家都要打车走。——就是这么老实!

所以真正佛的佛法到了中国,受了中国文化的洗炼以后,更高、光华了!所以,像“禅那”经过中国文化一翻译“禅定”,就懂了。“楞严”,所以取它那个“楞”,这个梵音;庄严的。就是一个本来颠扑不破的那个境界;打不烂,水泡不化,火烧不掉,用力量撕也撕不开,就是颠扑不破的,怎么样它都不会毁坏的;永远不会毁灭的、坚固的这个定力、定境。本来很坚固的,不是你造出来的,这个是“楞严”的境界,所以叫“楞严大定”。这个定不是你修得来的,你修行也修不来的。你不修,它少不了;你修了,它多不起来;可是一切众生本来都在这个定境中,你不认得。这是“楞严大定”。

“楞严大定”光是定吗?不是的,不是楞严大定。这个“楞严”是形容,一个佛法明心见性那个境界;真理是永远颠扑不破的,万世不变的;是“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心经》上这三句话十二个字是“楞严”这个道理,这个境界的形容。所以它是个颠扑不破的东西;定慧等持,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我们可以借用《心经》来形容它。本来如此,不假修证,不是借用你修证了才能到达的。

“楞严”这个名称先了解了。《楞严经》全部讲的是永远至高无上的。现在我们拿现在观念也可以写白话文章,假设我们现在人问你:哎,你是个青年学生,你也研究过《楞严经》,什么是《楞严经》啊?那么你为了拍马屁、对于现代人的观念拍马屁,说:那一本佛说的经典,是讲一个至高无上、永远不变的真理,它就叫做《楞严经》。“楞严”是个名称。

“经”,所有我们的文化里头,对于古圣先贤的言语文字所记录的文章,尊重它,称它为“经”,经典的经。经者,直到的,一直;经者,永远是一条直路,凡是人要想做人,要想成佛,这一条路一直去、不弯曲的,这是“经”。“楞严经”是这个意思。

那么,把“楞严经”这个问题我们先解决了,这是倒转来解释。

那么现在先讲全经的题目,叫“大佛顶”,这个“大佛顶”,这个不要解释了。不过台湾有没有?哦,好像彰化有个大佛,好像大佛的头顶!大家有没有去过啊?那个里头我倒是去过,里面有个铁的楼梯,到了那里,摸不见他头顶,因为在里面。呵,“大佛顶”就是大佛的顶——如果那么一讲啊,没有道理了!

“大佛顶”就是佛法最伟大、至高无上的一个法门、佛法的顶尖的法门,就是“大佛顶”。佛法里头的佛法、修行里头的修行、佛学里头的佛学,伟大得很!就是佛法至高无上、顶尖的、第一等的佛法。所以用白话翻译就是这样。

这样的意思、这样白话翻了就懂了“大佛顶”啊?还是不懂,还是不够的。什么叫“大佛顶”呢?根据佛说,一个人修行三大阿僧祇劫,成了佛的人,本身不但证得修道的法身,这个肉体身、报身也转了;所以得道成佛的人不是我们这个相貌,我们的相貌太不好了!

每一个功德圆满、智慧圆满、得道的人,具备三十二相,三十二种同普通人(普通人在中文就叫凡夫,凡夫的意思是最平凡的人、最普通的人;“凡”这个意思就是最普通、最平凡,所以叫做凡夫。夫就是指一个人。凡夫是这个意思,就是一般普通人。中国的佛学佛教里头讲的凡夫,翻译成白话就是一般普通人)不同。一般普通人所没有的,佛有三十二种特别的相。

有八十种随形好。跟着这三十二种特别相来,他有特别的好处。譬如因为佛是成道的人,一天到黑面孔面门皮肤都放光的!因为他皮肤细嫩,他自然就放光华了。因为他光华,他光焰照人,使被他这个光所照到的人,自己心境都会得到一种特殊感受。这就是他三十二相、八十种随形好,很多,讲不完,这个将来慢慢说,以后会提到的。

那么三十二相里有一个佛相就完了——“不见顶相”。佛经上说佛还有一相叫“不见顶相”。那么我们当年看佛经就完了!世界上哪里找这样一个怪人啊?佛者,非人也,拿中国字讲正好,人字旁边加一个“弗”字,不是人;不是人,就是佛。当然不要搞错了,不要认成英文一样:人要拿到钱的标记($),那个才叫佛,那就错啦!那不是人,超人,叫做佛。佛有“不见顶相”,那不是个怪人啊?这个人在下面看他看不到头顶的,你说这个人头顶下雨来怎么办?雨不是落到脑髓里头去了?怎么叫做“不见顶相”?看不到佛的头顶。那么我们晓得释迦牟尼佛的头顶,都看得见啊!你看我们塑的佛像头上黑黑的,一个一个一点一点那是什么东西知道吗?所以大家出家人只好拿黑毛线编起来一点一点戴头上,以为是学佛。你们学不了的呀!佛不像你们,半个月剃一次头,变成*** 一样,不是的。他老人家很懒得剪发,他的头发是右旋的;欧洲人、印度人头发都是右转,不像我们中国人头发是青汤挂面,新竹的米粉直直的——中国人的头发。他的头发是转起来的、转的。所以很久没有剃,转拢的一球一球。他打坐那很久,动都没有动。还说半个月:哎呀!打坐,我快到了,出定了,要理发了——那还叫修定啊!他一定了就不管了,不管了头发就长起来,转成球了,所以头上就是这样。头发一点一点转;不是头上长包包。所以这也是佛的一相。是这个。他也看见顶啊,怎么叫“不见顶”呢?这不是一个秘密吗?

这个大,佛法的境界是非常大,无所不在!哪里有佛?无所不在,到处都在。《楞严经》上说,十方虚空都不能容纳,将来我们马上讲明心见性这一段就提到了。这个经典里头说:“虚空生汝心中,如片云点太清里。”这是《楞严经》上的原文哦!我还幸而背得来,大概没有错;万一错了一个字,请诸位原谅,不要打我手心就好了!“虚空生汝心中,如片云点太清里。”他说,我们一切人,不只佛哦!我们每一个人这个心量之大,大到包含了这个太空。整个的宇宙、太空在我们的心体以内,等于像我们看天上满天青天里头一点白云一样。整个的十方虚空,包括银河系统所有的外星球的外星球,整个天上的星星、明点都看得见的,那都是星星、都是一个世界。把那么大的宇宙放在我们这个心的体里头,不过一点尘渣子而已!——心量之大!我们现在没有成佛,很可怜!都把自己这个身体守着,以为这个就是心,搞错了!

所以真正的佛法,大而无边无际。你说大有多大?大得比虚空还大——那有边了,虚空就有边,虚空这个观念就是边了嘛![ 断录]

所谓佛的“不见顶相”,就是“大佛顶”。“不见顶相”就是心之体,无量无边。真正的佛法有没有顶尖呢?有没有边际呢?没有边际的。就是“大佛顶”这个意思。并不是说佛的头没有脑盖、没有天灵盖的,那观念就错了。

“如来”,这是一个观念。所谓佛学叫如来,所有十方三世一切成佛了的人一个总称,都叫“如来”。比方我们读历史,“皇帝”这个名称是统称,“总统”这个名称也是统称,国家元首的一个代号、统称。所以如来这个名词,凡是悟道了、证得菩提成佛了,都称“如来”。至于说“释迦牟尼如来”,那是特称。那是指释迦牟尼这一位菩萨现在成佛了,叫做“释迦牟尼如来”。释迦牟尼是他本人的名字,“如来”是成就至高无上的大佛顶境界的统称。所以如来两个字,所有成佛都称“如来”。假使我们在座的王先生、张先生将来成就了,就是“王某人如来”、“张某人如来”,等于是这个道理。如来者,成就佛法是中心。

那么,我们中文翻译成“如来”就高明得很了!你要知道,这个“如来”怎么样解释叫“如来”啊?我们平常念的大般若部《金刚经》自己有解释、佛有解释,佛说什么叫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是名如来”。来从哪里来?无所从来,来处你找不到。等于我们的思想念头,譬如早晨睡醒了,你第一个念头想什么?自己都没有把握,莫名其妙就来了,无所从来。我们再想,这个思想念头跑了,到哪里去了?跑了,找不到影子的,“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拿我们的思念、念头来做比方,来无踪、去无影,“无所从来,亦无所去”。你说走了?没有走,再一想又来了。我们这个思想前一个观念、前一句话,我讲的,没有了;诸位听到的,也没有了。你说没有了就不会再讲了?我们不是唯物论者,不是断见;我重复一道,又来了,你又听见了。所以这个“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是名如来”。“是”是古文,现在白话文这个“是”就是“这个、这样”(白话文“是”这个字就要变成两个字了),这样叫做如来,如来就是“是名如来”。“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是名如来。”如果我们翻译成白话:“来,莫名其妙地来,去是莫名其妙地跑掉,这个样子叫做如来。”我就不信佛教了,一点意思都没有!这个经我也决不会敲起木鱼念:来,莫名其妙地来;邦邦邦!去,莫名其妙地滚蛋!邦邦邦!邦邦邦……这样叫有个什么意思啊?所以佛经这个东西叫什么呢?叫“文字般若”,般若里头的文字般若。“文字般若”不好就没有佛法了。所以我常常告诉同学们,释迦牟尼佛在中国名称叫“释迦文佛”哦!所以释迦牟尼佛的老师、过去七佛之师、这一生是释迦牟尼佛大乘菩萨里头首座大弟子是“文殊师利菩萨”,处处离不开“文”的境界哦!文化、文学。没有“文”,还谈个什么啊?!

你看这个《金刚经》佛学的文学,“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是名如来。”好啊!那个木鱼我就敲得下去了,一个字一敲。是境界好!意思是这个意思啊,可是它到文字般若境界就高了!所以文字般若之重要。大家要注意啊!中国人本来是文章华国,我们过年时写的对子:“文章华国,诗礼传家。”中华民族家家认为值得骄傲的地方。现在呢,文章“污”国,污染那个污;诗礼“秽”家,没有诗礼了,而且这个诗还不能够写成作诗的诗,要撕鸡腿那个“撕”、撕掉那个撕,撕掉了礼了,没得礼义了!“撕礼秽家”了!

过去是“文章华国,诗礼传家。”到每一个家里呀,同学家里一看,他的大厅上祖宗牌位前面,一看这八个字,哦!肃然起敬!晓得是世家,书香后代,他才敢写这八个字:“文章华国,诗礼传家。”不是书香后代,普通人还不敢乱挂起来,不敢写,谦虚嘛!所以这个文字重要。

再说如来呢?中文翻得好!“如来”呦!不晓得用多少脑筋翻译的。“如来”,你看看,怎么说?好像来了。对不对?如来,“如”就是好像,好像来了。释迦牟尼佛来过没有?好像来过啊!现在呢?现在回去啦!现在跑了没有?没有啊!至少至少他的遗教还在这里哦!他不来也不去、不生也不灭,所以“如来”。

你比如还有一个词翻译得好:“真如”。当然不是排骨真如那个真如。真如的意思就是倒转来:“好像是真的”。没有一个真的;有一个真的这个真的就变成妄念了、变成假的了。所以它是“真如”,是这个样子,就是这个样子。所以你再看,“如如不动”,这是佛经的文学文字,你再想一想看?“如如不动”,好像好像不动。动了没有?动了!动了?没有动!好像在入定了。你说定中完全是定吗?不动吗?——只能说“如如不动”。动而不动,不动之动,是为不动。那么一般人读不懂了。所以到了顾亭林在《日知录》上讲佛经,他说你们不要读佛经,佛经没有什么读的我告诉你!它像一桶水装满了,这边一桶是空桶,把这一桶水“咚”倒到这一桶,等一下再把这一桶水“咚”又倒这一桶,倒来倒去还是这一桶。这个顾亭林讲得好像是蛮高明,实际上他佛经都读不懂的,他是个儒家。

当然了,所谓如来者,“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是名如来。”所谓佛法者,什么叫佛法?《金刚经》上说,“即非佛法(一切不是佛法),是名佛法(这就叫佛法)。”那么顾亭林一看,这是一个空桶,一桶水“咕咚咚、咚咚咚”,倒来倒去,“所谓佛法者,即非佛法,是名佛法。”这个不要读!不要读!浪费时间!没有错。实际上呢?你懂得逻辑呢,因为他当时不学逻辑。中国有没有逻辑?你说是西洋传过来的吗?——不是。中国佛学早就来了——因明,就是逻辑。所以菩萨要学五明,五明就有因明,因明就是学逻辑、学哲学,都要懂了,哲学、逻辑都懂。所以世界上的文化,证明西洋的“逻辑”是印度的“因明”传过去后的变化,演变成逻辑。站在西洋人的立场,他硬要硬争,认为是我们希腊的逻辑传到印度去了,所以印度产生因明。哎呀,这两家打官司争来争去啊!让他了,爱怎么争。每一个人总要说自己的祖宗伟大,是没有错的,情有可原!绝不会骂自己的祖宗是混蛋的,对不对?人家都讲自己:我这个祖宗文化好!这个应该。管他呢!你希腊传过去印度也好、印度传过去也好,反正我中国人很老实,没有因明——中国人有!过去叫做“名学”。春秋战国时候的名学,名学就是逻辑。诸子百家里的名学,没有印度因明、西洋逻辑那么完备就是,也有。这个逻辑是必然。

所以你懂了逻辑,拿逻辑讲呢,“所谓佛法者”,肯定一个题目;那么佛法有个肯定,就不是毕竟空了,不能证到空;“即非佛法”,又把它推翻了。也就是正、反、合。也可以说是肯定、否定。永远否定下去也不是佛法,永远肯定下去都不是佛法。最后是即空即有、非空非有、不空不有;有也不有,空也不空;讲了半天,到了中国的禅宗,“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不准说话!就完了,就不能说了。(一笑)

现在,我们晓得“如来”翻译得好,是这个境界。注意呦!“大佛顶如来”就是我们现在学佛念佛,念“南无阿弥陀佛”;或者是参禅、明心见性,求达到这个境界——“如如不动”,就在这里。道在哪里?道就在你那里,不在佛那里;更不在我这里,我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人。佛有道没有?佛说在你那里。等于禅宗的六祖,那个弟子惠明问他说:五祖传给你了,你说这个以外,还有秘密没有?六祖说有啊!他说“密在汝边”。秘密在你自己那里,不在我这里。告诉你就是佛,你找不到这个;告诉你明心见性是佛,哪里是心、哪里是性自己不知道!所以秘密在你那里。如来就在你心中。所以这个经典是“大佛顶如来”。第三句讲出来了,是“密因”。秘密里头的秘密、神妙里头的神妙、至高无上的秘密。那么有人把它打进密宗去了,日本的《大正藏》的编辑,把《楞严经》放到密藏里头,也没有错。是真秘密。一切众生每一个人都是佛,我就不晓得自己佛在哪里!这个是真正的秘密。世界上的秘密在哪里?有秘密的地方绝没有秘密;一切都摆明在那里,自己不知道,才是大秘密。自己明明是佛,可是自己找不出来。自己心性在哪里?找不出来。

我常常问人说,你有没有把握明天睡醒、夜里睡醒、明天第一个念头、思想是什么?现在晓不晓得有把握?没有把握。这是大秘密!假设你有把握说,为什么我睡醒了怎么先想这一个事呢?这个念头怎么来的?找不出来。这是“密因”。

所以,这一本经典是属于“密因”的法门。不是“密果”哦!不是宜兰的蜜果哦!它是密因哦!你把这个秘密的因素找出来你就成佛了,个个成佛了。所以它叫“大佛顶如来成佛的秘密的法门”。这个是“密因”。

下面一句注意呦!“修证了义”。真正大法不修不证,本来是佛,就不要修喽?要修。不但要修行,还要证到。证哦!你光是理论到了,功夫不到,那不是证哦!你说我会得定,好,请你盘腿坐在这里三天!不,三天条件太苛刻了,盘个腿坐在这里一天都不动,也不吃、也不饿,就在这里头,做不做得到?你说我会得定,你定定看哪!要修证到的。说得到,要做得到的。修证什么?修证到“了义”,不是不了义。了义、不了义是佛学的名词。透顶、透底……[ 断录] 所以这一部经典的法门告诉我们怎么样修行成佛,彻头彻尾的法门。——“修证了义”。

所以这一部经典,你想学大乘道,一个凡夫修大乘道而成佛的。十方一切诸佛、诸大菩萨万行,一切修行法门皆在其内,“万行”。我们普通守戒,三皈五戒。出了家,两百多条戒、三百多条戒,那还是小乘戒。大乘戒、菩萨戒多少啊?“万行”,菩萨戒八万四千条戒,你怎么去守啊?起心动念都是戒。佛说一切众生一念之间(什么叫一念?一呼一吸叫一念)—念之间有八万四千个烦恼。因此,每一个烦恼就有一条戒。所以,学菩萨行:“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也就是说,“勿以善小而不为”,你不要认为一点小善不肯做哦!大善大功德要造,小功德也做。“万行门中不舍一法”,叫万行庄严,所以成了佛叫万行庄严,他的思想、他的行为、他的做人、他的说话,没有一下不是利人家的,就是万行庄严。所以这一部经典是诸菩萨的万行。好!“首楞严经”。

好了,我们开始先介绍“楞严”是颠扑不破、不生不灭的大定,现在懂了吧?要想真正得大定,好!必须要做人做事、一切行为具备了万行庄严,修证到了义境界,直到成佛的秘密法门,才能达到如来境界,才到达大佛顶。今天先到这里,谢谢!(第1 集完。玉树临风录校,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二集 ---楞严经讲座

把经题已经向诸位报告过了,现在介绍这一本经翻译过来的因缘。原书上面的记载,“唐天竺沙门般剌密谛译”。这本经翻译过来的时候是唐代武则天这个时代。所谓天竺、身毒,就是现在的印度。我们在历史上的汉代称呼印度的梵音,两个字用得非常妙!身体的身、有毒的毒,是梵音。后来到唐代再纠正过来,称为“天竺”,天竺也是梵音。那么现在确定是用“印度”。将来的时代还有变没有?不知道。

那么这一位所谓“沙门”在佛学的名称,在印度的文化里头,凡是出家修道的人,统称“沙门”。沙门是现在的读音,古代称“娑门”,那么用闽南语、广东语、客家话的发音,差不多接近当时的唐音。这是一位出家人,那么以中文的翻音、中国的字,叫“般剌密谛”(这个“剌”不是“刺”),这个般剌密谛翻译的。那么这位出家人是佛教的,应该称比丘。不过当时的习惯,佛教的出家人称比丘,同凡是出家人称沙门差不多,用习惯了还是叫“沙门”。他当时这个经典到中国来的时候,差不多有达摩祖师同样的感想,他感觉到他自己的国家、在印度文化快要衰落了,那么观察东方、所谓中国有大乘气象,达摩祖师当时来也是这样一个心情,想找一个文化根基深厚的民族,弘扬这一个教义。

那么他当时来的时候,正好碰到印度的法令不准佛教的文化向外流传,尤其是《楞严经》,属于密教的秘密的修证的法门,禁止出国。所以第一次,他想航海到中国来带这一部经,拿我们现在观念说,在他本国海关就把他挡回去了;尤其不准带这一部经出来。那么他这个出家人——任何一个宗教家,不一定是佛教,传道的精神都比世界一般人传布文化教育的热情坚固,因此,他第二次把这部《楞严经》的原文用梵文浓缩下来,很小,把自己两个膀子这里、把这个地方(师示胁下)这个皮就撕开了,那当然很痛苦了!把这个经典用绢放到这个肉里头,把皮再缝好,使这个皮创口长好了再出国,那么就检查不到了。所以到了中国广州上岸,又把这个皮再重新割开,把经典拿出来。是这样一个因缘。

根据我们历史的记载,等他这部经翻译完了,印度也追踪来了,又在中国把他抓回去了;可是经典翻译了。——是这么一个因缘来的。所以我们看到前人为了文化,尤其是宗教徒、尤其是出家人,为了文化的传布,慈悲的心念、所谓以坚忍思想救济一切人,佛学称为度众生,这种精神是了不起的!

同时,我们看到一本书,明代的一本也属于地理学的重要的书籍,也是游记最重要的书籍,叫《徐霞客游记》。那么他这个人拿现在讲喜欢到处旅行,差不多在南方一带这些五岳名山都走过了。尤其他在明代的时候到云南、到越西、乃至到鸡足山,很多的地方。危险的地方风景最好,他都去。他就有一个感叹:凡是山明水秀、风景最好、风水最好的地方都有和尚。同时给他带路的和尚,有些山上没有路,都在树顶上爬过去、很长一截,他都到达了。到了那里又是一个小茅蓬,又有和尚住在那里。所以我们古人形容中国的名山胜水,有这么一个名联:“世间好语佛说尽”,世间好语、好话佛经已经讲完了;“天下名山僧占多。”天下的名山到处都是和尚。这也对文化事业、观光圣地呀,在古人尤其是过去的佛教徒,无形中做了最大的贡献。所以“世间好语佛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

当然,到了我们几十年前,我也到处跑,就有一个感想,这个字要改了:“世间好语佛说尽,天下名山兵占多。”那些庙子都驻了部队了。就是感慨无穷!

这个就是讲到般剌密谛当时翻译经典的情况。般剌密谛他这个名字的意义在中文来讲,叫“极量”,到了极点,就是说他修道的功夫已经证到了最高的境界,所谓“极量”。不过中文“极量”两个字不足以包括当时的这个原文。当时的原文究竟是梵文呢,还是什么?这是一个问题。这是简单地介绍他的历史。

“乌苌国沙门弥伽释迦译语。”这也是一个当时印度来传教的一位法师,也是出家人。那么,这个是在当时的中印度边境一个国家(乌苌国)。我们很感慨印度的文化,到现在并没有真正一个统一的文字。由这个,也就是我们经常感想,有一次一位美国教授来访问,我们谈起过,他说:中国的文化历史曾经遭遇很多次的危险,甚至于说永远不会翻身的样子;为什么能够在历史上屈而不动?这个原因?我说很简单,就是统一。什么是统一?尤其是文化的统一。因为我们这个国家民族,同欧洲、同其他也是一样的,走几步路、隔一点,尤其像南方一带、什么浙江一带,走几步路、几里路以后口音就不同、语言就不同。那么多语言不同的这个民族,这个文化在东南亚各地到处都行得通。譬如我十几年前到日本,跟一班日本老教授俩谈话,那么我的日语当然不行了,除了“阿里阿多”以外什么都不会;他们国语也不行。可是我们两个人谈话谈得很痛快。反正身上都带的小本子,拿起笔来一写,都通。可是有一点哦!不能写白话文,(否则)他就不懂了;只要写古文,全通。他写的古文我也懂,我写的古文他也懂;写白话文啊,不是“阿里阿多”,就是“莫法度”,哈!一点都看不懂了。这一点值得我们要注意的!到韩国也是如此。当然现在是变了。当时翻译语文是这一位法师帮忙翻译语文。因为他在中国早一点,懂得中国的文字。

那么,由他翻译语文以后,这个文章真正的这本经典翻译啊,就是房融,“清河房融”,我们注意啊!山东清河房融。在唐代的文化,汉唐是我们历史上鼎盛的时候,唐代这个时候差不多有句名言:山西出将,山东出相。将、相。山西、山东,以太行山的东面、西面。尤其唐代开国的宰相房玄龄,唐太宗得力的助手,就是清河人。清河房家这一族当时是个大族。那么这个房家的族同唐代的皇帝李家一样的,血统都有外族的混血。这个在民族上、在我们这个中华民族上大概过不了几百年,都有一次血统的混合的时代,那么因此产生一个时代的不同。所以有些人站在民族学的观点,是主张这个国家民族必须要有混血的一个时代,才刺激新的一代——这属于优生学的范围。

那么,我们现在讲的清河房家就是世家,那么房融的本身并没有当唐朝的宰相,拿现在来讲等于行政院的委员兼一位部长,这么一个职务。不过他的官职是中书门下,中书门下是兼皇帝武则天的秘书,管秘书的;那么,兼皇帝的总务与秘书。但是门下“同平章事”,有时候参与行政工作的。就是重要的行政会议,他也是参与会议的,是这么一个官职。所以他并不懂梵文,但是他下面“笔受”,文章是他写的。语意是他们两位翻译的,实际上还不只两位,翻译的人在唐代译经,上次我们报告过的,不会一两个人翻译一部经典的;都集中很多的人才,彼此商量、讨论。房融这位先生(也可以说这位我们拿古代来称就是“相爷”),他是主笔。等于我们这一代的翻译,西洋翻译过来变成中文,在辜鸿铭那是本身懂外文;另一位林琴南,就是我们小的时候看林琴南(也是福建人)所翻译的《茶花女》我们最喜欢看。他的文笔非常好!而且中国所谓旧的文笔、半新不旧的,那个时候我们几十年前所谓叫做有名的这种文学的写作,都属于“鸳鸯蝴蝶派”的文笔。鸳鸯蝴蝶派的文笔很不差,影响一个时代是很多。差不多我们老一辈子的这个年龄,这个文学的笔调都很受这一类的影响。林琴南不懂外文,可是翻译了很多西洋人的诗、西洋文化的书。也是他要别人懂外文的念、讲,然后,他抓住它的重要,所谓在翻译里头属于“意译”。在这个“意译”当中,有时候对于翻译文字的忠实稍有问题了,不是一句盯一句的。

可是,翻译的三个要点,我们上次讲过的,再提一下:“信”,就是忠实;“达”,意思要表达得很清楚,同原文没有差;“雅”,很美,文字要很美。林琴南的翻译同当时清末民初严几道的翻译,譬如严几道的翻译有名的一本社会学的书,现在我们重新拿后代的、最近的社会学来看,也许我们是习惯的关系,我重新再翻开看看严几道的《群学肄言》(“群学”是我们过去几十年的翻译,就是现在所讲的社会学,叫群学),那么,严几道先生所翻译的《群学肄言》还是非常有价值。虽然从清朝末年、民国初年的这种语文、文言文的翻译,意思深度比现在用白话的,在我看来,几十年后再翻出来一看,还是他的好!这个就是讲两个文化交流,真正做好翻译文化交流的工作,首先希望青年同学们特别注意,必须把两边的文字搞好。一边文字通、一边文字不大好,这个翻译总是有问题,比古人翻译差远了!

所以,这一节我们讲到房融先生笔受《楞严经》,我们顺便地报告。不过后来因为梁启超等等的怀疑,认为佛经从来没有翻译得那么好,这种笔调、这种文学太美了!——假造的!认为房融又不懂梵文,怎么会翻译得那么好?最近几年,很多学者从考据方面、从各方面批驳梁启超的文章很多,中间最有力的就是罗香林先生的这一篇,认为梁启超所讲的话很有问题。不过,罗先生到底是一个很有深度的学者,讲话比较客气;假使叫年轻人写文章,一定把梁启超骂死了!可是这一篇文章不晓得诸位有看到没有。如果没有看到,我们下一次或者想办法找来,向大家送一下。

我想关于本经的翻译,同到变成中文这个经过,简单明了把它带过去了。现在我们研究、向诸位报告的有两个方案,我还是考虑了很久。本来想把前面一段,用佛经的惯例,所谓每一本佛经,第一,讲时间,什么时间释迦牟尼佛说的;第二,讲地点;第三,讲当时参与的,等于我们会议记录、哪些人,当然没有像现在一样签了名,至少有记载。这是佛经翻译一个惯例,时间、地点、参与的人,所以现在我们叫它是佛经。实际上是当时佛在世的时候师生之间、师徒之间的对话录、讨论;提问题问他,佛的解答;佛的当时所解答的记录下来流传的,就是称为经典——佛经。

尤其是中国所翻译的,不管哪一种佛经,前面都加四个字:“如是我闻”。大家文学用惯了,一看这四个字,就晓得是佛经。这就是在我们文学史上称它为佛经文学。这是倒装的文法、颠倒的文法,这个每一本经上有。因为这一个记录、佛经的记录,它是佛过世以后有所成就的佛的弟子们集中开会,曾经有几次的(在中国佛教史上记录印度的佛教史资料最全备),所以有三次的结集。“结”就是大家集中开会,回忆过去佛在生的时候他所答复问题讲的话,这个是叫做结集。所以第一次结集是佛过世以后,马上就集会了。有名的五百弟子、五百罗汉、有成就的佛的弟子们结集。因为佛过世了,要把他平常所讲的教法把它集中、记录起来。

那么这个里头呢,跟着佛最多年、关系最亲的是阿难。阿难是佛的堂兄弟(堂房兄弟),也跟他出家了。而佛的弟子里头他“多闻第一”,所谓记忆力特别好,佛每一次讲的东西、话他都记得。在我们中国呢,中文里头这一种人的有天生这种头脑,就是四个字,我们常常看历史、读传记就看到了:“博闻强记”。有这种人!所以读书嘛,一目十行,眼睛看下来能够快读,一篇我们看了半天,他一下一页、一看已经完了,而且记进来了、可以背得了。那么因此读书就多,记忆又特强。

那么阿难这个人以中国文化来讲,他的天才就是博闻强记。在中国佛教里记载呢,阿难是佛的弟子里头“多闻第一”。所谓“多闻”的意思就是博闻强记,他记忆力特强。所以当时第一次结集,要把佛过世的话记录下来变成佛经。这个时候,主席是佛的大弟子大迦叶。那么在我们过去的佛教,中文这个“叶”字不念“夜”,念“协”,就是什么协会这个“协”字同音。就是我们现在讲破音字,稍稍有一点音不同,就是大迦叶(xi é),不是念成大迦叶(y è)。那么,是他主席,他是佛的所谓得法弟子。

可是大迦叶等等这五百罗汉有道——所谓修持的功夫、见地,一个人学佛就是两点:一个是功夫、定力;一个是见地,学问思想的见解、智慧。见地是智慧的成就,功夫是修证的成就、修持的成就,两者缺一而不可。那么五百罗汉这些人见地、功夫都有,可是有一项没有——佛在哪里说过的话不能完全记忆。大家记的有一点,必须要找一个博闻强记的人,那么就找阿难来。阿难自己这个时候,因为学问好了,修道就困难了。所以以学佛来讲,知识越高,烦恼越多。博闻强记在世间法来说是个好事情,在修道来讲是个大障碍!学问越好,证道越难。又有学问,又能证道,那很难得了!非常非常难得!

那么,学问好了,对于学道是障道的因缘,叫做“所知障”。我们之所以不能成道,两种原因:一种是烦恼障,心里的思想、杂念、情绪太混乱,不能证道;一种是所知障,学问越好、知识越多,对于成道是越困难。而阿难本身所障碍的[ 断录] ……我们所了解的感想。

“如是我闻”变成了佛教的文学,每一本经典都是开始。就是说,后世追记释迦牟尼佛、他的弟子们所说的话。在这个历史故事我们了解了以后,我还平常有一个笑话;也不是笑话,是个很大的感想:最第一等人、学问最好的人、有道之士绝不写文章,就是只有一个人:释迦牟尼佛。学问那么好、道那么高,一辈子自己没有写过一个文章,所有的经典都是弟子们的记录,“如是我闻”。另一个人也不错,后来看到耶稣也不错,也没有写过一个字。可怜的就是我们孔子,我们这位万古大师,真正是我们的老师,就是他要自己写文章,你看他的这些弟子们没有写过书,都靠老师捧出弟子来。释迦牟尼佛是靠弟子捧出来的,弟子的文章都好。但中间比较差一点是老子,一边讲不要写,一边还写了五千言。(众笑)所以,第一类人不写文章,差一点的人才拼命写文章。所以,孔子的命是没有佛好,文章靠自己写的,而且弟子们出名还靠老师捧出来的。孔子写到子路啊、颜回啊,后世才知道;颜回、子路一个字都没有写过啊!都是靠老师把他捧出来。释迦牟尼佛则不然了,一个字没有动手,都是弟子们写的。所以我们诸位读书识字,甚至于会写文章人,多找几个好弟子,免得自己写。这一点很值得效法的,就是佛了。

现在,我们向诸位报告了“如是我闻”,所以是每一个经的起点。也可以讲“言有所据”,讲自己所由的根据。

第二个,讲时间,“一时”,这是个问题。所有的佛经都是这两个字。那么我们后世的研究,当然在过去,在印度的,我们这个民族跟印度民族几千年来关系就是兄弟之邦,非常亲切。但是我们最遗憾的,印度这个民族、我们这位朋友、这位好朋友、亲密的朋友,它有两个东西,在过去,第一,对于自己的历史不注重。自己本国人过去没有记过史,不像中国。中国在全世界的民族里头,从上古以来最注意是历史。尤其周朝也已经注意历史。再严重,到了我们万古老师、我们大家的共有的大老师孔子著《春秋》以后,历代的文人学者都是历史学家。所以我经常给青年同学们说,给西方一般研究中国文化史或者中国哲学史的朋友们说,中国哲学史、中国文化史非常难研究,为什么道理?中国过去的史学家,不是现在呦!不是十九世纪以后、十七世纪以后,什么都是专家,专家就叫做博士,博士是专家的代号。过去不是哦!过去真正的通才,所以我们的过去每一位史学家都是哲学家,也都是文学家,也都是大政治家。所以文哲不分——文学同哲学不分家;文史不分——文学好的,史学一定很高明;文政也不分,虽然不从政,都有伟大崇高的政治的理想。

所以,要研究中国的哲学,单从哲学去看哲学,那可以说边都没有摸到!认为诸子百家就是哲学,诸子百家以外没有哲学——全错了!中国历史上充满了哲学,而且要在中国文学里头找哲学。文学的代表作:汉文(汉代是文)、唐诗、宋词、元曲、明朝的小说、清朝的对子(对联)。这个里头多少的哲学、尤其是人生的哲学观点都含蓄在内。所以自己不懂中国的旧的文学、不懂史学,没有办法谈哲学,也没有办法谈整个的文化。换句话,讲到文化,必须要通史学。我们不要认为在中学、大学里头念了一点历史就懂得历史,那影子都没有!

中国历史,譬如说继孔子以后的司马迁,写一部《史记》,他历史的精神并不在传记上面哦!司马迁写《史记》的真正代表中国文化不是说《项羽本记》、《刘邦本记》、萧何的世家、什么韩信的列传,这些是传记而已!他真正把中国文化集中在史记里头的“八书”哦!所以有八篇大文章。譬如说《天官书》——中国的天文,从黄帝以来到了汉代这个演变;譬如说《平准书》,《平准书》是中国的经济学、财政学,为什么也会发生的。譬如说《河渠书》,中国的地理环境与水利的关系、同整个的国家的大政。所谓《礼书》,这是中国文化。司马迁《史记》有八书,我们普通念《史记》只要刘邦(汉高祖)怎么样打天下一读,“哦,我懂了历史了。”——影子都没有!不懂中国历史。

由司马迁的《史记》以后,历代的历史,所谓二十五史,对于司马迁八书的精神都保持。所以假设我们读一个《唐史》或者《宋史》,你就要看它整个的文化演变。所谓一个文化,并不是故宫博物院那几张画,更不是上台唱两首歌跳个舞的哦!是包括了这样多的。

所以我们讲到历史文化,把司马迁“八书”能够完全了解通了的,不晓得还有多少人?我们现在文化里头这是个严重的问题。那么为什么我讲这种话?希望我们现在在座青年的同学(我们来日无多,算不定要走就再见啦!再见就带走啦!)你们都要努力,晓得文化的根在哪里。读历史,由司马迁的“八书”开始就要注意了,这才慢慢懂得自己的文化。不是说唐宋元明清我都懂,所以我懂中国历史——你影子都没有!这个要注意的。

尤其讲中国文化离不开史。为什么讲到这个话?我们替印度的我们几千年来邦交很亲密、亲如兄弟的、尤其是文化亲兄弟的这个民族这个国家遗憾!本身不注重历史。所以现在从十七世纪以后,英国人成立了东印度公司,换句话,西方人侵略了印度、骗了中国,这个以后,西方人才注重建立印度史,靠西方人。可是西方人研究建立所谓现在讲的印度史,在我认为大部分还靠不住。因为保留在我们佛教《大藏经》佛教几种经典里头有关印度历史的资料,西方人有意不采用。欧美的学者、日本的学者有意的、故意的不采用,把它撇开了。其实不采用对中国文化没有关系;对于印度的文化、印度历史是个损失。

譬如我们举一部书,唐代的玄奘法师在印度留学二十年,他走遍了五印(所谓五印:南印度、北印度、东印度、西印度、中印度,言语文字都不同),他走遍了那么多国家,每一个国家每一个风俗典故他都写下来,写下来回来出一部书(当然送给皇帝了),唐太宗在整个国家颁布了的,叫《大唐西域记》。那么再加上玄奘法师自己留学这个艰苦二十年当中所经过的道路,现在日本人拍的电影,就是所谓新疆这一带叫丝路,丝路是很好走哦!玄奘法师当时走的不是那么好的一条丝路哦!很辛苦地走,经过大戈壁、沙漠,经过天山南北,从北印度过去,是很痛苦哦!九死一生。去的时候不只他一个人哦!还有五六个人,在路上都死了。那么他自己讲自己求学的经过,所谓我们普通讲唐僧取经的经过,有个叫《慈恩传》——因为唐太宗后来给他修一个庙子,就是翻译院,叫慈恩寺——这个《慈恩传》就是玄奘法师的真正的历史传记。并不是小说《西游记》上面的,那个靠不住的哦!那是明朝人写的小说,借玄奘法师到印度取经的这个故事另编了一部小说,那是另外一件事。

所以像这一些资料,还不只这两种,我讲很明显的。西方人在十七世纪以后研究印度历史,都没有采用它,到现在还是如此。所以我向印度的朋友们,真正要研究自己的历史,我替他遗憾!大部分好资料都保留在中文的《大藏经》里头。因为印度真正的佛教到我们宋朝以后已经没有了,阿拉伯回教一侵入印度以后,已经断了、没有了。到宋朝以后,保留佛教、保留印度文化,就是我们这里的《大藏经》。可是现在世界上流行的学术潮流,我们这个《大藏经》他们不理,不理是有意的。这个在世界的文化观念里头是个大问题!我只能讲到这里,你们青年同学们自己去研究。

现在回转来讲,印度的朋友们,第一,对于古代历史观念很缺乏,不大管;也可以说胸襟很扩大,无所谓,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未来还没有来,空的嘛,何必管它呢!这是第一。第二,印度人过去的文化,对于数字马马虎虎。对于数字讲到多的时候,“十万八千”、“八万四千”,数过没有?没有数过。我说等于杭州人讲话:那个地方人多得很!多少啊?“木老老!木老老!”这个“木老老”不晓得多少了!呵,印度人讲话统统“木老老”了,十万八千、八万四千——当时如此。所以你看佛经上经常看到这个数字,“哎哟,听众有十万八千哪!”甚至再扩大,是无量无边。无量无边就根本不要谈了!这是我们当时在文化里头所看到的。这是实际讲印度文化、讲到佛经,又讲到印度。

如果讲到印度文化的这个哲学观点,那就非常高明了,那要另一个立场看。拿哲学观点来看,世界上的哲学观点包括我们的文化,对不起,在形而上道,我始终说没有办法逃过释迦牟尼佛!至少在我很浅薄的知识的范围,我认为世界上所有的宗教哲学,我也都去摸过,真正要谈形而上道,逃不过释迦牟尼佛的手心,这个是没有办法的!至于人文文化,对不起,没有办法可以跳过我们的万世师表孔子的范围。至于拨乱反正之道、拨乱反正之学,也对不起,没有办法,谁也比不上道家老庄之道,那是没有办法的。所以在我们唐宋以后,中国文化的三家(儒释道三家)各有他的长处。

因此,我常告诉青年同学们,我们三位老师,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们搞什么一贯、两贯、三贯道啊、红卍(音“万”)字会呀,所有的教主都请来,排排坐,吃果果;我说我也不反对,不过你要搞清楚哦!我们过去有三位大老师,一位请来了、就是归化中国了——佛(一笑),释迦牟尼佛,形而上道;人文之学,所谓治平之学,治国齐家平天下,没有办法跟孔子两个比;拨乱反正、救世济危难之道,没有办法逃过道家、老庄之道。这三位都是我们的老师、根本教授。现在又聘了两位外国来的耶稣、默罕默德客座教授,客座教授又加两位,你们再给他——据说纽约已经有了,中国人搞的“五教同源”,还有教堂。我说,这就是中国人!所以有一个哈佛大学一个社会教授:你们中国很奇怪啊!我说这就是中国文化啊!中国文化不排外啊!所以只要是好人,请上座,泡好茶;只要他不做坏事,当教主都可以,你哪个当教主都不错!这也是中国文化的道理。

为什么讲到这里?就是说,讲到形而上道的这个哲学的道理,释迦牟尼佛是世界上最高明的。所以佛经只有“一时”。“一时”是什么时间?没有时间。这个宇宙本来就没有时间。所谓过去、现在、未来是人为的,是人为的规定,昨天、今天、明天是人为的。而且我们的认为给一切众生看去不认为。人在痛苦中啊,一分一秒犹如万年;在欢乐的时光,一天不过一刹那就过了。而且每一个地区的每一个时间都没有标准的。所以科学家爱因斯坦也知道时空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时空是人为的。我们这里的一月,月球里头就是一天;我们这里一年,太阳里头就是一天。那么根据佛经的三千** ,我们这个太阳系统里的一年,在另一个恒星的系统里头就是一天。那么这一个道理,将来我们在本经上后面有,会提到这个资料,慢慢地讨论。这个宇宙的时间,地区不同、时间也不同,没有真正的时间。

再说,拿宇宙的生命来看人类文化史,几千万年一刹那之间,没有时间。过去的也是现在,因为过去的历史,只要我们现在想起来,才懂了过去。未来,未来还没有来;因为我们现在心念想起来,才假定一个未来。所以站在佛学的哲学来讲,宇宙万年就是一时,没有第二时。所以佛经在哲学的观点来看不管哪个时间,就是那个时间。

如果拿白话文学来一看,“如是我闻”就是:当时我听到佛这样说。什么时间?是那个时候。等于小孩子说故事的时候,“你晓得从前啊,有一次啊……”“从前”是什么时候?不要去考据了,这一考据就没有了!(一笑)就是“一时”。这是佛经的文学,几乎每一本经上就是这样。

所以我们把正、反两面的观点告诉诸位青年同学,研究佛经,不要看到“一时”,以我们的历史观点讲他没有根据。但是要拿哲学的观点讲,也是最高的道理。

那么佛在什么地方?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这两句话我们顺便带到讲到翻译的文学。尤其是房融先生,这一位所谓武则天前面的副相,这个笔调翻译的中国文学,这是唐代的文学哦!你要晓得,看我们的文章,宋代的文章、唐代的文章、汉代的文章绝对不同哦!都是中国字,情调、笔法、用词不同。所以上一次讲完了有位青年同学问,他说老师啊,我请问你啊,这个这个中国的古文有没有文法?我说开玩笑!怎么没有文法呢?他说那请你告诉我。我说你一问我就讲,那还讲得完啊?!这要上文学课,要一个学年的课耶!文法讲不完啊!尤其现在文法讲古文文法,很难懂啊!不是很难懂,大家不习惯啦!我们从小学古文出身的,老师并没有教我们文法哦!读多了就懂了。然后老师错的地方一改,这个地方是什么什么,就已经懂了;那个时候还用不着教。后来接触了西洋文化,我们现在往往把西洋文化那个文法拿来看中国文章、文化,这完全是两回事!原因是什么呢?

中国字每一个字(个体字、方块字)代表了一个观念,甚至于好几个观念;西方的文字好几个字、好几个字母配拢来才代表了一个观念。我们每一个字就是字母,而这个字母它本身就代表了一个思想。譬如“室罗筏城”,“室”就是房间,拿现在白话文就要写两个字,叫做房间。那么在中国古文呢?房是房,间是间。我们假使说现在告诉年轻人,什么叫室啊?室就是房间。这样教古文对不对呢?不对!室不一定是房间。有严格的分别了!是可以,马马虎虎可以那么讲;严格讲这个含义就有不同了。房是房,间是间。间是间隔,隔开的谓之“间”,这个中间这么一个隔开。房是个屋子里头进去的里面,一个大屋子里面的一个小屋子,才是“房”。“室”是内室,这个屋子假设分两进,外室、内室。这几个字都不同。——譬如说刚才我们随便眼睛里看一个字。

所以啊,在中国古文,所以我常说,你们不要说现在反对古文,现在大家说“文学再革命”,我说你们有什么资格革命啊?中国文学已经没有命了嘛,没有命了还革个什么啊!你没有资格再革命啊!你懂得了古文,认为古文不对,那你有资格打倒它,你来革命。我说你不要上胡适之当啊!胡适之教人家写白话,他自己教儿子多读古文啊!自己也看古文出身的啊!所以白话写得好啊!是真的嘛!你要懂这个道理。

所以我说我们你看几千年的文字,因为言语跟文字三十年一变化;现在更快了,十二年就变。我现在发现,不知道现在这个时代,两三年就不懂了。你现在找中学生来,中学生讲的那个黑话你们大学毕业这个程度已经落伍了!真的听不懂了。你不相信你去调查十年看,我讲的话一点都不错哦!什么“凯子”啊、“马子”啊已经早落伍啦!“罗西亚”那已经也快要落伍了,新的名词又要出来啦!恐怕我们老一点的,这些名词也许没有听过的还很多啊!言语随时变。

所以中国的老祖宗们晓得言语跟着时代变去的,照言语记载下来的文字啊,几百年、千把年以后,后人不懂了。所以言语跟文字俩独立起来,而且把每一个时代佛家的言语浓缩,变成中国的文字,方体国字,把它聚藏起来,我们五千年后懂了中国的言语文字的写作方法,读五千年以上的中国书,并没有隔膜。像我们从古文入手,读古文古书,一望而知就懂了。如果用言语来表达呢,完全两回事了,就要讲清楚了。

那么现在我们还不到这个程度,先看他这个翻译文章。在“室罗筏城”,“室罗筏”是梵音。室罗筏城是当时印度波斯匿王的国土的靠恒河北岸的(在恒河南面)一个国家,叫丰德[ 断录] 释迦牟尼佛所在的这个国家,这个国家的首都室罗筏城,那个皇帝叫波斯匿王,(“波斯匿”是梵音,不是** 那个波斯,是梵音。)所以这个皇帝所管辖的范围。所谓“丰德”,就是说,那个时候在印度的国内也是很多的几百个国家分治,这个国家文化是中心、经济是中心,所以称为“丰德”。文化高,经济优厚。那么这里的所谓皇帝,我们拿中国观念不能称他为皇帝——这位诸侯、一个诸侯(统一则称皇帝,不统一只能称诸侯。这里的诸侯在日本的文化里讲是“幕府”),这个幕府的这个诸侯,那么给佛修了一个讲堂,在“室罗筏城”(丰德城)。

“祇桓精舍”。这就是房融先生翻译的笔法了。“祇桓精舍”包括了好多故事。那么我们读《金刚经》,在座很多念过佛学的《金刚经》,《金刚经》讲“一时”,佛在哪里?“祇树给孤独园”,《金刚经》记载佛讲《金刚经》的时候在这个地点,也就是讲《楞严经》这个地点。可是它这个地点叫“祇树给孤独园”,为什么叫“祇树”呢?这是梵音。

“祇”,这个不念“衹(只)”,这个字要注意!就是“祇(音齐)”。我们看古文,“天地上下神祇”是这个“祇”。这个“祇”代表形而上一切看不见的、值得我们恭敬的,一个“祇”字代表了,叫“神祇”。如果下面加一点呢,不对了,就念“衹(只)”了,这个衹就是我们现在经常用的口字下面两点“只”,“只有这个东西”就是这个“衹(只)”,这个念“只”了,不是念“祇”了。这一点之差,像现在有些青年人讲:中国字好麻烦!我说你是中国人?因为不懂中国字嘛,所以觉得麻烦。多一点有什么麻烦?你愿意写那个英文,多画好多圈你都不觉得麻烦!哎呀!我说你不要做中国人啦!——我也常常骂学生。啊,这个字自己点一点就麻烦了?别的文字多画了好多圈都不麻烦!我说你是中国人吧?

“祇”是梵音。“祇”是丰德城的一位太子的名字,叫“祇陀”。它的意思呢?翻译成中文是“战胜”,正是国王跟外国作战得胜回来生了孩子很高兴,就取了这个名字纪念,所以是“祇陀”。

这个“给孤独园”,“给孤独”是一个长者的名称(所谓长者,怎么称长者?这个我们下一次补充),这位长者钱很多,大资本家,爱布施,经常把自己钱拿来救济社会,尤其是现在讲的鳏寡孤独。过去政治上没有社会福利的专有思想,都是善人、一班有钱的人自己自动地在做。所以救济鳏寡孤独的,所以大家给他一个封号,称他是“给孤独者”。“给(g ěi )孤独”拿现在念法就是给出来的“给”了,我们过去不会那么念,就是“给(j ǐ) 孤独长者”,这位老先生。那么他的本名梵音叫“须达多”,一般佛经上有。那么他这位长者因为对释迦牟尼佛非常信仰,他想自己在这个首都找一个最好的地方修一个讲堂,这个我们研究佛教时候知道。所以我常常告诉出家的同学们,你不要寄望于人家给你修庙子啊!以释迦牟尼佛的高明,在生只有两处啊!他绝不是化缘,要自动给他修啊!那么靠化缘很难啦!世界上布施——劝人出钱,如钝刀割肉,慢慢地痛啊!所以你不要搞了。

那么给孤独长者呢,因为要给佛修一个教堂,在首都的地方到处看,看不中意;后来看到祇陀太子属于他的皇家的私有财产;这个皇室把这一块土地归祇陀太子了。大概风景很好、土地肥沃。给孤独长者看准了,一打听啊,是太子的地。太子不会穷,绝不肯卖。他就跟太子两个商量,他说我要买这块地。这个太子当然也晓得他,是国内的首富啊!太子听听就随便跟他开玩笑,他说你要买我的那块地呀?我那个花园建筑得多好,你要买啊?他说,好!你把金叶子(黄金的一片一片)把这个地都铺满了,你铺到多大,我给你多大!以这个代价卖。结果,给孤独长者一听,就说:一言为定!他就把金片子拿来铺地下,当然铺了很多。当然这个太子下面人一报告,说你讲了,他真在铺啊!他说他是发疯了?奇怪!他说我是开玩笑啊!他自己去看他了。他说你为什么那么干?他说有一个佛出世,就是有一位得道的,他本身也是一个帝王世家的人,现在成道了——释迦牟尼佛,我要给他建立一个讲堂,所以要一块好的地方。你说要黄金铺地啊,就是我来铺地买。这个太子一听啊,他说你带我去见他。

见了释迦牟尼佛,非常佩服,他就跟他(孤独长者)商量:这个地你不要铺了,你就铺这一点算了,就归我出。这位老头说:不行!话讲过了,必须要铺。你讲的嘛!我一定要铺。他说那你留一点嘛!我也出一点嘛!老头子说:不行!你讲过了嘛,叫我把这一块地黄金铺满了就归我买了!他说,我当时是说笑话。他说,你是未来继承王位的太子、做领袖的人,不能讲话不算数啊!中国老古话:君无戏言!——你不要生我气嘛!你脑筋多动一点好不好?——当皇帝、当领袖、当老板的人不能说笑话,说了要守信用。那么这一位太子没有办法了,他说,好!我告诉你啊,我的园林里头你黄金都铺,那么多树、那么多假山,你当然都铺遍喽!假山的根、树的根你黄金铺不起来呀!那个权还是属于我的呀!哈,这个老头子一听,他说这个有道理!他说好,那出一半。那些平面都归你铺,算是你买的;那个树那个地算是我出的。那么因此他把那个大树所占有的根啊,建筑了很多亭园。所以是他们两位合作的,这样给佛修了一个讲堂。那么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所谓我们后来中国文学上你经常看到,譬如我们看清代有一位女士(名作家)的一首诗,讲她父亲的,她父亲是一个当年满洲国来的将军,成功了以后,自己盖了一个庙子在清夫。后来父亲过世了,这位小姐再到父亲亲手出钱盖的一个和尚庙来一看,很荒凉,她中间有一句话:“题名曾记旧铺金”。父亲当时出钱修的这个庙子,这位小姐在几十年以后过来一看,这位将军也过世了,自己看父亲当时……所以到庙子上很多的感想。这句文章、这句诗,像我们从中国文学古文学诗,一看就知道这个庙子他当时来过的。“题名”,庙子某某人出了多少功德、花了多少钱,记名在上面;“曾记”,当时还记得父亲名字领头的在上面;“旧(当时)铺金”,就是以这个典故来表示这个庙子他出钱建设的,这位将军出钱建的,所以“题名曾记旧铺金”。那么这种文学故事用处非常多,所以是把佛经的故事用活了,没有一点佛学的气息了。所以唐宋以后,许多的中国文化里头不管艺术的画、音乐,各方面的东西,充满了佛与禅的东西,都融化在整个的中国文化里面。

现在,我们介绍了“祇桓精舍”这个佛的讲堂以外,我们看房融先生翻译的笔法。他说,“佛在室罗筏城祇桓”,“桓”,不用那个公园的园。这个“桓”是代表了一个伟大的园林、公园,形容它树木很多的,就是“桓”。所以我们过去写信给人家,请朋友来多玩几天,“请你到我们这里盘桓”,就是这个桓字,就是大家来玩玩。这个“盘桓”的意思,就是古人在路上碰到好朋友、同学了,好多年不见,大家在走路碰到了,“哎呀我们要多谈一下”。也没有板凳也没有什么,在石头上坐着,草一铺就坐下来,两个人聊天,聊少年时候的故事;就是很快活地在一起玩。所以盘桓后来变成朋友之间彼此请你来玩玩的意思,互相盘桓。那么现在这个“桓”字就代表了树林很多,所以他把它用中文笔法来翻,把它变成文字,很美,四个字就完了。不像《金刚经》说“佛在祇树给孤独园”,文字还太多,他感觉到很多,那么一部大的经典、那么多文字,古人因为没有排版,珍惜那个纸张同文字,因为认识中国字就懂了意思,就懂;那么所以他尽量地简化,他不是故意。

“祇桓精舍”,这个“精舍”是他开始用的,这个祇桓精舍讲堂里面很好的建筑。

“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是多少人数?当时参加的人他说是“大比丘众”,有一千二百五十个人。现在我们要介绍佛学的常识,什么叫“比丘”呢?刚才讲了沙门(就是“娑门”)在当时的印度、唐宋以后的印度,凡是称出家的,不管是——印度还不只佛教,婆罗门教、其他教,现在所谓印度教、瑜珈教等,还很多——凡是专心独身主义出家修持的,都称沙门(娑门)。比丘是佛教出家的,剃了光头,所谓剃去须发,“须发”胡子剃了、头发落了。

有一点要注意呦!小乘佛经上经常有的,他说有些人听佛说法以后“须发自落”,胡须、头发自己掉了,就出家了。好像见到佛就很高明,胡须、头发都掉了——那是一种病哦!其实佛经这个翻译、中文的翻译不是很准确,“须发自落”是自己自动愿意去剃掉,不是佛叫你去剃掉的。偏要把四个字看成“须发自落”,哦呦!真正信了佛啊,胡子头发自己掉了。自己掉了,眉头不掉了?身上体毛都要光了!那变成倮虫了,变成光光的啦!那叫做裸毛症、掉毛病,那要吃药的!

“须发自落”者,自动愿意出家,自己把头发胡子剃了,这个叫“须发自落”。所以看佛经佛学,文学要搞清楚,不要以一种迷信的观念。佛教是绝对破除迷信的,更不作偶像的崇拜,你等一下看了《楞严经》,研究完了就知道了。

所以比丘是梵音。印度当时——我只能讲当时,现在所谓研究的梵文,十七世纪以后的所提出来研究的梵文,不是唐宋以前的原来梵文的音。而且我们古文里就讲,五天的梵文、梵音不同(五天不是五天、六七天这个意思——天竺。就是南印度、北印度、东印度、西印度、中印度五天竺),古梵文同新梵文的发音、文体也不同。所以西方人拿现在的梵文,研究唐宋以前到中国翻译的佛经,那我觉得很可笑,背道而驰!不能不说你是专家,绝对是专家;以此来考据、断定当时的佛法佛学究竟是怎么样的,那是一个错误的观点。

所以当时梵文的翻音,男的出家称比丘,女的是“尼”,这个“尼”是当时的梵文,就是女性,女性都称尼,所以女的出家叫比丘尼。那么到了我们中国来,中国的文化“尼”字加一个“姑”,现在称之叫“尼姑”,好像在骂人,在中国文化当时是非常恭敬。因为她出家了,独身主义嘛,我们非常恭敬她。等于我们的姑妈一样,所以称“姑”,“尼姑”是很恭敬的。现在社会上变成骂人的话了;所以古代称“姑”是很恭敬。“尼姑”,晓得是女性出家。等于我们天主教叫修女,都拿这个“嬷嬷”、“妈姆”,就叫他妈妈一样的称呼,过去如此。我们现在不懂了,好像尼姑、和尚变成骂人。

和尚不只代表比丘,“和尚”是比丘里头的年龄、资历、地位、道德、学问最高的,称为和尚。那么“和尚”也是梵音,我们现在这样写,过去的不是写这个“尚”,上面的“上”也有。譬如大家到街上买一本字贴,《颜柳欧书》,柳公权的《玄秘塔》这一本字贴,你们拿来学写中国字、练书法,柳公权的书法,这一本字贴上面你看第一行你们就看到了,“唐故左街僧”。唐代;“故”,已经死掉的;“左街”,今天有一位同学也问到,他正要怀疑,来问我,他说这个左街、右街就是我们讲“信义路”、“仁爱路”啊?我说不是。“左街”是唐代政府的名称,“左街”就是个衙门、就是个机构。“左右街”是什么?宗教部,管宗教、管佛教的。“左街僧正”是和尚的,皇帝、政府发表他:天下佛教徒归你管,佛教发生了问题问你宗教部、宗教司。道家呢?道教称为“道箓司”,就是唐代政府的组织。我们历代对于宗教都有一个专门的机构管理的,也可以说辅导的,属于礼部——中国文化部分。嘿!唯有我们这八十年来没有,很希奇!唐、宋、元、明、清统统有,唐代就是左街僧。所以柳公权《玄秘塔》上提到和尚两个字,写的不是这个“尚”字,是上面的上——“和上”,和上是梵音。

“和上”的意思就是大师、活佛,最尊敬的。所以过去像我们在大陆,像我们年轻的时候,跑庙上学佛教就很懂规矩了,碰到普通一般出家人不叫他“和尚”的。譬如普通人,他就是叫“从智”吧,我们看了年轻、同我们差不多,出家人,恭敬他:从智师,某某师。一个老师,这个“师”字单纯代表就很好;称尼姑也是一样,就是很恭敬。看到大方丈出来,“和尚!”这一声;那么大方丈: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他晓得“和尚”是很尊称。当然我们不懂的在街上看到:“你这个和尚!”那就变成骂人了!时代不同。

和尚是很尊称。所以像有几位法师一来,到我们这里来,我说:哎!老和尚、和尚。有许多人看看我:这个南老师很奇怪!怎么随便骂人家“和尚”?那就是小说上说“当着和尚骂秃驴”一样,当着和尚骂光头啊,一样道理。其实我是绝对恭敬的意思。“和尚!”就是说很恭敬你这位大师。现在人反是不懂这个佛教文化,这也就是文化衰落的原因。所以你看看这些古书、字贴上面就看到了嘛。“唐故左街僧”,最后是“和尚某人”。

先由比丘讲到这个道理,使我们对自己文化尤其对佛教文化多一个了解了,以后你们看到别的书啊,或者一翻到古书,就不要吃力了,就懂了嘛!不会搞了半天走黑弄的。

那么,出家,佛的制度叫比丘,比个什么?丘个什么?还有人的解释,“比丘啊,哈!你才不懂!”我小的时候还碰到一个老先生,读古书的,还不懂佛教,“你晓得吧?你这个孩子啊!”我还想起来那位老先生很有意思,“怎么叫‘比丘’啊?听说你在研究佛学啊?哎呀!你怎么去搞佛学啊?”我只好说:是啊!是啊!我没有出息嘛!因为我们当年不像你们啊,不是翘头翘脑的啊!看到父亲的朋友、老前辈啊,很有礼貌,讲话要半个屁股歪转来坐椅子上,还不敢大模大样。所以我说:我没有出息啊!因为我心里喜欢啦!“啊!嗯!这个还真可惜了!怎么去搞这个啊?”我很想问他这个有什么不好!(众笑)当然因为他是老前辈,我就不好意思顶他,不像你们那么冲;你们现在讲话没得分寸的,我们那时候很严格。“你晓得吧?佛的弟子为什么叫比丘?你懂不懂?”我说不懂。实际上我全懂,因为他是老前辈啊,只好装起不懂。嘿!那一天讲话把我笑死了!他说:“比丘,丘是什么意思?丘者,丘陵之丘也、山丘之丘也,我们大圣人之名也。”“哦!”我说,“孔……哦……”我就不敢说了,不敢讲了!即或讲出来——我们小时候还有老规矩,孔子的名字叫“丘”,不准讲出来,只能讲“孔某”,所以最好这个字要代号,讲出来大不敬!——孔子名字不准叫的,后来还骂他孔老二,那罪该万死!(众笑)写孔丘这个“丘”字啊,还要少一笔,这一直不直的,要避开孔子的名字。那么这位老前辈那么大声告诉我:“丘者,丘山也、丘陵也!我们万世师表、大圣人之名讳!”我说:“孔……是了!是了!”他说:“比丘啊,他想跟孔子俩比一比!”(众哄笑)这是当时的这种解释!(一笑)现在想起来真有意思,哎呀!真是叫做使人啼笑皆非,哭笑不得!那肚子里都笑痛了,脸上不敢表情,忍得好苦啊!所以,出家人自己不高明,想跟孔子俩比一比,所以叫做“比丘”!——这是中国字的解释方法。

那么,真正的佛学所以讲出家人叫“比丘”,它是翻音,所以无法翻它的意义。因为佛经的翻译有五不翻,这是五不翻之一。所以印度文化里头有这个字、有这个意义;中国文字里头没有这个字、没有这个观念,单个字、两个字组织不拢来一个观念,要好多字兜拢来说明、组织一个观念,就很难办了!所以像这一类的情形,内含的意义很多,而中文的字句一个、两个字或者三个字不足以代表,宁可翻音加注解,就是五不翻之例。不像我们随便翻译啊!所以现在已经变成一个风气了,快到二十七八年、三十年前,那些美国同学来跟我说的,谈到中国文化“气(炁)”字,他说这怎么翻?我说没有办法翻,你就照佛经翻译五不翻之例,你就写个“Qi ”,然后英文加注解。因为这个“气(炁)”不是空气的气,又不是电,又不是能,这个“气(炁)”是生命之元,你只好叫做“Qi ”。

譬如有一个字,他们外国同学翻禅宗的,“境界”我说你不能翻了,你只好用翻音,中国叫“境界”。因为“境界”你用英文“现象”那个意义一翻,完全两样了,那是科学上物理的这个现象很明显摆在那里;“境界”有时候不是明显的现象。譬如说我们中文讲“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意思懂得了,文字言语表达不出来。那么那个美国同学就问我:“可以意会,不可言传”这八个字文字听懂了,那个意思我想了半天……我说意思很简单嘛!你们西方人跟东方人男女讲恋爱,不晓得有没有这回事,我们中国人尤其我们小的时候看女同学啊,两个人想看一眼,不敢哦!在大人前面,各把各的头歪在一边,偶然两个人眼睛一瞟[ 断录] “不可以言传”,这也是境界呀!

所以人家讲(辛稼轩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你在大众里头、都市里头到处找不到。所以人家讲禅的境界,我说这个就是禅的境界啊!这是辛稼轩的词:“众里寻他千百度”,都找不到,到处找不到;“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就是这个,这个境界非常好!“众里寻他千百度”,哦,在大庭广众里头到处找,找不到;“蓦然回首”,无意之间回头一看,那个人站在那个灯火的那个影子里头。是他吗?好像不是;不是他吗?正是他。就是参禅参到那个——就是要悟道了;快要悟了、快要悟了,还没有悟,快要悟了!像这个境界,这就只可以意会不可以言传了。你要翻译成“现象”,完了!现象是什么?“某人手里拿一个钟”,这个是现象,多粗鲁啊!所以不能翻。

这个比丘也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们回转来讲“比丘”了。“比丘”所以在五不翻之例,它在中文里包含了三个意义:乞士、破恶、怖魔(杀贼)。乞士,是印度的规矩。现在有一位朋友来跟我讲,泰国啊别的都好,就是和尚端个碗到处化缘。我说这是印度几千年文化的留存、保存啊!中国佛教同印度原来(一样),后来到了唐代以后,禅宗一兴起,已经把它改革了,早就宗教革命了。禅宗宗教革命啊,不可以这样。印度的照佛的规矩,出了家的时候不事生产,不能种地。也不要——“持银钱戒”,手拿钱是犯戒的。那么种地,自己种稻子自己吃怕杀生犯戒的,所以只好到处讨饭——“乞士”,上乞法于佛,下乞食于人,向大家要饭吃,随便化来的东西,吃了就修道。所以佛在世化缘是不分荤素的。佛在当时的制度没有完全吃素哦!但是并没有提倡吃荤哦!随缘而度,化来什么吃什么。所以当时释迦牟尼佛在世的时候,他的另外一个兄弟提婆达多反对释迦牟尼佛第一条的罪状就宣布释迦牟尼佛不吃素,他随便化来什么都吃。因为他是乞士,他是随缘的,他也并不是提倡吃荤。所以这个制度叫做“乞士”,就是讨饭的。

那么到了中国以后,佛教到了唐代,所以我们中国禅宗的祖师马祖(不是这里、不是福建的这位“妈祖”,是马祖,姓马的马大师,马祖道一禅师,他俗家姓马)同他的大弟子百丈禅师,百丈禅师同我们台湾关系很深了,福建人,尤其是福州人,这都是中国文化最了不起的大人物,一代革命家。马祖、百丈师徒改革了佛教,建立了丛林制度,修大庙子,团结在一起修行;自己自作自食,自己耕地种田,不化缘,自己劳力赚来生活。马祖、百丈师徒创立这个丛林制度。所以当时这样一来,禅宗马祖跟百丈师徒建立丛林制度以后,那个时候北方的佛教是大骂、大反对,叫他们师徒是破戒比丘,犯了佛的戒律。没有错,佛的戒律是不准,但是我们看中国的佛教史、中国的文化史,没有他师徒二人建立丛林制度啊,在中国的佛教早没有了——佛教没有了,不是说佛学没有了;佛学是佛学,佛法是佛法,佛教是佛教——这个宗教形态就不存在了。因为中国的社会在儒家的教化之下,在中国文化制度之下,好逸恶劳,在所不齿。好逸恶劳,不从劳力、不从自己生产谋生的,在中国文化在古文讲是在所不齿。(在所不齿不是羞耻的耻,是牙齿的齿,假设写一个羞耻的耻啊,他今天下课以后就要打手心了!那就写错了中文了。)那你说怎么叫牙齿?不齿应该拔了牙齿啊?就是说,不齿,这个嘴巴懒得开口、牙齿不要露了,讲都懒得讲了,这个人不值一谈了;提都懒得提,嘴巴都不需要张开提他的名字了。所以说,“好逸恶劳,人所不齿。”

“齿”还有一个意义,不是嘴巴懒得讲;我们过去讲户口人数叫“人丁”,有多少人、有多少丁;过去政治上用的户口统计,男人称“丁”,女人称“口”,多少“口”。女口多少,男丁多少。有时候说整个的男丁女口“齿”多少?“齿”就代表人。

那么同时我们要了解,年龄增长,我们像老一辈写信给年轻人,谦虚一点,“马齿徒增”,这个大家很多都知道,不过年轻同学不知道,顺便介绍。为什么讲“马齿徒增”呢?“徒增”,就是空加多了。看马几岁了,看牙齿,一岁长一颗,两岁两颗,所以有几颗牙齿就晓得这个马几岁了。那么,拿这个马的年龄、牙齿表达,就是形容人自己年龄虽然老了,学问道德毫不进步,就叫做马齿徒增——年龄老得没有价值,自己谦虚的话,就是这个意思。

所以比丘,我们刚才讲到丛林制度的创立,这是出家人,第一个意义。出家的和尚,包括比丘、比丘尼。

第二,“破恶”。怎么叫“破恶”呢?出家为了修道,简单地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一切心中的恶念没有了,只有善念,如此修行,是比丘的道理。破恶,第二个意义。

第三个意义呢?“杀贼”。杀什么贼?难道叫我们出家人去做安全公司啊?还是做警备司令部去啊?“杀贼”不是这个意思——去掉心中烦恼之贼,去心中烦恼、妄想之贼。心中烦恼、妄想这些情绪,是妨碍我们的道业、妨碍我们道德的进修的,是烦恼之贼。所以,“比丘”不翻。

后来中国字这个“僧”不足以代表比丘。僧就是僧,僧是另外一个意义,下一次补。所以出家人称为是僧,这个念僧(s ēng )不是念“增”,我现在听到许多青年提到和尚这个僧字啊,都念成“增”字。规规矩矩是念僧(s ēng )字,不念增。这个僧呢是另外一个意义,我们下一次再补充。今天只好讲到比丘这里,只好跟孔子俩比一下,到这里为止。(一笑)

(第2 集完。玉树临风录、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三集 ---楞严经讲座

今天我们《楞严经》还在开始的时候。上一次有错误的笔记已经改正了。现在我们还是重复一道原文,尤其希望青年同学们更留意一下文字。我们生为中国人,应该知道中国的文字;中国人不认识中国文字、还不会写作中国文字,那是很可耻的事,不大好!现在正好借此练习。这个原文是: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祇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假设照现在写作的方法,这应该是一小节。现在我们在经文里头第二节介绍佛学的常识与佛教的关系。上次解释了比丘——出家人,那么有错误,这一次作了更正。现在继续这个观念,比丘是指佛教的出家人,男性的出家就是比丘;女性的,根据印度梵文的习惯,加一个尾音“尼”,尼字的音声代表是女性的,所以女性称为比丘尼。到中国来以后,我们这个习惯就尊称男性的出家人为“和尚”,和尚真正的意义就是大师、法师,也就是活佛这个意思。普通我们叫女性出家人“尼姑”,也是尊称,“尼”就是由比丘尼来,“姑”就是由尊称我们自己的长辈“姑妈”,所以尼、姑合起来。原始的“和尚”、“尼姑”是尊称,文化流传久了,变成一个普遍的(称呼)。

所以我们像中国文化秦汉以前三教、三家,总归起来,儒、墨(墨家)、道家,儒墨道三家。唐宋以后变成儒家、释家(就是佛家)、道家,儒释道三家,中国文化三大的主流。文化流传久了,有时候把很珍贵的话、重要的话变成普通、甚至有时候变成幽默话。譬如“南无阿弥陀佛”,“南无”是梵文的音,意思是皈依。“南”用闽南语、用广东话来念就是“那(na )”,这个“无”字就是闽南语、广东话的“摩”,这是用广东话、唐代的发音。所以“南无”两个字就是“那摩”,就是梵音、当时梵文的音。“那摩”的意思就是“皈依”,有些年轻人读成“板依”了,不对的。“皈”字就是归家的归字相同,“南无(那摩)”就是“皈依”的意思。

所谓“皈依”就是归命、依止,就是安身立命、专心一致;依止、从学,从佛的教理去修行、去学习。那么中文、旧的古文就四个字把它包括了,就是“归命、依止”。这就是“南无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是佛号,那我们将来下面会有,再讲。可是流传了几千年,有时候我们骂人也用“阿弥陀佛”,看到人家倒霉、跌了跤了:“阿弥陀佛!”那就变成坏意了。本来是一句好话,变成坏意了。等于和尚、尼姑一样,本来是最尊称的话,一个文化流传久了、古老了,有时候变成幽默话了。可是我们不能够错误太久,自己现在应该知道,所以把比丘的(意思)加以说明。

因此一个出家人、比丘,严格地说起来,不能单用一个“僧”字来代表。这个僧字不念“增”,念“僧(生)”。有时候我的读音也不准,我们中国人认识字啊,往往都是变成有边的念边,没有边的念中间,呵!看看差不多,自己也不查字典就念下去了。这不要念“增”,——“僧(生)”。这个“僧”不是念“增”。“僧”也是由梵文的佛教文化里头来,“僧”这个字全称是“僧伽(qi é)”,这个“伽”不念“加”。假设这个“加”字有个走之,应该念“迦(g ā)”。譬如释迦牟尼佛我们念惯了,规规矩矩是念“释迦(g ā)”。那么,这个“僧伽”这个是“伽(qi é)”字,“僧伽”是梵文的翻音,后来把下面就节省了,一个“僧”字代表了。僧伽的意思就是僧团,所以我们常常说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皈依佛法所教育出来的真正有修持的这个僧团,就是说团体,女的出家的、男的出家的这个僧团。那么这个僧团就是“僧伽”。

有些经典念咒子、念佛教的咒子常常会念到“僧伽呀(耶)”,就是这个僧团。有修行的、有道的一个僧团。那么僧伽的意思我们特别要注意,僧伽为什么叫“僧伽”呢?一个真正佛教的出家的弟子在一起,这是一个僧团。拿我们现在观念用“僧团”,就是僧伽。不过古人不用这个“团”字,不能随便用的。这个僧伽呢,在形式上是一个团体,但是它这个名称的内义,所谓僧伽——出家、有修行的一群人,这一群、这一团、这一班都很有修行的人——僧伽。

普通佛学讲,一个僧团在一起,有六和敬。六种和平相处、彼此尊重,所以真正的佛教徒就要了解这个精神。我觉得六和敬的精神不但是一个佛教出家人应该了解、应该知道,我们学佛的弟子、在家人也应该知道。而这个是释迦牟尼佛真正的教化精神之所系。所谓“六和敬”懂了以后,这才真正算是学佛的,不管你出家在家,家庭也用得上、社会也用得上,一个团体也用得上、一个国家民族也用得上。这六种精神——六和敬,比什么责任、荣誉还要高明得多了!

所以一个僧团人与人之间,修行人相处在一起,六个条件:戒和同修、见和同解、利和同均、身和同住、口和无诤、意和同悦。这六点特别特别注意!我们真正学佛,这个地方特别注意了。这不能够说只要求一个出家人哦,我们每一个人要求自己,尤其是家庭、社会、团体、国家、天下都一样,这是佛的文化。所以佛的教化一到中国,跟中国文化结合在一起,能够普遍地变成中国文化一个重要的主流,是有它的原因的。

所以一个修道的人,尤其是出家,一个团体聚在一起,第一是“戒和同修”,戒律是什么?我昨天跟出家同学正有事讲到,所谓一切的戒律就是明辨是非;明辨什么是非?明辨道德行为的是非,这是戒律的精神。明辨——明白、辨别道德行为的真正的是非;是就应该做,非就不能做。那么这就是戒的精神,所以戒很多了,有小乘戒、大乘戒,这个《楞严经》里会讨论到,我们姑且简单地说。所以人与人之间、团体之间相处,道德行为,注意哦!道德行为明辨是非,一个人是非的观念太清楚了,不会和平相处的。尤其我们学宗教、学佛的人,学了三天佛,看看天下人都不是圣人,都是混帐!忘记了自己也是“帐混”之一。都拿一个圣贤的尺码要求人家,他也不合规矩,那个也不合修行,搞了半天自己忘记了自己。所以是非利害分别得太清楚,犯了基本一个观念:贪嗔痴;自然要求别人严格,对自己多原谅。——错误了!“戒和同修”是要求自己,彼此都以道德的行为相处。“和”,和平、和爱相处。所以住在一起,共同为一个道德的行为来修持,这是一个僧团。就是我们普通做人也一样,一个家庭也一样。

“见和同解”,就更难了。见,就是思想观念、见解。人与人之间相处,见解不相同,很痛苦的。见解相同,就是说大家文化观点、修持的观点要彼此研究、沟通了、相同,和平、和爱地相处在一起,见解相同。见解不相同,譬如说我们看社会上人与人之间为什么处得不好?所以宋代、宋朝一个名儒陆象山讲过两句名言,因为宋朝、唐朝都有在皇帝前面、中央政治有党派的斗争、派系的斗争,所以陆象山很感慨,讲了两句名言,他说:“小人之争在利害”。小人并不是说哪个个子小一点就是小人,或者地位低一点叫小人,就是普通人,所谓“升斗小民”;就是为了生活,利害关系才要争。“君子(士大夫)之争在意见”。所谓君子也并不是什么了不起,就是知识分子;知识分子意见反是多,君子之争在于意见。思想不同,见解不同。所以意见彼此不同所发生的争论,比那个普通人利害之争是一模一样的可怕!所以人类的悲哀,不是利害之争、就是意见的相诤。

所以修行人在一起,能够做到见解相同,那么就达到后面意识就沟通了,彼此都是高兴的第六条,嘴里没有反感的言论,所以“口和无诤”了。学佛修到无诤的境界,“口和无诤”,那么意识和平、合作,能够互相相处,所以“身和(就)同住”。身体很和,第一无病痛,大家都是免除了病痛修行,情绪很稳定,那么才是身和了。都很健康,很健康一个人,没有神经病,也没有宗教心理病。这个身和才能同住。

“利和同均”,出家大家在一起利益均等,那就是普通所谓讲,现在标榜的美国的政治思想:民有、民治、民享了。真正出家人,过去丛林大庙子几千人,起码三五百人在一起,来自于四面八方。而且在过去我们看到的出家人,也不晓得他是哪里人,他什么出身也不知道,反正出家了,都在一起。都很有礼貌,吃饭哪、出来都是一点声音都没有,平常看不到。过去我们所谓喜欢到大陆上看庙子,大的庙子进去了逛了半天,看不到一个影子,一个和尚也没有看见。才晓得等到吃饭的时候吧,吃饭的时候云板一响,就看到一个一个人排队自然就出来了。我们那个年轻的时候就说:这些和尚哪里钻出来的啊?平时都看不到人。那么几百人出来,一点声音都没有。进了饭堂坐在那里,规规矩矩坐着,不会像我们这样站起来呀,或者把筷子拿到手上,调羹、碗敲敲啊,都没有。吃完了饭,也没有声音,然后就进去了,看不见了。——利益均等,无争的境界。

所以这六条叫“六和敬”。彼此和平相处,和爱、互相尊重地在一起。所以我经常发现佛教的伟大的精神、佛的教化,就懂了僧伽的六和敬。这个精神扩而充之,在家庭也一样。我们几个家庭能够做到夫妇之间和敬?实际上我们中国文化的礼貌,所以家庭夫妇之间相敬如宾就不容易做到哦!相敬如宾,讲恋爱的时候、追的时候啊,那大家都把自己那个坏毛病都盖起来了,等于彼此对客人一样,宾就是客人嘛!再生气呢也闷住了,“你好!我好!”对客人嘛!相敬如宾。结了婚以后就不是对客人了,就是对仇人了,那就板面孔啊!每个人玩自己的毛病,就不相敬如宾,要改一个字:“相视(看到你)如仇”,如仇人一样可怕了!也不能做到和敬。所以即使我们自己的传统文化,家庭的夫妇之间相敬如宾,也就是和敬的精神。所以特别讲到比丘这个问题,特别介绍佛法的文化,这个六和敬,就在这一方面去学习、去了解,成佛就够了。

佛教有一句话,“出家如初,成佛有余”。“出家如初”,一个出家人、一个学佛的人,像第一个思想:“我要学佛了,我要出家了”,永远保持那一下的真诚、诚恳;“成佛有余”,一直到成佛就够了。所以“出家如初”,就是开始那一念,成佛就有余,还有多的。这个道理,所以我们了解了六和敬的道理,可以说成佛有余。做人、做事、修行、成佛都在其中。

现在我们讲到这里,我给诸位做一个商量,也向诸位做一个要求,我们《楞严经》本来应该照原来一行一行讲下来再说,不过我翻译《楞严大义今释》变成白话的时候,已经不照这个规矩了。因为前面将来我们可以再回头来介绍,佛的哪些弟子,他的出身、关系、他的故事各有一套,这些要专门研究佛学的时候慢慢来。现在我们需要的是这一本经典真正的精神,那么暂时这一两页这个故事的开始先做了报告,将来再研究这个文字,然后重点马上接上《楞严经》的重点开始。所以我向大家先备案了,这样不会吃亏。就是第一两页这个事情,我现在向诸位先用口头报告了。

这个《楞严经》的开始,在佛教过去讲经的法师们把它每一本经开始、为什么佛要说这一本经典、这个故事怎么来的、这个历史怎么来的,那么过去都把这个段叫做每一本经的序(序言),这个序言(序)我们后来研究用得妥当不妥当还是问题。倒是我们普通念的《金刚经》,《金刚经》本来不分章的,后来是梁武帝的儿子梁昭明太子把它分章了。这位太子自己把它分段落,分成三十二品,就是三十二个段落。他第一品的标题就是“法会因由”,就是说佛为什么开始说《金刚经》这一本经典,因为什么事情来的。他不叫做序言。我认为梁昭明太子这个观念,他素来是一个大文豪,因为他有一本书,像我们小的时候念书很小就接触了,叫做《昭明文选》,这一部书是很有名的。那么,所以他的文章的观点、文学的造诣非常高,我们现在把《楞严经》,所谓普通叫做“序品”的这个故事报告了一下,我们赶紧接上这个《楞严经》的重点。

这部经典开始,就是说,释迦牟尼佛根据佛的制度,我们现在夏天到了,像我们这里出家同学们明天就开始了,这个名称叫做“结夏”,结夏安居,也叫做“结制”。明天四月十五就开始了。现在是叫国历,过去叫阴历。所谓结夏是佛的制度,“安居”,出家人(就是僧团)聚在一起,照六和敬共同在修行了。为什么呢?过去的印度不像我们,同我们中国的南部、同台湾台中以南差不多,一年分三季,夏天是雨季,下雨特别多。雨水一多啊,草木就生长得快,那么这个热天来了,湿度很高、雨水很多、天气很热,或者是热带、至少是温带这个地区里头,除了人以外,各种虫、各种生物的生命,甚至于细菌生长得特别快。那么佛到这个时候叫出家的弟子们集中在一起,不准出门,沿门托钵化缘不准了,并不是因为路难走。第一,怕在地上走路讨生活伤生、杀生太多了;第二,夏天雨水多,到处向每一个人家门口去化缘讨饭吃啊,也很困难。气候的影响,病痛也多了,都不方便。因此佛建立了这个僧团的制度,到了雨季这个夏天九十天不准出门;出家的弟子们招集拢来住在一起,共同修持、修行,所谓修禅、参禅、打坐(我们本省就是坐禅),自己好好修行,共同在一起,就是六和敬这个生活。这个叫做“结夏安居”,团体在一起修持。

那么同时是这样,尤其是印度夏天天气太热了、要脱光了的,还有些热带的地方一天要泡三次水里头[ 断录]31 :19 有时候不免失去了威仪,这个衣服有时候穿不住了,尤其一个出家修行的人怕失去了威仪,所以在一起共同修持,管理很严谨。那么我们这里他们同学们明天就开始了、结夏了,要到七月,九十天结夏。七月,就是这个结夏安居这一期,可以出去化缘了,各人走各人的地方了,各人随便到哪里去都可以了。在这个结夏中间是不准出去,团体生活。

因此佛教出家人的规矩,资历以这个最重要。我们常常看到和尚的传记“僧夏”,也叫做“僧腊”,我们普通一年十二月,冬天叫腊月,过年是冬天腊月十二月。出家人真正地过一年,就是以这个“结夏”计算,受了戒,有资格了。在家人不能住在一起哦!这个时候结夏的,在家人要分开了,不准跟这个僧团在一起了。那么,以这个真正结夏一次,才够得上说他真正是个出家人,出家的岁数算一年。所以我们常常看到中国文化里头,看高僧、出家人的传记,这个年轻人就要知道了,这个原因你们国文系不知道的,国文研究所也不知道,现在告诉你们。譬如说某某一个和尚死了,譬如说世寿九十,就是说这个人活了九十岁;“僧腊”(或者是“僧夏”都可以用,这个“腊”是采用中国人过年腊月那个意思,)“僧腊六十”就晓得他这个人活了九十岁,三十岁出家,受了戒以后做了和尚六十年。

不过有些写得更清楚,假设说这个人九十岁,“僧腊六十”,就晓得他这个人出家六十年,应该是三十岁出家了;“戒腊”五十八,还加一个“戒腊”,就是说他出家虽然六十年,三十岁出家,三十一、三十二岁是出家没有受戒,是做小和尚,叫沙弥、小沙弥。那么到了三十三岁受了戒,尤其在中国,受了戒烧了戒疤(全世界没有烧戒疤的,只有中国的出家人烧戒疤,这是清朝人搞的。因为把你头上烧了记号,到处这个身份证就可以查到你了,你不能造反了。)这个呢叫做“戒腊”。

那么,将来你们懂了这个,看古文、看古书,不需要很辛苦去查资料了,写博士论文、硕士论文好办了,不然啊要你的命!你要到处问,查到了好几个月,文章都写不下去了。这样你一看《高僧传》就懂了,哦,这个人是一共九十岁,“僧夏”、“僧腊”六十,哦,他出家六十年、当和尚六十年;“戒腊”譬如说五十八,哦,他前两年是做沙弥,以后受了戒,正式当和尚,这个就懂了,所以讲到“结夏安居”。

所以《楞严经》开始的这个故事注意呦!是夏天。佛有一年结夏安居,所有的和尚都在一起,他的弟子们都跟着他在一起,他自己等于现在说“数七集训”,数七中间统统来,他一个都不放松的,他老人家自己在督导。到了最后一天,最后有三天叫做结夏安居的“自恣日”,这个《楞严经》上有。“自恣”是什么呢?就是像我们这里同学明天起四月十五结夏了、安居了,绝对不准在外面过夜的哦!那不准哦!一定要回到这个团体过夜。那还有一个严格的规定,出去了一个和尚也好、一个尼姑也好,不能一个人走路哦!至少至少要两三个人一起,要五个人一路(就是你们居士家里乃至回自己家里看妈妈也要几个人一路。)不行的,出家同学要一路。还很多规矩了,所以他们这两天就做准备了,都自动地很严格地管理自己。这个同我没有关系,我看到他们还要顶礼了!因为他们是三宝。虽然叫我老师,不相干的;我要恭敬三宝。所以明天起他们伟大得很了;我就矮了大半截,看到他们要跪下了!因为他们明天结夏。一直到了七月十四、十五、十六这三天,最后了,叫“自恣日”。自恣日干什么?讨论会、检讨会。就是说这个暑假下来,跟着在一起,大家共同修持的心得报告,甚至自己有错误、甚至犯了错误都在这个里头讨论。这个是自恣。也可以比较放松一点,或者是半天讨论,半天放你们假,反正要整个的大放假。这个《楞严经》的开始是这个时间开始。

那么正碰到佛有一次结夏安居完了,佛的堂兄弟、跟佛出家的、相貌之好,佛有三十二相,阿难只差两相,其他三十相同佛一样。那当然非常庄严,拿佛来讲。拿我们普通话讲:漂亮!那个之漂亮。一个真正漂亮人剃了光头还那么漂亮,那才叫做漂亮。因为我们头上还加上这许多花样给他加上去了;他是没有办法加花样的啊!光光的,那当然是真漂亮、真庄严了!阿难就是碰到自恣日,整个的检讨会迟到了,没有赶回来,他出去有事。

那一天因为这个僧团可以放假了,所以这个舍卫国的波斯匿王(皇帝)请佛带领一班弟子,统统请,大请客,吃素斋,供养佛及大弟子们。那么,释迦牟尼佛带领一班弟子到皇宫去了,吃饭。

那么同时那一天大家你譬如说我们在座的 诸位 居士啊,也都晓得这一班出家同学明天是自恣日,你家里也请几个、他家里也请几个,那个应酬的规矩对于修道的人、出家人恭敬得很!现在你到泰国还能看到一点点影子。都要请回家里供养。所以所有的出家人啊,一个嘴巴已经来不及吃了,到处请;也没有办法多长两个嘴巴,身子也没有办法变成三头六臂。这个僧团里头都请光了!我们这位阿难老兄、这位大师兄啊、佛的堂弟他一个人在外面有事,这个经典里头没有记详细,也许佛派他出去有事,回来迟到了。一个人回来的。

佛的规矩“过午不食”,过了午时了,十一点零分起到一点钟这个午时很重要!印度的规矩、印度文化,到了佛的时候更严格地规定了:早晨吃饭是天人饮食的时候;中午是人吃饭,最重要的,人道中,也可以说佛也是人也,现生肉体的佛是人也;晚上是鬼道的饮食。所以我们现在是鬼世界,半夜三更宵夜还要吃;不过宵夜可以吃了,到了夜里一点钟以后算是早晨了,你尽管吃好了,你还是天人。不过我们现在过的生活是鬼与天人之间,由十二点在住家里头吃到两三点、四五点还在吃耶!吃得昏头昏脑,白天睡觉,昼夜颠倒,这个是叫做颠倒众生!

所以那一天啊,阿难一个人回来,要赶到这个僧团里,自恣日要到了,要赶到大会场。一个人回来,一看时间到了、吃饭的时间到了,再一晓得今天佛带领一班修行人都出去了,这个大庙子出家的法师们都光了。他怎么办呢?他忘记了一个戒律——忙啊、匆忙,不是阿难故意的。因为出家人这个时候出门要有上座、上座师,要有阿奢 黎 教授师。怎么样叫“上座”?怎么样叫“阿奢黎”?都有严格的条件的,我们下一次补。现在怕耽搁时间。记住!这两个名字都要了解的。什么叫“上座”?就是说出家人出门起码要三师同行,三位出家人一起走路。可是阿难只有一个人。这个就犯戒了。不过这种叫犯什么戒?你不要听到犯戒,哎哟!犯戒了!乱加批评,也不懂。这样叫犯“律仪戒”,就是犯了规矩,不算严重的,不是罪过;行为上破坏了一个团体的规矩,有一点错误。

那么,他一个人回来了,到了吃饭时间了,他赶紧就托钵了。出家人本来身上背一个袋的,袋里头饭碗、调羹都装好。所谓钵就是一个碗,出去化缘,门口一站,在家人每一家给你什么吃什么,汤啊、菜啊乱七八糟就装在一起。印度人吃饭注意呦!你们大家没有到过印度,那边的人同新疆的人吃抓饭,用手抓的。不过这个手功夫好得很哦!等于我们中国人拿筷子,三个指头抓得漂漂亮亮的,不像我们抓得满嘴油、满手都是油哦!这得有童子功,从小练起的。等于我们拿筷子也是童子功啊!不过佛早就把这个规矩改了,认为用手抓饭不好。所以出家人用调羹,等于吃西餐一样,你研究佛就懂了,可见佛的这个文化教育思想之高!吃手抓饭,印度到现在还如此,多少年、几千年的规矩。可是佛在几千年前已经把它改了,不合礼仪。所以,托钵、用调羹舀着吃饭。那么,阿难去化缘了。

他在化缘的这个时候,他动了一个念头,这个念头非常对。他说我这一次化缘,已经回到波斯匿王这个城里头来(就是那个都市里头来了),我不管碰到哪一家,一家一家都要结缘。因为他想到佛骂过两位同学、训过两位同学,一个是迦叶尊者,一个是须菩提。为什么呢?这两位同学在那个时候比起来都比阿难的修行好,资格也老。可是这两个人有个习惯、有他的习气。迦叶尊者是印度的大资本家,祖上是大资本家,钱多得很,出家了,把钱都舍光了。他所以有一件祖传的金缕衣,就是佛穿的那件袈裟,这一件袈裟都是黄金线编的,这一件最名贵的供养了佛。现在这一件袈裟还留着的哦!佛还指定他在佛涅槃以后不准死,他现在还活着,在云南鸡足山入定,要等到弥勒佛来把这个衣钵交下去的。

那么佛的这一件名贵的袈裟是迦叶尊者出家的时候供养的。那么他的太太也出家,迦叶尊者两夫妻叫金色头陀,为什么呢?印度人,其实一个人长得黄金一样,假设我们变成黄色的一个出家人,那算不定卫生司还要把他抓进去检查呢!有肝病,怎么一身发黄疸病啊?印度金色头陀就漂亮了,这个人是棕色人,又黑又红、红得发亮,那才好看呢!所以这种人你到香港人种博览会去看看印度人,印度是白人也有、黑人也有、棕色人也有。那个棕色人有一种人像我们一样,皮肤比我们还黄,黄得发亮,那一看才懂了什么叫金色头陀。这个人黄啊,黄得有精神,面皮、身体都发亮,那多健康啊!黄得像黄疸病一样,又胖胖的,那叫水肿,那是病人,那值不得恭敬了。

所以他两夫妻是有名的金色头陀。何以长得那么漂亮的果报呢?他多生多世两夫妻都是来金钱布施供养佛的。前生有一次两个人凑拢来的钱买金子供养佛,所以生生世世出来有这样好的相貌、这样好的精神。

迦叶尊者是大富出身,可是他出家以后修最苦出家人的修行,叫头陀行——出家人里头的出家人,最苦行。因此他化缘,富贵人家不化,他非常同情穷苦的人,非常同情平民老百姓,他化缘一定要跑到穷人的地方去化。他宁肯化穷人,你给他臭的脏的他都要,他拿来吃;他给穷人培养福报,给他结一点缘。穷人那一点最苦、最臭、最脏的东西给他——穷人还是了不起、是宝贝呦!拿出来——所以迦叶尊者对富贵人家不去化缘的。

须菩提呢?专门去到富贵人家化缘,穷人那里不去。那么他觉得这些富贵人太有钱了,应该化化他,给他出一点功德;穷人已经很穷了嘛,再去化缘化来,不好。

所以两个人都给佛骂了!不但给佛骂,还有个在家佛也骂过他们,维摩居士也训过他们,《维摩经》上有的。佛也训过他们:你们这样不对!心不平等。出家修道的人要平等,你心中不要管他穷也好、富贵也好,碰到谁就结缘,叫做“化缘”。你一定分开那么严重,你心中已经有不对了。

阿难当时出来,吃饭时间到了,赶紧要化缘,吃饱了,不然下午不吃,到明天早晨才有得吃啊!他肚子还是“北豆悠悠”,还是莫好耶!也是不对的啦!所以他赶紧就托钵化缘,他心里想:我不管富贵人家、什么人家,我都要化缘。好!这样一化缘,这个因缘来了,这一化缘就化到了绿灯户去了。

这一家绿灯户啊,有个小姐非常漂亮,叫摩登伽女,所以有名的摩登伽女。所以你看我们现在讲话:这个人好摩登啊!就是这个来的,“摩登”是这样来的。摩登伽女这是绿灯户里这一位小姐。这个摩登伽女怎么叫摩登呢?她根据妈妈,这是一个* 号,是妈妈叫摩登伽,这个等于说小家气派,也可以说中文叫做小家碧玉,小家气、小家子气。实际上她这位女孩子的本名不叫摩登伽,所以四个字要连着起来用——“摩登伽女”,是她(摩登伽)的女儿,是她妈妈这一派,是个家族——印度这个阶级非常森严,换句话,在印度的阶级到现在也一样——认为是下贱的贱种、贱民,社会各阶层看她不起的。注意哦!这个女孩的母亲的家族下来都是走这一套路线,社会各阶层看她不起的。你要注意呦!特别注意呦!而且佛说破除阶级观念哦!这个女的最后是成道的呦!到佛前面就变成平等了。所以佛法是平等的,没有阶级观念。这个是后话,不过我提前来讲了,也是颠倒讲。

那么,阿难就化到这里。这一位妈妈呢,有法术的。所谓法术,干这一行的都有一套本事,有迷人的咒语,印度很多。这个摩登伽学的是金头法派(黄头发,有一派印度的外道,叫做黄发、黄头发,也叫做金头,就是现在我们有些人故意把头发烫成黄色的了,这就是金头的意思),这一派人种、这个民族种性不同。这个金头黄发这一派在印度当时力量很大,是个修行的宗派,苦行外道之一,修苦行的。真的就同现在练瑜珈术一样,又饿饭(叫做节食,实际上就是饿饭了),要睡觉又为了做功夫偏偏不睡觉,我叫他叫做虐待自己。功夫到了自然不睡觉,硬要练到不睡觉,那不是虐待吗?功夫到了自然辟谷不吃饭的,拼命练去不吃饭,那不是对自己肠胃对不起吗?对自己妈妈也太对不起,妈妈喂你奶喂大的,结果把肠胃拿来饿。我倒反对,不合修行规矩。

这些苦行外道啊,为什么叫他苦行呢?有点勉强,认为苦行是道。他们有法术,咒语很多,那么等于中国现在本省也有了,等于说塞公啊!有一套画符念咒,摩登伽女的妈妈会这个咒语。这些男人经过门口眼睛都不歪过来看,她一念咒,你非进去不可!就迷糊了。就有这个本事。

那么阿难托钵,出家人托钵的威仪我学给你们看啊!你们是没有看过,这里很少见,因为台湾人家外国人信教,我们没有佛教耶!没有一个丛林、没有一个禅堂,你们也真没有看到过啊!现在兴起的什么山啊、什么庙啊,还不是啊!没有修过* 。那个和尚托钵出来,那真严肃啊!那么一摆,一个手端着这样走,眼睛只能看前面五步,就是这样,很庄严,笑眯眯地这样走起来。这里背个包袱,就是慢慢走起来,很庄严,尤其那个大衣服一穿啊,等于唱京戏一样,那个是很庄严!

阿难又漂亮、又庄严,出来化缘,他也不晓得红灯户啊、绿灯户,门口一站,引磬“叮”一敲,刚好摩登伽女一看:“哎哟!这个男人好漂亮!可惜出家了。管他呢,出家我也要!”那她就送了东西,可是阿难还是站在那里,眼睛好像睡觉一样的,不睁开看她。嘿!我们乡下人讲:漂亮的女孩子不看一眼,犯戒的,给雷公要打死你的!(众笑)阿难也不怕雷公打死。

这个事情,这个女的就没有办法,赶快跑到里头找妈妈:门口有一个人,漂亮得很!可惜出家了。她这个女孩子给妈妈撒娇:我非要不可!妈妈出来一看,她说这不行耶!这是出家人啊!其实这是释迦牟尼佛的弟弟。这个没有办法!这个摩登伽女撒娇啊,当然那个经典没有讲得那么明白,你说我好像当场看到一样!(众笑)我不是编的,在别的佛经上有,参考,不过没有像我编得那么好,我这个导演演得好而已哦!

那么要求妈妈:你总要给我想办法!女孩子一撒娇啊,母爱,老实讲……“好啊!”妈妈就给他念咒。念咒啊,阿难就昏了头了,就进去了,到了绿灯户去。去了以后啊,这个经典上说——诸位拿的是不是《楞严大义》这本经啊?如果是《楞严大义》,第三页第四行:“摩登伽女以娑毗迦罗先梵天咒”,刚才我介绍过这个咒很厉害的,迷人的咒,可以把你迷糊了,就是现在讲什么“探花党”啊,我们大陆有,这里叫什么?“金刚党”,把你身上一拍,就跟他走了,这个咒语。

“摄入淫席”,就到了绿灯户的里面去了;“淫席”,那就到了房间去喽!下面的话就很黄了,佛经上有黄话的啊!“淫躬抚摩,将毁戒体。”躬就是身体。那当然阿难已经迷迷糊糊,吃了迷幻药一样的,进去了以后啊,出家人这个衣服自己都不晓得是怎么脱掉的,就是裸体了——规规矩矩的话,这个文字;你看中国文字啊,那么黄的话四个字写得好美呦!看不出来黄,这就是文字的高明。“淫躬”,躬就是身体,两个人都是裸体,两条裸虫躺在床上了——“淫躬”。“抚摩”,那就很严重,不必形容啦!你看那两个字就知道了。“将毁戒体”,危险到了万分,就是那一下,快了!快了!危险极了!就是那个运动场上倒转来报数:还有两秒钟、一秒钟!就是那么报了。

就是正在这个时候,释迦牟尼佛在皇宫里,皇帝请到带着一班弟子在吃饭,释迦牟尼佛神通来了:完了!晓得阿难在那里出事了。大概最后啊我看佛也慌了,那两调羹饭就很快塞到嘴里去,摸摸嘴,就给这个皇帝说:谢了!就叫弟子们:赶快集合,回去!连皇帝也看看不对了,佛是皇帝的老师啊!咦?今天佛怎么搞的呀?那么形色匆匆忙忙,好严肃!好像这个脸上本来笑眯眯的,就不大笑了,而且叫一班弟子快点跟我回去。全体大概有些连最后那几口饭都没有吃干净啊,佛下了命令赶快就跟着回去了。

这些大菩萨们,文殊菩萨、其他人等啊,都有神通,知道了,统统跟回来。一跟回来,佛就马上上座,一盘腿两个盘坐一打,两个腿盘腿一坐好。注意啊!他这个花样就来了。释迦牟尼佛那一个真功夫也难得表演一次哦,这一次是真表演功夫了!《楞严经》上有三次的真正严重,也可以讲五次放光。佛的真正放光难得看到哦!他是个普通人,肉体。在这个时候他回来,赶紧上座,两腿一盘,阿难那一边危险得很哦!还有三秒钟、三秒钟,注意啊!(众笑)佛已经赶回来了,两个腿一盘、一坐,入定了[ 断录] 有莲花,莲花里头有他自己,又打一个盘坐坐在莲花上,也可以说佛的化身。注意呦!从头顶出来哦!有光啊!头顶出来有光;光里头有莲花、莲花宝座;莲花宝座上又有一个释迦牟尼佛。拿中国文化道家一个文学术语来讲:身外之身;拿佛学来讲就是化身;也可以叫做法身,也可以叫做化身,也可以叫做报身,很难严格地分别。放光,头顶放光出来的。

那么,佛这个肉体坐在这里打坐,一定;——当然我头上没有光的啊,我不是佛——这时叫文殊过来。文殊菩萨、大菩萨、大乘菩萨,一定要文殊菩萨;弥勒菩萨、观音菩萨这个时候都退在一边去,不能用;大智文殊师利菩萨,叫文殊菩萨过来。那个头顶上莲花宝座中间那个佛就赶紧教文殊菩萨:你听着!我传你一个咒子,就是后面的“楞严咒”,现在我们出家人晚上晚课都要念的那个咒子,早晚课念的“楞严咒”,他说:你赶快学会《楞严咒》,立刻用你的神通,快快!还剩一秒钟,你赶快去救阿难!

文殊菩萨本来是佛的老师,现在是扮成徒弟,老师扮徒弟当然懂啊!马上把咒子一念,一个神通,就是那么电影上“呜”就飞过去了,到了那个绿灯户去了。

这一下,就叫阿难:穿衣服!两个都穿起来!念咒子:跟我走!这两个衣服穿上,就带回来了。

带回来,阿难还在迷迷糊糊的呦!不过衣服怎么穿上的也不知道。这个时候啊,连摩登伽女也都跟来了,也不知道。跟到佛前面,阿难一见到佛,清醒了,跪下去大哭,他说我几乎完了!只差一秒钟。没有完,还是完整的。(一笑)这个故事特别注意呦!

注意啊!《楞严经》的开始就是,你看中国孔子讲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一个是吃饭,饿了要吃饭;饭吃饱了,嘿!中国人的老话:“饱暖思淫欲,饥寒发盗心。”人饭吃饱了,有钱、生活优裕了,所以说:“妻共贫贱难”,一个夫妇结婚,这个穷人的太太不想离婚,这个太太很难了!“夫共富贵难”,所以男人们、做丈夫的到了中年以后发了财、不出花样,那个是好丈夫、好男人!——“夫共富贵难”。只要有办法,就想花样去了;回来时候嘛,“我公司忙”,或者是“我生意忙”。就是这样。所以说“妻共贫贱难,夫共富贵难”。那么刚才也讲到,这都是中国文化哦!简简单单两句名言,人生做人做事道理在内。“饱暖(就)思淫欲,饥寒(就)发盗心。”饿极了、穷极了,一狠,抢人、偷人就都来了。

所以啊,大政治家管仲,我们中国古老的大政治家,比孔子还早,主张是社会经济先求安定,每一家富有了,这个国民再用文化教育。生活基本要过去。那么现在我们顺便讲到这些道理。

可是阿难这一次出事情,其实啊,人吃饱了、饱暖思淫欲那是自然得很。所以呀,还有个中国人,称为贤人(比圣人差一点点,管他咸的、淡的,贤人不是在台南咸厂里出来的哦!就是圣贤那个贤),跟孟子俩同时,叫告子。告子说:“食色,性也。”这句话不是孔子讲的呦!告子讲的。“食色,性也。”饿了要吃饭,口干了要喝;男女关系——人性。那么这个是不是人性?是人性,欲界的人性。我们是欲界呦!所以佛讲三界,我们人、一切众生、欲界的生命,什么是“欲”呢?饮食、男女——欲界的生命。色界同我们(有所不同),没有欲,但是还有“色”呦!还好色呦!漂亮不漂亮、好看不好看是色界呦!再过了这一界——无色界。

所以我常常(这个是方便,不是究竟的比方)做一个方便的比方,怎么样叫做佛说的三界(欲界、色界、无色界)呢?拿我们人世间来讲,欲就是“欲”,色就是“爱”,无色就是“情”;情、爱、欲,就是勉强的比方,就是这三界。所以真正修行是要跳出三界。怎么跳?怎么跳?

《楞严经》这一部戏的第一卷戏,今天向大家介绍这一部经的来源,就是阿难碰到了人生第一个问题:饮食、男女,出了问题了。

阿难学问很好,也有修持哦!佛的十大弟子里头“多闻第一”,学问好,佛法的道理全懂,佛学的道理全懂;就是没有功夫——功夫不到。功夫不到、定力不够,一碰到这个境界,尤其那个外道的咒语一来、迷幻药一来呀,那个强力胶啊,加上那个迷幻药叫什么?我一下也记不得了,那个药一吃啊,他全昏了。好!这一部经就从这里开始、这个故事开始。

你注意呦!就是从“欲”这个故事开始。为什么呢?我们统统是欲念生的呦!我们父母生我们、我们来投胎就是这个“欲”,无明、欲这一念来的。欲界的生命,不但是人,哪怕是动物、哪怕是植物,都是男女、阴阳两性结合,才能产生生命。所以这一部经典叫什么?“大佛顶”,果然来个大佛顶!嘿!这是最高的境界!“密因”,有一个秘密在里头,秘密在这里了,这也是秘密之一。

要想修行,第一关,这个东西不能升华、不能了脱,情、爱、欲不能解脱,免谈修行了!你就是多闻,佛学道理最高、再好,比阿难不会超过阿难,都没有办法,非垮不可!那么这一关老实讲谁能够过得了啊?

所以我们宋代儒家、理学 家朱熹 先生—— 朱熹 先生很多地方我都幽默他,其实我对他也很恭敬,学问道德都很高,所谓朱夫子;我们年轻小的时候读的书都是读他的注解,我现在看都不看他的注解,所以我对于四书的注解我有许多都同他两样的。那个时候很古板的,朱熹之后明朝同清朝四五百年之间,那个时候你想考联考、考取功名,不读朱熹四书的注解,你休想考功名!到我们小的 时候 老师教的还是这一套啊!

朱熹曾经为了一个朋友(中丞)讨了姨太太,他就写了一首诗笑他:“十年浮海一身轻”,十年,一个人为了忠贞爱国,流亡到外面,忠心不二,把自己生命都看得很轻。“乍睹梨涡倍有情”,乍睹一个梨涡,“梨涡”是什么?就是那个漂亮女的,一笑起来就两边有个酒窝。好像哪一位电影明星有酒窝啊?我记不得了。哦!胡姐(大概为影后胡蝶——注),胡姐以外到现在还没有酒窝的啊?那应该挖两颗啊!(一笑)“乍睹梨涡倍有情”;“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 朱熹先生那么笑他。

不过后人也有人批评 朱熹 先生过份了,这个是不对的。人家笑他:这个有什么关系呢?不像你,连岳飞被杀了,秦侩那么乱搞你都不敢说一句话,那比看到酒窝还厉害嘛!所以没有真胆子。那个不谈了。

就是说我现在引用的他这两句名言:“世上无如人欲险,几人到此误平生。”多少修行到了最后啊,垮了!

像我小的时候听到一个故事,我祖母讲过,讲给别人听,因为小的时候站在祖母旁边、妈妈旁边听故事,祖母、妈妈以为小孩子还懂什么;其实我们都是人小鬼大,早就有一点、迷迷糊糊已经懂了。我记得祖母给人家讲,她说有一个老和尚六岁出家修行,到了八十三,在这个山上修行啊,好得很啊!八十三了。快要成道了,就成功了——其实我现在想想其实我祖母也不懂什么叫成道,她也听老祖母说来的哈!(众笑)快要成道那一天,观音菩萨来试探了,就是这一关了;这一关过了以后,这个老和尚八十三岁啊,就成道了。

好,他一个人住在山上茅棚里住着,有一天大风大雨就下来了,台风来了、大风大雨,嚯,突然来了一个最漂亮的女孩子,一身都淋得呀湿湿的,到了这个茅棚啊,在老和尚茅棚前面一跪,她说:老和尚啊,你把茅棚的门打开一下,风雨打雷那么大,叫我躲一下!老和尚说:不行!我们修行人不准女的进来。她说:老和尚你们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嘛!这个时候还不做一点好事啊?!你也八十几了,有什么关系嘛!老和尚想想也对,自己打坐修行了几十年,开门给她进来。一看这个女的一身淋得湿湿的,他说:你在门旁边坐着吧!女的就坐着,哎哟冻的那个样子,她说:老和尚,你看、看、看你把你那个破和尚衣给我换一换吧!我受不了了!跟老和尚后来东讲西讲。“不行!不行!这个男女授受不亲,尤其我们出家人。”最后说:老和尚你在那里打坐那个棉被旁边给我挨一下总没有关系啊!你八十几了,修行几十年了!最后就让她上床了。慈悲嘛!

上床了,那个女的本来是屁股尖的啦,他又说:哎,你怎么可以躺下来?“哎!我跟你讲过的,屁股尖的,所以坐不住啊!只好躺下来了嘛!”躺下来以后啊,老和尚一看,这个很危险啊!犯戒呀!中间一个大木鱼就隔着,他说:注意哦!我们这一个就是山,你在山这一边、我在山这一边。女的说:没有关系啊,我没有这个事,冻得要死了!

后来老和尚到了半夜过了,说了一个偈子不对了!“六岁修行到八十三,”就坐起来,“哎呀!我就一觉翻过了木鱼山!”(众笑)这一下完了!这一觉翻过木鱼山要抱那个女的呀,抱不住了、没有了,一看,观音菩萨站在空中:“不行!打下去!来生再修一次!”(众笑)

——这是我小的时候听来的一个故事。

这个“世上无如人欲险”。六岁(六岁还是八岁?我记不得了。差不多啦,多两岁没有关系啦!)“六岁修行到八十三”,到了最后还“一觉翻过了木鱼山!”——你看多危险啊!这一关难过。研究《楞严经》注意呦!“密因”,这个秘密就在这里!怎么样翻?

怎么样翻?怎么样化掉这一念?有时候不是你想乱哦!那个生理上到了那个时候起了变化,你怎么办?

怎么办?修行第一个问这个怎么办。

怎么办?所以道家要炼精化气、炼气化神,请问你怎么化?

怎么样化?有时候人并不是心理要犯这个事哦!他生理的需要犯了这个事。现在叫做肾问题,老年一样的存在。据我所知道,翻过八十三不希奇,九十多岁还有这个问题呢!我有些朋友八、九十岁了,最后还跟来给我讲。我说,怎么啊?木鱼山又来了?他说:对!问题还是有。那是人性啊!不分男女老幼的啊!如果生理更健康,问题更大!当然病兮兮的呢?病兮兮也有。病到快要死的时候、人快要死的时候,第一个最严重就是欲念,所以轮回中再来。这个怎么了?

那么勉强的小乘的戒律啊,断欲,你断不了哦!所以你看小乘的戒律给你受戒:“尽形寿——不犯淫戒。”你看看:尽形寿。老和尚受戒的时候在上面叫;譬如说你要出家了,出家了第一条:“尽形寿,不犯淫戒,能守否?”有些讲“能持否”,其实用不着那么念的,因为古文写了,后来一班和尚就不晓得变通,“能持否——”唱京戏一样。其实“能持否”就是说“第一条,不犯淫戒,你能够守吗?”就是这个话。所以现在人墨守陈规,就不肯变。如果照我这样讲,“这个南某人乱讲佛法!”其实“能持否”是文言,翻译过来就是说“你能守吧?”可是有个条件:尽形寿。怎么叫“尽形寿”?“形”就是这个肉体;“寿”,这个肉体活六十岁就是你的寿是六十岁;活一百岁,这个肉体活一百岁;这一条戒只管你这一生哦!如果你死了变鬼,没有管你哦!懂了吧?这也是密因。

那么,可见这个淫欲,杀、盗、淫就因为有这个身体、肉体存在,这个问题发生。不是完全心理作用,还有生理作用。怎么样把它化掉?佛已经化给你们去看喽!刚才讲过了,一开始佛已经化了、化了,去留意呦!但是不要去乱修哦!你说我也来一个坐在顶上,你坐坐看?血压高起来变神经病我不管哦!可是这个里头是大密因。所以这一本经是《大佛顶如来(的)密因修证了义……首楞严经》哦!要注意呦!就是从来这个密因大家都讲到边上,也许不讲,也许讲不出来这个意思,我就不对了啊!这个真正的密因,要注意这个故事是这样开始。

现在有些真正讲修行的朋友,注意这个密因,刚才我所报告的故事。如果你是阿难,你怎么化?我们还不及阿难哦!第一,阿难同释迦牟尼佛一样,也是世子,相等于太子出身,那漂亮的宫女们接触看得多了!他没有出家以前犯过没犯过这个戒律,查无证据;但是可想而知,他出家的时候,一个太子十几岁都是在宫女手边长大的,这又算什么呢?!可是出家以后他没有再犯哦!这已经很难了!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有过经验,在这个形寿还在,这个形寿之间、这个肉体存在之间有这个经验,而能够守住戒,已经千难万难;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并没有看上摩登伽女,而摩登伽女的妈妈用了咒语,他就入迷?但是他在迷迷糊糊中,他自己没有主动哦!这个时候演这一幕戏的主角是那个女的(摩登伽女)呦!阿难是被动的呦!可见他那个时候昏迷到极点,那一点灵明还存在,没有主动哦!不过快了、快了,只差一秒钟、一秒钟,文殊菩萨来了。大概就那么:“起来!穿衣服!跟我走!”那个手就是吸引力就把他带过来了。一边是“楞严咒”哦!两个就带到佛前面来了。这一段,修行第一步,密因哦!密因哦!大家自己去研究了,因为我不是阿难。(一笑)我只能讲到这里。

那么你说假设我也知道一点,为什么不透彻给大家讲?因为《楞严经》后面有啊,我现在讲了,这个生意就做不成啦!(众笑)后面还有一大堆,要大家自己去研究啊!这一段故事记得了。

好了,现在开始我们看《楞严经》本文第三页,那么阿难跟佛两个对话的时候,阿难就跪在前面了,看到哥哥(也就是佛)就哭了。这个哭啊,又惭愧、又难受:而且我跟你那么久、出家那么久,最后我还不行!这一关还过不了!这个是……这个究竟咸甜苦辣酸那个味道!或者有没有气这个文殊菩萨:“你迟一点到也好嘛!”有没有这个作用我就不知道啦!对不起!阿难菩萨,我是故意开你玩笑的啊!(众笑)

现在,好了,看本经了,这个文字都好得很啊!

“尔时世尊在大众中,舒金色臂,摩阿难顶,告示阿难及诸大众:有三摩提,名‘大佛顶首楞严王’,具足万行,十方如来,一门超出,妙庄严路,汝等谛听!”

阿难跪在那里哭了、忏悔。佛“尔时”这个时候(白话文说“这个时候”,古文叫“尔时”,就在这个时候),世尊(就是佛)舒金色臂,他坐在上面,把右边的膀子(披着袈裟,人坐在这里,右边的膀子是光的,这一边是衣服,就是现在我们穿的。)看着阿难跪在下面、在他前面哭了,佛的慈悲又来了,本来手在那里打坐的,右手摸摸阿难的头:不要哭了,不要哭了!就是“舒金色臂”,金色就是黄得发亮,“摩阿难顶”,摸摸他的头;在密宗嘛叫做灌顶。

当时很多西藏人,我几十年前到西藏看到大家希望达赖、班禅活佛摩个顶啊,哦!这就是罪业消除了!每一个挤到前面,那个活佛一出来,那个女的呀头发铺在地下,希望活佛在这个头发上走,不让这个活佛的脚心沾到泥巴。那个班禅、达赖一出来,那怎么办呢?千千万万多少人跪在那里要摩顶,那个班禅、达赖活佛那个臂啊、膀子啊同我差不多长,也没有办法舒金色臂每一个人头上都摸一下,怎么办?好!前面有四大金刚,哪里人呢?尼泊尔那一边、锡金那边人。有些个子高的,就是我们上海当年叫“印度阿三”,个子比我两个那么高,又粗、又壮,拿一个竹鞭子,竹鞭上吊的那个布很长、皮的一样,那个大个子把那个鞭子“哗……”一打,下面不管你跪的几千几百人,每个头上打得又肿又破的,好了!代表了佛摩顶了!所以我宁可不摸这些顶啊!(众笑)我给他摸摸还差不多!

我这些、我不要灌顶都可以,我回来到理发店还洗洗头,不是灌了顶了嘛!何必一定要这样灌呢?这些都是叫做执古而不化,叫做被法执所障碍了。

佛的这个时候摩顶,是给你慈爱在前面,结果变得那么迷信了,给活佛打得头破血流;又不是活佛打,那些印度阿三“啪……啪……”乱打一顿,就代表他摩了顶了。回来还要擦那个达摩膏、万金油,贴膏药,这何苦来哉啊!天下之愚是无过于此哉!这叫大智若愚!(一笑)

佛就是舒这个金色臂,那是摩阿难顶,“告示阿难”,明白对阿难说;“及诸大众”,这个话摸阿难的头,不但给阿难讲,也对大家讲,就是以阿难这个做题目,阿难当了主角了。借这个机会,这个佛的教育法。你看,这件事情出在阿难身上;出在别人身上啊,不大好办!因为阿难是佛的堂兄弟,出在自己兄弟的身上,不出在其他的徒弟身上;出在其他弟子们身上人家还有别的话可讲。佛的堂弟,随时跟在身边的,结果修行那么久,第一关就通不过。所以佛呢借阿难这个题目,这就是佛的神通了!告诉大家,现在也告诉我们,“有三摩提”,三摩提是梵文梵音,有古代翻译成“三昧”,三摩提、三昧是正受[ 断录]

……修持到最后,这个脑部的顶轮一定开了、到顶了,不是西藏密宗所谓“破瓦”头上插个草、落草为寇那个样子,就是我们在四川看到人家头上插个草,叫做“卖野人头”。我们年轻时抗战刚起,到四川看到人头上插个草(很少了),就是说这个人穷得没有办法自己要卖身,给你家里做工都可以。四川人弄一个东西要卖的都插棵草。结果到了西藏学密宗头顶上要插草,我说我不卖!这个决不卖!这个卖野人头不干的。

但是,顶门开是真的——首楞严王。不是只讲理论,真功夫哦!

“具足万行”。这一个功夫、这一门见地、这一门佛法具备了一切菩萨道的各种修行法门。这是第二点。

“十方如来一门超出妙庄严路”。第三点,这一个法门,不但是一个佛哦,“十方如来”东南西北上下,凡是要成佛,必须要通过了这一关!只有这一条路,没有第二条路。欲界来的生命就用欲上去了(lia ǒ),怎么了(lia ǒ)是个大秘密!所以十方如来就是这一门;只有这一条路才超出、跳出三界外。这一关了不了,你说硬压制、硬守戒,非常难!纵然没有男女关系的犯戒,犯淫戒的方法很多很多。所以永明寿禅师骂这些人守戒,他说你以为你守戒了?永明寿禅师怎么说:“隔墙闻钗钏声”,隔一个墙听到女人头上的钗,过去女人头上叮铃当郎挂了一大堆,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就听出来是女的来了。现在听的什么?“隔墙闻高跟皮鞋声”,你只要晓得是高跟皮鞋:“女的过来了!”——已经犯了淫戒了。因为你有分别心嘛!所以真正不犯戒,男女没有分别了——看女的就是男的、男的就是女的,一样嘛!“隔墙闻钗钏声”就是等于犯戒了,你已经知道是女的来了——虽然你还在那里打坐。你看,讲这一关之难!

要在分别中不分别。所以佛教的代表是莲花,莲花长在最脏的泥巴,泥巴越脏,它出的莲花越清白。这个道理就要去参悟了,这就是禅宗、这就是话头,要参!干净的地方生不出莲花来的哦!山顶上没有哦!泥水越脏,莲花越圣洁。这是什么道理?

他说,所以他要传法给阿难了。就是阿难这个问题发生的。阿难这个问题就是我们大家的问题;不只我们,欲界中一切众生都是这个问题。谁都讨厌这个问题,谁也没有办法摆脱这个问题;做过了都后悔,到时间都受不了!这是真话,不要说假话了。

但是要把这个东西能够升华得了,变成大乐了,所谓定慧之乐,你成功了,你学佛的基础就有了。不能得暖、得乐,化不掉这个,不能炼精化气、不能炼气化神,你说我在守戒——你不要欺骗自己了!我不能骂你欺骗人家。那个清朝的文人金圣叹讲一个话最妙了!这一件事情啊,“人人都在做,个个不肯说。”他说世界上有许多事啊,人人都在做,个个不肯说,表面上假道德。

其实佛现在你看,你仔细研究《楞严经》,这样圣洁的佛经,你说它那么黄——就提出这个问题来说法。这懂了吧?这本经典是那么庄严、那么神圣的!因为他提出这个问题来说法,所以更觉得这本经典庄严而神圣!所有的生命基本的问题,修行从这里开始。所以佛在这里也讲,他说我现在要告诉你,第一步佛法就在这里起步;就在这个上面能够超脱了,才是解脱。这个法门有三个重点,叫做“大佛顶首楞严王,具足万行,十方如来一门超出,妙庄严路。”

“汝今谛听!”嘴巴是对阿难讲,就是打丫头骂的是小姐、骂的是大家。叫阿难:“你现在要仔细地听!”叫大家,“你们都要仔细地听。”下面来了!

下面来了,硬要听一个礼拜啊!(一笑)到时间了?

(第3 集完。玉树临风录、二校完。妙音于 2007-12-5 三校毕)

楞严经讲座 第四集 ---楞严经讲座

原文,老古出版的《楞严大义》是第四页,假使是《楞严经》的原文就是头上翻过来的第二页。上一次我们把本经的序言,讲佛说《楞严经》的这个原因、这一件事,没有照原文来讲,只是把这个大要提出来。这个故事完了,现在开始要照原文对照研究。不过,在这个中间有几位同学提出来一些由上次来的问题,现在先做一个简单的研究。

第一,说到阿难是佛的堂弟,跟着出家那么多年修行,而且在佛的弟子里头“多闻第一”,所谓多闻,佛法听的最多,学理方面知道的最多,记忆力也很强,结果碰到这么一件事情、摩登伽女这一件事情,所谓经典上讲“阿难多闻,未全道力”。这个原文是“未全道力”,这个就是说理论清楚、佛学讲得好,真正的功夫没有到。那么经典上所讲功夫、这个道力,这里提出来:究竟是定力、还是慧力?智慧的慧力、还是定力?所谓有人认为只要定力够了,这一件事情就没有关系,就会过关了。——这个不一定的。这是要定慧等持的力量,道力是定慧等持的力量,这个要注意的。那么这种问题呢,现在佛马上开始要答复了,研究这个问题就来了。所以我们现在初步地研究到这个程度,跟着这个问题有解答的。

第二个,所谓比丘出家,所以戒律上我们出家人所谓有比丘戒,女的出家人有比丘尼戒,比丘尼戒比比丘戒更多。不管如何,出家人这个戒律在佛学里头属于“别解脱戒”,专有名称,所谓“别”——特别的、特殊的、快速修行的方法。提出来一种特别的,求得如何解脱三界,尤其是解脱欲界、跳出三界这个戒律。所以比丘、比丘尼戒,第一条首先就是男女关系这一条戒,所谓淫戒,就是第一条不可以犯。菩萨戒第一条“杀戒”,不可以犯杀戒。这两个精神不同。那是属于大乘菩萨戒。

戒律的道理很多,那么在比丘戒这一条所谓淫戒(杀、盗、淫)这一种戒律,不止佛教大小乘都要戒,世界上一切的道德、哲学、教育,甚至一切的宗教共同的。这种戒在佛学的名称是属于“性戒”,所谓性戒,一切万物的本性都认为这种行为是恶的、是不对的,共同认为是不对的,所以属于性戒;有许多戒律是遮戒,遮戒的意思是因时间、地区、风俗习惯的不同而特别制订的,那一种属于遮戒。

性戒是根本的道德。所以比丘出家求道、要求得解脱,上一次我们提到过,第一关此身(这个肉体、身体)这一条戒碰上,是一个大问题。这些问题呢,这一位同学提出来问:其理由在什么地方?全部《楞严经》的上面都把这个秘密在泄露。这是我们大家念《楞严经》、研究《楞严经》,都是看了前面一节,忘记了前后的连贯。所以这个问题后面也会有答复,请大家不要慌。

第二个,有一个同学问,譬如阿难这一次,他本身没有去追求异性,因为摩登伽女的母亲有魔道、外道的一种咒术、有一种法术,会修炼一种咒法,用咒语把他迷住了,当然最后关头他没有犯戒。那么这位同学说,假定阿难最后也犯了戒、也破了身,那么算不算是犯戒呢?哎,戒律上是一个大问题。受他力的影响、受咒力的影响,或者因为被对方吃了麻醉药,自己没有动犯意(等于我们法律上、刑法上的犯意),自己开始没有动犯罪的、做这个事情的犯意,受他力的影响,别人给他吃了迷幻药,包括这些咒语,念咒啊、各种法术、画符啊,本身不应该算是犯戒。可是呢,破了身是真的。他的动机上没有犯戒,因为他当时迷糊了。这个问题。

那么有一个同学跟着就研究了,那当时阿难被咒语迷糊了,清楚不清楚啊?另外一个同学讲,阿难不坏,有定力,并没有着迷;不过是被那个咒力迷糊了,跟着就进去了,心中有一点迷糊。这位同学大概是阿难的知己!哈!(众笑)好像很懂阿难当时的心境。不过我也很同意这位同学的看法,阿难不能够是完全没有关系。

好!那么另一个问题出来了。那可见佛当时救阿难的时候,马上吃了饭回来就打坐了、入定了,头顶上放百宝光明,所谓百宝光,不止一道光啊!拿我们中国文字、小说上写:“霞光万道”,就是头顶上有彩色的光明。这是一个大秘密,他从头顶上出来的。那么这个光中有一个千叶莲花上面坐着一个化身佛,同释迦牟尼佛本人一样,不过不是这个肉体;嘴里讲的咒语。所以由化身佛口说神咒。

那么有人提出一个问题:究竟是咒语救了阿难呢,还是佛的神通救了阿难?假使是说佛自己救阿难,何必头上放光呢?佛不需要入定,手一招:“阿难,回来!”就回来了嘛!何必要打起坐来,里头还放个光,轰隆轰隆、阿拉阿拉、哗啦淅沥地搞了一大堆,念一个咒子才把阿难救回来,可见佛力还是有问题!

哎,你说不是佛力嘛,霞光万道中这个化身佛也是佛哦!也是他本人哦!那么为什么他要用化身去救呢?而且化身还要传一个咒子给文殊菩萨:你去。他自己为什么不去啊?既然有这个本事,释迦牟尼佛一边吃饭,端着饭碗、端着饭钵,手一挥已经到阿难房间了:“出来!两个跟我回去!”就完了嘛!这个是什么问题?

哎,我说这个问题问得好了!就值得研究。不能听了不是问题。一切经典、一切讲法处处是——这个学禅宗人叫参话头。参话头就是问号,这个重点关键是在什么地方?这是一个重点嘛。是咒力吗?还是佛力?那么咒语的力量就有那么大吗?那你来咒咒我看,我经常说。有些人说,我给人家画符啊把我迷住了。我说你叫他来画画我看、咒咒我看!我坐在这里给他咒!当然他咒死我:“你要死了!你要死了!”咒得我烦了,那就给他一耳光!那烦了,不是怕咒力!(一笑)哎,是咒力吗?还是佛力?这个问题,现在没有作解答。

现在咒力这个问题没有作解答,我们一点都没有提,保留在那里。要值得研究。

《楞严经》上提到佛有五处放光,第一次宣传咒语是这里放光;后来又这里放光(眉间放光、面门放光);胸口放光;全身放光,等等,慢慢经典上都有说明的。都是问题,所以问题很多。换句话人的生命修到成就的时候,因为佛也是人修,何以有这几部分放这个光明?是什么意思?就是这个道理。现在我们大概讨论了这个问题。现在看原经:

上次讲到第一行:“十方如来一门超出,妙庄严路,汝今谛听。”佛吩咐阿难,他说你现在仔细听。“阿难顶礼,俯受慈旨。”阿难听了以后,那么所谓尊师重道,对于佛(就是当 时的 老师)跪下来磕个头,就跪在那里听这个问题。

“佛告阿难”,释迦牟尼佛开始讲话,佛告诉阿难,“汝我同气,情均天伦。”他说,你跟我俩本来是堂兄弟,一个血统下来的,“同气”。不是一个父母,阿难的父亲就是释迦牟尼佛的叔叔,所以还是堂房兄弟,很亲,所以称为“同气”。“情均天伦”,在情感上讲,在我们过去堂兄弟是很亲的。曾祖父起,假设我们每一位自己的祖父有五个儿子,五个儿子都生了五个儿子,五五二十五位了,都算是兄弟,这是祖父辈的。再上一辈,祖父的父亲——曾祖父辈,也算亲的,就是很亲。那么中国的大家族制度,所以讲中国文化家庭制度不是指我们现在的小家哦!都是指大家庭。所以你们青年读书看到唐代的文章、唐人写的诗,譬如说像杜甫的杜诗里头啊、李白的诗集里头啊,很多唐人诗的里头:“送某某十一兄”,十一兄当然有啊!一个妈妈生十几个孩子的,很少了;不是没有,我们本省有啊!各地都有啊!但是那个十一兄或者十八兄(第十八个哥哥),那还是好几个妈妈吗?也有好几个妈妈的道理——(主要是指)堂兄弟。所以堂兄弟很亲。那么我们顺便把这个中国文化的道理给你们年轻同学(介绍),现在时代不同了,怕青年人不知道,本来同佛经没有关系。

所以啊,侄子呢,我们称呼自己兄弟的儿子称为“犹子”,在学名称为“犹子”,这个“犹子”就是说等于我自己的儿子;或者哥哥的儿子、弟弟的儿子,称为犹子。所以在这里呀,佛告诉阿难,他说你跟我俩同根生的,情感上平等,是兄弟、亲兄弟,很亲嘛!“天伦”,本来是兄弟、属于伦常。我们尤其在中国,所谓人的社会,这个就是社会。有人提倡五伦以外要加一伦,又要加社会。他不晓得五伦这个本身的统名就是社会,用不着再加的;朋友一伦就是社会。朋友不是说你跟我俩好就叫朋友,朋友的意义整个的很广泛,社会关系、公共关系都属于朋友一伦。而且严格来讲,五伦的本身就是中国人、中国文化的社会关系,包括家庭关系。所以是这样。

“天伦”,就是天然的,我们都是兄弟关系,这是佛告诉阿难,说你跟我俩本来是兄弟。换句话,还有一句话呢,如果你不出家、不叫你出家啊,他说我现在不当皇帝啊,王位应该是阿难接的。因为释迦牟尼佛本身出家了,他没有亲兄弟啊,所以这个皇帝的位置应该阿难接位的。结果阿难也跑来出家了。

他说:“当初发心,于我法中见何胜相?顿舍世间深重恩爱。”他说我问你,你当初开始来出家的时候。注意这个话啊!“发心”,我们现在经常讲学佛的人你要发心。发心是佛经上的话,翻译成中文叫发心。拿我们现在话叫动机,就是你的动机;就是第一个观念,为什么来的?你动机为什么要来学佛?为什么要来出家?所以你当初发心,发心照文字的解释、教理的解释是开发、发明这个心地。发明心地、发心的解释就两样了,要明心见性才是发心,所以严重讲“发心”两个字,悟了道、明心见性、明心了才叫做真发心。普通所谓发心就是动机。

他说你跟我俩是堂兄弟,你当初发心(动机)来出家跟我学佛,“于我法中”,在我这个佛法里面,“见何胜相”。释迦牟尼佛讲话故意在逗,拿个把柄给他抓;他说你看了什么,才愿意出家?注意这句话:“见何胜相”,你眼睛看到了什么好的、特别的现状、特别的相貌,你才肯来出家啊?你看到了什么啊?这个“见”字注意!

下面一句话,你看到了什么地方好,“顿舍世间深重恩爱”,顿就是立刻,立刻你抛弃了这个世间那么深厚——你看,父母、兄弟姊妹、功名富贵这个亲情,那么深、那么重,这个恩恩爱爱,他说你怎么样当时肯出家的?为什么?你看到了什么?这一句话,佛拿一颗糖在前面逗,拿个把柄给他抓。

这是问这个问题:你看到了什么出家?假如说我是灰心了出家,有些人:哎呀!我看看世界上什么都没有意思,所以我学佛学道。——你这个发心是灰心了的动机,有问题!假设世间有意思你就不来喽?就是这个话哦!有些人说:我看看哪,我年纪大了,想想啊,什么都经过了。——那你是为了年纪大了来学佛,不是真的学佛哦!或者说:我过去做了很多的错事啊!——也对,但是那你是为了忏悔来学佛,也不是动机为了来追求一个东西。佛法不一定属于这个方面的哦!所以这个特别注意。

所以有些人,像我问有一位出家的同学(不是在我们这里),我说:老兄啊,你为什么出家?当时排队排错了的。我说怎么排队排错了?我在庙子上,那个师父讲:你们要出家的站这一边,不要出家的站那一边。他说我就跑这边来了,后来他说“哦,你也要出家?”那个剃头刀就往我头上一刮,他说胡里胡涂就是这样刮下来的!(众笑)我说,你这个叫做……发心很正当!叫做莫名其土地堂!(众哄笑)莫名其妙还有个妙(庙)嘛!他是莫名其土地堂啊!这个东西很糟糕!这就是发心的问题。

所以他说你为什么当时能够抛弃了世间发心呢?这个重点来了。刚才讲持戒、阿难定力不定力。“阿难白佛”,佛问了话,阿难答了,“我见如来三十二相,胜妙殊绝。”这些文字好得很哦!所以我又带到了帮助青年同学们特别提起自己注意啊!你把这个《楞严经》的中国文字啊,这一种可以说是古文,所谓古文实在古啊,当时也是白话文,大家都看得懂。现在人程度差了看不懂:这个古文好古啊!(其实)一点都不古,是我们自己脑子古了。当时大家都看得懂。所以要注意一下。这个文字你了解了、学会了,白话文啊一切都写好了。

“阿难白佛:我见如来三十二相,胜妙殊绝。”这四个字拿白话文来写一大堆了,起码几十个字,古文简单得很,“胜妙殊绝。”

“形体映彻,犹如琉璃。常自思惟,此相非是欲爱所生。何以故?欲气粗浊,腥臊交遘,脓血杂乱,不能发生胜净妙明紫金光聚。是以渴仰,从佛剃落。”就是答复得那么简单,文字每一句话讲得清清楚楚。假设白话写啊,就要命了!起码一大堆。

现在阿难答话,我们现在用普通讨论,顺便带着研究研究古文。阿难告诉佛,他说我当时啊看到你出家修行以后,佛有三十二种相好同人家不同,相貌特别庄严。

你看看,阿难第一句话,他原来那么好色!这就是好色啊!爱美就是好色,这一念就要你的命!

注意呦!好色不一定好人的色呦!钞票是花的、眼睛是黑的,一看到就喜欢,那也是好色呦!看到一个画面,有些人说爱美啊什么,你爱看花,都是色呦!这个是有形的色。“哎,这个人好看!”她好看在哪里?“三围好看、这个人头发好看,”——都是色呦!

所以你看佛经第一下,佛故意拿话问他,你为什么发心?现在阿难讲,不错,他原来动机是好色来的。他看哥哥修成功了,三十二相好那么庄严,换句话说,我就是喜欢你嘛!我才出家嘛!耍赖的就是这个话!(众笑)这是喜欢,就是眼睛看到了喜欢。他说我看到你三十二种特别的相好,就是专门了。

“胜妙殊绝”,非常殊胜的。我们普通佛学把这四个字中的第三个拿到上面,叫“殊胜”。“胜”是超过了一切人,超过了一切人叫做“胜”,换句话就是胜利了。妙极了、好看极了!殊,特别;绝,没有人做得到,别人做不到;就是我们现在青年人讲话:“绝了!真绝了!”他就是讲,“哥哥你漂亮得绝了!”就是这个话,“胜妙殊绝。”那么怎么样好法呢?

他说你看,你的身体、形体四肢、整个的肉体皮肤“映彻”,放光的;像个玻璃一样、玉做的人一样,粉嫩、雪白。当然释迦牟尼佛不是粉嫩雪白——红得发紫、紫得发亮。因为他是棕色人种又带一种黄色的味道,特别好看。印度人种肤色很多的,这一种肤色我们在香港就看到了,有时候黄种人、所谓蒙古人种(我们的人种外国人叫蒙古人种、黄种人种),又带一种棕色人种,特别漂亮,比白种人还漂亮!尤其修道、得道了,“形体映彻”,好像发亮光一样。“犹如琉璃”,玻璃体。所以中国道家呢,我们中国道家讲神仙、道修成功了四个字:“面如冠玉”。那个脸色看起来像一块玉一样,很润,又光滑的。如得道了“面如冠玉”。冠就是我们以前头上戴帽子,这个额头这里都放一块很好的玉。所以你看道家的传记上形容那些神仙修成了:色如冠玉。就是这样,很干净。

所以这里讲到佛啊,阿难也是这样。他说,因为我看了你这个身体啊,变了;成佛以后变成那么漂亮!放光、内外放光。“常自思惟”,我常常自己心里想,“此相非是欲爱所生。”关键来了!绝不是男女关系生出来的肉体、普通的人肉体做不到。普通男女,我们这个生命就是男人女人父母爱(这个世间的爱)、欲念生出来的。他是讲理由了,这个话讲得很坦白。他说,我想一个人把身体修成功、转变了,转变了不是普通的肉体的身体了。

“何以故?”什么理由?“欲气粗浊”,男女之间的性欲的关系,两性的交媾所发出来的精虫卵脏、这个欲,欲就是精虫卵脏这种欲望,不是气呦![ 断录]

形容释迦牟尼佛身体紫色的、棕色的人种,发亮的,那很好看!古铜色,不过比古铜色淡得多了,太古铜色了又近于一种黑色的人种了,还不是的。所以“紫金”,发红,棕色人种,又带一点点黑,又有黄种人的味道,发光,很好看。

他说,就因为你的身体,这个身体这里讲得很明白,换句话说假设阿难土一点的话,耍赖一点:大哥啊!我认为你这个身体现在这个气质、成佛的这个样子,整个的气脉都变化了、脱胎换骨了,这个不是凡夫、普通一般人父母所生这个身体做得到的。就是因为我看了你这个色相庄严,我就跑来跟你学佛出家了。这个动机多高尚啊!其实还是好色,还是好色来的,好这个升华、清净之色。不管你好哪一种色,好色是一样的。

他说:“是以渴仰”,所以我在宫庭也不想住了,来跟你出家。渴,口干了想喝茶,茶要拿来喝叫“渴”;仰,仰望的,对上面的尊敬。口干了希望茶喝,赶快跑来。“从佛剃落”,因此我来跟你学,剃了头,做你(佛)的弟子,跟你来当和尚。他说我是这样来的。

你看啊,注意这个经典,阿难跑去化缘,碰到摩登伽女,阿难化缘眼睛还不敢抬起来看人家哦!就在门口托钵。其实不是阿难贪好色哦,这个是摩登伽女所以你们年青人现在讲倒追的,摩登伽女倒追的,看到阿难的漂亮倒追的,所以没有办法。因为比丘化缘站在门口,眼睛只看前面五步,头不抬,也没有看人啦!所以摩登伽女没有办法了,所有的功夫用完了,跑来找妈妈:你赶快给我念个咒,把他迷糊住,才把他迷进来的。这一件事。

那么现在呢,佛把他救出来了,佛就问他。他一见到佛,大哭一场:对不起啊!我一点定力都没有啊!出了问题了。佛也没有责备他这个事情。这个时候呢摩登伽女也跟来了,马上也要剃头出家当尼姑了,一起得度了的。不过佛没有问他,就问:我问你当时为什么出家?

他说,因为我看到你这个色相庄严,我想这个色相、人会变成这样庄严啊,不是普通的肉体,必须要经过修持做到。就是这个动机嘛!所以我看了这个色相,我跟你出家。就是这件事,这个答案就很简单,给这个文字一写啊,很美了!

那么这个问题来了,现在佛先抓住他的证据,一点一点问案。佛听了阿难的答话,我们翻过第九页的原文:“佛言善哉!”我们看,诸位青年同学你看中文文字的写法,佛要讲话、对阿难的问答,怎么样写法呢?——“佛告阿难”,佛就告诉他,同他讲话,这个文字就表示要讲话。这个时候呢? “佛言善哉!”不是告诉他。佛听了阿难的答话,佛自己讲:“善哉!”——“好!好!”就是这个话。那么阿难答复了吗?什么原因?佛说“善哉!”“善哉”怎么讲?就是白话“好的!好的!”“你讲了,好!好!”这叫“善哉”。

“阿难”,佛又叫他了,“汝等当知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生死相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用诸妄想。”我们暂时切断到这里。佛听了阿难的答复以后,这个现场的情形,那么我们如果表演的话,做个导演,佛坐在这里:“好!好!”这时候他又接下来说话了,“阿难!”他说你们啊!“汝等”就是“你们”。他说,你们既然跟我学了,应该要了解一切众生——不止人哦!众生很多哦!我们人是众生之一,不要忘记了,看到佛经众生这个名称,把其他的动物叫做众生,把自己好像当成另外一种。我们就是众生之一。众生就是凡是有生命的东西、一切的生命。所以佛法讲平等,是众生平等;不止人类的平等。不但要爱人,要爱一切物哦!所以到中国来,跟中国文化一配合,结合了,中国文化的“亲亲、仁民、爱物”,爱物就是爱一切众生,平等、一样的。不过儒家同佛家的表达的层次不同,先由个人自我慢慢扩大来的,“亲亲”,亲我亲而及人之亲、老我老而及人之老。“仁民”就是爱社会,扩大起来,爱世界。第三步到达“爱物”,等于佛说的爱一切众生,众生平等。

所以佛告诉阿难说,你们都应当知道,一切众生,这个生命从哪里来?就提出这个问题。“从无始来”,我们注意这个无始,佛学讲“无始”,特别注意呦!这一节只好耽误一点时间。世界上一切的宗教、一切的哲学追求一个东西,到现在还没有一个答案哦!你不要看人类东方西方文化思想吹的那个样子,爬到太空去了,你爬到“空太”去了也没有用!东西方的人类基本答案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哦!所以科学家拼命向太空走也在找这个答案,还在找。原来宗教家在找;宗教找出答案,哲学家认为不满意,再找;哲学家找了半天,科学家说:你两方面找得都不对!要拿得到东西。

宗教、哲学、科学这三部曲到现在,我经常说,人类文化吹了半天,最切身的问题没有答案,“人从哪里来?”答不出来。先有鸡啊先有蛋?先有月亮还是先有太阳?宗教家说人从哪里来?上帝造的。上帝哪里来?不要问,不准怀疑!信就得救。宗教就是这样,门口挂一个招牌,“到此止步,谢绝参观!”里头不要去了。

哲学家说:是啊,我信啊!就算是神造的也好、上帝造的也好,这个上帝又是谁造呢?上帝有没有妈妈呢?上帝有妈妈的话,上帝的妈妈又是哪一个外婆造的呀?一路追下去,不得了啊!所以宗教说:“到此止步,信就得救!”哲学家说可以,你把门缝打开一点给我看一看,里头有个影子我就信。宗教家说:不行!你这样不够恭敬!不信不得救!哲学家说:那我不信,我自己去研究。

所以研究了半天,哲学有本体论,说这个人类不是神造的、不是上帝造的,人是水变的。有些另外一个唯物学家说:不是不是!人是四大地水火风变的。中国人说,人啊,开始一个鸡蛋一样,盘古老王一刀一砍,开天辟地出来。“那个盘古老王又是哪里变出来的啊?”这就很麻烦!

所以说,宇宙有一万年了,一万年以前那个宇宙是什么呢?这个时间的追究。这个问题是永远无穷尽的。哲学就叫做探讨本体论,追求那个“形而上”。我们都是有形的万物,有形以上的最初最初的那个生命哪里来的?那个本体在哪里?哲学家不给你叫主宰,也不给你叫神,叫做本体。科学家呢不叫本体、也不叫神,叫做“能”,那个能——能够变的是哪里来的?哲学家找了半天,说那个本体啊,不是物的——不是东西;也不是精神。有些说东西啊,物跟精神两个一元的,所谓二元论。有些说是一元、二元、多元,反正一塌糊涂,学哲学啊,把人学疯了的!学宗教把人学迷了、学疯了,学哲学是把人学疯了,学科学把人学狂了,都一样啊!反正啊,世界上的学问都在自欺欺人了。

那么,搞了半天那个本体论,科学家说:“老兄啊!你怎么晓得这个人类来源是这样来的呢?”我的智慧发现啊!“智慧是你脑子里想出来的啊!你的思想对不对啊?不对!先要研究研究你的思想有没有问题;考虑你这个思想看。先研究这个工具对了,你找的东西对。”所以哲学里头产生一个知识论,叫“认识论”,你的思想对不对?你那个工具对不对?这个里头就产生逻辑了——你的思想推理准确不准确?逻辑是这样来的。先解决了这个问题,才晓得你这个工具对了,你找的那个本体再对不对呢?搞了半天,哲学就有这个认识论。

认识论搞了半天,科学家跑出来了:搞了半天这个不对!这个不对!你统统用自己思想来的,世界上这个东西怎么样来源要摸得到啊!科学家跑到宗教那里说:你把上帝天堂打开,你让我进去看一看;只有我看到了有个上帝啊,我死都不找哲学家了,科学家我就信了!宗教家又把门关起来,不准看。哲学家说,哎呀你这个人啊不要乱摸啦!我说的差不多。科学家说你们两家靠不住,等我、看我的!所以到现在弄个球啊到太空去摸,究竟有没有?现在找了半天啊,原来太阳也不是上帝造的,月亮也不是上帝造的,问题大了!可是现在找出答案没有?找不出。医学讲了半天,人从哪里来的?最初第一个人是男的呀、是女的呀?达尔文说,猴子变的、从细菌变的;我说达尔文你的祖父是猴子变的,我的祖父是人变的!这个都在乱讲。

佛学对于这些问题高明得很。宇宙哪一天开始?我们中国人有没有哲学啊?中国人有,哲学不成专家。中国人哲学都在诗里。所以唐人的诗《春江花月夜》上面有两句名诗:“江上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比西方人问的“先有鸡呀先有蛋?”高明得多了!

这个世界上谁第一个人先看到月亮?这个世界上哪一个时间天上月亮才出现呢?你看,中国人的哲学、宗教就在文学里头、诗里头,两句话,把宗教家、哲学家、科学家的问题都放进去了。

“江上何人(哪一个人)初见月(刚刚开始看到月亮的是谁?第一个人是谁?);江月(天上、江上这个月亮)何年(什么时间)初照人(开始出来的)?”这些问题叫哲学问题、宗教问题。

我们注意呦!佛经里头追不追问?不追问这个问题还叫做学佛啊?!学佛追问就是这个问题。“生从哪里来?”尤其是禅宗参禅、参话头,就参这个问题。这叫话头,“生从何处来?死向何处去?”这就是话头,话头就是问题。所以禅宗叫参话头,就是参这个问题:“生从何处来?死向何处去?”

还有一个问题(话头),有一个祖师改了:“父母未生以前,主人公何在?”爸爸妈妈没有生我以前,我在哪里?就是这个。还有我们这里最近老古出版一本禅宗最有名的书,《高峰妙禅师的语录》,最有名的。当年我们在大陆学禅,第一个先看这一本,很有名的,高峰妙怎么样参禅。高峰妙禅师问人的问题,参禅话头也不是两个,看你一进来要学佛,向他一合掌,“老师!师父!”叫一声就挨骂,他就问你了:谁叫你拖这个死尸来的?

我们这个肉体是个尸体啊!谁叫你拖来的啊?这个能够使身体运动、能够思想、能够造业、能够说话,这是谁啊?什么东西呀?“谁叫你拖这个死尸来?”这就是话头。所以学佛基本是解决这个生命问题。

好,我们了解了佛法就是为了解决这些问题,这才叫学佛。不是说:“阿弥陀佛啊!我吃了三天素了,我念了一百万声佛了,我几时往生极乐世界?”你也不是买股票,这不是学佛啊,这是投资啊!这是功利主义啊!好像我学了好久佛了,吃了好几天素了,菩萨应该保佑我发财了——那不是佛法。真正佛法不是这一回事。——追究生命的根本。

那么佛经呢,佛经里头对于这个生命根本啊,佛的教授法,这些问题在置答之列;不答复你,要你自己找答案。你找到了答案,来找佛、找善知识、找明师印证,你说:我找到了答案了,这样,对不对?那佛给你说:“善哉!善哉!如是!如是!”就是这样!就是这样!你的答案对了!你把生死问题解决了。这就是佛的教育法,就同现在的教育法,启发性的,不做注入性;一切宗教啊什么,教育是注入性的,硬把你灌进来,你要信!

佛法不叫你信,叫你怀疑,你要自己找出生命的答案来,他再给你印证,所以禅宗也叫“印证”。所以只要佛经上这些问题,他不给你灌入,不给你填鸭子一样填进来的。他处处在启发你,所以他不作答案,佛的教育法里头这个东西叫做“置答”。置答就是放在那里,不是不答,中国文字“置答”完全写成“不答”也不对了。“置答”就是:“这个问题,嗯!你这个是问题,先摆在这里啊!你再去研究。”我没有答复你,可是我没有拒绝答复你;我也没有否定你、没有肯定你。你再去研究,再来。这样叫“置答”,佛的教育法。

那么“置答”中间就有“无始”这个问题。这个世界、宇宙是哪一天开始?宗教家、哲学家、科学家永远解不了答案的。你说是几千万亿年前,他说:是几千万亿年?不要笼统!你说十二千万亿年;好!十二千万亿年的前一天还有没有世界?你说有,那就不能讲十二千万亿年了,要讲十二千万亿零一年——科学就是这个道理。究竟哪一天开始呢?好了,佛把你切断了:无始以来。就是这个“无始”。

他说宇宙这个生命,时间与空间是个圆圈,所以圆圈叫做轮回。等于中国文化一个太极图、一个圆圈。这个圆圈你说哪个地方是起点呢?哪个地方是终点呢?——随便哪里都是起点,随便哪里就是终点;起点就在终点当中,终点就在起点里面。无始也无终。这个空间与时间是相对的。不等爱因斯坦讲相对论,佛早说了!这个宇宙,时、空两个是相对的,它是无始、也无终。

所以这个问题你不要——暂时置答,等到你明心见性以后,你找到了生命的本体,你自己就懂了。佛没有告诉你什么。所以你懂了这个经典,你看,佛并没有告诉你什么。佛是一个大教育家,只是启发人类的智慧:你就是佛!你的智慧自己会找出答案来的。他没有告诉你什么,他不叫你信他,要我们想想自己生命的本来。现在为了解释“无始”这个名词说到这里。

所以佛告诉阿难,“汝等应知”,你们应当知道,“一切众生从无始来”,无始之始,从生命开始以来;“生死相续”,生了又死、死了又生,连续不断。那么别的佛经八个字连起来,“生死相续,如旋火轮。”怎么叫旋火轮呢?譬如说点一支香,把它转得很快,我们眼睛里头看到这个光圈,实际上就是那么一点火光。因为转得太快了,看起来是个光圈。大的快转是大光圈,小快就是小光圈,实际上只是一点火。所以这个生死死生,就是这一点东西,相续、连续在转。“如旋火轮”,等于这一点火把它旋转起来,像一个轮圈一样、这个圈圈一样,叫做轮回。你看这个古文,“这一点火,把它转得很快的速度转起来,像一个很漂亮的圈圈一样。”就是白话,好几个字了。古文呢?“如旋火轮”,旋转的这个火圈子。实际上就是这一点生命,要找到。把自己生命这一点根本找到了,才叫学佛。

他说,我们这个生死中间相续轮回,“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为什么我们有生死?被生死的现状困住了,所以我们生来会老,一个人生来一定会生病、会老了,老了一定会死了。为什么呢?我们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生命,没有办法永远叫它停留住,所以佛学叫做无常。无常的意思:不能永恒的、不能永远把握、不能永远停留住。它要变掉,生来一定变大了,婴儿变大孩,大孩子变童年,童年变壮年,壮年了变老年,老年了变死亡,死亡了变泥巴。这个生命为什么那么没有道理呢?既然生了,何必死呢?干脆死了不要生,也免得麻烦嘛!人在这个中间是谁在做主呢?学佛是找这个东西。

他说为什么人不能了了生死呢?统统“皆由不知常住真心”。自己有个永恒存在的这个东西,哲学家叫本体,宗教家叫他是上帝、叫他是神、叫他是道、叫他是如来。那么我们推开了一切,你叫他是“哈不楞登”也可以。那么,佛在《楞严经》提出一个名词,叫“常住真心”,那么有人、有些法师们反对,说《楞严经》是外道,因为“常住真心”这个话是外道讲的;此心不常住,一切无常,缘起性空,哪里会常住呢?他不知道佛在说《楞严经》这也是形容啊!这就是说,我们除了这个生死、死生以外,有一个能够生、能够死那一个“能”,那个东西是不生不死、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那它起作用的时候是缘起,它的本体是不可见、不可知,性空的。因为性空,所以能够缘起;因为缘起,所以能够性空。那么在《楞严经》换一个名称,叫做“常住真心”。并不是说真有个东西,只是个名词。所以,在《楞严经》里与别的经典不同,这个名称它用到人生阶段来用了。就是你叫做“心”,我们所以有禅宗明心见性;不是心脏这个心,也不是脑神经这个心;这个心是全体的心,宇宙万有先有鸡啊、先有蛋?这个心。这个心是个代号,千万记住啊!听到《楞严经》讲明心见性,就在心脏里头找了、就在脑子里头想,你全错了!所以它加了一个名号叫做“常住真心”。这个是永恒不变的。他说众生所以受生死的拖累,因为自己找不到这个真心。

这个心呢?“性净明体”,佛又说,它这个本性、自性这个性能,我们现在能够思想、能够讲话,活着能够活着讲话、思想,死了能够死去、死的作用,这个就是我们心的作用。他说这个心、它的自性,干净的、不垢不净。《心经》上说“不垢不净、不生不灭、不增不减”,它不受染污的,染不上去。性净光明,永远是光明,没得黑暗;它本身就是净土——性净;永远是光明的;它就是一切生命一切众生本来生命的本体,“性净明体”。

他告诉阿难,他说我们为什么在生死中?先问他你为什么出家?他好色出家。佛没有批评他讲得对不对,“善哉!”你答得好!佛说阿难,我告诉你啊!另一个问题[ 断录] 从无始以来,为什么在生生死死里头,这个生命在颠倒滚来滚去呢?因为大家认不到自己的心性是什么东西。“用诸妄想”,所以大家认不到自己本心、本性,都拿现在脑子能够思想、心里能够思想,认为这个就是心——错了!

我们现在能够想的,能够知觉、能够感觉的,这个在佛学的名词叫“妄想”,不是真心。这个能够思想、能够知觉、能够感觉的,是我们的本心的一个投影、影子,不是真实的。是我们的投影,不是真实的;不是真心,是心的一个影子。所以呀,佛学叫它妄想,妄者就是虚妄不实。妄想这个妄就是虚的、假的,你看,现在我也是妄想在讲话,讲过了就没有了,留不住的;诸位在听、在思想,也在妄想在听、在思想;想过了就没有了,所以它是虚妄不实、不实在的。

你那个能够思想、能够听的那个没有动哦!要找那个东西去呦!佛说,一切众生所以生死死生,不能跳出三界外,在轮回中,“皆由不知常住真心,性净明体。”自己心性的本体,佛都形容了,它是以不变应万变的。可是呢,我们自己找不到。结果找不到,我们只把自己的妄想、生命的投影——这个妄想,拿来当成——现在我也在思想——这就是“我”。乃至西洋的大哲学家迪卡尔讲:我思则我存(我思故我在),因为我有思想,所以我就存在。思想就是我吗?那这个话值得研究。不过迪卡尔的原文,我们顺便提到,他原文变这一句话,中文翻译是“我思则我存”,如果照中文这个字面意思,迪卡尔这一个哲学家没有了不起!他在妄想中打滚。但是他的原文进一步,比这个高明一点,没有达到大悟的境界。可是他讲的“我思”,那个是很深一层的东西,那么你们研究唯识就知道,这个慢慢讲。

所以普通人都认为我现在活着能够思想的,这个才是我的“心”,一旦到了太平间边缘了,到了加护病房,“哎哟我要死了!我不晓得……什么都不知道……”想不起来,以为自己要死了。其实那个是现象哦!你知道自己要死那个东西没有死哦!可是大家不知道。所以找不到。

所以佛说“此想不真”,我们认为自己能够知觉、感觉,这个就是自己的本性——这是大错而特错!这个不是真实的东西。“故有轮转”,因为一切众生认不到自己本身、本性,都拿现在的思想、这个心认为是真心,所以永远在轮回里头。

诸位同学听了这个话我们要出一身冷汗!我们现在天天讲学佛,你们拿什么心来学的啊?我念佛啊!我拜佛啊!我有多少功德啦!还有些老太太,念了佛、念了一卷往生咒,还拿红笔点一点,算投了资本一样,哦呦!这一下我讲了咒了,死了以后我这一条路走得通了。——都是妄想中!

通通用妄想心来学佛的正法,所以我常常说,很严重哦!你们觉得自己在学佛啊,以善因而得恶果!结果啊,以有所得心求一个无所得的果,那不是背道而驰吗?嘴里都晓得讲:“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可是呢,到了庙子,专门惹尘埃!香灰都要抓一把,还不惹尘埃啊?!学了佛,我有多少功德了——都是妄想。“此想不真,故有轮转”啊!佛说的哦,这话不是我说的哦,千万不要搞错了,我当然没有这样高明啊!现在佛告诉大家:你这个妄想不是真实的啊!所以确认了妄想以为真的,所以有轮回生死。

“汝今欲研无上菩提,真发明性,应当直心,詶我所问。”他告诉阿难,他说你现在出了事的,“欲研无上菩提”,你想研究讨论至高无上菩提(菩提者觉悟也、正觉,菩提是梵文,翻译成中文是正觉。什么是正觉?大彻大悟),找这个生命本来、这个大彻大悟。他说你现在这一回碰了钉子了吧?你现在想研究至高无上这个佛法、菩提,想大彻大悟,“真发明性”,你现在才晓得真正要想发明、明心见性,找到生命的本来。你如果这样的话,“应当直心,詶我所问”,你应该直心,《维摩经》上说学佛的人“直心是道场”,不要歪曲、不要掩饰、不要作假。他说,我要问你个问题,你要老老实实地答复我。佛还没有开始问,接下来正告了。阿难还跪在那里,膝盖头蛮痛的哦!我们已经讲了两个礼拜了,他大概还跪在那里。他说你要老老实实地直心答我的话。

“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皆以直心。”他又吩咐,他首先说注意这个问题呦!现在佛要说法以前跟阿难两个问案子,开始问答。法官在上面问案子,等于先告诉这个犯人:你要讲诚实的话哦,不要说假话哦!老实告诉我!佛也是这个态度,他说你要直心。不过他又提出来“直心”这个答案,他说,“十方如来,同一道故,出离生死。”十方就是四方加上东南西北四个角、上下,这样就是十方。就是一切空间里头,不只我们这个世界有佛,西方极乐世界有阿弥陀佛,东方琉璃光世界有药师佛,北方有不空如来,南方有宝生如来,到处上下都有佛耶!上方是上方佛,楼下是楼下佛,地下室下面还有佛,佛的下面还有地下室,地下室下面还有佛。你不要看自己下方哦,下方的佛跟上方的佛都一样的伟大。

他说,“十方如来”过去现在一切佛有一条共同的道路,共同成佛之路。这一条路都是要跳出生死,你要找到“生从哪里来,死向哪里去”,妈妈没有生我以前我在哪里?究竟有没有我?唯物学家是不承认的哦!哪里有个灵魂啊?人死了,死了同泥巴一样烧了就是,没有了,那是唯物哲学。唯心哲学不是的,人死了也有个东西的。共产主义是相信唯物哲学的,所以共产主义像我们是第一号敌人哦!讲唯心主义是共产主义第一号的敌人,那绝对唯物,唯物思想是绝对错误的呦!那当然辩论起来很多了。所以你要晓得,我们是承认这个生命有前生、现在、未来,它永恒在轮转的。唯物思想认为没有,他说人生来是爸爸妈妈、男人女人两个高兴,把我生出来,没有什么值得感恩的;死了就是一坨东西,烧了就是;烧了还有剩余价值,可以作肥料,这是唯物思想,共产党就是走这个哲学。此所谓共产党的唯物哲学,就走个路子。

我们这个唯心道理,实际上物、一切物质都是唯心所造的,这个是唯物哲学不懂了,他搞不通了。所以恩格斯啊、马克思啊他们搞不通了,心怎么样能造出物来呢?《楞严经》后半部讨论,就是说明心怎么样能够造出物质世界来。这个问题在《楞严经》讨论得很严重哦!

那么他现在说,你要想成佛,十方诸佛有一条共同的道路,就要跳出了生死。要跳出生死,学佛的第一步,这个叫修行了,修行自己,先要直心是道场,直心就是道。这一句话很妙!世界上你要问一个人:“你的心是歪的!”他绝不承认。“你的心好弯曲呦!”他也不承认。每一个人都说:我这个人啊,直话直说。真的啊?我们心脏本来就歪的!(一笑)都歪在这一边,没有哪一个人心脏不歪的。不过,过去我有个朋友,认识、一面之交,他告诉我他的心脏长在中间的,不过我没有看见。统统我们心脏都偏一边的。这是有形的心脏。

所以心啊,“心言直故”。注意这句话,讲话同心、思想,说得到的就是做得到的,做得到的才能去说,做不到的话不说。说空话:你有困难你尽管来找我啊!你真的困难找我,我不在家哦。(众笑)那就靠不住啦!等于我以前有个朋友说是出了事情,他后来告诉我,坐了几年牢。我说你坐牢啦?他说对呦!我说你坐在牢里有什么情绪呀?有一首诗告诉你,我的情绪向你报告。我说什么诗啊?他过去的朋友很多,他自己讲个笑话给你们岔过来讲严重的。他说,我坐牢以后啊,别的哲学不懂,人生哲学懂了。他说我有四句诗,什么四句诗啊?

“世态人情薄似纱”,这个世态人情薄啊,薄得像纱一样。他的诗特别,叫“吊脚诗”,下面自己加注解的:“——真不差!”就是自己问、自己答案:“真不差!”

“自己跌倒自己爬”,他的吊脚诗是:“——不靠拉!”不要靠人家拉你一把的。

“交了许多好朋友”,平常交了许多好朋友;下面吊一句:“——烟酒茶!”平常交朋友的时候——烟、酒、茶。

“一旦有事去找他”,自己出了事去找朋友;“——不在家!” (众笑)他说这就是我坐牢毕业了得的结论。 “交了许多好朋友”,平常都是好朋友,“——烟酒茶。”“一旦有事去找他——不在家!”这就是世态人情。

那么我们把笑话也讲完了,这就是说明什么?人要做到“心言直故”,说得到的做得到,做不到的不要说。宁肯做到了不说,那叫还差不多。光吹牛,没有用!换句话说,“心言直故”,我们大家学佛学道,“未得言得”,没有得道以为自己得到道了;“未证言证”,就是大妄语。你真的明心见性了吗?真正明心见性了的人,自己不承认明心见性了。那有什么承认的啊?明心见性有什么希奇啊?得道成佛也是普通嘛,很平凡,一切众生本来是佛嘛。不要傲慢,不要什么,这就是“心言直故”,佛吩咐阿难。

“如是乃至终始地位,中间永无诸委曲相。”他说你要晓得,“直道而行”,佛在这里就吩咐我们修行一个路子哦,中文四个字——“直道而行”,不要歪曲。这个道理很多了,你想尽办法去修行,学了一切方法都是歪曲的。教你走的是直接明心见性之路。一切什么方法都是假的,都是歪曲。他所以吩咐啊,你能够“心言直故”,直道而行,直接找明心见性之路,“如是”这个样子去修,“乃至终始地位”,开始修行以及到后来最后的证果,乃至在修行的中间,永远没有委曲相、没有歪曲的。换一句话,学佛第一步要发心正,要目标认得清楚,学佛法是学什么东西?不是说你传我一个“楞严咒”啊!还有“楞扁咒”咧!楞严?!

“楞严咒”经上就有啊,你学了就成佛啦?你还是阿难啊?你倒不是阿难,你会念“楞严咒”,变成是阿难的兄弟——困难,越修越困难!佛法不在咒语上,要求直捷了生死,明心见性,佛在这里这个秘密就告诉你了。你要把目标认清楚;认不清楚,你走的路永远是委曲相,歪曲事实。

“阿难”,佛又叫他名字;“阿难,我今问汝”,现在他开始正式问话,又来问他,“当汝发心,缘于如来三十二相,将何所见?谁为爱乐?”

你看这一部佛经,文字之翻得好,那个节目之排得好!我们注意啊,第一次阿难跪着哭,佛:回来啦?“哥哥啊!……”又脸都红了,脖子耳朵也红了,眼泪也……佛也没有叫他“你不要哭啊!”那么婆婆妈妈不来,就问他:我问你,你我是兄弟——他没有说他犯了罪,什么都不管——你当初为什么出家的?他说我当时因为看到你这个相貌、色相变得这样庄严,因此出家。——这个电视台上节目、电影节目问答——佛一听,微笑一下(我加上的,微笑一下):“好!好!”点点头,“好!”他说我要告诉你呦!你们都应该知道,一切众生为什么生生死死呢?生死的根本啊,就是大家找不到生命的本来,不能找到明心见性,所以都在轮回中生死。

他没有答复他前面的话哦!他说,看你这个可怜相,你现在才晓得严重了哈?要想研究大彻大悟、明心见性(此性同那性什么相关啊?佛一句话都不提。有关联的,就是王阳明的诗:“道是无关却有关。”佛经里头没有提到关联),可是你现在要想明心见性,你要老老实实直捷答我的话。我告诉你,过去现在一切想成佛,只有一条路,直心,直!直!不要歪曲!能够直心一直求到明心见性之路呢,从开始修行一直到成佛,不会走歪路的。你要注意呦!我现在开始问你话喽!

好!你刚才讲当时看到我(如来)成了佛,三十二种相好,看到我这样放光,脸上、身体那么……你才来出家,好色。我问你,你这个好色——佛没有骂他好色对不对,好色不是罪过啊!好色有什么罪过呢?人人都好色,犯与不犯是你的罪过了。所以说,我们中国人有两句话嘛:“万恶淫为首”,淫欲之念,我们中国文化讲万恶、一切罪恶,这个男女性的关系才是最严重的,《楞严经》也是,“万恶淫为首”;“问迹不问心”,“迹”就是形态、这个行为,就问你有没有做了这个行为,不问你说脑子、心里有没有想;“问心世上无完人”,男女之间你如果问心,说某人看到某人漂亮,当时动了一下心没有?这个不要问了。谁的脑子想一想,这个事有嘛!你说要问这个啊,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对的。所以上联呢,“百善孝为先”,一切要孝、孝顺父母;“原心不原迹”,只问这个孩子心对父母孝不孝,不问说他给爸爸妈妈多少钱哪、是不是天天买什么高丽参给他吃啊;“原迹贫家无孝子”,如果说一定要有表现,那穷人家里就没有孝子了。那个穷人:我心里想对父母好,可是我没有钱哪!可是心孝了就孝了嘛,就是孝子了;所以“原迹贫家无孝子”。“万恶淫为首”呢?那是“问迹不问心”,他做出这个事情没有?“问心世上无完人”。就是这个道理。

所以呀,他说你当时虽然好色,佛没有说你好色对不对啊!这有什么关系呀?爱漂亮,说爱美之心是人之天性嘛,哪个人不爱好看的啊?你买布也想找一块好看的嘛,也是好色嘛!这个佛不问。只问两点,你注意呦:“将何所见?谁为爱乐?”你拿什么看见漂亮的?第一个问题:你用什么东西看见漂亮?“将”就是白话文“把”,“何”你把什么来看见这个漂亮的?

“谁为爱乐?”你看到了漂亮、你喜欢,对于好看的那么喜欢、那么爱,那么舒服、快感,这是谁呢?这个中间是谁啊?你看到了:哎!这个东西好!好是什么东西看到好?这是第一个问题。第二个问题,你看到了好,谁——这个中间是什么使你那么爱、那么喜欢呢?这两个问题。

我们刚才讲犯戒不犯戒,哎,请问你守戒是什么东西在守?使你犯戒的前面两个家伙是什么东西?你说看到色相你动心了,这是什么东西?它怎么带领你犯罪的?这个是什么东西?这就是戒的问题了;也就是定的问题、慧的问题;也就是了生死根本问题。

“阿难白佛言”,佛开始问了,阿难答复了,“世尊啊!”世尊是尊称,拿我们现在来表演就是:“老师啊!”

“如是爱乐,用我心目。由目观见如来胜相,心生爱乐。故我发心,愿舍生死。”阿难当时跪在下面,膝盖头又痛,又不好意思、又在哭,没有笑。我想阿难是很规矩的,如果像我们这些调皮鬼呀,佛这么一问啊一定笑了,说:你老人家这个还不懂啊?阿难没有这样。(他说:)世尊啊,“如是爱乐”,像我们看到东西喜欢、爱它、高兴它,当然眼睛看见嘛!心里想嘛!这不是很简单?所以假设我们妄作聪明,一定笑了:“呵呵,佛啊!老师啊!你老人家这个还要问我?谁都知道眼睛看见、心里想嘛。”就是那么简单的话。阿难也讲,“如是爱乐,用我心目。”

你们大家听了注意呦!所以你念佛啊、打坐啊、用功夫,就在这个问题上要研究了,这就是话头。你把眼睛来拿掉来看看?《心经》上告诉我们“无眼耳鼻舌身意”,假设没有眼睛的时候你还看不看得见呢?你还爱不爱?你说我摸到还是喜欢啊!哈,那问题大了!那不摸的时候又怎么样呢?一样一样追下去,这就是学佛、明心见性。你说我想到他,“叫我如何不想他!”那一想,咦?谁在想啊?谁叫我如何不想他呢?这是哪里来的呢?就是找这个问题。所以阿难答复的,他说我眼睛看见的,心里爱好;“由目观见如来胜相”,眼睛看到你漂亮;“心生爱乐”,我心里喜欢;“故我发心,愿舍生死。”所以我发心来出家,想跳出生死。你看,阿难这个话该不该打嘴巴啊?你既然想跳出生死,原来还那么好色!所以他出去化缘一定出了毛病啊!对不对?

他说我眼睛看到的,看到你漂亮,心里喜欢,因此我要来出家、跳出生死。既然跳出生死,就没有什么看见和心来爱乐了。所以这个话矛盾之至!不止阿难一个人哦,我们大家学佛、修道、出家都有这个矛盾啊!哦,你为什么来学佛啊?“我要了生死。”为什么了生死?“老师啊,我因为身体不好啊!”你既然要了生死,你管身体好不好干嘛呢?“不是嘛!老师啊,身体虽然四大是假的,总要借假修真啦!”[ 断录]

其实这个眼睛文字上叫做“心目”,就是说能看的在哪里?不是指这个眼球。眼睛是个照相机一样的,后面有个东西、那个能看见的那个在哪里?心目是相嘛,能够思想那个在哪里?如果讲心在哪里、眼睛在哪里,眼睛在这里。佛问他说,如果一个人不知道自己眼睛能够看的、心能够想的那个能够想的心、目在什么地方,那么你在修行,永远没有用!修行第一个先找到来这个工具。如果你自己不能够明心见性,不能够知道眼睛能看的在哪里,不能够知道自己能够思想的根本在哪里,永远不会把妄想、烦恼、思想宁静下去,“则不能得降伏尘劳”。尘劳就是烦恼,佛经另外认为世界上一切的烦恼都是心外之尘、法外之尘、尘渣子,染污我们的。灰尘能够使我们清白被它染污了,所以叫做“尘”。劳者,使我们很劳苦,起烦恼,当然使我们劳苦;所以合起来也叫尘劳烦恼。尘,又叫做这个世界就是红尘,能够染污我们。

看佛经要注意啊!佛说,如果一个学佛的人,你不能够先认识眼睛能够看的那个能够看的东西在哪里;能够想的、思想的、能够想的那个心在哪里;这个你如果认不清楚,你学佛永远不能降伏尘劳烦恼。就是《金刚经》上说“如何降伏其心”,你妄想心就降伏不下去。

佛又说,“譬如国王”,譬如一个国家里头,“为贼所侵”,发生了叛徒了。一个国家一个政权下面有了叛徒、有了坏人,“发兵讨除”,你当然要找警察啦,宪兵要去抓这个贼。“是兵要当知贼所在。”我们要去抓一个贼,你要晓得这个叛徒、坏人躲在什么地方嘛。我们修行要找烦恼,想一下子往生——什么叫往生你要搞清楚啊!你光想我要把自己妄想、烦恼空了,很多人说,老师啊!我们打坐就是妄想空不了。哪个是妄想、哪个是真想,你搞清楚没有?自己都搞不清楚哪个叫做妄想,有些不是妄想、有些是妄想,你都认不清楚,一味说叫妄想,你怎么降?不能降伏尘劳。等于你自己要抓贼,贼在哪里呀?你先要认识贼啊!如果你不知道贼在哪里,你去抓贼、你想去修行,问大家:你要修行,修个什么啊?“我修个阿弥陀佛”,那是阿弥陀佛耶!不是你啊!所以你修行干什么?“我在念佛。”你在念佛,不错,我们就不答你的话了。不错嘛!你在念你的佛嘛!你心中念你的佛,等于我在念妈妈,我在念我的爸爸,那可以呀!应该嘛,你很孝顺嘛!所以,你现在念什么?“我在念佛啊!”不错,好好去修。那我们一定告诉你:好好去念。

可是谁能够、你那个念佛的是谁呢?“念佛是谁呀?”那就完了!你说我心在念,心在哪里呀?所以你要找这个。

他说你现在晓得,在生死中使你轮回流转,“心目为咎”,就是这个眼睛能够看的、心里能够想的出了毛病。

他说,“我现在问你,”这一问要问一个礼拜喽!“阿难,你的眼睛跟你的心在什么地方?”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笑)下个礼拜。刚才有位同学写问题还是信?我现在没有时间,先放在这里,下个礼拜再看。

(第4 集完。玉树临风录、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五集 ---楞严经讲座

开始一个主题,在一般讨论《楞严经》的习惯,叫做“七处征心”,就是我们的心在哪里?关于这个“七处征心”这个问题:心在哪里?这就是学佛基本的道理。

学佛基本有两个偈语我们需要知道的,一个是出在《华严经》上,那么一般佛教同我们大家学佛都在念的:“三界唯心,万法唯识。”这是大家……[ 断录]

《华严经》上说:“若人欲了知”,一般人想了解“三世一切佛”,过去、现在、未来一切佛之所以成佛是什么成佛?“应观法界性”,法界就是佛学的名称,包括了所谓宇宙的观念,宇宙万有都在法界以内;“一切唯心造”。

这是一个偈子,我们需要知道的。所以,学佛、修行、成佛,一切唯心。

第二,是中国佛法禅宗祖师们所说的话:“佛说一切法”,佛讲的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指一切众生有各种不同的心性;“我无一切心”,假使真达到无心之位;“何用一切法?”那么一切法也皆空。所以,“佛说一切法,为度一切心。我无一切心,何用一切法?”这都说明“三界唯心、万法唯识”。

但是,有两本经典比较明显的,一本就是我们现在研究的《楞严经》;一本也是大乘经论,各个宗派都很注重它,尤其是学净土宗的更注重它,就是《大乘起信论》。《大乘起信论》把心的解释分成两部分:真心、妄心。所谓修行成佛,就证到了自己的真心,所以成就了。一切凡夫众生没有成佛,因为都在妄心,没有证到真心。——这是《大乘起信论》大要的说法。所谓把心分成了真妄两个路线,而说明去掉妄心、真心现前,这是真正的净土。

第二是《楞严经》,我们上次提到“常住真心,性净明体。”上一次就是我们讲过的,佛告诉阿难,一切凡夫众生不能成佛,因为都把妄想当成自心——错了!要证到了“常住真心、性净明体”,就对了。

因为这两本经明显地提出来有真心、妄心的差别,所以在一般研究真正佛学的提出来反对,说这两本经也是假的,《楞严经》是假的,《大乘起信论》也是假的。因为根据佛法的道理,没有说另外有个真心永恒地存在。如果说认为有个真心永恒存在的话,(是)外道之见;印度婆罗门教、其他很多的教义教理认为另有身心的存在。真正的佛法只有“缘起性空”,一切万法因缘所生起,所以叫做缘起——因缘生起;缘尽、缘散则空。空并不是有个东西,“空”没有什么真、妄。所以这个心没有什么叫常住;非断、非常;缘起性空、性空缘起。那么,一切法非断、非常,没有什么断了;所以我们没有了,没有并不是真的没有——再说,又有了;再想,又有了。

但是说有一个永恒的存在吗?也没有个永恒。假使有个永恒存在,应该不变去。可是一切都要变去、无常,所以它是无常,没有永恒。因为没有永恒,就同唯物思想一样就断灭了、没有吗?也不对!起用就有。所以说缘起性空,因缘生起万法,自性本空。因为性空——缘起。所以此心非断、非常;既不是断,也不是常在。

那么《楞严经》提出有个“常住真心,性净明体”;像《大乘起信论》提出来有真妄二门,去了妄心,真心现前。——他说这个是唯心,假的!靠不住!违反佛法。

研究学理,我们晓得,都在一个字一个字上抠,一句文章、一个经典、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要分析。但是,就拿这两个名词断定《楞严经》或者《大乘起信论》是假的,不尽然!这不成其理由。

不过,《楞严经》当时是房融先生翻译、笔受(这位房先生在唐代所谓叫“相”,并不是首相;等于现在的官位部长之流,做过这么一个官职;也做过皇帝的秘书。不过他做过女皇帝武则天的秘书,那么,居相位;古代的官职同现在两样,稍有不同)。他并不通梵文,中文非常好,所以用字稍有问题。如果他小心一点,不用“常住真心”,(用)“缘起真如、性自空净”,那不就是很妙了?!很圆满了!这八个字就很圆满!我们现在过后想,过后想都是诸葛亮的兄弟——诸葛暗,事后方知。那么,房融先生当时下笔的时候(如果这样用),就把这个道理说得很清楚了。所以这一点我们特别今天补充上一次,提起注意!

第二点要注意,我们《楞严经》现在开始千古有名的一个论辩,也是我们学佛的最重要的一路——“七处征心”,七次佛给阿难(阿难代表我们大家)辩论“心在哪里”,七次研究心在哪里;所谓“八还辨见”,八次再来讨论什么能够看见这个“见性”。所以呀,后世就变成“明心见性”。但是《楞严经》讲明心见性,我们现在一听明心见性,有一个观念千万要弄清楚,不过很难!这个话很容易懂——非常难懂!我们现在认为明心见性就得道了、成佛了,不错。认为明心,只要明白了我的心、真心,就见道了;见性,只要见到了我的本性,就成佛了——这个观念解释错了的。

《楞严经》所讲“七处征心”是明心,就是研究明白心究竟在哪里,是存在永恒不变的吗?还是变去?明白这个理。再了解自己的心。见性,并不是眼睛看到一个东西,有些人打坐看到一个亮光、看到光:“我见性了。”那是相。光也好,这些都是相、心性所发生的现象;不是性。把心性的现象认为是见性,全错了!你看见了光、看见了各种境界,能够看见那个是什么?那个能见之性要去找清楚。所以“明心”,(是)找明白自己现在能想、能用这个心在哪里;“见性”,研究自己眼睛能够看见、能够理解,这是什么东西看见?并不是说你看见了自性。关键就在这里。

我也讲得不对——不是讲的不对,我觉得蛮对了,就是我表达得不好,不晓得诸位了解了没有?因为这个话非常难了解!所以佛说到后来,只好说:“不可说!不可说!不可思议!”越说越糊涂!要自己去理解它。因为我们现在就碰到了这个开始。

现在我们开始,就是以《楞严大义》这一本书来讲是第十一页,这个大字就是《楞严经》的本文。上一次讲到我们一切世间造业,四个字(第十一页里头),佛告诉我们,所谓“使汝流转,心目为咎。”使我们流转,就是在生死轮回中、不能跳出生死轮回,什么东西使我们生死?是我们自己。并不是上帝做主,也不是阎王做主,也不是佛菩萨在做主;是我们自己心、眼,“心目为咎”,出了毛病。

所以他说,“我今问汝,唯心与目,今何所在?”他问阿难,他说我们的心,你不是说看到我,(是)眼睛看见、心知道吗?佛说,我现在要问你,“唯心与目”,你的心、你的眼睛;“今何所在?”“今”就是“现在”;“何所在”就是倒过来,“何”就是“哪里”——你现在的心同眼睛在哪里?

首先,佛提出来第一个问题。

那么,现在十一页的佛经的原文:“阿难白佛言”,阿难就答复佛的话;“世尊!”这一句话是称呼,等于我们说:“佛啊!”

“一切世间十种异生,同将识心居在身内。”这是第一个问题的答复。他说佛啊!一切世间上十种异生——什么叫“异生”?各种不同的生命,佛的归类。这里我们要停下来讨论,佛学归类一切众生,众生不只是畜生,畜生是众生之一;我们人也在众生以内;天人、菩萨也在众生以内。所谓“众生”,很多很多的生命;那么,笼总归起来叫做众生。佛学上众生的分类,在《金刚经》上分四类:胎生、卵生、湿生、化生,这四种。譬如像我们人、马这些生出来有胞衣的——胎生。鸡、有些鸟,没有胞衣的,蛋里头孵出来的——卵生。湿生:鱼、很多细菌,就是湿生。化生,有许多生物是变化来的,总合各种变化,很多了。现在像我们人的试管婴儿,人的出生几乎也相同于化生了,快要同于化生了。这是四类生。

四种以外,有色、无色,有想、无想,非有想、非无想,若有色、非无色等等十种,实际上有十二种。有些生命有思想,有些生命我们看不见,譬如说我们普通讲鬼,鬼是六道里一道,是鬼道。人刚刚死了以后那个是中阴身,不是鬼;这个人刚刚死,这个灵魂是中阴身,不叫做鬼。那么这个中阴身如果生在非人(同人两样)这一道,那就是鬼道去了。鬼道看不见、摸不着,他与中阴身不同,与我们也不同。像这一类呢,其中有分别,有些“有想”、有思想;甚至于没有思想;“有色”,看得见,有物质;没有物质。这十种众生是异生。所谓异生,众生里头不同的分类。这一句话我们大概解决了,现在又回到原文,佛的答话。

他说,“世尊”,佛啊!“一切世间十种异生。”这个世界上一切的众生,十二种类的这些众生都一样,“同将识心,居在身内。”这个“同”就是“同样的”,同样的都把这个识心、我们能够意识、思想,我们这个心在哪里啊?他说就在我们这个身体里头。阿难当时大概同我们一样,这样拍拍胸脯:“心就在这儿!”他说大家都一样,心就在这个里头。这是第一句话,佛问他心在哪里。

第二句,“纵观如来青莲花眼,亦在佛面。”这两句话,我们又要解决一个佛学问题。所谓“青莲花眼”,这只有佛的眼睛叫做“青莲花眼”,就是两个眼睛漂亮得很,黑白分明,白的是白的,黑的是黑的。当然我们也差不多啦,不过昏(浑)一点而已。佛眼睛又大、又细长、又漂亮,一张开是黑白分清。等于中国人讲得道的神仙,所谓“碧眼方瞳”,眼睛是碧绿的——碧绿不是讲眼白都发绿了,那变成什么蛇呀?不是这个意思;指两个眼神放出来都有电光的——“碧眼”。“方瞳”,我们这个瞳孔、瞳仁都是圆的,得了道的人看看他那个瞳孔形变成四方了。这个可不要乱看哦!有些人说有没有功夫啊?你扒开眼睛看:哎呀,你瞳孔还圆的,没有道!那你就糟了!(众笑)真正神仙能够到达了这个方瞳,他也不会让你看。他也故意变成圆瞳了,给你看你也看不清楚。都给你认得了,那怎么办?!

所以中国道家所讲的“碧眼方瞳”这个道理,也就是佛经形容佛的眼睛“青莲花眼”,那么漂亮!这个解决了。好!再回转来原文。

第二个问题阿难答复:“纵观如来青莲花眼”,我们又研究一下古文的写法。“纵”,白话“纵”字是什么意思?“假使”,古文就是“纵”。假使大家来看佛,你的那么漂亮、那么庄严的这个眼睛,“亦在佛面”,他说也在脸上啊!同我们一样。就是佛问他心跟眼睛在哪里,换句话,阿难比我们规矩了,(如果)叫我们现在的年轻学生:这个老师!这个问题多余嘛!心在这里嘛,眼睛在这里嘛,大家一样嘛!就是这个话。可是给佛经一写啊,很优美。

他说,“十种异生,同将识心,居在身内。纵观如来青莲花眼,亦在佛面。”他说也在你的脸上啊!反面地答,阿难并没有说“我的眼睛在我脸上”,讲得很高明。他说:“你老人家那么成佛了,你那个眼睛也在你的脸上啊!”这个证据确实啊!好,他说:你的眼睛也在脸上啊!

“我今观此浮根四尘,只在我面。如是识心,实居身内。”好!现在我们又要解决佛学问题了。什么叫“浮根”呢?佛学把我们身体整个的结构大略粗的分析,叫做六根(生理六种根根),就是六种机器:眼、耳(耳朵)、鼻、舌(嘴巴)、身(身体)、意(意识,也可以现在讲“脑”、脑里头思想、意识),这是六根,六个根本。它同外面一接触,发生“六尘”,六种影子就过来了:眼睛能够见色、耳朵能够听声、鼻子知道香臭、舌头分别味道、身体发生感受、脑子意识有思想,所以叫做眼、耳、鼻、舌、身、意。这六根都在身体外面浮着的,都看得见的,所以叫浮在外面的“浮根”。那么浮根的“四尘”,四种——眼睛能够看、耳朵能够听、鼻子能够闻香臭、嘴巴能够讲话,这四样东西(眼、耳、鼻、舌)对——色、声、香、味;“只在我面”,大家一样都在脸上;眼睛摆在这儿,耳朵在这儿,鼻子在这儿,嘴巴在这里。他说这个眼睛能够看的、鼻子能够呼吸的、能够说话的、能够吃东西的、能够听的,这四种都在脸上。同样的道理,“如是识心”,“如是”就是白话文“这样”,由于这个道理,“识心”,我们意识能够思想的心;“实居身内”,实实在在在身体里头。这是阿难第一次答复佛的话。

“佛问阿难”,要学佛的第一步,他说你为什么会动念?为什么会思想?为什么会去做好事、做坏事?像你这一次碰到摩登伽女,就怯掉了,这个是什么理由啊?就是你心目出了毛病,你要把心目找到。眼睛在哪里?心在哪里?

他(阿难)告诉他:心在里头,眼睛在脸上。并没有错。

那么,这是第一问、第一次答。记住啊!心在内,同我们思想一样的。现在人不同喽,过去人像我们小的时候很少讲“脑”,因为我们读老式的书出身的,心在哪里?心在这里,一定摸着这里讲话。后来接触了(新知识),哦,心不是在这里,中国人讲错了,(应该是)在脑;西方人、西洋人你问他:心在哪里?在这里——脑。

其实这个脑啊,我们现在附带地讨论,佛学讲眼、耳、鼻、舌、身,脑是身根;不过脑神经可以归到意根去——意识的根。现在我们所了解的。(哦,唯识也是那么讲,那个不讨论它。)

“佛告阿难”,佛现在开始答话了、论辩了,告诉他,“汝今现坐如来讲堂,观祇陀林,今何所在?”佛就讲了,他说:好!你讲眼睛在脸上,心在里头,我现在问你,你现在坐在这个讲堂里面,你回头看窗子外面祇陀林(他在给孤独园),外面的树林,我们眼睛向窗子外面一看,他说“今何所在”,你看那个树林在哪里?现场表演,他就拿手一指,叫阿难:你看!他说你现在坐在房间里头,你看外面那个树林在哪里?

“世尊!”就是阿难答话,“佛啊!”“此大重阁清净讲堂,在给孤园;今祇陀林实在堂外。”阿难答话,他说佛啊!他说你这个问题问得我——他不好意思跟佛两个幽默一下,实在有点不服气啊!他说你把我当孩子看,这也不懂啊?!“此大重阁”,他说这个“重阁”(重阁就是很伟大的建筑,重楼结构),里头有这么一个很清静庄严的讲堂,等于我们现在。“在给孤园”,它这个所在地就在给孤园这个地方,等于我们说这栋房子在信义路二段。“今祇陀林”,他说,你问外面这个公园、这个花园、这个树林它在给孤独园(这个问题我们已经讲过了,不反复讨论。)他说,外面的树林,“实在堂外”,在这个房子的外面嘛!他说本来就是这样嘛!

好,他的答话没有错。

“阿难,汝今堂中,先何所见?”一句一句来呦!在法庭上问案一样。他答了佛的话,佛就问他:阿难,好了,你讲你现在坐在房间里,抬头向外面一看,看到树林,树林在房间的外面,对不对?他说我现在问你,你现在要看外面的时候,“汝今堂中,先何所见?”你坐在讲堂里,讲堂里头的你先看到了什么?

“世尊!”阿难就说了,“佛啊!”“我在堂中,先见如来,次观大众。”第一点,“我在堂中,先见如来”;第二点,“次观大众”;第三点,“如是外望,方瞩林园。”三个步骤。他说这个很明显的嘛!我现在坐在讲堂里,抬头一看,先看到你老人家——佛;再向旁边一看呢,大家有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再眼睛向窗子外面、门外一看呢,就看到树林。就是这样。他说这个很明显啊!他不好意思讲你怎么那么啰嗦啊!这个还要这样问法?!可是佛呢,这就是逻辑观念了,科学道理,非常仔细,不能马虎。

“阿难!”佛就说了,“汝瞩林园,因何有见?”这个话问得更奇怪!他说:阿难,那么你看到房子外面的树林,凭什么、因为什么才看得见?这一句话我们看原文,那么翻译的文章是好;如果拿科学书来讲啊,那翻译得还是不够好。这是对不起了!文学是真好。我们现在青年同学们留意一下自己的中国文化、中国的古文,他这个中国的古文太美了!文学化很高。“汝瞩林园,因何有见?”这八个字。“瞩”,我们眼睛专门看外面叫“瞩”。我们中国字有很多的字,譬如说,所谓“美目盼兮”,眄、盼、望、瞩,都是眼睛看,为什么那么多不同的中国字?它不同。这个“眄”就是我们现在讲“瞄一下”,那是“眄”;那个眼睛那么瞄一下。“盼”不是了,这个头这样子远远地那么看、看不见了……那么看。“望”就更厉害了,瞪着眼睛看。所以你看到中国字很多字都是目字旁,都可以代用——不能代用。“瞩”就是坐在这里,头一转,眼睛看到那边去,就是“瞩”。

他说,你看这个房子外面的林园,“因何有见?”因为什么有看得见?这个话听了很矛盾,因为我有眼睛就看见嘛!这不是很简单?你说“因为什么看得见?”这四个字用得呢,如果拿科学来讲、拿逻辑来讲的话,这个文字用得不对了;“因何有见?”因为什么看得见?因为我有眼睛看得见。这个问题前面讲过的。

这个道理呢,佛问的是什么道理?——“因为什么条件,你才看得见外面的园林?”上面讲过,你有眼睛、一切都有,但是,你看外面是什么条件之下你看见了?拿现在白话来讲就是:“什么条件之下你看见了?”才有下面的文字。

阿难怎么答?“世尊!此大讲堂,户牖开豁,故我在堂,得远瞻见。”

什么条件看见啊?阿难答复:佛啊!因为这个大讲堂有户,户就是门。门是门哦!房子外面那个大门叫“门”,中国文字要搞清楚。户,房子里头的门叫“户”,等于我们这个,是户。牖是窗子。这是中国文字的不同。现在马马虎虎了,门就是门,户就是户。所以中国人说作诗,我们小的时候说我也会做,你怎么做啊?“关门闭户掩柴扉”,听起来很好——都是关门,呵!关门是关门,闭户也是去关门,掩柴扉也是关门,哈!这个好像是一句诗,实际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只说了一句话——“关门”就是了!听起来很妙,“关门闭户掩柴扉”,仄仄平平仄仄平,都对了——都没有对!就是这个话。

他说,我们在这个大讲堂,因为门开着、房间开着,“开豁”,房门都打开、豁大,豁就是大,大大地打开了。“故我在堂”,因此我们坐在讲堂里头,“得远瞻见”,“瞻”就是眼睛盯起远远地看,所以很远的树林,我们这样在窗子外面一望,统统看见了。条件就是这样。窗子门如果关到了,就看不见了。等于我们眼睛闭起来,看不见了。他说条件,佛问他你为什么看见呢?他说因为门窗打开了嘛。所以我们远望外面的树林,看见了。

“佛告阿难”,佛说了,总结论,“如汝所言,身在讲堂,户牖开豁,远瞩林园。”现在佛在抓他的把柄哦!好,现在都是你讲的话,根据你所讲的话,“如汝所言”;“身在讲堂”,我们这个身体坐在这个讲堂里头;“户牖开豁”,因为门窗大大地打开了;“远瞩林园”,因此我们坐在房子里头,眼睛远远地看到窗子外面的树林,都看见了,是不是这样?阿难一定说:是啦!当然是这样讲,我承认!是这样讲嘛!好了,佛问他:对了吧?没有错吧?你刚才是那么讲吧?——是那么讲。

佛又问了,“亦有众生,在此堂中,不见如来,见堂外者?”这个地方在白话文打一个问号。佛就问他了,说:那么,好!我问你;“亦有众生”,假定也有一个人,同我们一样坐在一起,“在此堂中”;“不见如来”,眼睛抬起来,没有看到我,也没有看到人,也没有看到大家,直接看外面;外面东西看得很清楚,里面看不见,有没有这回事呢?就问这个话。这个文字翻译得很好,把我们搞糊涂了。

拿白话来讲,如果推开经文都不管了,佛就问他:你讲的,人坐在房子里面,窗子开了,因此我们透过窗子看外面看得很清楚,对吧?——“对!”

好,佛说我问你,有没有这个人,坐在房间里头,房间里头包括我在内他都看不见,看外面看得很清楚,有没有这个可能?就问到这里。

“阿难答言”,阿难就说了,“世尊!在堂不见如来,能见林泉,无有是处。”阿难很肯定地否认。对呀!我们也一样。他说佛啊!假定有一个人同我们一样坐在房间里,“在堂不见如来”,先没有看到我们里面环境,也没有看到你,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够看到外面的树林,“能见林泉”;“无有是处”,绝没有这个道理。人有眼睛嘛,抬起来一定先看里面;里面东西看不见,外面也看不见;说里面东西看不见,外面的东西看见,没有这个眼睛吧?不可能的嘛!眼睛在里头,就是这样子嘛!我们眼睛要看都看见了,不过注意不注意那个不是眼睛的事;眼睛拿起来当然看见啦!然后看到外面。那么,所以阿难说,没有这个理由的呀!人坐在房间里,先看不到房间里头的东西,只能够看外面,没有这个理由。

佛听了,再说:“阿难!汝亦如是。”好,你这样讲的哦!同样道理,你也是这个样子;“汝之心灵一切明了。若汝现前所明了心,实在身内,尔时先合了知内身。颇有众生,先见身中,后观外物?”他说,阿难,好了,你刚才这样答复我;“汝亦如是”,同样道理。这个“汝亦如是”也不对,文字翻得也不够高明;文学很美,讲逻辑交代不清楚了。不是说“你也是这样”;就是说,佛说:好,你讲的这个话对;同样道理,你的心也是这个道理一样。是讲“你的心”,不是说“你”也是这样——“你的心”也是这样。他说为什么呢?

“汝之心灵,一切明了”,你认为心在身体内部嘛!你看,我们现在心啊,人坐在这里,自己的心在里面的思想,自己很清楚啊!想些什么,自己这个心灵明明了了。

那么,第二句话,“若汝现前所明了心”,假定你现在开着眼睛也好、闭着眼睛也好,这个里面明明白白这个心;“实在身内”,照你讲的,在我们身体以内。那么好了,“尔时”,当我们心同外界起了作用的时候;“先合了知内身”,应该同我们眼睛坐在这里一样,先了解了自己的内部,才了解到外部、外面哦!他说我们的心你说在里面,自己哪里痛、肚子哪里难过还靠X 光去照,自己在里头都看不清楚嘛!你说心在里头啊?

我们这个心很灵光耶!外面看得清清楚楚,对自己内部糊里糊涂!他说心在里头应该像我们坐在房间里一样,先应该看自己内部清清楚楚,然后看外界也是明明了了。事实上我们不是这样啊!

“颇有众生,先见身中,后观外物?”他说我问你,世界上有没有一个众生,说这个心在里面先能够看见了自己五脏六腑、身体哪一部分,比X 光还要清楚、比胃镜还要清楚、比切片还要老实,都看得清楚,那我们就不会生病啦!就晓得哪里不对,有一点什么、长一个东西,指甲进去就把它抓掉就是了嘛!何必还要开刀呢?!

他说你说心在哪里?“颇有众生”,哪里有一个众生;“先见身中”,自己在内部先看到自己内部的身体;“后观外物”,像我们坐在讲堂里一样,先看到内部的情形,都了解了,(再)看外面;他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啊?当然不可能。

“纵不能见心肝脾胃,爪生发长,筋转脉摇。”先停到这里。这几句话本来是个生理解剖的科学,给他的文学一描写,几个字。他说你讲心不是在我们身体内部吗?心假使在里面,即使说不能够看到我们自己心脏、不能看到我们的肝脏、也不能看到脾脏、胃都看不到;“爪生发长”,他说我们指甲怎么长出来的、头发怎么样长出来,心在里头应该都看得清楚啊!而自己不知道。“筋转脉摇”,半夜抽筋了,“哎哟我的妈呀!抽筋了!”他说心在里头应该看到怎么抽啊?!结果还叫人:哎哟帮忙啊,拉一拉啊!按摩一下啊!自己都不知道。说筋在转动、这个气脉在摇动、我们这个血液在里头循环……都看不见啊!事实上看不见。

不过我告诉你啊,这里我们先讲,真有定力,譬如说修白骨观的,或者修内明、修观的修好了,看得见哦!真看见哦!后面《楞严经》上有五十种阴魔入了魔境的时候(也是魔境、也是佛境哦),自己定中看自己的内部,清清楚楚!哪个地方不对了,所以会晓得自己哪一天要走路,我的这个机器只用到那一天了,很清楚。当然要有本事,也可以治理得好。这是做过功夫以后的事。现在讲的是不做功夫的事,普通人,他说怎么样内部看不见呢?

“诚合明了”,“诚合明了”中文讲也是假设的话;诚然说、假使说有一个人——假定哦!不可能的——内部所有这些心肝脾肺肾都看得见;“如何不知”啊?他说为什么我们没有一个人知道啊?生病了自己不知道。我们说你感冒了,别人或者一个高明的医生一看,就晓得你感冒了,看出来了,自己还不承认:“没有没有没有!我刚刚只脱了一点衣服,没有!没有!”风进去了他也不知道;因为风是什么他也不知道,他以为电风扇一样的。所以伤风感冒并不是有个冷气像空气一样进去呀!——内有风者,里头的四大不调,外面空气一反应、一摩擦,发电了、发炎了,就是这个道理,就叫做风进去了。并不是真有个风、电风扇向你里头吹啊!那样吹你的话,吹得你人都跑掉了。不是这个道理。

他说假使我们晓得心在里头,为什么一切病痛进来,如何不知啊?我们心在里头,心都不知道。

“必不内知,云何知外?”这是他的中文文学的笔调倒转来写。“必不内知”,必然的,我们可以断定自己,你说心在里面,自己心对于内部一点都看不清楚。它既然在身体里面,身体内部的东西看不清楚,“云何知外?”“云何”是古文,就是“怎么样”,你怎么样说他能够晓得外面呢?所以你不通嘛!这一段话我们先停留。

那么佛的对阿难的论辩,就问他,第一次问他:你说心在哪里?阿难给佛的答复说心都在里头啊!眼睛在外面啊!佛的论辩:你认为心在里面啊?他说假设在里面的东西,譬如我们在房间、在里面要到外面去,必须经过门口啊!如果我们心到了、眼睛看东西,一定这个心先看到自己的眼睛;还检查检查今天眼睛有没有发炎哪?好不好看、外面对不对呀?是不是近视眼又多了一度啊?或者进步一点?他说没有看见啊!你说在里面,跑出外面一定看得见嘛!既然在里面,怎么样跑出去心都看不见;怎么样晓得它看外面的作用是里面跑出来的呢?换句话说,你心在里面、在身体以内——错了,不对的!

“是故应知”,“是故”就是“所以”,所以你应该知道;“汝言觉了能知之心,住在身内,无有是处。”第一次批驳了阿难的(观点)。据你所讲,“觉了”,这个有感觉、有思想、有知觉这个心,能够知道一切这个心;“住在身内”,在身体的内部,你这样认为;“无有是处。”不对!完全不准确!心不在内。

里头没有心啊!现在来讲,你说把我们身体内部,你说心在里头啊,他说这个里头是心脏,心脏等于人体的一个总开关,同发电厂一个泵部一样,在这个人体血液就是“咕咚咕咚”就是固定在跳,把血液运输送到脑里,它就是这么一个东西啊!这个不是思想的心啊!所以现在把心脏割掉一半,另外装一个假心脏,也活到啊!这个思想不在这里哦!你说在这个身体的脑里头,过去认为在脑,现在的科学进步了,脑也可以开刀把一部分把它去掉了,脑还是会思想啊!可见身体内部你找一个能够思想这个心,不对啊!他说心不在内。

这一下我们注意了啊!所以大家念佛、打坐,闭着眼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你干什么?我入定啊!入定干什么?我在里面入定——你在活见鬼呢!佛告诉我们心不在内啊!对不对?我们现在呢,心没有在内啊!里头没有一个心啊!心在哪里?这是问题了。当然,心不会在菜场卖猪肉那里呦!心究竟在哪里?

这是“七处征心”的第一次:心在内。佛说:“无有是处。”不对!你错了!心不在内。

好!第一次阿难吃瘪了。现在我们翻过来。

“阿难稽首,而白佛言。”这是一句描写的话、记录的话。阿难听了,第一次认为百稳千当、稳当得很,心在里头嘛!我们也是那么答法,眼睛在脸上嘛!结果给佛那么东一说、西一说,又作比方;如果在里面,应该自己看到门,再出去,结果他讲心不在里面。这是古代的答法,没有经过生理解剖;现在加上医学生理解剖,还加上很多(论据),心在里面不成立。人体内在有心脏,思想的心不算是在里面。所以阿难第一次吃瘪了,本来以为这个没有错,又错了!

只好“稽首而白佛言。”“稽首”,就是我们见到佛,五体投地顶礼;只好磕头:对不起!对不起!磕三个头,“而白佛言”,起来跟佛讲。

“我闻如来如是法音,悟知我心实居身外。”他又来了,他说我懂了,佛啊!我现在听到你老人家(如来)“如是法音”,这样的说话(法音是形容词,佛说法的声音),听到你老人家这样一讲,“悟知我心,实居身外”,他说我悟了,悟到我的心啊,不在身体以内,在身体的外面。你看他同我们一样很冒失,随便就讲话,他说在身体外面。

“所以者何?”他当然脑子也转得很快,有理由啊!他说为什么呢?“所以者何?”阿难自己提出,为什么呢?“譬如灯光,然于室中,是灯必能先照室内;从其室门,后及庭际。”他说为什么理由啊?他说刚才你老人家讲过,心假使在身体内部,譬如我们房间里点一个灯,譬如点一盏灯光;“然于室中”,把这个灯光在房间里头点燃了,蜡烛点燃;“是灯必能先照室内”,这个灯光在房子里一点燃了,当然这个光明先看到房间里头的东西。“从其室门,后及庭际。”先看到房间东西,都看到了,这个光透过窗子、门外面,再看外面的东西。

“一切众生,不见身中,独见身外;亦如灯光,居在室外,不能照室。”他说现在我了解了,“一切众生,不见身中”,你看我们自己身体内部东西看不清楚;“独见身外”,我们的眼睛看外面东西看得很清楚,我们了解外面的情形也很明白。他说这个心啊,等于一片光明,像灯光一样。“居在室外”,都在我们身体外面,四周都是心。“不能照室”,所以对外界的东西搞得很清楚,反是对身体内部、房子里头的东西看不清楚。

下面他讲两句,很妙!阿难跟佛耍赖、跟哥哥俩耍赖:“是义必明,将无所惑!”他说,这个道理总归对了吧?!这一下总不会错了吧?!用台语讲啊,我讲不好;你们用台语那个耍赖的两句话(跟哥哥两个讲话)很有意思:这一下就是“阿那谁”啦?总归是对了嘛!总不错了吧?就是这样问。“将无所惑”,这总没有讲错吧?

“同佛了义,得无妄耶!”他说我这个就是悟了!我悟了!心在外面啊!同你讲的透透彻彻的了义经典,“得无妄耶!”这总不能说我讲错了吧?!所以阿难对佛是有点耍赖,你晓得吧?所以一切众生好度,度自己亲人就难度了。所以古人“易子而教”,我们中国的古礼,自己的孩子自己不教育,托给朋友教;宁肯把朋友的孩子接到家里教。因为自己孩子要打要骂也下不了手,因为那个……不行啊!所以古人我们中国古礼是“易子而教”,亲人没有办法;等于我们那个第五代达赖活佛讲:“自叹神通空具足,不能调伏枕边人。”自己旁边人度不了的!你的太太、你的先生,你不要想度她(他)啦!她(他)不度你已经很乖了,你还想度她(他)?!永远度不了!连我们这个活佛都那么讲,“自叹神通空具足”,神通具足有什么用啊?“不能调伏枕边人”。都是没有办法!阿难你看跟佛俩讲话就有点这个味道,兄弟嘛!

好了!这是第二次了。阿难现在提出来说,我懂了!心不在内。——在外。

“佛告阿难”,第二次又开始辩论了,佛又要抓证据了,问阿难,“是诸比丘,适来从我室罗筏城,循乞抟食,归祇陀林。我已宿斋,汝观比丘,一人食时,诸人饱不?”

我们注意啊,佛给阿难这些论辩、答话,快到三千年的时代了,我们不要忘记呦!佛讲这些经典的时候,距离我们倒退回去三千年,而且在印度那个社会讲的,不是在中国的社会。这两点(时间、空间)观念必须要把握。所以有许多比方,不要离开那个历史的时代,为什么呢?假定拿我们今天在台湾、或者在美国,这个科学的时代,要论辩心在内、心在外,这个论辩的方法与证据不会照这样讲的,还有很多方法可以批驳的。所以我们千万不要拿现在的观念读佛经、读古人的书籍,要抓住他的重点。第一,他批驳心不在内;第二批驳心不在外。

他的批驳怎么样说呢?佛同阿难讲:“是诸比丘”,他说你看这些出家的同学们(比丘我们不要解释了,解释过了);“是诸比丘”,“是诸”就是“这些”;“适来从我室罗筏城”,“适来”就是“刚刚”,跟到我从城里头化缘、去应供,到皇宫去被请,跟皇帝去、皇帝请他去吃饭。他说,有些呢在化缘,“循乞抟食”。“抟食”就是我们吃饭叫抟食,尤其是印度人拿三个指头吃饭的,不用筷子,就是新疆人一样吃抓饭。三个指头吃饭很不容易呦!要抓得很好,还不掉饭下来、很干净。照我们两个指头,连脸上、嘴上都是油了。这还是童子功,婴儿从小练出来,等于我们拿筷子一样。所以佛的戒律,认为这一种吃法不威仪、不礼貌,所以比丘吃饭三千年前佛就改了,用钵(就是他的碗)、用调羹(汤匙)舀。这是佛的教义。为什么用调羹(汤匙)舀?到了中国来可以用筷子,可是一般成规还是用调羹舀。你看西方人吃饭,都用调羹、叉子。筷子只有中国人用,这个技术是很高明!用筷子也叫做“抟食”,需要两个筷子这么夹来的,也是抟食。

“循乞抟食”,他们大家跟着我,进城去应供。那么,有些去化缘,化来吃了;“归祇陀林,”大家一支队伍一样,跟着我回到这个讲堂。“我已宿斋”,我已经吃过饭了,中午佛吃饭了,他说现在大家都吃过饭了;“汝观比丘,一人食时,诸人饱不?”他说我问你,你看看——中午大家吃过饭,阿难这时候肚子还饿的呦!这个时候蛮惨哦!不能再吃了。他正好去化缘,给摩登伽女看上了,饭也没有填给他吃,就把他请进去了;跟着,文殊菩萨提将他回来。所以佛经上没有记载,据我们了解,他现在饿饭的。而且佛规定的吃饭时间已经超过了,一来了以后佛还不大让他吃饭,跟着就在讲话,一路讲下来,今天他总算馋了,这一下……但是佛偏偏拿吃饭来逗他;他说你看看——“一人食时,诸人饱不?”他说现在吃饭的时候那么多人,找一个人代表我们大家吃饭,他这个人饭吃饱了,大家肚子会不会饱啊?

这个事情真的看起来在逗阿难,阿难不好意思讲肚子里正在饿的呢!佛又偏逗他这个。

“阿难答言,不也,世尊。”这个阿难答得很清楚,这个不可能的呀!他不好意思讲我还在饿呢!所以这个不可能。他说一个人吃饭、大家饱了,不可能!“何以故?”他说什么理由呢?“是诸比丘,虽阿罗汉,躯命不同。云何一人,能令众饱?”他说我们在座很多师兄弟,虽然有些得道了,得了道成为大阿罗汉了,尽管他得了道,身体各人不同啊!每个人父母所生的肉体不同啊!各有一个房子啊!“躯命不同”,这个身躯、性命不同;“云何一人,能令众饱?”怎么样做得到一个人吃饭、大家不要吃饭就饱了?这个不可能的呀!他说这是不可能。

“佛告阿难”,佛就同阿难讲,“若汝觉了知见之心,实在身外。身心相外,自不相干。则心所知,身不能觉。”他说好了!佛这个问话开始是问吃饭,说一个人吃饭大家饱;然后转到这里来。所以过去在一个大学研究所有一位同学问我:他说老师啊!我们现在不讲宗教。我说这里是学术团体,不谈佛教,没有关系;我晓得他有……他说我看那个佛经啊,佛说的话不高明耶!我说怎么呢?他说譬如《楞严经》,那个“心在外”,拿一个人吃饭大家饱(来说明),这个不合逻辑嘛!这个是吃饭的问题,同“心在外”的问题两回事。我说你讲的对!我说但是你要注意,那是三千年前,不是现在;你现在学过逻辑,也是佛学的几千年训练出来,你才有这个头脑。当时佛的论辩这些话,你不要认为他引用转弯磨角转得并不高明——非常高明!这个就是我们看出来佛的教育法,他统统是诱导法;所以现在教育所讲“诱导法”,都是启发性的。我们只要手招一下,这个“诱导法”,他就会写黑板(师拿写板书的同学来幽默,众笑。)呵!启发性的,这叫诱导法。他说你看佛的讲法都是这样……你看他的比方好像同“心在外”不伦不类,我们仔细……等一下再讨论啊!就是过去在研究所有一个同学提出过这个问题。

佛答复阿难说,好了,他说你现在懂了,“若汝觉了知见之心”,他说那么我现在问你,你说“觉了”能够感觉的、明了的、知道的、能够看东西这个心;“实在身外”,你刚才认为在身体外面;那么“身心相外”,身体跟心是两个东西呦!两个分开了,“自不相干”,两个没有关系;“则心所知,身不能觉。”那么心在外面所了解的,身体就没有反应喽?就没有感觉喽?

“觉在身际,心不能知。”假使你的感觉在身体上,你说心在外面,外面的心就不会知道哦!

“我今示汝兜罗绵手,汝眼见时,心分别不?”注意啊!佛讲到这里在表演。这里要了解一下,佛手软、细、漂亮,太漂亮了!好处太多了!所以叫“兜罗绵手”,兜罗绵是印度一种植物,就是软绵的一种东西,漂亮极了。就是佛手,“兜罗绵手”所谓讲佛手。他说你自己讲心在外面,佛就把手一举,他说现在你看我的手,“汝眼见时”,你眼睛看到我的手;“心分别不?”你的心知道这是手吗?

“阿难答言:如是!世尊!”阿难说当然啊,我眼睛一看到,心里就晓得这是手啊!当然这样啊!佛啊!他说我眼睛看到你,心里知道是手啊!

“佛告阿难:若相知者,云何在外?”好了,你看,我手在你的外面一举,说:这是什么?你看到了:这是手啊!你心里就知道。可见你心不在外面喽!你看,我这个手外面一比,你的里面心就知道哦!他说你的心并不是在外面哦。

这个讲法,佛说得还勉强一点。假使说我们做佛跟阿难论辨就不那么讲了——你说心在外面?也把兜罗绵手拿出来:阿难注意!现在我把你心挤掉!痛不痛啊?他说不痛,可见心不在外面了。这不是很简单!可是佛当时又那么如何的比法。同样的道理,不同的比法。就是这个道理。也可以这样讲,他说你讲心在外面?阿难说对,心在外面。——我现在打你一拳,我打你的心,阿难你痛不痛?他说不痛。可见你心不在外面。心怎么在外面呢?

但是不然哦!你现在假使作科学研究,到外国去讲佛学,有人会提出来,不然哦!譬如现在医学、现在心理学有人研究心的问题,有人锯掉了一只腿,生病、把这个腿锯掉,也晓得锯掉了;锯掉了以后,还感觉到这个腿痛。——没有腿哦!还感觉到痛哦!医生还来在这个空的地方给他治疗,譬如按摩啊、打针啊,他觉得摸了、治疗一下,舒服得多了。没有东西的地方还有心哦!这个问题现在科学上这些资料很多。所以“七处征心、八还辨见”的研究,这个问题不简单哦!因此我们今天研究佛学,佛经固然很重要,还要加许多的理由。所以我刚才讲,佛当时说的,是那个时代。佛法告诉我们大道理、原则。所以往往讨论到“七处征心、八还辨见”的时候,有些新时代知识的同学并不同意呦!不能说他提的“哎呀!狂妄!佛的话都不相信!”——不对的呦!佛就要你研究,要求真,“有疑不决直须争”。这个地方讲心在外这一段,我们岔进来讨论这一点。

那么现在佛的结论:“是故应知,汝言觉了能知之心住在身外,无有是处。”佛的结论,他说你说心在外面,没有道理、不成立。心在内,不对;心在外,也不对。

第三次了,“阿难白佛言”,阿难就说了,“世尊!”他说:佛啊!“如佛所言,不见内故,不居身内。”他说,照你老人家刚才所讲的,心因为看不到身体的内部,所以心不在内,“不居身内。”“身心相知,不相离故,不在身外。”心跟身体两个彼此关系连带那么密切,这个感觉跟知觉关联那么密切;“不相离故”,身心是分不开的。因此断定心不在外面。“我今思惟,知在一处。”叫我现在仔细想一想。阿难第三次的答案在哪里?不是在中间。——在一个地方。阿难讲得蛮滑头的,“在一处”,在一个地方。阿难两次吃了瘪啊,第三次有点滑头了:“在一个地方。”

“佛言”,佛就说了,“处今何在?”你讲在一处,处在哪里?你讲出来啊!在哪个地方?“阿难言”,阿难讲,“此了知心,既不知内,而能见外。如我思忖,潜伏根里。”

阿难说——可见阿难有点试探这个话,他不敢……在内也不对,在外也不对,这次是“在一个地方”。佛说在哪里?也许在电影上来表示,他在想:“在……在……在……在眼根里头!”就是这个话,这一下就答出来了。

那么,他说,“此了知心”这个明明了了能够知觉、感觉、能够思想的心啊;“既不知内”,既然里头看不到自己里头;“而能见外”,而能够看到外面,他说刚才我想一想(“思”就是想,“忖”猜猜看、忖忖看。我们南方话江浙一带有讲“忖”、“忖忖看”,台语里头有没有?也许有吧?恐怕要问年纪大一点会台语;你们年轻人台语都讲不好的,我常常听的是歪台语)。“思忖”,他说叫我现在想想,这个心啊,潜伏在眼睛的根根里头、眼根。眼根这个根的意思,拿现在话等于说眼神经里头、眼神经的根根里头,它并不是指脑;在根根里头。

阿难又讲理由了,“犹如有人”,比方有个人;“取琉璃碗”——古代没有近视眼镜、也没有老花眼镜;玻璃是有了,可惜没有发明戴在眼睛上——他说譬如有人拿一个玻璃碗;“合其两眼”,盖到两个眼睛上;“虽有物合,而不留碍。彼根随见,随即分别。”虽然有个玻璃碗合在眼睛上面,并没有妨碍了眼睛的视力;“彼根随见”,当眼睛神经、视神经要看外面的时候;“随即分别”,这个眼睛照样看得见。拿现在讲很简单了,譬如我们戴眼镜,现在加上科学的帮忙,眼镜戴上,眼睛看外面还更清楚。

“然我觉了能知之心,不见内者,为在根故。”因此啊,我认为我能“觉了”——感觉、明了,能够知道、能够思想这个心;“不见内者”,看不到里面;“为在根故”,因为正好在眼睛根根这个地方,所以它看里面看不进去。“分明瞩外”,在外面看得很清楚;“无障碍者”,眼根内,因为它刚好在眼睛的后面、眼球的后面。这是阿难当时的研究,在当时看起来也蛮科学的了。

我们要晓得,几千年哦!你翻开中国几千年所有的书还没有这样的,还没有《楞严经》那么科学哦!就是到唐代为止还没有讲到这个啊!所以就在这一本经,在武则天这个时候翻译过来,很科学哦!——当时的科学。不能认为是不科学。不要拿现在的科学看哦!在当时所有世界上的这些文化辩论,这个根尘问题、心的问题、唯物唯心的问题,辩论到这样细的记录的书籍还没有哦!所以我们退回去看古人,就了解了。

那么我们进一步看佛答复这个问题。“佛告阿难,如汝所言,潜根内者,犹如琉璃。”佛说,“如汝所言”,照你所讲的,白话文翻过来就是这个话——照你所讲的;“潜根内者”,你认为这个心潜伏在眼神经、眼睛根根的里面;“犹如琉璃”,比方像那个玻璃碗放在眼睛上,你刚才作这个比方,对不对?阿难说:对,我是那么讲。这个经典上文字里头没有交代,古文用不着交代那么清楚,现在我们再提出来给大家讲。

“彼人当以琉璃笼眼,当见山河,见琉璃不?”他说我问你,阿难,当这个人拿玻璃碗放在眼睛上的时候,等于说我现在问大家戴眼镜的朋友,当我们戴上眼镜看外面的东西的时候,你是不是同时看到自己的眼镜呢?就是这个话。他说当你玻璃碗遮在眼睛上,你看到外面的山河大地,这个人会不会同时看到了自己眼睛上这个玻璃碗呢?

“如是世尊。”阿难说:对的!佛啊,是这样!这个人一个玻璃碗放在眼睛上,他能够看到外面的东西,同时也看到自己眼睛上面有个玻璃碗。他说是这样子,“如是世尊。”

“是人当以琉璃笼眼,实见琉璃。”他说这个人像我们戴着眼镜一样,戴着眼镜看外面东西很清楚,同时也看到自己的眼镜,那是没有错。

“佛告阿难”,佛就说了,“汝心若同琉璃合者,当见山河,何不见眼?”好了!那你刚才说心在眼睛的根根里头,同玻璃罩在眼睛上面一样。他说,那当你的眼睛、心里头想看外面的山哪、水呀,当你心里想看,眼睛看外面看到山水的时候,你怎么没有同时看到自己的眼睛呢?我们眼睛看外面东西看得见,能不能看到自己的眼睛啊?你眼睛都看不见,你能不能同时看到我的心跑出来看,你看见没有?也没有嘛!

“若见眼者,眼即同境。”佛还说,假定我们眼睛看外面的东西,同时看到眼睛,他说那个不是我的眼睛了,你这个眼睛变成外面的照相机了,那一定这个眼睛掉在外面去了。现在科学进步,医生把你麻醉药一上、眼睛一挖出来,医生拿在手里,把你眼睛一条丝丝一样吊着半天,还在那里打结子、还在搞了半天,然后把你一放放进去,还是一样哦!他说这个心,“眼即同境”。假使看得到眼睛,眼睛就同外面东西一样了,就不是我们脸上的眼睛了;“不得成随。”那就不能说这个心在眼睛的根上哦!(“随”就是两个跟随在一起。)就不能讲喽!就不能成立了。

“若不能见,云何说言,此了知心,潜在根内,如琉璃合?”假使我们这个心想看外面、眼睛抬头看外面的时候,同时看不到自己的眼睛,那么你刚才讲心在眼睛根根上,用玻璃碗放眼睛上、用戴眼镜这个比喻,都不成立啦!都不对啦!反正你中间也看不到一个东西嘛。

“是故应知”,所以你应该了解;“汝言觉了能知之心”——注意啊!三次答话,有一句话,“觉了能知之心”在哪里?就是我们能够感觉、知觉、思想、能够知道的这个心,究竟在哪里?学佛参禅、明心见性就是找这个心,心在哪里?

所以你说“觉了能知之心,潜伏根里,如琉璃合”,像戴眼镜一个玻璃碗障在眼睛上面,“无有是处!”——不对!

第三次了。

心在内。——不对!心在外。——不是!心在一个地方,在哪里?在眼睛根上。佛说统统不是,全错了!统统不是了。

“阿难白佛言”,阿难又来了;“世尊!”他说,“佛啊!”“我今又作如是思惟,是众生身,府藏在中,窍穴居外;有藏则暗,有窍则明。今我对佛,开眼见明,名为见外;闭眼见暗,名为见内。是义云何?”

阿难这一次更厉害了!呵,更学乖了!他三次跟佛辩论了。他说现在,佛啊!“我今又作如是思惟”,他说我现在又在想,我想了半天了;“是众生身”,我们这一切众生的身体;“府藏在中”,身体内部有心肝脾肺肾、大肠小肠,都装在里头;“窍穴居外”,在里头叫做“藏”,藏在里面;眼睛有洞、耳朵有洞、鼻子有洞,这些漏气的都在面孔上、都在外,窍穴都在外面。他说叫我想想,“有藏则暗”,在里面有腑藏,在里头的、一塌糊涂藏在里头,就看不见了;“有窍则明”。……[ 此处断录。《楞严经》原文部分如下:“佛告阿难,汝当闭眼见暗之时,此暗境界,为与眼对,为不对眼?”]

“若与眼对,暗在眼前,云何成内?”假定你说这个黑暗就在我的眼睛前面,好!你这个话注意呦!那么前面跟我俩就相对叫前面,这个黑暗的境界就跟我相对、在我的前面;就不能叫做在你的里面了。

“若成内者,居暗室中,无日月灯,此室暗中,皆汝焦府。”假定你认为这个黑暗不是同我眼睛两个相对,统统在我的内部。你把黑暗看不见的就认为是内部,那么我问你,当你晚上在一个房间,一点灯光、什么亮光都没有,没有太阳、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没有灯光、什么都没有,统统黑的,这个房间里头,黑的就是黑的,全体是黑的;那么,这个黑暗也是你的内脏吗?假使一个境界不在你的前面,我们人类不在前面、眼睛看不见,如不是相对,“云何成见?”怎么样叫做看得见呢?所谓我们看见什么?后面有个什么?我不知道。现在有个什么我看见了:帕子、毛巾,因为这个毛巾跟我两个眼睛相对嘛!所以一定是境界相对(才)看见啊!

“若离外见,内对所成。”假使离开了外面,没有东西,我也能够反过来看到内在,那才能够成立,叫做看到内在。所以你讲的“合眼见暗,名为身中。”你就闭起眼睛来,黑洞洞的什么都看不见,这就叫身体的内部。“开眼见明,何不见面?”那你张开来眼睛的时候,怎么不先看到自己的面孔呢?你的本来面孔是什么样子呢?

所以禅宗祖师经常问、叫你参一个话头:“如何是我的本来面目?”世界上没有一个人看过自己的面孔。不晓得诸位如何?我这一辈子是没有看到过我长成什么样。镜子里照的不对呦!镜子里是对面这样的,我们照过去光是两个焦点相反的,这不是我啊!已经变了样子。百分百地准确的镜子也只有九十五分是我、九十九分是我,——还不是我。究竟我是一个什么死相?我自己也不知道!再说自己那个睡相是什么样?所以人生没有一个看见过自己的面孔是什么样子的,没有看见过哦!佛在这里也等于提到这个问题。

他说,“合眼见暗,名为身中;开眼见明,何不见面?”怎么看不到面孔呢?“若不见面,内对不成。”所以内外之间这个相对,我们开眼看外面看得见,自己看不见面孔;这个中间的所谓内外中间的界线,他说你根据什么成立这个界线呢?

“见面若成,此了知心,及与眼根,乃在虚空。”假使我们开眼看外面的时候,先看到自己的脸,那么这个心就在外面呦!等于在虚空中一样。虚空看到我们的脸,我们也看见了虚空。“何成在内?”那就不能叫做在里面了。

“若在虚空,自非汝体;即应如来今见汝面,亦是汝身。”假使说你心在虚空,虚空不是我们心之体;那么再说,现在我坐在你的前面;“即应如来”,佛说我看到你的脸;“亦是汝身”,那么外面的我也是你的身体吗?——我是我,不是你的身体。

“汝眼已知,身合非觉。”你的眼睛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你,身体感受同眼睛所见的这两个作用是一个、两个呢?当然你眼睛一看我、我一看你,你身体内部就有感觉,这个身所合、眼所合“非觉”,这个不是感觉的状态哦!这是知觉的状态哦!眼睛一看,心里感到:嗯!蛮好!——“身合非觉”。

“必汝执言,身眼两觉”,如果你一定认为说身体是感觉,眼睛看、思想是知觉,他说:好!那身体的感觉同眼睛所看思想的知觉有两个觉性喽?“应有二知”哦!那我们心就有两个心喽!再不然就念成“多心经”喽!“即汝一身,应成两佛。”他说如果心有两个心的话,将来我们明心见性、开悟了成佛,一下就成两个佛,行吗?“是故应知”,他说所以你要知道,“汝言见暗名见内者,无有是处。”所以你认为“开眼见明,叫做见外;闭着眼睛见暗,叫做心见内”,不对!

四次了,给佛说:没有对!阿难同我们一样在找心,心在哪里?所以我们大家打起坐来闭着眼睛:“哎哟我在入定哦!这样入定哦!好啊!好啊!”我说你在休息、睡觉!是真的!

你认为这是道啊,你开开眼睛你道到哪里去了?你说那我上了一号,道给尿道流走了,那还叫做道啊?!一个道,修得成功、证得到,就不会变动了。你说我打坐就有、不打坐就没有,用功就有、不用功就没有,那叫道啊?!这个佛你不要学哦!那是生灭法。真的道是不生不灭法。

哦,我修定就有定,不修定就没有定——何必修这个定呢?!那你拿个钉子钉在这个头顶下去,那不是很……这个动都不动了,气都断了!呵,那有用吗?

修得来的定,不修就不定了,那还叫定啊?那是小乘定,不错;那是玩弄心法。所以王阳明乃至一般禅宗祖师,认为一般道家、佛家这一种做功夫叫做“玩弄精神”,玩弄自己的精神,欺骗了自己。真正道是不生不灭。佛现在要阿难找这个心,就是找我们父母未生以前本来不生不灭的那个本心。

四次了,还欠三次,七处征心、八还辨见现在辩论了四次。这个里头佛给阿难(讲)就是因为摩登伽女引起的。好!休息。

(第五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六集 ---楞严经讲座

我们这个《楞严经》现在正在头上,它的重点希望大家再注意一下。现在开始是有名的七处征心、八还辨见。所谓“辨见”,就是形成我们后世中国佛法所谓明心见性这个见。不过以《楞严经》的原则讲明心见性,我们观念里头就变成两个阶段了:第一,好像先要明心,心在哪里?心是什么?第二,好像明了心、再见性。因为看了中文这四个字“明心见性”,意识当中、思想上自然就会形成这么一个观念。这个观念并不一定准确,尤其在《楞严经》所讲的明心见性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我们正在见性方面在研究,所谓“八还辨见”。怎么样叫见性?就是我们眼睛、思想能够看见东西的这个功能、这个是什么作用?在哪里?我们眼睛怎么样能够看?看到什么东西、能够看、能够思想的这一个性质,它的本质在什么地方?这是见性。这个“性”代表能见的那个功能,在什么地方?并不是说,“见性”见到有个东西叫做性。就是能见的这个功能,它究竟在哪里?

那么现在,我们在见性、辨见方面,所以有“八还辨见”;我们已经根据原经研究过的有四处辩论。首先,阿难提出来同我们观念一样,心(见的)在身体内部,佛说不是;后来阿难提出来在外面,还不是;第三次阿难提出来在眼睛的这个神经里面(“一处”),佛说不是;第四次提出来,开眼看到光明、闭眼看到黑暗,阿难就是那么来答复,佛说不是。现在再开始,在《楞严大义》这一本书是二十四页。

“阿难言,我尝闻佛开示四众,由心生故,种种法生;由法生故,种种心生。”我们首先停留到这个阶段。这个里头有一个佛学名词先要解决了,这里提到佛学名词“四众”,四众就是佛的弟子。男的出家的是叫比丘,女的出家的是比丘尼;在家的——我们普通在中国的方便了——就是男居士、女居士。这个“居士”是中国方便的称呼方法。实际上不止四众,有些经典提到是七众,四众再加两众(两个大部分);“沙弥”,就是男孩子出家的、没有受过戒的,就是没有取得正式出家人的资格——沙弥;女的出家的,没有取得正式出家人的资格的,叫“沙弥尼”。那么这个沙弥,我们中国的文学根据佛学,过去还有个名称叫“驱乌”,驱乌就是小孩子出家的,赶鸟的、赶赶鸟。农业的社会,晒东西啊怕鸟来吃掉,坐在那里赶鸟,是这个(来的)。实际上,这是对年轻的出家来讲。以佛的戒律,不管一百岁(或多大年纪),刚刚出家,没有受比丘戒,或者没有受比丘尼戒,那也是“沙弥”或是“沙弥尼”。这是加上两众。普通一般有信仰的,还没有正式学佛,所谓“近事男”、“近事女”,就是说接近这个佛法的。那么总合起来,七众弟子。这个四众同七众的问题我们解决了。

现在阿难提出来,因为听了上面四种辩论,见性究竟在哪里?阿难现在讲,他说我曾经听佛开示四众;所谓“开示”也是个佛学名词,就是我们长辈给我们讲话,我们普通现在叫做训话,或者老师告诉学生的开导。这个“开”有开导的意思;“示”,明白地表示。后来在佛教的仪式里头,那么“开示”变成对长辈的尊称,这是第一。第二,在《法华经》里面的观念,有“开佛知见,示佛之见”。实际上《法华经》里头构成了四个观念:“开、示、悟、入”,四个观念。不过四个观念各有各的说法,不一定。也有人把它变成四个程序,先是开佛知见,打开了;再第二是示佛知见,明白表示了;第三,悟佛知见,真的悟道了、证得了;第四,入佛知见,进入佛的真正的境界。也有人如此把它排一个次序:开、示、悟、入。《法华经》讲的次序,并不是照“开示悟入”的次序,就是“入佛知见,开佛知见,悟佛知见,示佛知见”,程序有不同。现在我们讲到四种开示,这两句佛学的内涵先解决了,再回转来研究原文。

阿难现在提出来向佛报告,他说“我尝”——尝就是曾经,过去听过了;尝是中文古文,用在这里就是“曾经”,已经有过经验的。——我曾经听到佛开示四众,向一般学生弟子们开导、讲话,佛怎么样说呢?他说“由心生故”,心动了;“种种法生”,一切法,“法”字的意思包括一切事、一切理,统统叫做“法”。并不是说念一个咒子啊、结一个手印啊,或者有一个什么花样叫做“法”;真正这个“法”字包括一切事、一切理。他说我曾经听到佛给四众弟子们讲过,由于我们人心生了、心动了,“种种法生”,各种现象就出来。相反的,“由法生故,种种心生”。上两句话,一个是由内在心动了,就是我们观念思想不同了,看外界一切东西、现象都两样了。下面两句话是因为外界的现象,“由法生故”、变更了,影响我们心理观念两样了,“种种心生”。

四句话,两个层次。但是虽然两个层次,(是)一个结论,就是一切唯心、三界唯心,一切都是唯心造的。阿难现在提出来,他说我曾经听到佛说过,你给大家讲:“由心生故,种种法生;由法生故,种种心生”。这四句话非常重要!是佛法的真正的中心、纲要。我们看了佛经,这个中心纲要就要把握住。阿难现在把握了这个纲要。

    “我今思惟,即思惟体,实我心性。随所合处,心则随有。亦非内、外、中间三处。”阿难说,他说我现在想一下;因为他给佛批驳了,“心”内也不是、外也不是、一处也不是;开眼见明、闭眼见暗,也不是。他说因为听了你这个话,我现在想,我的心性“随所合处”,被外境界一引动,启发了作用;“心则随有”,这个心马上起了作用。所以心跟到外面配合而动的。他说“亦非”,不是在内、也不在外、也不在中间“三处”。好了,这个原文就是这样,我们都看清楚了。

在这里我们做一个研究。第一点研究,我们刚才提到,佛法的中心这四句话很重要,一切唯心造,佛说的“由心生故,种种法生;由法生故,种种心生。”一点没有错。可是佛那么说的话,阿难也同时听到,可是阿难的理解、对于这句话懂得的程度深浅完全两样,等于同佛说的这一句话相反。所以我们有一个心理学上测验,同样一句话讲出来,十个人听,十个人感觉都不一样、理解的不一样,都会听错了的;一百个人听同样一句话,一百种理解不一样。所以等于在学校里上课,老师的课一样的教下来,五十个学生,每一个理解(都不同);有些根本没有听见。听到了,听到了如秋风过驴耳,一点用处都没有。有些听进去了,听进去了理解也不同。你看现在佛讲的话那么明白,阿难听的、理解统统不同。这可见教育、宗教是非常困难!所以言教也好、身教也好,我常常怀疑,我说教育对人真的有用吗?以我几十年的经验,好像没有用!影响不了。

人都有个我见,自己的主观的观念在里头。把外来东西吸收进来,他不是丢空了吸,都是有我见去吸收。因此,同样一个人看一样东西,每一个观点、思想统统不同,感想也不同。这就见人的心理之难办!这是第一点研究。

第二点研究,阿难所讲的,佛也讲过,譬如研究唯识(我们礼拜三所研究唯识的),佛说的,我们现在活着这个作用、第六意识的作用,多半是“依他而起”。依他而起的意思,就是外面的环境影响内在的思想;外面有个东西,我们内心有这个思想。假使一个东西素来我们没有看过的,没有见过、没有听过、没有经验过的,我们意识思维上也就没有这个东西。所以一切的心理作用都受外界的影响而起,所以叫做“依他起性”,依他而起,“他”就是外界。本来没有东西,因为外界引发,就有我们心理作用。例如我们研究佛学,本来没有研究过,没有佛的思想;因为看了佛学、看了佛经,引起我们思想里头许多佛的道理、佛的观念,这也是依他起性。这个依他而起,他本来凭空缘起的,所以依他起是缘起。“缘起”的意思是靠许多的因素,偶然地凑合拢来所发生的现象。

可是一切众生,不知道自己的心性现在起的作用是依他而起的,因此就“遍计所执”。起来了这个作用以后,自己把自己心性的作用就抓得很牢。因为我们思想里头想过一下,就认为自己真实有,自己不知道;想过了“依他而起”,外界境界一引,起了作用。譬如像镜子一样,有个东西一照,就有这个影像;这个东西走开了,镜子里头就没有影像。可是我们人自己同这个镜子作用一样;没有这个智慧,往往把照过了的东西、影子已经去了,把那个去掉的影子拼命自己在幻想,把它抓住在那里——“遍计所执”,自己执著得很厉害,普通就叫做执著了、抓住。“遍”,就是普遍的;“计”,自己的下意识在估计。没有、本来是假的,硬把它当成真的,说有。“所执”,心理的意识上就把它抓得很牢。譬如大家打坐、做功夫,偶然有个境界,生理及心理引发的,没有什么了不起!然后过去了,“哎哟,我那个时候境界怎么样好、怎么样清净、怎么样光明!”你总没有电灯光亮吧?电灯光关了就没有了,没有了过去了,依他而起,就算了。在那里感叹啊,“现在我退步了!哎呀,像那个样子……”那是瞎猫撞到死老鼠!死老鼠都臭了,你还在那里想呢!——“遍计所执”。

所以依他起性、遍计所执性。假使我们懂了这个道理,不著相、不执著,依他起,随用随空。等于在水上写字一样,水上写字还是写出来字了;写过了,字也没有了,水也平了,意思也表达完了。等于鸟在空中飞一样,飞过来、飞过去,鸟的确在飞着,飞过了,鸟也没有留下痕迹,虚空还是虚空。等于那个白云在空中在飘一样,飘过来、飘过去;白云过了,虚空还是虚空,一切不留。那么这样,知道依他起、随缘而起、随缘而空,不起遍计所执的作用,那么当下就“圆成实性”,就自然圆满。此心、我们的心如明镜一样,随时随地,把心保留像干净纯洁的镜子一样;“物来则应”,有外界来的东西,镜子里就有影像、起作用;“过去不留”,一切过去了,就没有了。

所以我们宋代这位诗人,他也学佛学禅的——苏东皮,哎,对不起!苏东坡。(众笑)因为我们讲笑话讲惯了,经常给他认白字——苏东坡有句名诗,所谓“事如春梦了无痕”。一切事情,犹如春天做的一个梦一样;过后了,物来则应,过去就不留,“事如春梦了无痕。”那么你说怎么了?不要你去了它的。一切事它来了你,本来是“了无痕”的。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那么现在我们第二个研究,就是阿难所提出来这个问题。他把佛所讲的这个要法、纲要执著了。他说照我想一下,你说心不在内、也不在外、也不在一个点上,开眼见明、闭眼见暗也不是。现在根据你老人家的话,我想了一下,我们这个心啊,“随所合处”,外界一个东西来——譬如现在大家诸位眼睛前面没有一个东西,现在有一个东西、有一个玻璃做的烟灰缸;那么我们因为有了这个烟灰缸,心里头就晓得有个烟灰缸。他说随着有个东西一来,“随所合处,心则随有”,心就起来作用了。他只讲到这里,他下面没有讲。如果阿难说这个东西没有了,此心也“事如春梦了无痕”,那么佛就不会骂他了;可是他现在只讲,他说心啊,外面有起了作用、就有一个作用,“心则随有”;所以此心不在内、也不在外、也不在中间三处。那么阿难现在这一句话,对不起!他老人家也很滑头哦!不敢下定论。他想我没有尾巴给佛抓住了,你总不会骂我了。他说我现在根据你的话,喏,外面有个东西,心就有了;那么因此我懂了,根据你的话,心不在外、不在内、也不在中间。他没有说“对不对啊?”他怕挨骂,挨了四次了,所以他不肯说。

佛很妙!“佛告阿难”,佛就说了;“汝今说言,由法生故,种种心生;随所合处,心随有者,是心无体,则无所合。”这个文字先到这里一节,佛提出来问题。阿难想在佛前面耍滑头,“我总没有下定论吧?你老人家不要骂我。”嘿,佛来了,佛就问他,“汝今说言”,他说好,现在你讲的话,根据我的话讲的;“由法生故,种种心生”,讲了一半;外面有一个东西来了,你心就起了作用了。“随所合处,心随有者”,有一个东西跟着,心就跟着起了作用,是不是这样?

“是心无体,则无所合。”他说那么我要问你了(佛要问他了),这个心如果没有东西,本身没有东西啊,它拿什么去配合别的东西呢?你说合嘛,两个东西都有嘛!譬如这个手,要这样一来,一只手拍不响,两只手就拍响了嘛!他说你说心啊,外面有个东西来,它跟它一配合就起了作用,可见心是有一个东西起作用哦!所以他说,“是心无体”(这个“是”古文,白话文就是“这个”),这个心假使没有体的话,它自己没有体段、没有本体;“则无所合”,它用什么去配合人家呢?譬如虚空,这个手再拍也拍不响,它配合不起来嘛!他本来想讲到这里为止不要挨骂了,可是佛一点都不放过;他说那么你这样一讲,心假使没有体,就配不拢来了。

    “若无有体,而能合者,则十九界,因七尘合。是义不然。”他说假使没有体的东西能够跟外界来两方面配合起作用,那么佛法里头只有十八界,没有十九界。佛现在是用佛学里头配合,“眼耳鼻舌身意”这是六根,第一排;眼耳鼻舌身意就是我们身体眼睛、耳朵、鼻子、嘴巴、身体、意识神经;相对的,配合外面“色声香味触法”,眼睛能够看颜色、耳朵听声音……这叫六尘。六根、六尘。这个中间,根、尘,外界跟我们身体接触所发生的这个中间,有没有作用?有作用;这个中间六种合起来,三六十八,叫“十八界”,没有十九界。所以只有六根、六尘、十八界,没有七根、七尘、十九界。这个话是什么意思呢?佛说,假使我们这个心没有一个东西,而能同外界配合起作用;那么虚无飘渺、抽象的东西也同实质可以配合啰?那么我们说,肚子饿了,要吃东西了,肚子饿了是真的哦!说,你吃一个东西就会饱了,吃什么?吃那个“哈不楞登”就饱了——“哈不楞登”没有一个东西,再吃也不会饱……[断录]

    ……幻想的东西不是**。“是义不然”,中文这四个字翻译成白话文,“是义”,“是”就是“这个”;“义”字是古文——“就是这个道理”;这一个道理不然、不对!他说你这个道理不对。

    “若有体者,如汝以手自挃其体。”这个古文念“挃”,实际上我们北方人讲话“揪一下”,在你身体上揪一下、掐一下,把你身体这么掐一下。他说,假使你说这个心有这个体,那么,我们拿手自己在身体随便哪个地方……大家试试看也可以,你的小腿、大腿、胸部,或者胳膊,随便哪里揪它一下。

    “汝所知心,为复内出,为从外入?”你手揪一下身体,身体感觉就晓得痛。这个痛的感觉是身体内部出来?还是外面进来呢?

    “若复内出,还见身中。”当我们拿手自己揪一下自己的身体,就感觉到有痛;这个能感觉的这个作用,从身体内部出来这个心的话,应该先看到自己内部的神经、再感觉到外面啊!“还见身中”,应该它能够看到自己身体中间(就是内部)。

    “若从外来,先合见面。”假使我手揪一下身体、身体就感觉到痛,假使这个作用从外界来的,等于外界一个香烟缸来了,先应该碰到自己的脸,他说你脸应该看得见哪!他就问阿难,他说你揪一下看,这个心从里面出来?里面出来的话,就应该自己先了解内部,才了解外面;假如从外面来,外面进来先应该看见有个东西进来,才晓得自己里头的内部嘛!这是问话、问阿难,佛就设了很多的圈套要他去跳,这就是禅宗的参话头,你要去参、要去研究。阿难当然愣在那里给他问啊!

    “阿难言”,阿难大概还跪着的;或者站起来了,不知道。阿难搞了半天,他说:

    “见是其眼,心知非眼,为见非义。”阿难肚子里有点不服气了,他听佛讲了半天,好像我都不对,他说你老人家也说得不对!“见是其眼”,看得见的是眼睛耶!“心知非眼”。他说你说心从里头跑出来会看见;心里头的感觉,那不是眼睛看见哪!他说,“为见非义”,你讲心能看得见这个也不合理耶!你看,阿难有点不服气了。他说你讲得也不合理啊!眼睛看见是眼睛;心里头那个感觉是感觉。感觉看不见,你说看得见,也不合理啊!

“佛言”,佛又说,“若眼能见,汝在室中,门能见不?则诸已死,尚有眼存,应皆见物。”他说这样啊,好!你认为我们这个眼睛它能够看得见东西啊?如果眼睛能够看得见东西,他说眼睛像我们房子的门一样,你在房间里头,我们人坐在房间里头,外面有个客人来,那个门能不能看到东西啊?客人来不来,门不知道哦!还是要里面有个人才看到门外有个人来;眼睛不过是人的门窗一样,它是个窗子的门一样,没有作用的。能够见的不是门、不是窗,是坐在房间里那个东西、那个人。他说你认为眼睛能够看见,看见的是眼睛啊?那么我们房子外面这个门,他就能够看人啰!“门能见不?”你问问那个门看,它能够看得见东西吗?

再说,刚刚死了的人,眼睛还在,“则诸已死,尚有眼存”,他的眼睛还没有坏,还在嘛;“应皆见物”,那死人眼睛也看得见东西啊?他眼睛还在啊!人死了,刚刚断了气眼睛就看不见了。可见这个眼睛看见东西不是这个眼睛啊!就找那个见性、能见之性。

    “若见物者,云何名死?”假定这个人刚刚断了气,眼睛瞪得很大,他当时还能够看得见东西的话,就不叫做死人了,那叫什么?叫活人。嘿,那很简单,那就还是活着的。死人也有眼睛啊,可见眼睛不是能见的道理。

他又说,“阿难,又汝觉了能知之心,若必有体,为复一体,为有多体?”现在我们注意哦,千万注意啊!佛跟阿难两个论辩,阿难站在那里,态度尽管好、很恭敬,心里头也有些不服气,同我们一样,越笨越不服气的啦!总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我们也一样。佛这个论辩中间啊,阿难是搞不清楚;我们也不容易搞清楚。他由眼睛的看见的性能来讲到心性之体,所以有时候拿眼睛能见之性来讲;有时候又拿内部的感觉之性来讲,这个逻辑他没有给它太分得清楚;所以阿难合掌站在那里是蛮气的,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究竟什么对嘛?我鼻子对到嘴啊?!你说来说去都不对!然后你又什么看见了、又感觉了、又叫我揪一下,揪一下当然看不见啦!当然揪痛了以后,这里发青了,看见啦!那不是痛啊,这是皮肤青了!那有得辩了。不过阿难到底还不是那么笨。

可是佛呢,在这里又向另外引了;看起来向另外引,(实际)是一个道理。他说“阿难”,“又”,再说;“汝觉了能知之心”,他说你现在,“觉”能够感觉的,这个觉注意哦,是感觉的。感觉是个作用,感觉不靠身体起不了作用哦!他说“觉了”,“了”是什么意思?了别,明明了了。有感觉,心里头就知道。这个“了”不是没有的意思,(是)了别的意思,分别。了就是很清楚,很明了。他说你“觉了”,你现在感觉、明了,“能知”,能知是思想喽!知、觉,“觉了”是感觉;“能知”是知觉、知道的这个思想。千万搞清楚啊!

注意哦!大家学佛参禅,这两部分搞清楚。我们人感觉、知觉两部分的作用,一体的两面,等于一只手的手心、手背;是一只手,两面的作用。

所以我们有时候学佛打坐,你说身体气脉动了,那是感觉状态,不是道啊!你知道自己气脉动了,那是知觉的作用,不是感觉。

所以大家有时候做功夫学道,自己光被感觉所困住了,是不对的啊!他(佛)现在再说,“又”,再说;“汝”,你;能够感觉的“觉了”、“能知”能够知道思想的心。感觉、知觉两部分作用,合起来一个代名词叫做“心”。他说我现在问你,你能够感觉、知觉这个心,“若必有体,为复一体,为有多体?”是一个体呢?还是多个体?拿哲学来讲,是一元的呢?还是多元的?这都是翻译名称了,学哲学的人喜欢用一元、二元、多元。反正要钱嘛,一元、两元,呵!元者是元素意思了,一个元素、两个元素、多个元素。他说你还是一体?还是两体、多体的?佛又做比方了。

    “今在汝身,为复遍体,为不遍体?”而现在这个心在你身体里头了——佛没有讲“里头”这个话,我讲的,讲错了——他说现在这个心,在你身体上面,还是遍满这个身体?每一个毛细孔里头都有你的心啊?“为不遍体”,还是说只在身体某一部分,不是全身都有呢?

    佛又说:“若一体者,则汝以手挃一支时,四支应觉。”假使这个心在我们现在这个生命身体上是一体,他说,那么,我们用手掐自己的身体的时候,掐一下大腿,大腿就痛哦!如果说心是遍体的话,我一掐大腿啊,头应该痛哦!可头没有痛啊!可见这个心的作用它反应只是一边哪!

    “若咸觉者,挃应无在。”假使说我手掐了一下大腿,全身都痛了,他说那么大腿那个部分、给指头掐的那个地方应该不痛啰!应该全身分担了痛苦了嘛!他说那个地方就没有了,散开、大家分担一点喽!

    “若挃有所,则汝一体,自不能成。”假使说手掐大腿的时候只有大腿痛,头不痛、胸部也不痛;若揪你一下,“有所”,有一个所在、有一个目的、有一个焦点、在某一个地方,“则汝一体,自不能成”。说心是一体就不成了,一体就是普遍的。

    “若多体者”,假如心是多元性的在内部;“则成多人”,那么我们一个人变成多人了,一个人就变成好几个了。我们眼睛看东西、耳朵听声音,眼睛看一个好听的时候,带到孩子出门,孩子正在叫“妈妈妈妈!”“不要吵,我看完了来!我看完了这个电视就来给你炒饭吃。”你看耳朵又在听,手又在动,眼睛又在看电视,变成三个人了。

    “何体为汝?”那么哪个是你的心?手在动是你的心?还是耳朵听到是你的心?还是眼睛看见是你的心?“若遍体者”,假使心充满整个的身体;“同前所挃”,同前面所讲,揪一个地方、全部应该感觉。

    “若不遍者,当汝触头,亦触其足,头有所觉,足应无知。”如果说心现在在我们生命的身体上并不普遍存在,当我们头碰到东西、脚也碰到东西,头也痛、脚也痛。可是事实呢,“头有所觉”,如果不遍的话,头痛了、脚就不应该痛了。因为心在一个地方,痛了一处就好了嘛!当我们头碰到、脚碰到、指头也碰到、嘴唇也咬到,四个地方都痛,他说哪个地方是心呢?

    “今汝不然。”他说你研究研究看,你的身体内部不是这个道理吧?

    “是故应知”,所以你要晓得,你说心“合处”,那个外界一碰拢来,心就有;他说那么我头碰到、手也碰到,来一个人(来两个人),拿四个棍子(五个也可以、八个也可以),同时打你的头、打你的脚、打你的脸,你全身都痛嘛!他说那这个心在哪里啊?是一个还是多个呢?

他说,你讲的“随所合处,心则随有”,“无有是处。”错了!不对!心不是这个道理。

佛也怪,老是讲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你干脆给他一个是字好了嘛!他也不给他。叫阿难(这就叫做参禅)参。要你自己拿出来、找出来。

所以后世禅宗祖师所谓讲学佛明心的道理,有几句话:“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真正用功学佛、明心见性,比方,要研究到什么?人站在悬崖上面、万丈悬崖,掉下去就没有命,这个时候自己一放手,准备跳下去死了,那么一个勇气!要悬崖撒手、自肯承当啊!自己硬是挑得起来的。“绝后再苏,欺君不得。”所以真正的用功研究、研究,要研究到牛角尖里去,研究到没有路走了,等于都要研究到死了,死了、绝后再苏;一下大死以后,大活转来了,你才能够悟道、才能明心见性。所以“绝后再苏,欺君不得”,这不能骗人的!骗人说你悟了,你自己也晓得没有悟嘛!那怎么说你悟了呢?你实在没有悟。所以后来禅宗祖师讲,“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这就是教育法,一定要你自己承认。等于一个学科学做试验的,这个老师告诉你:你不要去试验了,就是这样!——不行,非要经过自己试验。酒喝了会醉人的,你硬要去醉了才知道,不醉了你不晓得那个醉的味道。

所以佛现在的教育法教育阿难,他始终没有告诉他是这样、那样;他只告诉他,你所讲的都不对!你们注意哦,这就是最高的教育法,这叫做启发性的教育法;这也叫做诱导性的教育法,引发你自己的智慧出来。不是老师告诉你说“就是这个”,那是迷信。老师的话也不能信,佛的话也不能信;要你自己拿出来问佛:“对了吧?”“对了!”这才对了,这是学佛。

所以你看佛在《楞严经》上,他用的真方法教育,他没有说“你信就得救了”,不讲这个话。这样也不是、那样也不是;这样也不对、那样也不对,哪样对呢?他没有教你结论。注意哦!教育孩子们也要这样教育。人都有天性,没有一个笨人,各有智慧的。现在我们教育拼命要他记、记住,记住有什么用?!为了考试,考过了屁用都没有!所以每一个变得都没有头脑,一做事就不行了。“老师你没有讲!”我说都要我讲的啊?!我没有揍你,揍你你就懂了!还要等讲的啊?!常常有许多同学:“老师,你没有讲。”哎呀,我说你都二、三十岁了,还要我讲啊?!要闻一而知十,怎么要讲呢?你看佛的教育法,就那么高明!那就是禅宗的临济祖师所谓“杀人之剑”,他到处把他杀死了。他不用活人之刀;他没有把他救活。反正阿难很倒霉,来了以后,那边已经碰到摩登伽女迷糊了一阵,在这里给佛搞得更昏头昏脑。现在五次了,都不对。

我们翻过来,佛这一次又把他扁了,五次不对了。

“阿难白佛言”,阿难又说了,“世尊,我亦闻佛,与文殊等诸法王子,谈实相时,世尊亦言,心不在内,亦不在外。如我思惟,内无所见,外不相知。内无知故,在内不成。身心相知,在外非义。今相知故,复内无见,当在中间。”

第六次了,他提出中间来。第三次,他不是提的中间,上文讲到中间,这是翻译的时候大意了。第三次他讲潜伏在眼睛的根根里头,“中间”是第六次所提的。好了,现在我们看原经文,要解决这个问题。

阿难同佛说,第一,他拿出一个人来做背景,背出一个靠山来——“文殊师利菩萨”,佛的大乘弟子里头、大菩萨里头智慧第一。佛如果说是个大学校长,文殊菩萨是教务长、教授师,智慧第一。再说他的身份,过去七佛、包括释迦牟尼佛,前生都是他的弟子,都是文殊菩萨的弟子,所谓“七佛之师”。大乘菩萨里头智慧第一。所以密宗塑的文殊菩萨像,手里都有个宝剑。你以为他真拿个宝剑去杀人啊?!这个是什么剑?——慧剑,就是智慧之剑;能够斩断一切疑情。智慧之剑断一切疑、断一切疑情,这是表法的;并不是文殊菩萨一天好拿剑,他也不是剑道理事会的理事长。他这个宝剑代表智慧之剑,斩断一切疑。这是第一,文殊菩萨的身份要搞清楚;有时候代表佛教化一切众生。

第二点,佛学里头有个叫法王子,法王子要十地菩萨、八地以后到了十地菩萨,所谓得灌顶位,灌顶就是洗礼了,密宗也由印度来的。灌顶、洗个澡,热带的地方。后来流到欧洲,变成天主教、基督教的洗礼,实际上就是灌顶。佛法里头密宗也经常用。在印度那个热带地方,授一个大法,先洗好一个澡,等于中国文化就是斋戒沐浴。灌顶位,十地菩萨受了佛的灌顶,才称为法王之子。法王就是佛,佛的真的佛子,佛子等于普通世间皇帝的太子,可以绍隆佛种。拿佛学的名词就是“绍隆”,“绍”就是继承,“隆”就是发扬。继承王位,发扬法王的教化——“绍隆佛种”,这个才是法王子。像文殊菩萨当然够得上是法王之子。什么人是法王?凡是成佛了都称“法王”。

所以有一次佛要说法,文殊菩萨来打钟了。钟一打以后,佛还没有出来,文殊菩萨说:说法完了!佛就不出来了。文殊菩萨讲两句话,所谓“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叫你仔细看,佛法就是这样——“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他等于说,你们听着,我传你们一个最高的佛法。大家统统站起来,很注意听。他说要佛出来传法。文殊菩萨就是“嘣!”(师拍一下桌子)他说:“传完了!”大家给他弄得莫名其妙。嘿!他讲两句话:“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法王法就是佛法,就是这个样子。所谓“我为法王”,佛说的,“于法自在。”佛法没有一个定法,不呆定的,应机设教,看是什么人、该用什么样的教学法,使他能够悟道。所以法王子的道理也了解了,这两个名词。

第三,要解决这个里头一个名词——“实相般若”。般若是“智慧”,但是我们中文翻译不翻成智慧,因为中文的智慧不能包括般若的意义。梵文的般若不是普通的智慧。我们中文的智慧,往往把人的聪明当成智慧了;聪明是用脑筋想出来的,不是智慧。智慧——悟道、悟了一下,那一下不是脑筋想、不是思想来的、不是分别心来的,那个所以叫做“实相般若”。实相是般若之体、道体。所以真正学佛成佛,不是盲目迷信的哦!修道学佛是智慧的成就,千万记住!不是盲目的崇拜。盲目崇拜,只是给你修功德,不是给你修般若哦!可以修福,不能修慧,那有功德。信佛、拜佛,都有功德;但是要想成佛,光有功德不行。必须要智慧成就。所以普通讲般若分三种,严格地讲五种。

第一,“实相般若”,实相无相,没有境界的境界、悟道的智慧。第二是“文字般若”,得了道、实相般若的人,自然一切学问都通达了,文字般若。第三,“境界般若”,虽然悟了道的人实相无相,但是一切境界都是它的作用,所以境界般若。第四,“眷属般若”,眷属就是般若前面的五种: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真悟了道,前面五种完全会达到了、做到了,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这都属于般若的眷属,都成就了,第四种是眷属般若。第五种是“方便般若”。方便般若者,就是说,真见到了道的人,悟到了实相般若,他一切法门都通达了,一切方便都具备了。所谓方便,就是等于《观世音菩萨普门品》所讲的观世音菩萨“应以何身得度者,即现何身而为说法。”这就是佛菩萨的方便。如果这个人一定要靠打牌才能够把他度了,菩萨就陪他打牌了;“应以打牌身、赌棍身得度者,即现赌棍身而为说法。”也就是这个道理。这就是方便般若。

般若具备了五般若。现在阿难提的,四种般若不讲,只讲悟道的时候这个实相般若。

好!我们现在把佛法的术语、佛学的道理三个重点解决了,再回转来看原文。

“阿难白佛言”,阿难跟佛说。因为他第五次给他驳了嘛,现在第六次开始了。“世尊”,他说佛啊!“我亦闻佛”,听到你老人家跟文殊师利菩萨、大菩萨们,诸法王子——普贤菩萨、弥勒菩萨、观音菩萨,这都是大菩萨,都可以代表佛的法王子——谈实相时,你们在谈悟道的时候,见道、实相无相这个境界,他在旁边听的。他说我站在那里都听到了,现在他想起来。“世尊亦言”,他说你当时也讲过;“心不在内,心也不在外。”他说当时你跟文殊菩萨、你们大家讨论这样讲。“如我思惟”,叫我现在来想想你们当时的谈话;“内无所见”,闭着眼睛向我内部找心,找不出来。诸位也打坐闭眼睛找找看?找不出一个心来。

“外不相知”,心在外面的话,同我没有相干啊!“内无知故,在内不成。”向里面找心找不出来。闭到眼睛打坐,以为我心在里头,里头有个什么心啊?那不过是你闭着眼睛在感觉的状态里头而已嘛!那不是心的体啊!所以内在是无知的,看不见,“在内不成”。所以在内是不对的。“身心相知,在外非义。”可是我们这个身体啊,生理影响了心理,身体有感觉、心理就知道,身心两个又彼此有关联。“身心相知,在外非义。”你一定讲心在外面,他说也不合理啊!阿难第六次来了。

“今相知故,复内无见,当在中间。”那么,在里面找不出来,在外面也不对;哎,但是身心两个有关联。他说现在——这是第六次了,他的答案——叫我想了一下,“复内无见”,里面看不见,闭着眼睛找也找不到;外面也看不见一个心,可是身心两个也有关系。他说我想了一下:“在中间!”小孩子猜枚一样,这一下他很大胆,“在中间!”我想阿难当时的态度很有勇气,这一下“在中间!”

    “佛言”,佛就说了。

    “汝言中间”,说中间有一点道理了,佛的态度又客气一点了,他说你讲在中间。

    “中必不迷,非无所在。”他说中间,中在哪里啊?世间上大家都讲有一个中心点,他说中心点在哪里?拿逻辑来讲。他说我问你中心点在哪里?“中必不迷”,所谓中间呢,四方八面都看得清楚叫做中间喽!中间就迷失不掉了。“非无所在”,中间当然有个中啊!中在哪里?

“今汝推中,中何为在?为复在处?为当在身?”他说现在你提出来在中间。我们先解决一个问题,中在哪里?先找出来中在哪里。“今汝推中”,你仔细研究一下中在哪里?“中何为在?”中间的重心在哪里?“中何为在”,“何”,就是“哪里”;“中何为在”这句话是古文,翻过来就是“哪里是你的中?”

“为复在处?”还是在有一个地点吗?另外一个地方叫做中吗?

“为当在身?”还是说你身体做中心,在你身体的中间呢?

“若在身者,在边非中。”如果你认为这个中在你身体内部,那就不叫做中了,叫做边了;因为中跟边两个在逻辑上是相对的。譬如我们这个东西这两边叫做边。中在哪里?你说中在这里,一说中,就跟这一边相对;跟这边相对,它又变成边了,对不对?你说那这个中不在这里,在这里——在这里又是边了。中跟边两个是相对性的。他说你假使说认为中在你身体的内部,那就“在身体的里边”,不应该叫做“在身体的中间”,就是这个话,我们就听懂了,这样嘛。他说假使你认为在身体的里面的话,就叫做“在身体的里边”,边嘛;不叫做中间。

“在中同内。”假使说,你认为就在这个身体这个中间。那么我们前面讨论过,等于说在身体的内部,这个不要讨论了嘛!内部不对嘛!他说不要讲了,“在中同内。”

    “若在处者,为有所表,为无所表?”假使说也不在身体内部,在一个地方。他问阿难,这个地方可以表示得出来吗?在这里啊?还是在这里?还是在这里?表示得出来吗?“为无所表”,还是表示不出来的呢?

    “无表同无,表则无定。”假使你说——法官问案一样,这个很厉害了!他把阿难要辩论的地方都把他封锁了。——“无表同无”,你如果说表示不出来,表示不出来就没有东西嘛!那是幻想了,那不要讲梦话。“无表同无”,表示不出来,表示不出来就没有东西。“表则无定”,而且没有东西,你说我这里也可以表示、那里也可以表示、脚底心也可以表示,那没有一个标准嘛,那是乱讲。

“何以故?”什么理由呢?“如人以表,表为中时,东看则西,南观成北。表体既混,心应杂乱。”

“何以故?”“何以故”是佛经的文学,拿现在白话讲,“什么原因呢?”加一个“呢”字,鼻音的。什么原因呢?

他说“如人以表”,譬如说我们人站在中间做表示,拿这个做表示,你们看哦!譬如我拿这里作中间,“表为中时”,现在我把这个表再拿来作标准,表示这里是中间,“东看则西”,在东面人看来,这个表在你的西面;在西边人看来,这个表在我的东面;南边的人看来,这个表在北面;北边人看来,这个表在南面。所以东南西北方向是人为假定,世界上没有一个真的东西是中心的,中心也是人为的假定。所以,“东看则西,西看则东,南观成北,北观成南。”这两句他就省了,写古代中文就省了,白话文非要把它啰嗦出来不可的。他说“东看则西,南观成北。”“表体既混”,那么这个表啊,同江西人说“老表”一样,一表三千里,搞不清楚了!湖南同江西都是老表,究竟湖南还是江西啊?“表体既混,心应杂乱。”那么这个心是乱了的,没有一个真正的标准。他说你讲中间是哪里叫中啊?又把阿难弄昏了,呵!

    “阿难言,我所说中,非此二种。”阿难也火了,哈!他说,佛啊!我讲的中间不是你这样讲的啊,不是你这个意思啊!

“如世尊言,眼色为缘,生于眼识。眼有分别,色尘无知。识生其中,则为心在。”这一段,他又把佛说唯识的道理又拿来了。阿难也很厉害哦!就要拿着婆婆的礼物向婆婆来拜年,一毛钱都不出,还是婆婆的!

他说,我讲的中间不是你讲的啊!你讲了中间,跟我两个谈逻辑,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他说你老人家讲过唯识的,“眼色为缘”,眼睛不能看东西。这个眼睛是色法,唯识叫色法;色法,这个眼睛是地水火风,就是固体的、液体的,有生命的活力、暖气的地水火风兜拢来,这叫色尘。眼是色法。“眼色”,细胞啊、神经组织拢来一个眼球,眼识是个因缘,使我们能够看见东西;眼睛是色法,是构成了眼睛这个因缘之一。所以唯识讲眼睛看东西要九个因素才能看见:前面要有空、要有距离,也有对象,也有眼睛,没有眼睛看不见的,也要这个眼睛(色法)等等。眼识、眼色作因缘。“生于眼识”,眼睛不能看东西,眼睛的后面有个东西、功能能够看的,这个叫“眼识”。意识的前奏、意识的前锋,前奏、前锋,意识前面的这个作用。前奏、前锋太古老了,你们现在青年人的话——意识的“投影”(只好跟着现在人搞了)。意识的投影,这个是眼识,才生出眼睛的投影能够看东西。“眼有分别,色尘无知”。所以眼睛那个眼识,它本身才能够看东西,是那个作用,叫眼识,有分别作用。分别的就叫做识(认识的识)。

“眼有分别”,眼识有分别。“色尘无知”,这个眼睛是物质的、肉体的,肉体它本身只能是个机能,能够照相一样照一下,它本身是不知道、没有分别、不能看的。“识生其中”,所以眼睛跟外界的色相一接触了以后,那个意识分别那个投影、这个眼识,这个作用在中间才生起来。他说这是你说的啊!我讲是这个中啊!“则为心在”。眼识在这个眼睛的同外界相对的中间起了作用、分别、意识的投影。我讲的“中间”是你讲过的这个“中间”啊!

“佛言”,佛听了阿难的辩论。“汝心若在根尘之中,此之心体,为复兼二,为不兼二?”好,你认为这个心在眼根(就是眼睛)、尘(就是外界的现象);你认为这个心啊,是外界的现象跟眼睛这个中间,能见之性在这个中间;他说我问你,这个能见之性、它的功能,是外界跟眼睛两个一起一把抓,兼得到两个;还是两头大、一头小呢?还是两头都算大呢?“兼二,为不兼二?”

    “若兼二者,物体杂乱。”如果说连带两个,那好了,这个能知之心啊,同时这个、那个都要知道,这个物的物质性质就杂乱了,不能分别得清楚了。外界的玻璃是玻璃、眼睛是眼睛。那眼睛可以当玻璃、玻璃可以当眼睛啊?不对的喽!

    “物非体知,成敌两立。”那么外界的东西、这个玻璃的圈圈,假使不是我能知、身体知道,那么变成两个东西了,成立了敌对的两个东西了。

    “云何为中?”那就叫两边了,不算是中间了。

    “兼二不成。”所以啊,由此可知,这个心体在中间,连带内外连在一起——这个是不通的,你的理由不成立啊!

“非知不知,即无体性,中何为相?”“非知不知”哦!我们眼睛看东西,当我们跟外界一接触了以后,有一个知道自己现在看,而且知道自己现在看见了,这个知道的是什么?“非知”不是这个知道;“不知”你就看不见喽?

譬如我们思想想别的事情,哎呀!气得要死,眼睛看到你,半天也没有看见,因为在生气,那个知觉的东西在生气了。所以“非知不知”,没有那个知觉能知之心起作用,这个眼睛看东西等于看不见。“即无体性”,那么,好了,离开了知觉的作用,心的体性没有了,“中何为相”?他说你说中间,中间是什么样子啊?

“是故应知”,所以你要知道;“当在中间”,你认为能见之性在眼睛与外界中间“无有是处。”不对!

第六次了,又完了!阿难打官司打了六次了,又输了。他说中间也不对啊!照我们一定啊,现在青年一气就走了,“格老子,去你的!”再不然捅你一刀,就算了!呵。“你不告诉我!”可是阿难的智慧到底同我们不同哦!阿难再来。

“阿难白佛言,世尊,我昔见佛,与大目连、须菩提、富楼那、舍利弗四大弟子,共转法轮。常言觉知分别心性,既不在内,亦不在外,不在中间,俱无所在,一切无著,名之为心。则我无著,名为心不?”现在阿难提出来。第六次提的是大乘法门,弄了一个背景,把文殊师利菩萨的高帽子戴上,想佛总要买一点面子啊!结果佛还是不买面子,“不对啦!”现在他第七次,拉了几个大师兄弟,你看“神通第一”目连尊者;“说空第一”须菩提尊者;“说法第一”富楼那尊者;舍利弗“智慧第一”,这四大弟子,都是第一、第一的;加上阿难这个“多闻第一”,五个第一了。他联合起来小乘弟子众、首座。他说我——阿难现在都在回想,我们讲是那么讲啊!你看,阿难的确多闻,每一次佛说的什么他都回忆得起来,记忆力很强。所谓“多闻”,记忆力强。他现在每一次的辩论不是乱辩哦,他根据佛说的道理来辩论的。大乘的,他根据佛跟文殊菩萨两个说的;现在讲到小乘的,他根据佛跟这个四大弟子说法的,他在旁边加一个——五个,他回想起来。

“共转法轮”。转法轮就是说法,所谓转法轮就是论辩了,你讲过来、我答过去,你有问来、我有回答你,这样讲过来、转过去。“常言”,他说那个时候你老人家常说;“觉知分别心性”,这是小乘法门的极果哦!你们要注意哦!

他说你告诉他们,我们能够感觉的、能够知觉的,“觉知”,我们思想里头能够思想、分别心、这个心性的作用,他说你老人家告诉他们,“也不在内,也不在外,也不在中间”,本来空,一切没有。依他起嘛,用过了就没有。譬如我们讲话,讲了那么多,“事如春梦了无痕”,过去了、拉不回来,都没有痕迹。譬如大家听的,听过了也没有;无踪迹可觅,没有一点踪迹可留的;此心本空。他说“俱无所在”,他说你当时说法告诉大家,都没有停留在哪个地方。“一切无著,名之为心”。所以叫大家不要执着;物来则应,过去不留,过去了就没有了。好像是“我现在什么都不管!”就是说,“格老子什么都不管!”那个不管的,“一切无著”,什么都不管,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他说我一切不着的、什么都不管,那就叫做心嘛!

    “佛告阿难,汝言觉知分别心性,俱无在者,世间虚空水陆飞行,诸所物象,名为一切。”他说好!你现在讲(第七次了),你认为感觉、知觉,我们思想分别心,什么过了就没有了。这等于唯物主义的思想,用过了就算了;人死了,死了就死了,死了如灯灭(人死如灯灭),就把它烧了就算了!还可以做肥料,因为这个没有东西嘛!“俱无在者”,他说你认为什么都没有,一切无著那个就是心;他说我问你,“一切”,佛现在叫他提起注意,什么叫一切?这个世间上空中飞的、水里游的、陆地上跑的,所以“虚空水陆飞行”,所以虚空中、陆地上、海洋里;“诸所物象”,所有的动物、生物、植物、矿物,所有的东西;“名为一切”,一切就是一切,包括了一切。

“汝不著者,为在为无?无则同于龟毛兔角,云何不著?有不著者,不可名无。无相则无,非无即相。”他说,这个一切都叫做一切了,一切什么都没有,不管!什么都虚无了;“为在为无”,什么都没有;没有就是没有,同乌龟的毛一样。本来乌龟不生毛,过去的物理知识;现在不同啰!过去印度人没有看过乌龟生毛,日本北海道的乌龟都生毛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发现世界上兔子头上有角的。古代所谓佛经里头经常引用“龟毛兔角”,这个意思就是说,“世界上本来没有这样的东西不要去幻想,没有就是没有。”他说“没有就是没有”,乌龟的毛一样、兔子的角一样;“云何不著”啊?既然没有,怎么样去不著啊?那就是唯物论者。

“有不著者”,你有一个境界叫“我现在一切都不管”,这个境界就是心;“不可名无”哦!你有一个境界说“哦,我现在一切都不管!这个就是我的心。”那就不能叫做没有喽!你还有个“一切不管”的在哦!“无相则无”,没有相,就没有了,没有就是唯物思想。“非无即相”,假使说不是同唯物思想一样的,断了就断了,我这个讲没有,没有就是没有、糊里糊涂,那个境界的……(第6集完。狮子奋迅录入,玉树临风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七集 ---楞严经讲座

这个七处征心,就是佛问阿难为什么要出家?为什么学佛?用什么来修道?那么当然是用心啦!他问他心在哪里?那么第一次他的答复同我们大家一样:心在我们的身体里面。佛就把他辩了、批驳了,这个观念错了!

这一点,我们首先注意,我们现在念佛、用心、修道等等,老实讲,大家都是抱着在身体里面做功夫(的观念),基本上这个问题就很大了。佛说这个不是的。身体……[断录]

……佛说:也不对!外面哪里有个心?

那么第三次阿难就说,也不在身体里面、也不在外面,拿眼睛来讲在眼根里头,就是说拿现在讲“神经的组织”。那么佛说也不是,也错了。这是第三次。

第四次,阿难没有办法了,就拿眼睛来做比喻,说我张开眼睛看到东西、闭起眼睛看不到,张开眼睛看到光明、闭起眼睛看到糊涂、黑暗。他说那个张开看光明、闭起看到黑暗那个是心。佛说也不是。这个理由我们都听过了。

那么第五次阿难就讲,他说我们能够想的、能够思想的这个是心。佛说,也错了!不是。拿现在讲,思想是脑子的反应、脑神经的活动,也不是。

所以我们大家学佛修道,这个道理自己要研究清楚了,我们并没有离开阿难所讲的那个范围。中国的佛学禅宗把身体叫做色壳子,这一个壳壳、一个躯壳——都在一个躯壳子里头在做功夫。乃至我们这一代的禅宗大师虚云老和尚,叫这个身体三个字:“老冻脓”。他年纪大了、老了,他说这个是脓血冻拢来的,等于在冰箱里头冻过的,冻拢来这么一个身体。所以他自己叫自己这个肉身叫做“老冻脓”,一包脓血那么冻拢来的在那里。所以这个里头没有心,能够思想的是脑的神经作用。

那么阿难没有办法,第六次就讲了:这个心在中间、在内外这个中间。那么佛说中间是什么地方啊?也批驳了。

最后阿难就讲,根据佛说的话,尤其注意啊!佛讲过的:“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所以一切唯心。那么,阿难根据佛自己过去说过的话“一切唯心”。所谓“心生种种法生”是讲心起的作用,不是讲心的体。

那么阿难第七次说,一切不著、一切不执著就是心。佛说也不是。他说(如果)一切不执著就是心,空中飞的鸟啊、水上走的船啊、一切都不留痕迹的,哪里有个心啊?七次都给佛批驳了。阿难所提出的,也就是我们所想到的。

所谓“七处征心”,征就是征求、征问、问答、辩论,都不是。这是第一个,所谓“七处征心”,“心在哪里”的问题。我们现在学佛也是这样,学佛一切唯心,靠心去学。心究竟在哪里?自己都没有找到。然后闭起眼睛在那里幻想,以为里头能够思想就是心,同阿难第五次所说的一样,根本就错误!

所以我们中国文化的一个成语:“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们要作工,想把这一件事情做好,必须要具备那个作工用的很好的工具。譬如要开锁,必须要一把对的、好的钥匙。我们修道也是这样,修道一切唯心,心在哪里?心究竟是个什么东西?这个工具都找不对,那搞了半天有什么用啊?现在问题就出在这里。

那么因此我们再看《楞严经》的原文,《楞严大义》是三十四页。不过有一位同学前天向我讲,希望《楞严经》多讨论内容;经文已经白话翻好了,他说希望我少一点解释。我当时同这位同学讲了,我说你讲得一点都不错!人的程度各有不同,尤其我们现在的青年同学们,从白话教育入手,自己要去看佛经,佛经都是用古文体的文字写,所以自己对自己的国文程度不够,佛经就看不懂。即使认识了中国字,因为不晓得古文写作的方法,把所有的经典误解了很多。我说你的程度是如此,那么还有许多年轻的同学们需要,所以只好耽误时间。那么因此我们今天也是一样,先看一下原文。我们一路就顺便等于做白话的翻译。

“尔时阿难”,这是四个字一句。那么,拿现在白话文的意思就是说“那个时候”,就是这个时候,阿难跟佛讲话这个时候。

“阿难在大众中,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所有佛经差不多,这是一个行文的规矩,印度的礼貌。就是说阿难在第七次给佛批驳了以后,第八次没有话讲、拿不出来了,没得办法。所以本来在大众里面,他单独站起来了,“即从座起”,即从他的座位上站起来了。“偏袒右肩”,印度的衣服,就是我们现在所看到的出家同学们穿的这个袈裟。现在出家同学们身上穿的这个衣服是便服,现在叫做和尚衣,实际上是我们中国真正中国人的衣服,是明朝时候的一般老百姓的便装,就是这个样子的。所以满清入关的时候,我们有个条件:“俗投,僧不投”,在家人投降,出了家不投降的。所以出家的比丘、比丘尼,就是和尚、尼姑、道士、道姑们穿的这个海青啊、这个衣服啊,都是当年穿的普通人衣服。

那么明朝的时候,出家人怎么样分别呢?有个护照——剃了头发就是大护照。因为我们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有这个教条,“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这出在中国文化的《孝经》上面,其实同菩萨戒律也是一样的。所以我们这个文化是几千年来不剃头发、不刮胡子的,男女都一样。所以古代的小说二十几岁的人“五绺长须”,那么关公一出来三十多岁就五绺长须,因为中国人不刮胡子的。这个头发是盘在顶上,所以都梳起来、插起来的,男女都一样。就是根据中国文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毁伤。”

其实啊,佛教的菩萨戒也是如此。菩萨戒的道理,自己故意地把自己的身体搞伤害了、弄得不健康,或者故意把自己身上弄出血来——犯了菩萨戒。因为你这个肉身、每一个人肉身都是因地上的菩萨,每一个人都是佛,等于你刺了、自己毁伤了佛的身体一样。所以同一理由,道理是一样。我们了解了这个。

那么过去印度穿的衣服,我们还有个术语,所以文学上叫做“天衣无缝”。天衣并不是天上的衣服,印度古代的翻译称“天竺”。印度天气是热带的气候,印度人一块布拿来在背上一搭,这么一过来,一盖就盖住了。所以就是一块布,随便一个勾勾就勾住了,所以用不着像我们一样一块一块缝起来。因此啊,古人的文学著作有“天衣无缝”这个说法。那么现在我们这块袈裟、这个布,是佛的制度,经过裁剪的,同印度原来衣服又不同;是一块长条、一块长条兜拢来的。那么还有整方块兜拢来,有受戒、没有受戒的差别。不过,还是照印度的规矩,是一整块这么披上来。

印度人过去同我们现在西藏、过去的日本、蒙古,都一样的规矩,我们过去的民族、我们祖宗也是一样,没有裤子的,不穿裤子、穿裙子的。那么,所以一条裙子,这么一块衣服,所以不受三衣,并不是三件衣服啊!就是裙子一件,上装便衣一件,外面礼服袈裟一件,就是这样穿的。

印度的规矩,也就是我们由印度下来,西藏、蒙古这一路下来,我们历史上所谓称西域边疆民族,都是露出来右膀子的,右面膀子露出来。其实现在西藏人穿的衣服也是这样,不过西藏冷,里面这个膀子并没有露,还是穿了一个短袖。这一节膀子,穿袈裟的时候这个手是不盖的,就是孔子所讲“披发左衽”。所以孔子赞叹我们比孔子还早的管仲,说管仲了不起。孔子在《论语》上有记录提到管仲说,“微管仲”,假使过去历史上没有管仲这样的人,我们文化早完了,他说我也就“披发左衽矣”,我也要变成、我们后代都变成文化沦丧的民族了,变成外国的这一套穿着了。这是由“偏袒右肩”这一句话,就是讲印度的礼仪。

所以阿难正式行礼,“右膝著地”,那么我们东方文化的跪拜,在印度呢?“合十”,两个手合掌叫合十,合掌就是合十。右膝先跪、左膝也跪下,五体投地。中国呢?不合十,是拱手,就是两个手掌不摊开,握成拳。那么跪下来也是右膝先着地,左膝再落地,三跪九叩首。那么印度人就是三拜,五体投地,不是叩首了。反正东方的文化都是以跪拜为最高的礼貌。所以“右膝著地,合掌恭敬”,向佛请求讲话了。

他说:“我是如来最小之弟,蒙佛慈爱,虽今出家,犹恃憍怜。所以多闻,未得无漏。不能折伏娑毗罗咒。”就是这一段,我们先切到这里讲。阿难自己讲的话,这就是翻成白话很恳切、现场的话。他说对不起,我嘛是你老人家最小的一个小兄弟,跟你来出家;“我是如来最小之弟”,他说我是你最小的小弟弟。佛有两个堂兄弟,阿难是最小的一个。“蒙佛慈爱”,他说承蒙你老人家慈悲、爱护我,叫我来出家、我跟到你出家。“虽今出家”,我们注意这八个字啊!现在,我现在虽然形式上出了家了,“犹恃憍怜”。

我们出家的年轻同学们,常常我跟他们很幽默讲个笑话,我说你们在这里出家,真好啊!基隆到高雄四个钟头,一不对,“我回家里去看看!”我说我们当年在大陆看到出家了的呀,出家是不认家哦!丛林下几百人,你说他是哪里人?我隔好几省。贵姓大名啊?不知道了,出家不进世人家了。有时候终身、一辈子都没有回去过。我说你们这一班同学是真可爱啊!四个字:“犹恃憍怜”。还靠家里的爸爸妈妈,不对,回去找妈妈!呵!出了家回去妈妈看到心痛啊,豆腐啊、青菜萝卜吃了一大堆,还拿钱;然后不对还很关心,同阿难这四个字一样。“犹恃”,还有个依赖性的,恃就是依赖性;“憍”,在佛前面还撒娇,反正哥哥成佛了嘛,将来他上天的,我拉到他衣裳走也可以走了嘛!何必修啊!有这个恃宠而骄。“怜”,总是哥哥啊!还靠佛的随时怜悯他、关心他。他说我老实讲还是这个心情!

“所以多闻,未得无漏”。因此什么课都要听,听不到、听录音带!(一笑。)总管听。听完了以后啊,讲些什么?“冇知啊!”听到了、听过了,过了就过了。那真是啊,“无著就是道”,一切不执著!哈!变成这样了!阿难也是一样。他说“所以多闻,未得无漏”,没有证得无漏之果。

无漏是个果位。无漏,简单地说,“心无渗漏”。一切念头、心里没有渗漏。没有杂念、没有烦恼,一切都没有;没有是非、没有善恶。整个的身心变成了无缝塔,比方形容它整个的身心,成了好像没有缝的一个水晶的塔一样,内外透明、纤尘不染。我们用现在的话简单明了地解释无漏。

真到了无漏境界,照佛学的术语解释很麻烦的。换句话,心中的见思惑(见惑、思惑:思惑——贪瞋痴慢疑;见惑——邪见、身见、边见、见取见、禁戒取见。)三界的见思惑、所有一切起心动念、所有一切的习气干净了、镇伏下去,才证得无漏果。换句话说,无漏就很圆满了,等于尼龙袋装冰水一样,一点都不掉出来才是无漏啊!我们只要有一点毛病、有一点烦恼、一点什么道理不懂,那就有点渗漏,就有漏洞。所以无漏这个道理我们简单地讲,不照佛学那么讲,不然“无漏”就要打过两个钟头了,这两个钟头专门要讨论无漏了。现在我们还是照简单明了的意思。

所以阿难说,我多闻,多闻什么?听的佛法很多,一肚子、一脑子的佛法、一嘴巴的佛话,会跟到佛所说的照样地说,自己没有证到,“未得无漏”。因此,他说我刚刚——我们讲了好几个礼拜,在阿难跟佛两个是当场的事,他说刚刚化缘的时候就碰到摩登伽女,念了这一个外道的咒语,一念就给我迷糊了、吃了迷幻药一样了。这一件事情我们不需要再提了。他说,“不能折伏娑毗罗咒”。

“为彼所转”,因此,几乎使我着迷了。

“溺于淫舍。”所以,他说在摩登伽女那里,自己都觉得好像失神了、变成白痴了,他说莫名其妙。他说为什么呢?

“当由不知真际所诣。”他提出一个问题。他说应当是因为什么来呢?“不知真际所诣”。“真际”是佛学一个名称。真际,真理的、那个真正的道的那个本体,有边际作用;边际后来就叫做量了——有这个境界。他说我不晓得道是个什么境界啊!天天在学佛修道,不晓得道是个什么境界;不知道真正的道是什么,搞不清楚,所以才有这个结果。“所诣”,“诣”就是到达,他说因这个原因才到达这个不好的结果。

“惟愿世尊,大慈哀愍,开示我等奢摩他路。令诸阐提,隳弥戾车。作是语已,五体投地,及诸大众,倾渴翘伫,钦闻示诲。”那么这些文字我们简单地把它跳过去了。中间就是讲,希望佛的大慈大悲,就是这一句是重要的:“开示我等,奢摩他路”。他所提出来的两个问题,第一,他说我为什么碰到魔障过不去呢?我们烦恼也是魔障,念头不能清净也是魔障,财色名食睡都是魔障。他说为什么?大概——他还是大概讲的话,因为我不晓得道的真体是什么。他说现在希望你老人家大慈大悲,告诉我们真修行;“奢摩他”是什么?得止,先把心能够宁静下来。“奢摩他”是止、得止,心能够得止、得定。

得止、得定并不是佛法的究竟哦!只是入门的初步。譬如我们念佛的人念“南无阿弥陀佛”,一心不乱都做不到,没有得止。其他杂念妄想没有止,基本都没有做到,所以没有得到念佛的“奢摩他路”,一心不乱做不到。至少念佛得到“奢摩他路”,就是说得止了,一念清净了,一念万年、万年一念,这条大路一直去。他现在提出来的是这两个重点问题。我们还是采用那位同学的意见,其他的文字大家一看就懂了,我下面的白话也翻了,你可以参考一下。

他提出这个问题,我们现在注意,七处征心讨论完了,阿难等于代表了我们向佛要求两个方向:一个,指示我们大家,所谓修道、学佛,道在哪里?什么叫道?这是第一个目标。第二个目标,你至少要告诉我,这个心怎么能够定得住?我们这个心怎么样能够定得住?免得心里头杂乱思想烦恼太多了。怎么能够定得住?所谓打坐啊、念佛啊,都是求定,怎么样定得住?就是这两个。这个很重要哦!《楞严经》就从这里开始了。

“尔时世尊,从其面门,放种种光。其光晃耀,如百千日。普佛世界,六种震动。”阿难提出这个问题,佛又玩了一个神通了,第二次放光。《楞严经》上佛有六次放光,所代表的意义都不同。第一次,阿难遭遇这个魔障,佛吃完了饭,匆匆就跑回来,马上就入定,从顶上放光,出来一个化身佛——他自己的身外之身,讲出一个“楞严咒”,教文殊菩萨赶快去救阿难。这是第一次放光,从顶上来。现在阿难提出来,要他告诉学佛第一步真正的道理,认到心;怎么样用心?开始在哪里学?而且要佛讲出来怎么样才能够使心得定?定者是宁定。那么佛不从头顶上——面门,就是从面门、脸上这里,整个脸上呈现一种光华。那么,照经典上形容不得了了!太阳都无光了。因为佛这里、他这个电厂一开了以后——如来电厂,第一块招牌一打开了,“其光晃耀”,啊!那个亮光之大!等于一百个、一千个太阳的亮光那么大。那当然我们眼睛都张不开了,只好闭着眼睛,已经很刺眼了!

“普佛世界”,所有佛的世界都照到了,不止我们这个世界。地都跳动,“六种震动”。那不得了,大地震!东倒、西歪,下跳、上蹦,所谓东涌、西没,这六种震动。假使我们坐在这里不晓得怎么办啊!就是这样,大地是六种震动。可是你要晓得,我们普通碰到地震是坐不住的哦!碰到佛法境界、得道,在这里放六种震动,我们一样安然无事哦!这是佛的、佛法的六种震动,同普通的地震绝对两样。这个道理,也代表了本身——我们大家诸位到达那个境界,自己身体内部整个的都会六种震动,左、右、上、下,所以由左通到右、由右通到左,都会一样;面门也会放光。

当时佛现了这个神通以后,“如是十方微尘国土,一时开现佛之威神,令诸世界合成一界。”这个很严重了。佛现了这个神通以后,所有十方(十方就是东南西北,再加四个角、上下,这样十方,十方虚空。下方也有佛哦!等于我们现在的建筑,楼下还有楼下、地下室还有地下室、上面还有上面,重重无尽的世界),十方世界都看到释迦牟尼佛面门放光,现这个神通。而这样一来,光光相互——这个地方就是密宗了啊!这一本经典是“大佛顶如来密因”,秘密就在这里!光光相互、每个光都透了,不但我们的本师释迦牟尼佛放光,东方、西方、南方、上方,一切诸佛同时放光,每一个方凑合了,所有的十方世界变成一个世界了。这是一个秘密。

这个世界,一切有阻碍,有时空的阻碍;有一个没有阻碍——光、自性的光明,哪里都是光。所以《阿弥陀经》告诉你,白色白光、青色青光、黄色黄光、红色就红光。换一句话,你加一句“黑色也是黑光”,都是光。光是无量无边的,所以叫“阿弥陀”——无量寿,无量的,没有时间限制、没有寿命的限制;无量光。这个地方佛也显示了这个秘密。

这个经典可没有把秘密像《阿弥陀经》那么告诉你清楚。“令诸世界合成一界”,这一界是什么?在《华严经》叫做“一真法界”。十方三世只有这一界,没有三界,也没有他方世界;十方世界就是这一界;也就是我们唯心心界。当你明心见性了,就到这一界。

“其世界中”,他说这个世界里头、这个一真法界里;“所有一切诸大菩萨,皆住本国,合掌承听。”所有十方佛国,连阿弥陀的西方极乐世界的大菩萨们都看到了。东方药师如来世界都一样,大菩萨们等于说透视——我们现在叫国际电视台,这个叫“佛际电视台”打开了!所有大菩萨们在他的本佛国土都看到了,向佛顶礼,要听佛说法,坐在他的本位上“合掌承听”。就是最重要一段开始了!

注意哦,这是从面门放光的啊!也不是从后脑放光,不是像《济公传》那么讲,济颠和尚要放光了,头上后脑一拍“嗡嘛呢叭咪吽!”就放光了。他这个不是这个放光——他从前面。

“佛告阿难。”佛开始讲话了。这个我们注意啊!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种种颠倒,业种自然,如恶叉聚。”佛首先讲的话。我们这个时候每一个文字都要注意了!佛放光以后对阿难答复他的问题。这个世界上一切众生,从无始以来(无始我们讲过,不要再讲了,无始的观念,这个佛学名词不要再解释了,对不对?已经讲过了,就是从很远很远开始),“种种颠倒”,这四个字注意哦!所以我们现在坐着,觉得我是一个人,这个观念对不对,没有悟道以前搞不清楚哦!究竟我是人还是狗?还是什么?不清楚哦!我是人、是蚂蚁、还是人是人啊?还是我是神经病啊?还是神经病的人是正常人啊?都是众生颠倒!搞不清楚哦!“颠倒”两个字佛学用得妙极了!

注意哦!他说一切众生从无始以来种种的颠倒,不止一样颠倒,颠倒的事情多得很耶!譬如说,我们两个手多重要啊!一天到黑把它用到晚,吃饭也是它、洗菜也是它、上厕所清洁做工作也是它,烧香也是它。两个脚有什么了不起啊?袜子包了还要拿鞋子包,结果里头还是香港脚,臭得不得了!哎,那个臭的东西包得那么厉害;这个手那么好,你看鼻子眼睛那么重要,摆在外面。那个不重要的地方又遮、又盖、又捆起来——众生颠倒!

你看那个钞票一点用也没有,做柴烧也点不燃、做草纸用太硬,一点用都没有;大家要把它包起来,还要拿一个箱子装起来,还要拿保险柜装起来,还要用人拿一把枪站在门口看着;那个田地里米啊、麦子啊做面粉给我们吃的,那个多重要!水果啊摆在外面,随便、没有关系。你看众生颠倒!颠倒的事情多得很,讲不完啦!种种颠倒,也包括这些颠倒。因此众生自己颠倒了,真的当假的、假的当真的,佛已经讲了。所以我们现在能够讲话、能够听话,这个不一定是真的耶!你认为懂得这个是真理,不一定是真的呦!注意呦!“一切众生,无始以来,种种颠倒。”

这个很严重!他说因为大家颠倒了,把正的当歪的、把歪的当正的;真的当假的,假的当真的,“种种颠倒”。

“业种自然”。因此啊,变成心理上形成一股力量,这股力量、生命的力量叫做“业力”,这个业。业有三种(归纳性的):“善业”,我们做好事是善业;做坏事是“恶业”;不好不坏的,莫名其妙做了,自己好像下意识无心做了的,那个是“无记业”,也是一种业。三业,即善、恶、无记。归纳性的,分析起来就多了。业是一种力量。他说我们自己颠倒了,所以这个生命轮回,生了死、死了生,这个业力的种子(也叫种性),自己不知道,这一股力量、生命自然而然就来了。

“如恶叉聚”。恶叉是什么呢?三样东西。等于我们拿三个棍子——两个棍子搭起来会倒下来;三脚架子一搭,它就立住了。“业种自然,如恶叉聚”,就是说,这个三架子很多了,善缘、恶缘、无记的因缘;善业、恶业、无记的业,凑拢来变这个人身。换句话说,都在颠倒,因为颠倒构成的业力。这是讲一切众生(普通人)。

“诸修行人,不能得成无上菩提,乃至别成声闻缘觉,及成外道,诸天魔王,及魔眷属。皆由不知二种根本,错乱修习。犹如煮沙,欲成嘉馔,纵经尘劫,终不能得。”这个文字都很好,翻译得非常美。他说一般修行人,觉得自己想跳出三界去修行,或者出家,不出家也要走修行;为什么不能成无上菩提?菩提者,就是觉悟。为什么不能直接成佛呢?一切众生个个成佛,为什么修行不能成佛?这是总目标。不能成佛,就走了岔路了。大路只有一条——证得菩提,大彻大悟成佛。菩提就是觉悟,大彻大悟成佛。因为大家颠倒了,认不清楚修行的那个根本。所以,走小路的,比较第一步岔的走小路成了声闻缘觉。声闻缘觉是小乘,也非究竟。佛在《楞严经》最后自己训骂声闻缘觉的弟子——“外道”。不是我说的,这个《楞严经》上最后有的。那么,他说因为他没有大彻大悟,没有明心见性悟道,不能成佛,所以变成声闻缘觉,什么初果罗汉、二果罗汉、三果、四果罗汉——声闻乘。乃至辟支佛、缘觉佛,这是缘觉乘。他说这些是小乘道,因为走岔了路,不能成佛。

那么,再第三等岔了变成外道。什么叫外道?外道的意义:“心外求法”(一切众生都有心,向心外面依赖他人、依赖他力,求一个主宰——心外求法),这是外道,变成了外道。再第四等岔的,变成了比外道还差一等,天魔,变成天魔。第五等岔的,变天魔的部下、魔王的眷属。他说为什么?我们注意哦!他说修行人没有认识真正心地法门、搞不清楚,不能成佛,归纳起来,一层一层有五条大的岔路。一条岔路,比较好的,成为佛弟子的声闻缘觉小乘道;再差呢,变成外道;再差就变天魔,下面《楞严经》中间讲五十种阴魔,天魔几乎神通跟佛两个差不多一样哦!等于我们那个小说《西游记》上讲的,那个魔王变个假雷音寺、变成假的释迦牟尼佛,把孙悟空都骗过去了,本事就有这样大!再差一点啊,你觉得在修行啊?——变成魔王眷属。他说五条岔路。

为什么呢?他说:第一,众生颠倒;第二,修行人认不清楚明心见性,也是颠倒。他说为什么会颠倒呢?都因为不知“二种根本”。注意这个话!因此啊,随便来修行,“错乱修习”,自己搞错了,自己乱搞,以为自己是修行,他说整个搞错了!他说等于拿一碗沙子来煮饭,你煮了半天,把沙子放电锅里头,永远煮不成饭的。他说“蒸沙成饭”,想把它变成饭、变成好的菜啊,千生万劫永远修不成,不能成佛。我们学佛的要立大志,就要求佛道,要成佛、求得菩提,而且这两种根本颠倒要搞清楚。那么这是佛的开头、序言。现在他讲正文。

“云何二种?”佛自己提出来反问,告诉阿难。他说哪两种错误呢?

“一者,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与诸众生,用攀缘心,为自性者。”第一种错误,就是我们这个生命中,无始以来,我们生来又死、跳不出轮回,就是这个东西。什么东西呢?“无始生死根本”。“则汝今者”,就像你一样。佛告诉阿难(当时哦!阿难现在早成佛了,他说的是当时),像你一样;“与诸众生”,同我们大家一样;“用攀缘心”,我们现在这个能够思想、能够有感觉、能够有知觉、能够起烦恼、能够读书、能够思想这个心,叫攀缘心。“攀”,这个手像猴子抓东西一样,一路这样抓,一个思想一个思想抓过来;“缘”,就是抓到一个东西,总想抓一个东西。睡觉呢,还怕“阿弥陀佛”掉了,多念两句,然后再睡。“我昨天念了五千句哦!”昨天是昨天啦,五千句已经到了极乐世界去了,他在这里还在抓呢!——攀缘心。攀缘心,就是手那么抓。我们现在呢,“哎,你为什么打坐啊?”譬如有两位同学,我说这两天怎么样?“哎哟,这两天少做功夫啊,所以不行了!因为少打一点坐。”以为好像打坐做功夫就对了。——也是攀缘心,颠倒!当然不是颠倒,——“倒颠”,倒颠、颠倒差不多,一样!(一笑)

“用攀缘心,为自性者”,认为这个能够思想知觉这个、以为这个才是自己的心。佛这样一说好严重啊!你看我们想想看,我们呢?那些人一天“老师啊!怎么教我一个功夫啊?我的气又给人家拉动了!又什么……”他自己都用自己里头的攀缘心、用这个心来修道。而且做了一点功夫,“好啊!刚才一堂坐下来,嗬!好清净啊!气脉又动了……”那个气脉动了,你上午动了,下午呢?下午没有了。没有了又在“哎呀,后悔啊!假使我下午不下座多好呢!”下午你不下座嘛!“哎呀,我的腿受不了啊!”都是攀缘心。

佛说,“一切唯心造”,心是什么东西你都认不清楚嘛!你讲修行,他说你不是全错了?!

一切众生第一个错,“用攀缘心”,认为这个就是自己的心、自己的性。问到你心在哪里?“心在里面啊!我在想啊!我在讲话啊!”——这个是攀缘心哦!就是我们今天大家听《楞严经》听进去的、我能够讲出来的,也是攀缘心。攀缘是一个连一个,一句话讲了就过了,过了后第二句就上来,这个就是攀缘心、凡夫的攀缘心。这个攀缘心就是无始以来生死的根本。——佛说的啊!他说第一点大家错了。

第二点,“二者,无始菩提涅槃,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很重要哦!这几句话你当咒子念,念它三年,包你会成道!这个话我负责说话,说错了我要下地狱的。地狱很可怕,并不好受哦!地下室都很难过,不要说地狱!从哪里念起?

——“无始菩提涅槃,元清净体。则汝今者,识精元明,能生诸缘,缘所遗者。”

就把这几句话当咒子念,你背来了,参透进去,你就悟道了!

佛怎么样说啊?第二个颠倒,我们天天要求道,道有个代名词,悟了道叫“菩提”,菩提就是一悟:“啊,悟了!”这个时候是菩提。菩提是梵文,中文就是觉悟、大彻大悟。“涅槃”,悟了以后证得那个境界,那个证量、那个境界,就是涅槃,叫做涅槃。这个涅槃境界是什么?“常乐我净”的。不生不灭、不垢不净,是“常”;“乐”,它没有苦,只有清净之乐。那个是生命的无我中间的真我,那就是净土,就是涅槃。

那么我们现在学佛修道,就是修到这个。要想觉悟、开悟,证得菩提、证得涅槃。菩提涅槃他说怎么样去求证到呢?注意哦,“元清净体”,不要你去修的,每一个人都有,原来就有;本来很清净、本来就清净,你不要去找一个清净。把两腿盘起、眼睛闭拢来找清净,你在干什么?!你在里头开运动会啊!闭起眼睛在里头想东想西,又找菩提、又找涅槃、又找无明、又找烦恼、又找佛,这是干什么啊?!他说本来原来清净的。

可是众生啊,认不得我们原来就是清净体,偏要在那个攀缘心上转。看到一个思想来了,又怕,又想去了妄念。妄念你要去它干什么?!它既然叫妄念,它自然就跑了嘛!你们哪一位能够把妄念抓得住啊?我们在座哪一位能把自己的思想抓得住哦?如果有人抓得住,我就皈依你!虽然是魔王,也没有关系,就皈依。你抓不住的啊!

一个思想、一个思想,它自己本来空,不要你去空它的啊!你说我现在能够把念头空了,你那个空掉那个念头那不是一个念头吗?!那也是个攀缘心嘛!告诉你,攀缘心它自然缘过了就空了嘛!所谓空者,它自性本来空,不是你去空它的啊!所以他说众生颠倒。

讲了一个空、说了一个空,佛说一切皆空,偏偏打起坐来“我要空啊!空啊!”你那个打坐不在一切以内啊?!一切皆空嘛!你坐起来也空,空也空嘛!所以佛说众生颠倒。他说因为认不到“无始菩提涅槃元清净体”。我们自性本来清净的,一切不留。所以禅宗的六祖悟了道,说“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没有个东西嘛,哪里粘住了?

譬如我们从八点钟开始,讲“佛说阿难……”,讲过了就没有了,你听过了也完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不要清净,本来清净的嘛!

那么下面佛更慈悲。他说这个“元清净体”、“道”本来在这里,你不懂。“则汝今者”,他告诉阿难,“识精元明,能生诸缘”,就是你现在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六识,这六种,在外面起分别作用,意识攀缘、这个六识攀缘,“能生诸缘”。我们眼睛一看就看到了、耳朵一听就听到了,六根六识起攀缘心作用的,他说你哪里去找“道”哦?

现在他告诉阿难,道在哪里?“则汝今者”,就是你现在;“识精元明”,这个六根、六识,“能生诸缘”,你一看东,东面就看见;一看西,西面又看见;转过头来,都看不见。当你面对现实的时候、那个境象来的时候,就有;过去了,就空。“缘所遗者”,缘聚就有、缘过了就没有,没有你去找它干什么?

“缘所遗者”。因缘聚散,如浮云的去来。譬如我们每一个礼拜一的晚上,大家在十一楼,一堂人坐在这里,楼下楼上都是人,因为《楞严经》这个因缘,这两个钟头聚在一起。两个钟头时间一过了,各人回家,这个境界就散了;这个境界散了,十一楼还有《楞严经》讲座没有?没有了。你那个能够听经、能够想的那个还有没有?有啊!没有离开过你啊!一切因缘能聚、能散,一切因缘散完了,我知道“因缘散了”,散了你不要哭啊!因缘散了,“哦哟!好空哦!”哭起来了——呵!又上一个当。当然你也不要笑,笑也上一个当;不哭不笑好不好呢?也上当。

那么怎么叫不上当啊?喜怒哀乐一切自在,喜怒哀乐也是万缘。“缘所遗者”,一切缘过了,那个能起因缘的那一心,本来“遗”还遗留在这里哦!《楞严经》翻得最好是这个“遗”字,“缘所遗者”。

譬如我们现在坐在十一楼,大家这个因缘聚会;等一下大家都回家,我们都是缘,缘散了,这个地方呢——空的,这个地方没有变,“缘所遗者”。所以我们大家做了几十年人,思想、感觉、经过都很多,这都是因缘聚散。昨天的事、昨天的因缘过了,现在讲一句话也是因缘。因缘讲了,也听到了;我讲过了,不讲了;不讲了,有人打喷嚏你也听见了,这也是缘。缘也过了、喷嚏也过了,一切都过了,你能知道这个本来清净在这里——“缘所遗者”。他说你本来清净的啊!

“由诸众生,遗此本明,虽终日行,而不自觉,枉入诸趣。”因为一切众生,本来丢下了一切因缘、空完了,那个空不掉的那个就在你那里啊!那个用不着空,也用不着不空啊!所以佛教里头有五方佛,北方的那一位佛叫什么啊?我们出家同学都晓得——“不空如来”,空、不空,不空如来嘛!南方宝生佛、北方不空佛,佛都告诉你了嘛!

所以你一切因缘空完了,你能够知道空与不空的那个;“遗此本明”,你本来明白,你几时糊涂过啊?!你从来也没有糊涂过啊!你糊涂就不会到这里来搞《楞严经》了,可见你一点都不糊涂!还晓得来“愣”一下呢,愣头愣脑的就是会愣,这个就不糊涂啊!

“遗此本明”,他说因为一切众生自己不能自己觉悟到这个;“枉入诸趣”,所以很冤枉地在六道里头滚来滚去,“枉入诸趣”。

好,现在我们晓得两种颠倒,搞清楚了。(师笑写板书的同学:)呵!陆先生颠倒,不该写的拼命写、该写的不写,哎呀,真颠倒!(一笑)。

现在佛说两种颠倒,一种颠倒是拿攀缘心、自己这个思想、这个念头,把这个当成自性。第二种颠倒注意哦!他说我们这个清净之念头、这个心啊,自性本来很清净,都在这里。一切万缘过了,不去攀缘,所留下来能够知道的;缘过了我们知道空了,缘来了知道有了,他说这一个。不要搞错了!搞错了就会永远无法修行。

现在我们再继续下去。佛先提出来两种颠倒,答复了第一个问题了。阿难问的第一个问题,他说我们修道,因为不晓得“真际”真正道路是什么?佛现在答复了真正道路是什么。真正的道路就是我们本来的、原来的清净心。不要用这个思想的、感觉的心去修、去做功夫,这是第一问题答复了。等于我常告诉大家,你要盘腿学打坐,想修禅定,两腿一盘、手一放,已经对了。如果你把两腿一盘,手一放好,然后“哼!哈!不要吵啊!我修道了啊!”空念头、脖子不对……(不要笑!)搞了半天都是多余的。

当你说清净,不要盘腿,你看,放下就清净了;说过了就清净了,听过了也就清净啊!不要另外去找一个清净的。你如果说“哎,对了!这句我听懂了!现在我要找一个原来清净的心……”完了!又在颠倒!那是攀缘心。这个要注意!!

好!现在阿难提出来要求的第二个问题佛要答复了,他告诉我们怎么样能够得定。虽然道理懂了,我心定不住啊!怎么样能够得定?佛说了,“阿难”(就是三十八页这个原文),“阿难,汝今欲知奢摩他路,愿出生死。”现在开始“八还辨见”了。这是八次往返讨论了,阿难要修道、打坐,怎么样得定?注意哦!很多人想得定,你怎么样能够得定?佛说,你想知道奢摩他路,得大止观、大止;“愿出生死”,想得真正最伟大的止观的正路,想跳出生死。“我今问汝。”他说我现在问你。佛怎么样问啊?佛在表演,他说现在我要问你了,就把膀子这样一拿;“即时如来举金色臂”,就把他自己身上这个黄的、发光的膀子一拿。

“屈五轮指”,就是五个指头啦!不过佛的相貌(手)比我们的手漂亮,那个指头、十个指头都是螺旋纹的,都是螺、十个螺。我们讲的“十螺生儿做状元”,什么“一螺穷,二螺富,三螺开当铺”啊什么的,搞不清楚,啊!(众笑)十螺就是这个五轮,尤其是这个指头;而且很漂亮。“屈”,佛就这样膀子一拿,然后把这个手掌一摊开,手握拳。佛经描写的文学那么漂亮!实际上啊,佛就是说,“我问你,你看!”就是这一下,给他佛经文学形容得漂亮了。“举金色臂,屈五轮指,语阿难言。”佛把手一拿、拳一摆,就问阿难。

“汝今见不?”他说你看见吧?

“阿难言:见。”阿难说,“见!”当然看见了。手一拿、拳一拿,怎么看不见?所以阿难答复话只有一个字“见”,看见了。

“佛言”,佛就问他,“汝何所见?”你看到了什么?这就是禅宗!(一笑)你看到了什么啊?

“阿难言:我见如来举臂屈指,为光明拳,耀我心目。”他说我看到你老人家拿起膀子,把指头一来变成拳。“举臂屈指”,把五个指头一抓拢来;“为光明拳”,你那个手嘛发亮、发光的,他说好像电灯泡一样,在我眼睛前面晃来晃去,就是这样嘛!阿难讲得很老实,“是这样啊!”

“佛言:汝将谁见?”佛说你拿什么看见的啊?你看佛一步一步*人吧?把手一拿:阿难,看见了吗?阿难说看见了。他说你拿什么看见啊?他说你拿拳头、一拿我就看见了。佛说不是啊,我问你用什么东西看见我拿拳头的啊?所以是“汝将谁见?”

“阿难言:我与大众,同将眼见。”阿难也有点不服气了,他说这个……你老人家!我同大家一样,都是用眼睛看见的啊!都是眼睛看见你这个手啊!

“佛告阿难”,佛就说了,“汝今答我,如来屈指为光明拳,耀汝心目。汝目可见,以何为心,当我拳耀?”他说,照你现在答复我的话,说我拿个膀子起来,把手指握拢来变成一个拳头,“耀汝心目”,在你眼睛前面一晃。“汝目可见”,你的眼睛如果可以看见的话。“汝目可见”四个字是古文,这个很难懂了。“汝目可见”,换一句话就是说,佛在说眼睛不能看东西的。“汝目可见”,假定你认为“汝目”你的眼睛可以看得见东西的话;“以何为心”啊?他说你心在哪里?

看东西不是眼睛看哦!心看哦!“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哦!所以阿难又在颠倒了。所以佛说你看见没有?他说我看见了。“看见什么啊?”第一次错了——看见你的拳头。佛说“你拿什么看见的?”他说我眼睛看见,他说我同大家一样都是眼睛看。又错了!

佛说你如果认为人的眼睛可以看见东西,“以何为心”啊?我问你,心在哪里?心不见、心不动能够看见东西?那个死人刚刚断了气,眼睛就看不见了,他心没有了嘛,以何为心啊?“当我拳耀”我的拳头在这里,你的心在哪里?

“阿难言,”阿难又说,“如来现今征心所在,而我以心推穷寻逐,即能推者,我将为心。”上面有七次了,佛都把他说了不对。这一次佛又来了,拿个拳头逗一下、他又逗出来,最后问他心在哪里?“阿难言”,阿难说,“如来现今征心所在”,他说你现在征求(问我)心在哪里,而我现在用我的心来找这个心。“用我心”——他又错了!颠倒了,用攀缘心。他说我以心“推穷寻逐”,我用我的心仔细找我心在哪里;“即能推者”,就是那个我现在能够想、要找的!就是我现在,你问我心在哪里,我给你问愣住了,我现在找找找……找了半天,心在哪里找不到。“哦!”他说我懂了,“就是我要找我心的这个东西、这个思想,这个!”“我将为心”,这个就是心。

你看,释迦牟尼佛发不发脾气啊?也发脾气。这一下释迦牟尼佛发脾气了。“佛言:咄!”文字很好听,就是佛说“嗐!你怎么搞的啊?!”就是这个话。佛也拍桌子了!这个“咄”字你看到很轻松,就是威严很……“咄!你怎么搞的?!上次跟你讲了七次了,不是心!你现在还讲这个是心!”所以佛都发了脾气了。

他说阿难啊!“此非汝心。”他说这个不是你的心啊!我们注意哦,我们现在能够思想的,他说这个不是你的心啊!你把这个当成心,错了!他说“此非汝心”啊!

“阿难矍然,避座合掌,起立白佛。”佛发了脾气,阿难也吓住了。阿难倒不是给佛发脾气吓住;佛说你现在能够想的不是你的心啊!这一句话把阿难吓住了,“矍然”,就跳起一下。这个“矍”字是形容人那么跳一下,就是我们人紧张一下,赶快就站起来了,“合掌,起立白佛”,站起来问佛。

“此非我心,当名何等?”他说我现在能够思想的、我们能够听话的、能够坐在这里有感觉的,这个不是心,这叫什么东西啊?!那换句话,我们人白活了一辈子,没得心了嘛!难道到东门菜场卖掉了?!哎,还是到哪里去了?还是逛商场逛掉了?这个心到哪里去了呢?他说这个不是我的心,那叫什么呢?!所以阿难也急了。

所以这个经典都是话剧耶!电影银幕上一样的。佛说,“咄!那么笨!这不是你的心。”他一听就一跳跳起来,他说这不是我的心,我心在哪里啊?这个思想的不是心,心在哪里?

“佛告阿难。”注意哦!这句话特别注意哦!你们真正修行、年轻同学要背来哦!要背来。什么叫背来?不是记住。你们现在读书啊,不会背书的。拼命记、应付考试,考试完了就丢掉了。“背来”不是“记”哦!背到像唱戏一样、唱歌一样,不用脑筋就唱出来的,脑子就出来,那个叫“背”。我们当年背书是这样的,背来。所以你看那个电影上背书的时候是摇头,乱摇、乱背,不用脑筋的,所以到年纪大了,一背就出来了。现在这句话要背来:

“此是前尘虚妄相想,惑汝真性。”

他说你认为“现在能够思想”这是你的心啊?这个不是啊!这是影像,就是现在的话“意识形态”,意识的形态所构成的影子、概念。哲学上常用意识形态,你的意识构成了一个观念。意识形态也好、观念也好,都是名称的不同了,都是颠倒话,不要受骗!他说你认为这个思想,我们所有的思想来来往往,都是由我们过去经验意识心理自己的支配;“前尘相”,经验上,我们生来以后,由父母教育开始,一直到受外界接触的影像接触进来,这个现象;现象来以后,变成我们的思想习惯、意识形态了,变成一个观念,所以一想就是这个观念出来了。他说这个不是你的心啊!这个是“前尘虚妄相的思想”,意识形态。

“惑汝真性”,你自己被自己欺骗了。换一句话,这是“心态”、心的作用的姿态,不是真心的“体”。佛要阿难、要我们找的是“心的体”,那个是什么?阿难拼命就在“用”上去找。释迦牟尼佛说:阿难,你去到厨房给我把面粉拿来!阿难看看厨房里有饺子,饺子上找面粉;又在面条上找面粉——他都拼命在用上去找了,同我们一样。

这些作用啊,“此是前尘虚妄相想,惑汝真性”。他说你受了欺骗!谁欺骗我们啊?自己欺骗自己!都把能思想这个……思想是个习惯性的,所以思想你也用不着去空它,它本来空的,它是个习惯性的。

他说,“由汝无始至于今生,认贼为子,失汝元常,故受轮转。”这都是由于你无始以来,一直到现在这一生,你把自己的东西忘了;把到你家里来的土匪、小偷认错了当成儿子。我们的思想感情在里头,都是我们的小偷。可是我们把这个能够思想、能够感觉的这个当成是自己的心,用这个心去修止观,他说你怎么修得成啊?!所以“认贼为子,失汝元常”啊!丧失了你那个本来的真性;“故受轮转”,你永远在那里轮回。

所以你在念佛,想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一句一句,“阿-弥-陀-佛”,四个妄想兜拢来的。“南-无-阿-弥-陀-佛”,六个妄想兜拢来。你说《华严经》、《清净经》、《法华经》,都是妄想兜拢来;这个妄想马上过了,都是前尘分别影事啊!你想把这一个观念、或者你的观想永远停留住、叫“奢摩他”,就是第五种成就了;最高也不过第二种成就——声闻缘觉。第三种是什么?外道;第四种是天魔;第五种是魔子魔孙了;你不是入魔了吗?他说“故受轮转”。好了,阿难一听,给佛又训了,骂了。

“阿难白佛言:”阿难还是不服气哦!听到这里跟佛俩论辩起来了。

“世尊,我佛宠弟,心爱佛故,令我出家。我心何独供养如来,乃至遍历恒沙国土,承事诸佛,及善知识。发大勇猛,行诸一切难行法事,皆用此心;纵令谤法,永退善根,亦因此心。若此发明不是心者,我乃无心,同诸土木。离此觉知,更无所有,云何如来说此非心?我实惊怖!兼此大众,无不疑惑。惟垂大悲,开示未悟。”这是一口气下来的,所以断不了。阿难也给佛逼急了。“人急悬梁,狗急跳墙。”同我们一样、逼急了,他所以跟佛两个辩论了,毫不客气!

阿难就跟佛说,“世尊!”他说佛啊,“我佛宠弟”,他说对不起呦!我是你最爱的你的弟弟啊!你平常最爱我的啊!他说我也爱哥哥、爱你啊!“心爱佛故,令我出家。”你说要我来出家。所以他的出家多幸福啊!不对就去找哥哥哭一场。他说我出家了以后很乖哦,听你的教化。我的心“何独供养如来”,岂止供养你啊?叫你每一天早晚功课,观想遍历恒沙国土、西方极乐世界、哪里天上天下……我在那里观想,都去了、都去了;晚上施食,什么地方都有了,你们都有饭吃、都有饭吃,一个钱都不花,心里想想就是了嘛。一颗米多大、多大、多大,你们吃啊、吃啊,变成面包啊!这样当然肯做嘛,这都是你想的嘛!他说我也是“遍历恒沙国土,承事诸佛”,每一个佛前面我都去供养的。不但供养一切佛,(还)供养一切善知识。

他说就是我今天发很勇猛心走菩萨道的。——菩萨道是八个字哦!什么是菩萨道?“行人所不能行”,走人家不能走的路,就是做人家不能做的;“忍人所不能忍”,大家忍不下来的忍得下来,吃不下来的苦我给你吃下来,这是菩萨道。简单地说,“行人所不能行,忍人所不能忍。”这是菩萨要发大勇猛心,就是走这个路子。“行诸一切难行法忍”,这就叫“难行法忍”。他说就是修菩萨的苦行——菩萨修苦行哦!不愿意做也要做,不愿意讲的话也要讲,不愿意见的事也要见,不愿意看的人也要看,他说这个是菩萨道。不管如何苦、不管如何修行,他说也是我们这个心啊!“纵令谤法,永退善根,亦因此心”。就是骂佛了、反对佛了,骂人家、造恶业的,也是这个心啊!

他说刚才你老人家说这个不是心,照你这样一讲,“若此发明不是心者”,他说我们就没有心啊!等于木头啊!除了这个能够思想以外、能够感觉以外,还有个什么叫做心呢?他说你老人家说这个不是心,那我们不是人了!人除了这个心以外,这个不是的话,就等于一块泥巴,等于一个木头啊!

“离此觉知”,离开了这个知觉的。——上面这个“觉”是感觉,下面这个“知”是知觉,倒转来用的。“离此觉知”,他说我们这个人离了这个感觉、离了知觉以外;“更无所有”,哪里有一个什么作用呢?这个身体是个躯壳嘛!心在哪里?

“云何如来说此非心?”他说为什么你老人家讲这个不是我的心啊?!他在叫了!如果演电影的话,他要大叫!假使你这一幕把他拍成电影的话,阿难一定脸胀得通红。他说你现在讲我们这个不是心,如果做电影表演他就要这样叫了。他说我们这个心到哪里去了?你要还我一个心来啊!他说“云何如来说此非心?”他说为什么——“云何”是“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讲现在我们用的这个不是我们的心?

他说“我实惊怖!”他说佛啊,你讲了(这个话)实在把我毛孔都立起来了!假使我们这个不是心,我这个人是疯子活在这个世界上啊?!他说我是个什么东西呢?我实在害怕了!“我实惊怖!”他说不但我在害怕;“兼此大众”,在座的大家“无不疑惑”,没有一个人不怀疑的哦!这个能感觉、能思想的不是我的心,我心在哪里啊?“惟垂大慈,开示未悟。”他说希望你老人家大慈大悲,再说清楚一点,使我们了解。

那么我们翻过一页,现在开始“八还辨见”了——见道这个心。哦,“八还辨见”要一气呵成,恐怕这一下讲不完,怕中间免得都耽误了。我们回去,先不要急哈,这要等一个礼拜。下个月我们研究一下、加重一点。一个礼拜一次啊,这个心不晓得到哪一天才找回来,很麻烦!(第7集完。狮子奋迅录入,玉树临风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八集 ---楞严经讲座

我们上次讲到佛告诉阿难的话,就是说眼前所见的、我们眼睛所见的一切等等,都不是道。那个心的体、这个“道”,那么——外缘都去掉了以后,所剩余下来的。

这句话,也就是说在我们《楞严大义》这本书上三十九页,最重要的地方。那么阿难提出来问的问题重点是两个问题,一个是怎么样能够得到一个真正的止定的境界?由能够得到止定的境界就能够发慧。如何证道?那么讨论这个心的问题。现在佛开始答复的话。

另外一点我们要注意,我们研究佛经千万不要把它研究死了。我们普通研究佛经,把它当佛学来讲,那就变成一个死的佛学。我们研究佛学,要把它研究活的,就是说会之于心,同现实的生活、同自己现在所要求的要配合在一起的。不要书本是书本、经典是经典、我是我,那就白研究了。这一点请大家特别注意!因为《楞严经》的文字太美了,往往会被这个文字牵走了的。

现在我们开始是《楞严大义》这一本书的四十一页最后的大字,经典的原文,佛开始答话。“尔时世尊开示阿难及诸大众,欲令心入无生法忍,于师子座摩阿难顶,而告之言。”这一段。

这一段里头我们要解决一个问题,就是第一行“尔时世尊开示阿难及诸大众”。“尔时”就是“这个时候”,佛准备开导、明白地表示佛法的大要,告诉阿难以及大家,要使大家心证入什么境界呢?有名的佛法大乘菩萨要得“无生法忍”。“无生法忍”是佛学的专有名词,这个名词我们也不要看死了,要让它变成活的佛法。就是说我们这个心性、身心躁动不定、浮躁不定,那么一般人所谓修行、打坐,就是把这个身心如何能够宁定得下来;普通叫做入定。在中国文化,后来宋明的理学家就叫它“习静”,练习如何静下来。不管是入定也好、习静也好,就是使我们烦躁、波动的心情、身心(生理和心理)如何宁静得下来。这是普通的。

那么这一种方法呢,就是修止的方法——“奢摩他”有很多;或者靠生理的作用来,或者靠心理的作用来,各种方法很多。但是证入佛法大乘道理呢,有一个最高的原则,所谓大乘菩萨道要真正证入定慧等持的境界,必须得到“无生法忍”。那么什么叫“无生”呢?

我们这个心理的作用在佛法里头认为是生灭法。我们一个思想来了,一个思想又过去了;一个感觉来了,一个感觉又过去了。一生、一灭,起伏不定,不会永恒变成一个的。那么,以生灭心来修这一个不生不灭的道,——众生颠倒!我们现在用心去做功夫,都是生灭心来修一个不生不灭的道,那是颠倒!错误的!永远搞不好的。

要真正得到一个不生不灭的道,要想它不死,除非不生;开头就没有动过,那永远也没有毁坏,永恒的,如此所以叫做“无生”。因为要修到不灭,不灭还是后果,你不如修前因不动。例如我们做生意怕蚀本,那么不做,也不赚钱、也不蚀本,永远保持,所以是“无生”。“法”,这个法门;“忍”,形容那个境界切断了。拿现在观念解释这个佛学名称叫“无生法忍”,那么就是阿难所要求的我们怎么样得到真正的奢摩他——止、定了,真正的定。大乘佛法最基本的,菩萨要得无生法忍。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所以佛现在开始要告诉阿难,要使他“欲令心入无生法忍”,要想领导阿难同大家,使你这个心境证入到无生法忍这个境界。大乘道的第一步,所谓得定;普通小乘叫得定,大乘无所谓得定——无生法忍,连定都不需要了,超越了这个定。因此,佛表示的特别重要!

所以这里如果我们把这个经典看活了——并不是不恭敬;你很恭敬地把它当一个现场的描写,写一个剧本一样。“于师子座”,佛坐在他那个位置上。“师子”并不是狮子、老虎那个狮子,指老师的那个座位,大师的座位佛经里称它为“师子座”。因为古代相传,我们中国讲老虎是百兽之王,狮子比老虎还厉害!所以狮子一叫,百兽脑裂。所以狮子一出来一叫,其他的百兽头都昏了,有这样威严。因此比方佛的那个座位、老师的座位,称它为“师子座”。那么后来佛教塑佛像,只好把它变成一个形式代表,这个佛像的下面雕一个狮子背着那个座位。

“于师子座,摩阿难顶,而告之言。”前面上次讲到佛发了脾气,刚刚骂了阿难,“咄!那么笨!”——这个意思。然后这一下很慈悲,阿难还跪在那里,他就摸摸他的头,大人摸小孩一样摸摸他的头。那么在西藏后来密宗碰到活佛啊、什么大师给你摸摸头、摸摸顶、灌顶,什么灾难都消了。结果嘛大家都想摸顶,往往那些像达赖啊、班禅啊一出来,成千上万的人,你看那个顶怎么摸啊!结果就弄几个大力士走来拿个竹杆,竹杆前面挂着皮鞭,老远就“啪”这样打过去,所有人的头顶都打得噼里啪拉的响,代表这个手摸了顶了。我一看,我也不想摸顶、也不想挨打!还是对我的“无生法忍”吧!忍一忍算了!(一笑)这是讲到摸顶的这个故事。

那么摸顶是佛在这里开始,摸阿难顶,就是表示很亲切、慈爱,告诉他重要的话。

“而告之言”,佛说话了;“如来常说,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这里这一段经典的文字把佛法的总纲重提一下。这个文字是古文了,写得很优美的。“如来”,这里没有讲“世尊”,这是佛的一个别称,凡是一切人成了佛的,一个总称都叫做“如来”。所以像“释迦牟尼如来”,那是总称上面加一个特称,他是特别这个名号。“阿弥陀如来”,那是代表阿弥陀佛;譬如“东方药师琉璃光如来”,那是代表东方的药师佛。所以“如来”是个总称,所有成佛的人都称“如来”。注意这个文字,这里没有讲哪一个特称、单独哪一个佛;所有十方成佛,佛佛道同,所得的道是一样的,所以他用总称。他说,佛教、佛法“常说”常常告诉大家,“诸法所生,唯心所现。”

“法”就代表了一切事、一切物、一切作用,动、静等等,都叫做法。“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事物、一切的作用说起来都是心造的,没有其他的;没有另外一个东西作主的。什么鬼啊、神啊、上帝啊,菩萨也作不了你主,佛也作不了你主,一切唯心。真正的佛法是讲一切唯心。拿哲学的一个名称来讲:纯粹的、彻底的唯心哲学,包括了心物一元道理的唯心。当然没有他力的存在了,也否定了一切物质的存在;物质也是唯心所造,所以是纯粹的唯心。佛法的道理是告诉我们,“诸法所生”,一切万有的现象、能够成长在这个世界的现象,“唯心所现”,纯粹是唯心所呈现出来的。

甚至于物理世界、一切世界,因为佛说的世界不只讲我们这个世界。我们都晓得佛学有个名词——三千大千世界。怕有些青年同学不知道,再简单地重提一下。佛法的道理,像我们这一个地球,不过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名称根据什么呢?根据一个太阳系统所带领的有关的星球,这样是一个世界。那么,这个太空里面像我们这个世界太阳系统一样的,很多太阳。所以,一千个太阳系统的那个世界叫做一个“小千世界”;一千个小千世界累积起来,总说叫做一个“中千世界”;再累积起来,一千个“中千世界”叫做一个“大千世界”。所以叫做“三千大千世界”,三千大千世界的观念就是这样来的。三个千世界,“小千世界”、“中千世界”、“大千世界”合拢来就是一个世界,这么一个世界算是一佛国土。一个佛成佛了,他的影响力到达那么多。那么,每一个佛都有他的三千大千世界。

换一句话说,佛法的宇宙观是无量无边扩大的、很伟大的宇宙观。所以看这么一个人类的世界是非常渺小的,不要认为自己了不起。这个宇宙像这样的世界很多。

同时,另一个世界的观念,佛法的归纳性的分类,那么又不同,世界也叫做“世间”(人世间)。人世间这个名称在中国文化是出于《庄子》的“人间世”。这个世间包含了三个观念,我们好像上一次提到过吧?“器世间”,就是物质世界;“众生世间”,就是有一切生命存在的;“有情世间”,众生里头有生命、有思想的。这三个合拢来,物质世界、精神世界,合拢来叫做一个世间。那么,有些佛学还加一个,第四个:圣贤世间。圣贤世间就是一切佛菩萨、得道了的人,他所成立的这个世间,譬如阿弥陀佛有他成立了的西方极乐世界。那么这个世间观念同世界观念差不多是同类的(类同的)思想。

现在我们回转来看《楞严经》的原文,“一切世界”,这个一切就包括了三千大千世界,不可数、不可知、不可量,这个太空里头不晓得有多少世界。“一切因果,世界微尘”,一切世界所成立的,像我们这个世界是这样,到现在两百多万年,人类永远在打打杀杀、你争我夺、生生死死,很痛苦地过下来,已经到现在两百多万年了。像我们的历史文化,讲少一点是三千年;规规矩矩是五千年,还是客气的话。刚刚有位同学告诉我,一个外国美国同学在这里(台北)讲演,他就站起来讲,他说我们这是在台湾,我只看了一个月,他说我觉得你们中国的这些同学,中国的文化至少是八千年,为什么自己对自己的文化你们那么看不起,(却)相信我们那个可口可乐的文化?哈,这个是美国同学在这里演讲讲的,今天刚刚有位同学告诉我,我觉得蛮好玩,很有道理!尤其是在外国的同学嘴里讲出来的。他用的名词很滑稽,美国的文化是“可口可乐的文化”。(一笑)

所以说,这个世间为什么形成这么一个世间呢?其间都是一切众生业力果报所造成的,有它的远因、有它的近果(远因,很远的因;所发生现实、面前的果报)。所以他说一切因果所形成的各个不同的世界;“微尘”,微尘是指物质、物质世界。他说这个物理世界的形成,“因心成体。”也因为心所构造,才变成这个物质世界。所谓物质世界在佛法里头四个物质的大元素,叫做四大:地、水、火、风。固体的物质就是“地大”;液体的物质就是“水大”;那个热能就是“火大”(不是发脾气叫火大——热能叫火大);那个大气层就叫“风大”。那么,还加一个“空大”——五大。四大以外加一个空大,空大就是整个有相的、我们抬头看得见的太空、虚空。这个有相的虚空看得见,这也是物理世界的一种。

所以他说,这个世界、物质世界物理作用的四大(或者五大)也是唯心所造的。这是佛法的纲要。所以这几句话诸位同学要学中国文字、学中国文学,不管你学古文或者白话,好好把它背来,慢慢你不管写古文或者写白话,你的文笔就会进步了。我们再念一道:“如来常说,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这是佛法的大纲。佛重说一道,告诉阿难。

那么我们懂了这个文字以后,推开了文字,就是佛摸摸阿难的头顶,他说你应该记得,真正的佛法的中心道理——一切唯心,物理世界也是唯心所现的。这是第一句话。

“阿难,若诸世界一切所有,其中乃至草叶缕结,诘其根元,咸有体性。纵令虚空,亦有名貌。何况清净妙净明心,性一切心,而自无体?”

他先摸摸阿难的头顶是安慰,因为上面搞得阿难很恐慌,他说照你这样讲来,我这个心在哪里?大家心找不到啊!既然找不到,我们就没有心啦!恐慌。所以佛发了脾气、又摸摸他头顶:“不要害怕!”那么,告诉这个道理。他说,“若诸世界一切所有”,这个“若”就是“例如”,他说这个物质世界上一切所有、万有的东西,这个万有的东西其中就包括了乃至一根草,乃至“草叶”一根树叶;“缕结”,那个草拿来打一个结,就是台湾的席子那个草,拿来晒干了,把它编出来做席子,就是“缕结”。乃至一根丝,“缕”就是丝,这个丝把它纺织了变成衣服、打一个结。“诘其根元”,如果我们作科学的研究,追查它的远因,“诘其根元”就是追查它的远因;“诘”就是诘问它,诘问它的根源;“咸有体性。”咸就是统统;统统有它根源、有它的体。台湾席子是什么做的?台湾那种席子草编的;席子草是怎么样种的?是一颗种子怎么样肥料、怎么长大……作科学的研究,万事都可以追出一个根来,都可以找到它的本体,都可以找到它的性能,所以“咸有体性”——佛说的话。

“纵令虚空,亦有名貌。”他说譬如我们手指到天空指一指,你看上面什么都没有,这个叫虚空,我们看到:“哦!对了!这个叫虚空。”因为我们看到了,“什么都没有”叫虚空。他说,虚空也有个相貌啊!因为我们眼睛看到什么都没有,“哦,这个是空的。”所以虚空也有个相貌。“纵令虚空”,“纵令”是古文,白话文是“假使”。就是说这个虚空嘛,他说虚空也有个名称、也有个样子,什么样子?“什么都没有”这个样子,“亦有名貌。”他说物理世界是这个样子啊!“何况清净妙净明心”呢?何况我们这个心呢?这个心可以成佛的、成道的。那么佛形容这个能够成佛、成道的心,给它加上几个好的名词了:“清净”,本来清净,不要你去修的;本来很“妙”,不是不妙——妙得很!妙不可言!讲不出来了(不可言就是讲不出来),所以妙;“净”——它本来就是个净土,是不垢不净的、干干净净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干净的;这个心本来是光明的。这几个名词就是形容我们这个本来心,不止佛,每一个众生——不止人哦!每一个众生这个心之体本来就是“清、净、妙、净、明”心。

“性一切心”,为什么这个文字里头把“性”摆在前面?就是我们现在一切的思想、用心这个心、这个性能,都是靠那个本心的功能来的。所以这个“性”字在这个文字、在这个古文体的写作方法(四个字一句),这一句把这个“性”字放在上面,这个“性”不是名词了,变成动词了——“性一切心”,他说这一个本来清净光明的我们心的体,能够为我们后天、现在起心动念,能够思想、能够知觉、能够感觉的一切的根本性能,是从哪里来的?所以是“性一切心”;“而执无体”啊?

他说照你这样一惊慌,好像我们这个心性找不到,找不到就是没有,没有就没有。他说世界上一切物质的东西,乃至虚空都有一个、最后都可以找到答案那个样子啊!何况我们那么一个灵妙的心性作用、这个心的体,还没有东西的啊?!

佛是安慰他了,同时也给他讲道理。

“若汝执吝分别觉观,所了知性必为心者。”[ 断录] ……现在能够思想、能够感觉、能够起作用的、能够自己知道的,认为这个了知的这个性能、性质、这个作用,“必为心者”,你认为这个就叫做心。对不对?阿难同我们大家一样,你说这些都不是心,我心到哪里去了?那就找不到一个心啦?!现在我们能够听、能够感觉,就是这个心嘛。佛说这个不是,不是(的话)阿难同我们一样是要惊慌啊!这个不是,那我心在哪里呢?那么佛说,如果你认为你现在感觉知觉这个就是心,他说我告诉你啊,他说你要听着!

“此心即应离诸一切色香味触,诸尘事业,别有全性。”那么,你这个心的体、这个全能(完全的能力)、你这个心的体这个全能(这个心的全能),应该要离开了现在一切色(眼睛看到的颜色)、耳朵听到的声音、鼻子呼吸到的气味、嘴巴知道甜不甜咸不咸、触(就是身体的感受);换句话,你现在离开了生理心理的知觉、有感觉;“诸尘事业”,“尘”就是物质世界、物理世界一切的作用;“别有全性”,你把心的体再拿来,应该拿得出来,特别有一个完全的功能。这个心在哪里呢?他说应该拿得出来啊!假使你认为这样是心、这个心的体,换句话,佛说我们眼睛能够看、耳朵能够听、思想能够想、感觉能够感觉,这是心的投影作用啊!心体的反射的一种投影作用,不是你的本心。他说你不要抓住这个影子当成真实啊!就是这个意思。他说这个不是啊!这是影子。

他说,你离开了眼前的眼睛能够看、耳朵能够听、这个能够感觉的,像我们大家打坐起来,闭着眼睛自己很清静,以为这就是我的心了——那个是你意识假造出来的啊!也是前尘影事啊!那也是生理的作用啊!你睡着了,那个就没有了,靠不住了嘛!你说我睡醒了,再来作功夫把它恢复,那又是你意识造出来的嘛!他说这是“诸尘影事”,前面那个影子,同灰尘一样,是个影子。他说离开了这个,应该“别有全性”,特别地有一个心的体啊!

“如汝今者承听我法,此则因声,而有分别。”佛又说,譬如现在我讲话、我在说法——佛法叫做“说法”,那我们把佛学的外衣把它剥掉了,就是说佛说我在讲话、你听到了,“如汝今者”,就像你现在;“承听我法”,在承受、听我在讲话;“此则因声,而有分别。”因为外面有一个我发了声音,刺激你心理、脑神经的反应,心理起了作用,所以你才有思想嘛!也是靠我外面这个声音引出来的啊!他说这个也不是你的心啊!我不讲话了,你那个能听、能思想、能分别的就没有啦!他说这也是一个投影啊!不是真的啊!这个不是心啊!

“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注意呦!大家修道的、学佛打坐的人特别注意这个话!他说就是你盘腿打起坐来,灭掉了一切见闻觉知——眼睛闭着,什么也看不到;耳朵打雷也听不见了;好像入定了一样。打雷也听不见了、眼睛什么也没有看到了——“见、闻”。“觉”,感觉,身体也没有感觉;“知”,也没有思想了——你以为这个叫入定啊?譬如人睡着了就是这个样子,见、闻、觉、知你灭掉了,眼睛也不看了、耳朵也听不见了、感觉也没有了、知道也不知道了。“内守幽闲”,你闭着眼睛,盘两个腿,“哦,里面有一个……嗯!你不能说我不知道啊!我在入定啊!嗯——嗯——!都知道啊!”那个内守,内面守着一个“幽”,清清幽幽,好像念头都没有动、这个清闲的,以为这个是道吗?嘿!他说“犹为法尘分别影事。”什么叫“法尘”?还是“意识思想留下来的一个影像”而已!因为你意识想:只要我这么一清净,哦!这个叫清净。——你清净个屁!你在里头很忙!忙什么?忙着:“呦!我这个东西不能掉,不要吵我!唉呀!好讨厌啊,这些众生!”你不是很忙吗?!他说这个境界还是“法尘”。就是意识平常听得多了,“意”跟“法”两个相对,“法”就是思维,“意”是意识、思想。“法尘分别影事”,那个清清净净什么都不知道,乃至你的睡眠完全睡着了,还是意识的投影。睡眠还是个现象、是个境界,人的睡眠还是个习气造成的,是个境界。睡眠并不是没有东西呦!睡眠有个东西,什么境界呢?——睡眠那个境界。这个境界也是意识造成的。

很注意呦!所以大家用功,认为这样打起坐来一坐好多时间,“嗯!这一下修道了!”那你修个什么道啊?佛说啊,“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内”闭着眼睛里面守着一个空空洞洞、守着一个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这还是意根上的,意根——意识的根根那个习气。尤为法尘分别心,思想上的这个观念所造成的。这不是道,不是明心见性。所以呢,在后来流传到日本的禅宗里头的曹洞宗,闭起眼睛冥想,以为叫做禅。冥想,闭着眼睛冥想;什么超觉静坐啊,坐在那里念咒子、冥想,传一个咒子五千块;再要进步,再传一个咒子,又是三千、八千。那我说我可以传你八百个咒子!各出一千,那我可以大发财!那个怎么是道啊?!有些闭着(眼睛)冥想、假想,那是你开着的……所以脑筋都不得休息,就要变脑神经了;然后听到外面有个菩萨跟我讲话了、什么声音……那都是“法尘分别影事”。注意这句话、这个文字:都是你心理意识自我造作起来幻想的投影,不是真的。不是我说的哦!佛说的哦!我说的不算了,佛说的啊!“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啊!不是啊!他说那个还不是心啊!

“我非敕汝,执为非心。但汝于心,微细揣摩,若离前尘有分别性,即真汝心。”注意这一段!他说你闭着眼睛在那里黑洞洞的、清清净净的,那也不是哦!那个是法尘分别影事啊!不是哦!你不要认为这个是道。拿我们现在的话来讲,我们现在盘起脚,什么都不想,坐在那里清清净净认为修道;换句话说,我们现在不讲佛法,讲科学的道理,你把自己平常能够思想、能够动脑筋那个放射出来活动的功能把它收回来,硬把它注意力集中在身体的内部,那个黑洞洞的什么都没有的那个认为是道,“道!道!嗯!这是道!”——这是“十贯道”!还不只“一贯”呢!那还不是你心造的啊?!对不对?你不过是把它注意力集中到里头一点,虽然你觉得“我没有注意、我没有注意”,你没有注意你坐在那里干什么啊?可见你在注意了。

像有些同学来问:“老师啊,我那个时候好清净!”我说你知道清净?“对啊!好清净!”“知道清净”可见不清净啊!这个逻辑他都不知道。那么你说我不知道清净——那你怎么讲清净啊?!他说这不是很简单!这两头一打就没有啦!中间就昏过去了!(众笑)

对不对?你知道清净,可见你在有心;你说我到那个时候清净得都不知道清净——你睡着了。那究竟什么是道?所以这个地方就要搞清楚了。所以佛法是个科学的道理。佛在这一本经典是讲的非常清楚。

但是你注意佛下面的话:“我非敕汝执为非心”,他说阿难啊,我并不是强迫命令你承认说这个境界就不叫做是心,我并不是这个意思。他说我并不是说完全把你否认了,这个不是的。老实讲这个境界也是心造的,不过是你心造出来这么一个境界;你认为这个叫“心”,还是你意识造的。所以他说我并不是勉强要你承认这个不是心;他说我是要你研究清楚,“但汝于心,微细揣摩”,我叫你对自己心性之体要很细微、很小心、很仔细反省研究(揣摩就是研究,就是摸摸它看、摩摩它看、捏捏它看),究竟摸一下,这个究竟是什么东西?他说我要你仔细摸一摸、研究,“微细揣摩。”

“若离前尘有分别性”,如果离开了前面眼、耳、鼻、舌、身、意,离开了外面的经验、影像;拿现在话来讲,离开了人生外面物理世界所有的经验、影像,都把它离开了。我们打起坐来清清净净,也是我们的思想上的经验,觉得清净才是道;还有些说“哦呦!我都看到光了!”看到光怎么样?!“哦,有个亮光啊!”以为得了道了。你总还没有一百支光的电灯泡好吧?!而且亮一下又没有了——那个也是前尘分别影事!所以你看到亮光、看到什么境界,那是你静坐在这里,心脏的气血、心脏在打这个血在流通,气在走,气跟血到了后脑这一部分一摩擦发电,所以你坐起来觉得境界里有亮光。这是生命的电能发动的一个作用,不是道!不要上当了。觉得“哎呀!我看到鬼呀!看到什么……”其实就是气血走到这里,后脑这里走不通、转不通,刺激了脑神经,那个下意识就认为“唔唔唔!菩萨!菩萨来了!唔唔唔……”不是神经了吗?!都是前尘分别影事!记住哦!佛说的哦,不是我说的哦,不要搞错了!这些都是前尘分别影事。

他说你要仔细晓得,离开了前尘这些经验的影像,为什么你看到光呢?光是平常你有经验的嘛。听到讲经说“自性光明”,所以看到一个亮光:“哎!来了,来了!自性光明来了!”——等一下就找精神科去了。来了?来要挂号!(众笑。)就糟了!

他说这一些……你要离开了前尘,有分别心;现在这个前尘的道理,我用现在话告诉你们,离开了前面一切经验(生活经验、思想经验)所有的影像,离开了这些;假使这个时候你找出一个心来,佛说我承认,你就对了,“即真汝心。”你找到了明心见性。你不要拿着鸡毛当令箭了——“令箭”大家现在没有看过,现在应当不用这个话。——你不要拿着草纸当公文啊!那是卫生纸耶!不是公文啊!他说你不要搞错了。他说你不要把这个影像当真心啊!离开了这一些影像以外,他说你找出一个,你指出来、你信得过,那个是你真心;“即真汝心”,佛说那我就承认你。

“若分别性,离尘无体,斯则前尘分别影事。”假使我们静中、动中,能够思想、能够分别的这个作用、这个性能;“若分别性”(这个是讲性能的性,不是明心见性的性。)这个分别心的性能“离尘无体”,“尘”就是前面经验的影像;人世间、物理世间这一切经验的影像都叫做“尘”。离开尘世间这一切经验影像,你找不出自己一个本体的话,“斯则前尘分别影事。”“斯”就是“这个”,那么好了,那么你这些境界统统是你生活、思想观念里头的经验的影像而已,都不是真的境界。那个境界都靠不住的。

“尘非常住。若变灭时,此心则同龟毛兔角。则汝法身同于断灭,其谁修证无生法忍?”他说我告诉你,“尘非常住。”尘,这一些境界,你们大概学念佛、打坐都有个经验,“哎哟!非常好!非常好!”好个什么啊?最多不到二十分钟,掉了!几十年找不转来。说我当年有一次啊,好哦!好得怎么样?“哦哟!”——好得不过“哦哟”而已!(众笑)掉了嘛!

“尘非常住”,他说这些影像啊,它不会永远存在的。同我们现在的环境一样,同时间、空间一样,一分一秒变去了;“尘非常住”,不是永恒存在在这里,所以不是常常住在这里。“若变灭时”,当你那个清净的境界,你觉得今天修得很好、很清净;明天呢?不清净了。刚刚修得好,有个人逗你一下、骂你一句,一气起来:“老子不修行了!打一架再说!”你那个清净统统掉了,可见你那个清净没有用啊!“尘非常住”啊!“若变灭时”,一变去了,那个境界没有了;他说好,那么你认为那个是心啊?这个心同乌龟身上的毛一样、兔子身上的角一样,就“莫得了”!就“冇了”!“冇了”就空啦?那就是断见了;那同唯物思想是一样的;那就没有了。

那么那个境界既然一过了就掉了,掉了以后没有了;没有了,他说你认为那个清净,清净也是假的啊!“则汝法身同于断灭”,没有了,你说我那个境界找不回来;找不回来,心的体等于是断见,等于唯物一样,一个东西用完了就没有啦?就断灭啦?

“其谁修证?”那么,你的修行都白修啦?你说我也一天念十万声咒子,有人很努力,一天念一万声、五千句咒子,还有人念一百声、五千声佛;现在正在讲《楞严经》的时候,你那些咒子跟佛到哪里去啦?那不是断灭啦?你说我修了放在哪里……哪里呀?还是十二楼?还是底楼啊?你找出来啊!找不出来,你说“我放的那个地方你不知道!”——谁知道啊?他说你不是欺骗了自己吗?他说你这样的佛法的观念认不清楚,那等于是断灭之见,是外道的邪见啊!“其谁修证”啊?那真正修行的、那个能够修的靠不住喽!那谁在修行呢?你说得无生法忍,哪个在得无生法忍啊?你说我那一次得到过,后来掉了——掉台南还是掉高雄了呢?掉了登个报嘛,招领一下,算不定在警察局呢!掉到哪里去了呢?他说你要仔细研究啊!

好!佛又在批驳他,这一回不是骂他;用逻辑的方法正面告诉你,反面把你驳掉:你的观念错了。再提出来一个意见,你仔细去研究,想一想:心性之体究竟在哪里?这次讲话,所以摸摸他的头顶,那么慈悲。阿难这个头上很重了,这一下摸得吃不消!

“即时阿难与诸大众,默然自失。”佛这三返两次这么一辩哪,阿难跪在那里动不了了!跟大家都“默然”没得话讲了,变哑巴了;“自失”,自己都愣住了:对呀!佛讲的没有错啊!这个道理很对!当然有许多做功夫做了半天的半罗汉也不罗了,变“萝卜”了;不做罗汉,就变萝卜了——那我的功夫都没有啦!一切唯心,是啊!你一讲心变了、境界没有了,到哪里去了呢?所以“默然自失”,自己好像失落了东西,掉了、没有了、都靠不住了。当然,这个要演成话剧、演成电视剧,这个时候啊,就要轻音乐来一下了——大家就愣在那里了。佛嘛用眼睛到处看看,大家这个傻瓜,都好像哈蜜瓜一样,很可怜!呵!

佛又来了:“佛告阿难,”他又说话了。

“世间一切诸修学人,现前虽成九次第定,不得漏尽,成阿罗汉,皆由执此生死妄想,误为真实。是故汝今虽得多闻,不成圣果。”

佛看大家愣在那里,这一下他老人家很不慈悲呀,大家已经愣得不得了,他又在顶门上给大家锥了一针,这一针锥得更严重!“佛告阿难”,怎么样说啊?他说世间上一切——一切就很多了,学佛的、修道的、修显教的、修密宗的,不管你修哪一宗了,乃至端午粽都可以了,随便你什么道,——一切的修行人,“现前”目前现生,哪怕你立刻得到四禅八定,都给你修到了;还不只四禅八定,最后一定、大阿罗汉最高的定、第九定“灭尽定”,他说现前即使给你得到了九次第定(九次第定:四禅、四空定,加最后的灭尽定),达到大阿罗汉的灭尽定这个境界。“不得漏尽,成阿罗汉。”智慧没有开发,一切还是有漏之因;你的思想、你的观念、你的见道与修道都还有渗漏,都还不圆满。所谓“漏”,就是不圆满,等于一个尼龙袋一样有洞,水漏掉了;假使圆满的,就无漏。他说“不得漏尽,成阿罗汉”,虽然得到灭尽定,但是没有证到阿罗汉果。他说为什么道理呢?“皆由执此生死妄想,误为真实。”

他说你们大家的修行做功夫,都是拿这个思想、妄想来修行的,拿这个思想:“哎哟!我要打坐了、做功夫了!”“嗬!我今天做了功夫了!”好像赚钱一样,赚了两块,后天又蚀本了三块……都是那么在搞。他说这个是生死轮回根本是妄想作用,“误为真实。”大家真是误了!这个误,耽误的误。自己以为是真的,自己以为修行。所以,他说真可怜哪!“是故汝今虽得多闻”,所以他说阿难像你一样,像你这一辈子学问好、知识渊博——多闻就是博闻强记叫做多闻,学识很渊博,博闻强记,什么都记得住——“虽得多闻,不成圣果。”但是你永远不能得道。就讲阿难、当时骂那个阿难,是讲那个时候的永远哦,那一刹那之间哦!所以“汝今虽得多闻”,学问是好,道理懂得多,方法也懂得多,有什么用啊?“不成圣果。”你不会证果,不会得阿罗汉道。智慧不会圆融无碍,定慧圆满做不到。

好!现在这一段佛也骂得很厉害了,训得很厉害!也告诉我们修行一个要点,重点如何要找到心性之体,才能好修行。

翻过四十六页。这一下比上一次给佛骂了还难过。“阿难闻已,重复悲泪,五体投地,长跪合掌,而白佛言。”阿难这一下,这个软棒子;前面打的、上一个礼拜讲“咄!阿难!”那个是骂的硬棒,硬棒有时候打了还不服气——怎么样?!你打就打,我不怕!犟起来了。这个软棒,摸摸头顶:都很对,你讲的对!你看佛的这个教育法,开始讲“你讲的很对”,“不过呢……”下面一“不过”,统统完了!完了以后啊,阿难这个软棒打下来吃不消了!所以“阿难闻已”,跟大家听到的;“重复悲泪”,“哇……!”大哭起来了,哭了。“五体投地”,就跪下来;“长跪合掌,而白佛言”,又跪下来请求。

“自我从佛发心出家,恃佛威神,常自思惟,无劳我修。将谓如来惠我三昧。”他老哥子讲了老实话。他跟佛一边哭一边讲:自从我发心跟着你来出家(因为他是哥哥嘛,跟大哥来出家)。自己哥哥成了佛,“冇问题!”“恃佛威神”,他说我认为都靠着你,总有办法;“常自思惟”,讲句老实话,我平常想啊,“无劳我修”,我不需要修啊!我哥哥成了佛了嘛!“将谓如来惠我三昧”,我哥哥哪一天高兴,指头在我头顶弄一下,我就会得道了。

你看阿难都有这种想法!这个老师对我好、师父对我好,没有问题!哦,某一个活佛又给我灌顶了,灌了顶就成佛——来来来!我的茶杯统统往你头上倒!那个都是水耶!有时候加一点白糖、放一点酒,叫做灌顶甘露。我告诉你,真甘露你哪里吃得到呢?!不知道甘露是什么,还不懂呢!他说一般人都是这个思想的。

下面阿难讲,“不知身心本不相代。”他说我想不到,身体跟心理两个都不相干,何况哥哥你是你、我是我,他说当然你不能帮我修道啊!身心是两个,本不相代嘛!“失我本心。”因此啊,他说我一天到黑等着,悠哉游哉好玩;没有自己好好用功,把自己的本来心搞掉了。

“虽身出家,心不入道。”这八个字很重要哦!虽然看到我身体出了家了,或者看到我身体在修道,这个心啊,同世俗的人一样、同普通人一样,心不能证入道,有什么用?就叫做有“菠萝用”了!心不入道,这个一点用都没有!有什么用啊?

“譬如穷子,舍父逃逝。今日乃知,虽有多闻,若不修行,与不闻等。”他说譬如《法华经》上讲的,有钱人家的一个独子做太保、不听话,跑出家里做了太保,最后自己忘记了回家之路,在外面流浪、讨饭了。他说现在我等于你讲这个穷子,“舍父逃逝”违背了父母,逃出家里,自己不晓得归家稳坐。阿难讲,我到现在今天才知道,“虽有多闻”,学问最好、方法最多、功夫再有办法;“若不修行”,不真懂得明心见性修行之路的话;“与不闻等。”学问有什么用?等于一个白纸、等于白痴。学佛,有的人说“我学佛三十年了。”三十年有什么用?那个佛像刻了也大概有五十年了,他还是木头的。它是个佛像,不是真佛,那有什么用?

“如人说食,终不能饱。”就等于人家一天到黑念菜单,今天吃面、哪一天吃扬州菜、今天又四川菜、哪一天又台湾菜,讲了许多菜;菜单念完了,肚子还越念越饿。他说学问、佛学好了有什么用?没有用。所以讲经说法,同我一样的,讲完了以后肚子讲饿了还是要吃饭——没有用!说食不饱。

“世尊!我等今者二障所缠,良由不知寂常心性。”他就告诉佛,我们现在大家,佛学里头提出两个东西,我们为什么不能成道?两种最大的障碍,哪两种啊?二障:烦恼障、所知障。烦恼障就是我们心中的思想、烦恼、分别;所知障,懂得道理越多,修起来越难!就给这些染污盖住了。所以前尘影事把你盖住了;道理越懂得多、方法越学得多,修起来越难。所以阿难就犯了这个毛病,他多闻,一切修行的方法都懂,一切修持的道理都懂,他都晓得。所以“二障所缠,良由不知寂常心性。”他说,因为我不知道、没有见到自己真正寂灭清净、永远不生不灭不变的这个心性之体没有见到。

“唯愿如来哀愍穷露,发妙明心,开我道眼。”这几个字文学都很妙了!他要求佛,“唯愿如来(佛)哀(可怜)愍(悲悯我们)”,你可怜我们大家;“穷露”,我们都是穷人、可怜,像那个《法华经》上穷小子;“露”就是暴露、赤裸裸的、什么都没有、光蛋;穷露就是穷光蛋,这两个字就是这个意思,一点没有错。翻译成白话,你干脆一起地讲,阿难就说:佛啊!你就可怜我们这一班知识上的穷光蛋;“发妙明心”,他说你开发那个玄妙、不可思议、光明清净那个一切众生本来心,什么?“开我道眼”,打开我修道这个眼睛看一看。

阿难又犯了错误!哭尽管哭,求也尽管求,他还在那里观望。他只叫佛,等于小孩子说:“妈妈!你让我打开电视看一看哪!——”他还是这个味道!你看,“开我道眼”,那个道的真正眼睛在哪里?他说道在哪里?

好!现在重要的来了。佛放了两次光了,第一次头顶放光救阿难,把他救回来;第二次哪里放光啊?哦,面门(因为我好像忘记了,呵!)面门放光。那为什么面门放光,是什么啊?是两个重要的事,一个是怎么样修定,一个是怎么样开悟。那么重要,佛法就是两路:定与慧。你没有见道,无法修道、无法得定;没有见道,无法修行。所以很重要——面门放光。现在第三次了——胸口放光。胸口,一般塑的佛像这里有个“卍”字。据说佛生下来,胸口有这么一条纹路、一个影子。实际上这个“卍”字是轮转的、旋转的,永远在旋转。不过有人坚执向这一边旋、向那一边旋,那个圆圈,天道左旋、地道右旋,这样旋、这样旋都可以(师比划),看你爱怎么分头就怎么去旋!(一笑)佛现在在胸口放光,第三次啊!

“即时如来从胸卍字涌出宝光。”涌出就是蹦出来光明。这三个地方都很重要哦!你真开悟得定了,都有象征性的哦!那不是偶然的哦!那所谓“脉解心开”,真开悟了,这个“脉解心开”,那这个心光涌出啊……那是谁看到?开悟了的人就看到;开悟了的人看开悟了的人都看到。所以我们看不到。

“其光晃昱,有百千色。”亮晃晃的,各种颜色、彩色的光明。

“十方微尘普佛世界,一时周遍。”这个光一下就由佛的胸口冲出来,十方世界每一个佛土、每一个世界上都被这个光的光芒投射过去了。

“遍灌十方所有宝剎诸如来顶。”释迦牟尼佛放光出来,包括阿弥陀佛都在内,佛这个光芒出来,给那些佛灌顶,从他们的头顶进去。你看我们这个世界的本土的释迦牟尼佛的功力之伟大!你们念“阿弥陀佛”也是他介绍来的啊!我所以常常说,你们念“阿弥陀佛”念完了,或者开头也念两三声“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忘记了自己老师介绍,等于世俗讲的“新娘一进房,媒人抛过墙”,那没得良心!光想往生极乐世界,极乐世界也是释迦牟尼介绍出来的呀!你看现在看到本师放光,遍给十方诸佛灌顶。

“旋至阿难”,这个“卍”字是旋圈转的,这个光放开,然后回转来给阿难灌顶,这叫灌顶。我们现在学灌顶啊、学密宗啊,弄点水头上倒倒;天主教学会了,叫做洗礼。洗礼、灌顶,就是一个东西,这是印度的文化。在恒河里头洗个澡,因为印度(对不起!现在没有印度朋友在吧?不过我老实话讲啊)又穷又脏!是这个样子,比我们还不如了。又好杀、又好猜疑,所以贪嗔痴慢疑,佛在那一个印度讲的文化,就是代表了一个民族性,很严重!你们到印度研究研究就知道了。他回转来给阿难灌顶;“及诸大众”,同时也给大家灌顶,他要说最严重的大法。

“告阿难言”,就开始对阿难讲;“吾今为汝,建大法幢,亦令十方一切众生,获妙微密,性净明心,得清净眼。”他告诉阿难,他说我现在为你建立真正——我们拿现在话讲,修一个真正佛法的灯塔给你,照亮了十方。“大法幢”,法幢这个幢,印度有,现在中国也有,这是一种建筑物,代表崇高、伟大。那么我们中国呢?这个建筑、这个“幢”不大喜欢用。——“塔”,是建筑了,变成中国的“塔”。所以到东南亚、泰国就看到了,圆圆的一个建筑,一个柱头一样立起来表在那里。我们过去有,中国文化叫做什么呢?——“华表”。那么日本人呢,把华表同印度的塔两种文化精神综合起来,日本人叫做“神社”;就是那个四个圆洞、一个顶,那个东西日本到处都有,那个“神社”就是这个东西。这个“幢”叫做“法幢”。

换句话说,我现在给你建筑一个最高的标杆、最伟大的一个目标、一个灯塔;同时,也使十方世界一切众生“获”(得到了)最“妙”——这三个字注意呦:最妙、最微细、最秘密的(“获妙微密”)“性、净、明心。”这个东西的“性”,这个性不要作名词看,还是作动词看;“性”,它能够使你真正明心,这个法幢、这个性能是能够使你真正明心见性;“得清净眼。”那么你懂了这个道理,你修行(就会)法眼清净,学佛法的法眼就清净了。哪个是正法、哪个是邪法、哪个是什么,这个法眼就清净了。

佛讲了很严重的话!他现在要说法以前而且还特别放光,第三次从胸口亮相、放光。

他说,“阿难!”叫他名字。“汝先答我见光明拳,此拳光明因何所有?云何成拳?汝将谁见?”他问阿难三个问题。他说你刚刚在我们讲这一段话以先(是上个礼拜我们讲的,佛把这个拳头那么拿起来叫他看。)他说你现在先回答我,这个拳头你看到了;“此拳光明”,这个拳发的亮你看到了;“因何所有?”你眼睛前面怎么有这个拳呢?——第一个问题。

“云何成拳?”第二,这个拳是怎么样会变成功的啊?第二个问题。

第三个问题:“汝将谁见?”你拿什么来看到这个拳哪?三个问题。

“阿难言”,阿难听他一问,答复了。“由佛全体阎浮檀金,赩如宝山,清净所生。”他说这个光明,因为你的身体“阎浮檀金”(“阎浮提”是佛学上讲的这个世界的名称,叫阎浮提。)“金”就是黄金。他描写佛的这个身体就像这个世界金色(黄金的颜色)一样,他说你“赩如宝山”,什么金呢?不是黄金哦!释迦牟尼佛是棕色人种,带一点黄色、带一点黑色、带一点紫色;换一句话说,红得发亮、紫得发亮光,很好看。“赩如宝山。”清净色。他说你问我那个拳头的颜色呢,——不要照传经讲的那么好听啦!就是你那个皮肤这种颜色发出来,他说就是这个亮光嘛!“故有光明。”所以嘛,我眼睛看见了。

“我实眼观五轮指端,屈握示人,故有拳相。”他说老老实实讲,我拿眼睛看见,你那个手五个指头这么攥下来,变成了拳头。所以这个拳头哪里来?他说那个亮光是你的皮肤发的嘛!拳头嘛,是你的手那么揪拢来的嘛!“故有拳相。”谁看见呢?他说我的眼睛看见的。阿难就是那么答复,一点没有错!

“佛告阿难,如来今日实言告汝,诸有智者,要以譬喻而得开悟。”佛告诉阿难,他说我今天老老实实告诉你。我们年轻时候读经典,我读到这一句话笑起来了:佛怎么这样讲啊?“如来今日实言告汝。”他说我今天老实告诉你——可见佛前几下都是说的不老实话!哈!(一笑)这个是说话的方便,他加重语气,他说我今天老老实实告诉你!“诸有智者”,这个世界上的人笨得很,不管你智慧怎么高,“要以譬喻而得开悟。”直接告诉讲的话懂不进去,要比方一下、转个弯,他就懂进去了。“譬喻”是比方。譬如有时候讲唯识学讲,我们这个心啊像大海一样——那是个比喻啊!心如果是真的同大海一样,那我们里头都咸的,多难受啊!而且大海很大嘛,也装不下来。那是个比喻啊!因此有许多人拿着比喻这个影像经验来,打起坐来:“嗯!我现在在大海里头啊……”就来了。——“前尘分别影事”。

所以呀,一切有智慧的人,要透过比喻,佛说的话,“譬喻”就是比喻,比喻懂了就懂了。比如我们中国人常常讲一个比喻,“和尚不吃荤——”,嘿!大家就懂了,“肚子里有素(数)。”这就懂了嘛!那一句话就是比喻。比喻得好就容易懂;你老实告诉他不容易懂。这个世界上的人很怪的!“外甥打灯笼——照舅(旧)”,他就懂了;不是那么讲就不懂了。当然还有些更土的话,那个土的话讲了,比佛经都清楚,一讲他就悟了。他说这个世界上众生是这样的。

“阿难!”他说我现在也比喻给你听。“譬如我拳,若无我手,不成我拳。”他说譬如现在这个拳头,我假使没有一只手、没有五个指头,就捏不起来变成一个拳。“若无汝眼,不成汝见。”他说这个拳头捏好了,拿到你的面前;你如果没有眼睛呢,你也看不见。这是当然的道理。

“以汝眼根,例我拳理,其义均不?”他说因为你有肉做的神经构成的这一个眼睛能够看,我有个拳头被你看见,以你的眼睛相对我的拳头,“其义均不?”这个道理很公平吧?

“阿难言:唯然!世尊!”怎么叫“唯然”?“嗯!佛啊!”——就是这个话,就是表示是答复:“嗯!对!”你们现在青年人问什么对不对,就是这样“嗯,对!答对了!”就是“答对了!”他说,“既无我眼,不成我见。以我眼根,例如来拳,事义相类。”他说对!阿难说假使没有我的眼睛,当然看不见东西;所以,你没有手也不能够变成拳,这个都懂了;“事义相类”,这个道理是一样的,他说这个逻辑是对的。

那么,佛同阿难讲,“佛告阿难,汝言相类,是义不然!”佛又给他讲逻辑了。“相类”的意思就是“差不多”,——差不多就差很多哦!他说“汝言相类”,你讲的是“差不多”,“是义不然。”这个道理不一样。差不多?——差很多!

“何以故?如无手人,拳毕竟灭。彼无眼者,非见全无。”他说你说差不多吗?所以你看佛的教育法——佛好在成佛了,如果做法官的话,或者当辩护律师,不得了啊!他打官司没有打不赢的,他的逻辑高得很!他先把你的话都抓住,他拿个拳头晃啊晃,他说:阿难,这个道理对不对啊?阿难说对啊!他说你觉得道理公平不公平啊?阿难一句话讲错了,“两个道理差不多。”——哎,他就抓住了,“差不多?——差很多!”他说假使没有我的手,当然变不出来一个拳头,我手都没有嘛,没有五个指头,那么怎么变得出来拳呢?可是假使没有你的眼睛,不能说看不见哦!这个道理来了。

一个人没有手了,这个手如果砍断了,就没得拳头,根本没有这个东西;如果没有这一双眼睛都挖掉了,你说看不看得见呢?他说你认为眼睛挖掉就看不见,不对哟!你看,这就是佛的佛法,《楞严经》是很科学的呦!“彼无眼者,非见全无”哦!他说那一些没有眼睛的人,你不能说他看不见哦!

“所以者何?”什么理由呢?“汝试于途,询问盲人,汝何所见?彼诸盲人,必来答汝,我今眼前,唯见黑暗,更无他瞩。”他说什么理由呢?他告诉阿难,你不相信,你出去试验。“汝试于途”,你到路上找来一个瞎子(没得眼睛),你把他抓到,你问他“你看见什么?”他说,“彼诸盲人”,他那个瞎子一定告诉你;“必来答汝,我今眼前,唯见黑暗”,什么都没有,只看到黑洞洞的。“唯见黑暗,更无他瞩。”除了眼睛前面有黑洞洞的、或者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见。因为他没有亮光,太阳反应也看不见了,黑洞洞的;他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以是义观”,他说你要懂这个道理哦!这也是科学,也是逻辑。“以是义观”,以这个道理、义理观,你看,“前尘自暗,见何亏损?”[ 断录。原文:“阿难言,诸盲眼前,唯睹黑暗,云何成见?佛告阿难,诸盲无眼,唯观黑暗。”]

……瞎子因为没有看的工具、没有眼睛,所以他能看的只看到黑暗。“与有眼人处于暗室,二黑有别,为无有别?”他说我问你,你不懂这个道理啊?譬如我们有眼睛的人,现在跑到一个绝对黑暗的房间里头,你看到什么?看到前面是一片黑暗。他说这个有眼睛的人跑到黑暗房间里头,看到前面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暗;这个黑暗同瞎子那个所见的黑暗,有差别还是没有差别?他问阿难。

“如是!世尊。此暗中人,与彼群盲,二黑校量,曾无有异。”阿难说“这个、这个……”那个跑到黑暗那个房间,一点亮光都没有,前面看到黑洞洞的、只有一片黑洞洞,同那个瞎子看到前面黑洞洞一样,没有两样。

佛说,“阿难!若无眼人,全见前黑,忽得眼光,还于前尘,见种种色,名眼见者。”他说好了!你讲到这里,我问你:那个没有眼睛的瞎子“全见前黑”,他看到前面完全是一片黑暗;“忽得眼光”,假使这个瞎子忽然有了眼睛了,我们把一个好的眼睛移植给他了,他有了眼睛了;那么有了眼睛以后,他就看到:“前面有人!有亮光!”见到种种的颜色;“名眼见者”,他说我问你:那是这个眼睛看见啊?还是什么看见呢?假使认为装了眼睛就看见,“彼暗中人,全见前黑,忽获灯光,亦于前尘,见种种色,应名灯见。”他说,那么好了,我们在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忽然来了一个灯一亮,都看见了,他说我们能不能叫“不是我看见,是灯看见了”?加了一个东西(灯光)就看见嘛!是不是光看见呢?

“若灯见者,灯能有见,自不名灯。”如果灯的亮光它自己能够看东西的话,那叫做亮光看见;那就不要叫做亮光了;它这个名字就叫“看见”好了嘛!就不要叫做“灯”了嘛!

“又则灯观,何关汝事?”再说,灯的本身能够看见东西,灯去看,同你什么相干呢?

“是故当知,灯能显色。”这个灯啊、光啊,只是呈显一切东西的色相。“如是见者”,我们能够看见那个色相的,“是眼非灯。”是你的眼睛,不是灯。

再进一步呢,这里要进一步,“眼能显色”,眼睛同黑暗中那个灯光一样,眼睛也不是真实看见的功能;它等于在黑暗中的一个明灯,它是个工具。“如是见性,是心非眼。”至于我能够看到黑暗、能够看到光明——能见之性是你的本心本性,不是眼睛!

本心本性几时看见呢?下一个礼拜。

我们下一个月七月份开始,一个礼拜两次,礼拜一晚上同礼拜三的晚上,多加一次。

(第8 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九集 ---楞严经讲座

今天,我们《楞严经》正式要讲到“八还辨见”。就是佛说到我们能够看见的不是眼睛,眼睛是能见所起的一个作用。现在原文是在《楞严大义》这本书上的第五十一页:

“阿难虽复得闻是言,与诸大众,口已默然,心未开悟。犹冀如来,慈音宣示。合掌清心,伫佛悲诲。”那么这一段我们就简单过去了。这个时候阿难虽然听到佛讲了这个比喻,同大家一样,嘴巴不讲,所谓没有心服口服。嘴巴好像表示不讲了,也没有表示懂了,就是不讲;心里头实在是闷起来,不懂!还希望佛再讲清楚。因此,就是一个动作表示,把两手合拢来,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一声不响,就等着佛说。

“尔时世尊,舒兜罗绵网相光手,开五轮指,诲敕阿难及诸大众。”这个也是描写当时的情况。就是“尔时”这个时候,佛“舒”就张开他的手,“兜罗绵”就是佛的所谓成佛有三十二相、八十种好,有三十二种相貌跟我们一般不同,就是这个手是软的、非常软,“兜罗绵手”就是佛手,就是很软、很丰满,指尖细长。所谓“光手”,手心都发亮,不像我们有些手白白的,血不够、贫血,或者是发黄,表示有病;佛是很漂亮的手。把五个指头张开,我们现在看到的佛像,有些塑起来一只手这样、一只手这样(师比划),在佛法这就叫手印。手印就是“说法手印”,也叫做“施印”,实际上就是演讲的时候这样一个手势。也就是那么一个手势,在佛学一说,这个妙不可言了!这个是手印。这是什么印?不是大手印、小手印了,这是“施印”、布施印、法施,就是这个。

就告诉阿难说,他怎么讲?现在佛说了,“我初成道,于鹿园中,为阿若多五比丘等及汝四众言,一切众生不成菩提及阿罗汉,皆由客尘烦恼所误。”他说我开始成道(佛在三十二岁菩提树下开悟)以后,首先出来说法,先度五比丘。这五个人,就是释迦牟尼佛当太子的时候逃出宫廷,入山修道,那么他的父亲不放心,选了五位大臣的世子,叫他们追踪这个太子。如果他不肯下山呢,在旁边陪着,这五个人就是阿若多、憍陈那等。这个故事大家都很清楚了、不讲了,这五个人的名字、历史都不介绍了。我们主要的是研究《楞严经》的佛法的原文。那么这五位后来真正倒是修道了、出家了。等到佛下了雪山(六年苦行,认为苦行不是道,下山了。)后来接受一个牛场里头一位老板的小姐供养他牛奶、吃饭等等,身体恢复了,所以到菩提树下坐着,自己认为:这一下不悟道,坐死在这里!那么,七天中间,开悟了,证得菩提。是这一段故事。

开始佛悟了以后,根据大乘的经典报道、记录,佛是不想说法,悟道以后想入涅槃了。是感动到玉皇大帝(我们中国人称的),所谓帝释、天子等天人下来给他跪着,说你老人家成道了、成佛了,不能不教化别人,你当年多生累世都有这个誓愿。佛所以讲——《法华经》也提到、《华严经》也牵涉到——“止!止!我法妙难思!”就叫这些天人、玉皇大帝,他说你不要劝我了、不要讲了,“止!止!”算了!不要讲话了!他说这个佛法、真正佛法没得话讲!不好弘法,一般人不懂,不可思议。一般人总喜欢用思想、用推理、用想象去追求佛法,所以叫“我法妙难思”,不肯弘法了。后来再经他们的请求,答应了,开始弘法,因此有四十九年的说法。

那么第一步他想到先去教谁呀?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哦!释迦牟尼佛是三十二岁,譬如他后来的弟子舍利弗这些,都是当老师、大师了,当世一代大师,年纪比他大。所以他三十二岁出来,还很年轻,教谁呢?先去找这五个人。所以找去鹿野苑中先去度这五位比丘。

那么,这五个人已经对释迦牟尼佛不欢迎了,失去了信心。当年那么苦行,在山上饿得呀肚子都饿扁了,认为那个是道;现在又吃牛奶、又吃营养、又吃补品,一白二胖的,没得道了!所以人啊修道的不能胖。不过中国神仙都是胖的,把肚子画得大大的,都像弥勒菩萨那个样子。那么当时五个人不大信他。他还是把他度化了,给他说法。

所以释迦牟尼佛初转法轮,根据佛学的名称,第一次说法是讲的小乘四谛法门。所谓叫“四谛法门”,佛学的术语,就是四个大纲要:苦、集、灭、道,四大纲要,就是四谛法门。世界一切皆苦,世界上没有不苦的,这个世界上纯苦、没有乐,没有真正的快乐。所谓一般人认为是快乐,是比较性的、相对性的轻微的痛苦,一般人认为是快乐。所以那么佛说的苦就很多种了,后来佛学的归纳,大概我们都晓得八种苦,叫“八苦”。

这个世界是八种苦把它归纳完了:生苦、老苦(老了当然很苦啊!眼睛也老花了,高血压、心脏病、关节风湿痛都来了)、病苦、死苦,这是四种苦。

爱别离苦: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跑掉了。当然我们大家最喜欢是钱,都没有钱,赚一点钱都用掉了,就是爱别离,最爱的这些都没有了。

怨憎会苦:不愿意碰的人、不愿意碰到的环境、不愿意遭遇的事偏偏碰上,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冤家聚头几时休?”那么就是“怨憎会苦”。所喜欢的人或者死掉了、或者分开了、或者走远了;不喜欢的都在前面,一天到黑的事情!这是爱别离苦、怨憎会苦。“怨憎会”包括一切事情不如意,人生没有一件事情如意的,都在痛苦中。

求不得苦:所要求的事情达不到目的。人生希望健康,偏偏生病;希望长寿,要短命;希望样样好,做不到——所求都是不如意。七种苦,都是很明显,归纳的。

第八种苦就深刻了:五阴炽盛苦。这个意思讲这个生命活着就是痛苦的。五阴就是色、受、想、行、识这五阴,我们念《心经》经常提到。色就是地水火风物质世界,我们身体、这个肉体就是色法做的,地水火风构成的。肉啊、骨头啊、液体啊这些兜拢来的,就是色法。我们为了有这个肉体,一天到黑很多的痛苦。

受:感受、感觉上。气候的不舒服、生病的痛苦、心理上受的难过,不愿意受的事情都要受。尤其是这个世界,佛学的名称叫“娑婆世界”,娑婆的意思就是“可忍”、“堪忍”,不能忍受;可是我们这个世界上的人忍力很大、耐力很大,总算把它忍下来,一天到黑那么苦的一个世界这个生命能够忍得住。所以这个都是受阴的自性。“阴”就是盖住了、遮住了、看不见了。

想:思想的痛苦。我们这个思想脑筋,叫它休息,它停不了。

行:生命的自动的、本能的活动,它永远在转动。像这个太阳一样,你叫它慢一点下山,不行;你叫它迟一点出来,也不行;它永远在那里转动,这个生命本能的活动、行阴的痛苦。

识:识阴,就是心理意识。

这叫“五阴炽盛”。换句话说,一天到黑受生理的煎熬的痛苦、心理的煎熬的痛苦,简单归纳叫八苦,所以叫“苦谛”。人生纯苦无乐,没有一个乐的事情。

所谓乐是比较性的、相对性的,轻一点、薄一点、软一点的痛苦,我们认为很舒服。比如按摩,按摩有什么好啊?就是那么“重一点、重一点……哎哟!痛!轻一点、轻一点……哎哟!好舒服!”你这个人就是花了钱在那里挨揍!愿意受刺激。那个按摩就叫做“刺激治疗”嘛!刺激就本来是痛苦的。不过轻一点刺激呀,就等于说我们普通话:“打是亲、骂是爱。”挨打就是挨打,什么亲不亲啊?!他觉得打轻了,“哎!这个好!哎哟!打得那么轻哦!”——这个人就是迷糊的,颠倒众生!所以佛前面说过“颠倒”。所以纯苦,叫做苦谛。

集:什么集?哎,可是这个世界上一切众生思想观念没有智慧,颠倒了,集苦为乐。把一班痛苦集起来叫快乐。我也常常感觉,譬如我们爱买书,哎呀有时候看到自己真颠倒啊!为了书花那么大的时间,这一本要整理一下,要放起来——也是集苦为乐。自己还觉得很……你看收买古董的花那么多钱,放起来这里摆、那里摆,都是集苦为乐。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众生是集苦为乐。这是集谛。

要如何无苦呢?要修道。所以“苦、集、灭、道”。灭掉了一切苦,灭除了一切感受的痛苦、思想的痛苦、生理的痛苦、心理的痛苦,什么时候才灭得掉呢?除非得道。所以呀,“苦、集、灭、道”,讲这个四谛法门。

当然这个四谛法门,不只我们这个世界哦!讲世界不只人生哦!连三界的天人还没有跳出来。“跳出三界外”才是无苦。无苦要得道,道的境界是什么?“寂灭最乐”。所以佛在戒律上说的这个偈语,在小乘法门常用的:

“诸行无常,为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最乐。”

所以真正的乐、得禅定之乐并不是你本身的普通发起的欲乐,或者色界的乐、无色界的乐都还不是;真正道的乐是寂、灭,了不可得、空了,那个才是至乐。所以这几句话就是佛法的要领。

“诸行无常”,“行”就是一切作为、行动都是靠不住的,不永恒存在的。生命也好、一切事情也好,过了就没有了,做梦一样的,“诸行无常。”“为生灭法”,有生就有灭,灭就是死了,有生就有死、有死就有生。要求得不死,还是不究竟;最好是开头那里就停掉——不生。既不生,永远不死。你说不生我在哪里?后面:“寂灭”境界,不生不死。所以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这就是涅槃、“道”的境界。

所以“生灭灭已”,生死都了断了——不生也不死,寂灭境界,那是涅槃至乐,这个就是“道谛”。

现在我们简单明了顺便介绍佛第一次出来说法,告诉鹿野苑中五比丘,初转法轮说的法是“苦、集、灭、道”。那么,这个道理我们研究过佛学的都懂。你说谁能够证得、真正达到这个境界呢?那么佛当时有没有传修定、打坐的方法?有,在我的看法——白骨观、不净观。这是修大小乘佛法的基础,是一切小乘修法走入大乘的基础。这一段介绍完了。

那么现在佛说,他说我当时(三十二岁的时候)第一次出来说法,告诉阿若多等五位比丘(佛的最基本、最初的弟子,也是少年时候的玩伴。这几位出家的他的弟子们,是他少年当太子的时候的玩伴。)他说告诉你们听着,最初的开始告诉你们,一切众生不能悟道,“不成菩提”,不能开悟;乃至不能证果、证得大阿罗汉果,不能得道,都由什么来的呢?他说我当时告诉你们,“皆由客尘烦恼所误。”

注意啊!“客尘烦恼”这四个字,翻译成中文翻得妙极了,而且很美!文学化的最高的哲学。中国字“客尘烦恼”四个字是分开的,我们说中文,现在诸位年轻同学是白话教育入手,没有学过中文哦!学中文先学认字,“客”字怎么写啊?头上戴个帽,下面是各别的“各”,这个字是属于哪一部?我们当年读书就晓得这种字属于哪一部、属于哪一个部首。部首就是归类法。譬如我们经常讲一个笑话,中国字的“家”,上面一个盖子,下面是猪,所以成了家就变成猪了哈!(一笑。)另外我们古人打高楼,那个时候野蛮的社会进入到文明的社会,同边疆那些落后民族一样,就是搭一个棚棚,上面人住在楼上,下面猪啊、牛啊、狗啊都睡在下面。这是个象形,一个棚帐一样,下面一个猪。当然我们人也是猪啦!有了家就盖起来,永远跳不出这个范围。就是众苦所集的地方,就是“家”,众苦所集。那么“客”字也是属于这个宝盖部的,“宝盖部”是我们现在随便讲的,“宝盖部”这个字单独有个读音的。

“客”,我们晓得“客”就不是主人了。现在不讲古文这个字法。

“尘”,外面的灰,外面一层蒙着的灰,所以灰叫做尘。连起来呢,“客尘”这个意义,外来这一层灰,同我们本身没有关系的,所以叫客尘。

“烦”,心里很烦。属火旁,心里头发炎、思想发炎、神经发炎,是“火”旁的,烦。

“恼”,竖心旁,心里的苦恼、痛苦。烦是烦、恼是恼。经常头都胀了,这两天联考,加上我们陪考的人,那真是又烦又恼。坐在那里,大人也不考,坐在那里扇扇子,那烤得要命!那个又烦、又恼,深悔当年为什么生孩子,现在还来陪考!因为这个味道我也过过的。现在没有这个灾难了,已经脱开了这一个灾难了,所以说风凉话——那真是烦恼!所以烦是烦、恼是恼。

我们的烦恼哪里来的?客尘来的。是外面的,外面一层。拿唯识的道理,是“依他起”——外面的环境影响了自己的心理,受外面环境、外界的启发。外界来的一切东西都是客尘,不停留的,生灭来往不停的谓之“客”;主人坐在那里不同,不动的。这个注意啊!所以,“客尘烦恼”四个字用的妙得很!

佛说,我开始告诉大家:我们之所以不能得道、开悟,我们之所以修道不能证果、证大阿罗汉,因为我们被外面的现象骗了。他说“皆由”统统由于客尘烦恼所致。我们不能成道,都是受外面的欺骗;受外面的现象欺骗,当成真实。他说当时我告诉你们是这样。佛讲到这里。那么把它归成中文的原文就是一句话,“皆由客尘烦恼所误”。这个不是开悟的悟,是耽误了的误;都被它耽误了。譬如我们打坐修道,眼睛看到什么亮光了、耳朵听到声音了,有些人生活不正常的、疯来疯去的、饮食不正常,大家认为这个是有道。自己都是神经了,都被客尘烦恼所耽误了。生活要正常嘛!不正常的人叫做有道,这个不是客尘烦恼吗?所以笨到极点!

所以打坐看到什么、耳朵听到什么,“哎哟!这是菩萨跟我讲!”谁说的呀?!都是自己的客尘烦恼所耽误了。他讲到这里。

佛又说,“汝等当时因何开悟,今成圣果?”那么他一边讲,一边这个手在摆,就指着开始的这五位得道的弟子,所谓憍陈那等。他说你们自己报告,你们当时在鹿野苑里头听我给你讲话,这个时候你们就悟道了。现在你们得道了,证成罗汉果位。他说你们自己报告,当时怎么样悟道?怎么样证果的?

“时”,这个“时”字照著作的方法应该打一个逗点,“当时”;“憍陈那(又叫阿若多,都是梵文)起立白佛。”五位里领头的这位同学,站起来“白佛”报告。“我今长老于大众中独得解名”,他说我现在佛说在一班同学里头资格最老,年纪大一点,称“长老”。佛在讲《楞严经》的时候不是三十几岁了,是六、七十岁了,所以憍陈那这五个比丘是他少年时候的玩伴,比佛年轻一点点,也是几十岁的人,所以资格说起来变成老和尚、长辈了。他说我现在在大众里头算是长老,年纪大一点,修道资格也久一点;因此,在大家一班跟佛在一起的同学们,公众推崇他是佛的弟子里头“见解第一”,对于修道的见解第一等。“独得解名”,解不是“证”哦!理解上、理论上、见解上。所以以禅宗、以修持来讲,解悟、悟道这个悟,到我们中国禅宗后世还分成解悟跟证悟的不同。理解上“哎呀!我悟到了!啊!是这个样子。”功夫没有到,这个是解悟。功夫到了,理解没有到,也不叫做悟;那叫做功夫、那叫做禅定,不是禅宗的悟。

所以禅宗的真正的大彻大悟,解、行同时。功夫也到了、智慧也开了、见解也到了。——这个叫做证悟。

那么,他这里这位憍陈那的谦虚,他说我算是见解方面到了,老实讲这是他的谦虚。他听……[ 断录,《楞严经》原文部分:“因悟客尘二字成果。世尊,譬如行客,投寄旅亭。”]

……什么叫“逆旅”呢?逆是倒转,你来了,我去接你,刚好碰头,叫做“逆”。逆就是刚刚在你头上接住了,谓之逆,倒转来的。旅,“天地者,万物之逆旅”,这个宇宙就是我们的旅馆,就是客尘的道理。“光阴者”,活了一百岁,“百代之过客。”活一百年不过是在这个世界上做客人做了一百年;活二十年,做了二十年——如此而已!所以下面:“浮生若梦,为欢几何”啊!这个人生就是做了一个梦,没有什么高兴、快乐的,都在痛苦中,觉得是苦闷。这是我们李太白先生——李白了,那么因为太白了就加一个太白了!(一笑。)这是他的名著作,那么你在《古文观止》上就找得到的。

那么李白这个文章思想,你如果没有研究佛学时,李白的诗啊、文啊真高啊!我看也没有什么高,因为他是学佛的,他也学道的,这些观念看到了。当时是这些人看到佛经哦!普通像我们每人手里拿本佛经,在唐朝做不到的呦!佛经很少,宫廷里头、大庙子上才有。民间不像我们现在那么流行哦!所以千古文章一大偷,李太黑的哥哥李太白他这个观念是偷了“客尘烦恼”四个字。他偷得好!文章不怕你抄,千古文章都是偷的,没有人不偷来;就是“客尘烦恼”四个字也是偷出来的,偷得非常高明!

所以他讲到人生一切都是“行客”,在走动的客人。“投寄旅亭”,一切事情、做法,都在住旅馆一样,旅就是逆旅。“投寄旅亭”四个字注意啊!为了青年同学们多了解自己的文字。“旅”就是旅,“亭”是游亭,是另外寄放东西一样的那个亭。古代不叫游亭,叫“驿亭”,驿站一样分开,赶着送东西那个叫驿站。所以旅是旅,亭是亭。

“投寄旅亭,或宿或食”,或者住一晚上叫“宿”,在这里过夜。所以我们假使回到大陆到北方,现在大概还是那么讲,北方人过了黄昏,“你就在我这里宿一夜。”就是在这里住一夜、过一夜。“宿”者代表夜里。天上的星座有二十八宿,就是太阳在哪个星座那里下山,月亮在哪个地方出来,所以叫二十八宿。晚上才出现的星座,有二十八个星座,这个所以叫二十八宿了。不然你们将来中国文化、文字越来越不懂,什么二十八宿呀?叫二十八狗不可以呀?就会乱改,改了就会丢人。一丢丢到大西洋去,变成西洋文化了,不大好!中国文化是中国文化哦!

他说“或宿”客人住到旅馆或者过一夜,“或食”或者吃一餐就走了。“食宿事毕”,住旅馆嘛,先休息一下,吃一餐饭,或者住一夜,第二天就走了。“俶装前途”,还是打一个包袱,把行李一提,赶快前面要赶路。这个人生六道轮回,一辈子、一辈子就是那么在赶路,“俶装前途”。像我们头发白了、老了,就要准备打行李走路了。不过我们人很可怜,结果要走路,行李要人家打,自己这个肉体变成别人、活着的人一个臭的行李了。所以人这个客尘不大高明!

所以“俶装前途,不遑安住。”客尘没有办法像主人一样规规矩矩坐在家里休息的呦!“不遑”,没有空、没有安详、安住得下来。他说我就懂得客尘两个字。所谓“客”,这个经典上的文字了解了。

他就向佛报告,他说我为什么懂得客尘呢?当时他并没有用《楞严经》文字那么讲,还是讲的白话;他说我听你老人家讲了客尘,他说我就懂了、开悟了。这个人生一切啊,就像住旅馆一样,一切过来过去,前天、昨天、今天、明天,是旅馆,一天一天过去了,一幕一幕过去了;过去了就没有了,拉不回来的,江水东流就去不回了!再也拉不回来的。十岁的时候我们大家都很年轻,二十岁就老了,把十岁拉不回来了;过去了就是永远过去了。就跟旅馆一样,他说我就悟到了这个道理。这个时间、空间永远向前面去。我们在这个时间、空间里头,时间、空间本身也是客;我们的生命也是客;都在做客。不会永恒长久停留住的。这个道理就是别的佛学讲的“无常”,就是不永恒、不会常在,终归要变去了。他解释到“客尘”。

这是佛的老弟子憍陈那的报告,先报告“客尘”这个观念。

那么他说,“若实主人,自无攸往。”他说如果是主人家呢?主人家坐在家里接客,他不会出门的。所以客人来了,“哎,你请!”今天我们请客,准备请二十个人,“请请请!”结果忙了三个钟头,酒醉饭饱,我们主人就站到门口,“谢谢!劳步!”——这个你们都不知道了。你们要懂,现在我看青年都不懂。有时候我这样跟年轻人讲,我看他愣住了。后来我一想,我在颠倒!他本来没有受过这个教育,他怎么懂嘛!我们讲,“谢谢赐步!”对长辈来讲,今天我请你吃饭,你肯来到我这里吃一餐,长辈来,“赐步”。平辈就是“谢谢!劳驾!劳驾!”或者“谢谢光临!”还要这样的。不是套个手套站在那里:“再见啊,快滚吧!”(众笑。)不是那个样子的。还要谢谢客人,在家里吃了饭:“谢谢赐步!”“谢谢劳驾!”在江湖上,以前跑江湖的:“谢谢老兄赏光!”也都很文化哦!现在中国文化,文也不文、化也不化。现在我跟他讲这些话,他愣住了。“赐步、劳驾”,他大概回去比禅宗的话头还难参!参不出,参不通。(众笑。)现在告诉你们,关于这个“赐步”、“劳驾”。

假使这个主人家呢,当然是站着送,客人来了,“欢迎!请进来、请坐!”走了,“不送!”或者“不远送!”当然不送已经送了,送到门口了,就是不远送。那么我们过去的礼貌,譬如像我现在送客,送你到电梯边上,“抱歉啊!不远送了!”就表示不下楼了,不送到大门口了。当然因为长辈不在了;假使有长辈在,我也不敢,一定跟到送到电梯。或者是老朋友好久不见了,有时候也下楼送到大门口。“哦!不必不必!”“哎!好久不见,不行!”还是要远送一下。所谓不远送就表示不送到大门口了,那就是倚老卖老,有点摆架子了,就是主人家。他说主人家不动的嘛!

“若实主人,自无攸往。”变成中文,是这八个字。若是真实主人家呢?他用不着出门的,一天坐在家里。尤其是家庭主妇,学佛就要学成家庭主妇一样的,不出去,就坐在家里,“自无攸往”。“攸往”就是“所往”,自无所往,没有什么往。他说所以呀,我们的思想来来去去,这个情绪感觉一下境界好、一下不好,都是客尘烦恼。这一下觉得“今天难过!”难过,去睡一下嘛!睡醒了舒服了,那个难过是客尘,跑掉了。那么你现在舒服了,这个也是客尘哦!等一下累了,又来难过了。就是老张走了,老李又来了——都是客尘。你那个知道难过、舒服的,那个是主人家,没有动过。这一段注意呦!

所以憍陈那讲“如是思惟”,佛讲了客尘烦恼,我照这个道理仔细研究。思惟就要思想哦!学佛是要思惟。不思惟,打起坐来以为什么都不想是道,那是修不成的!要思惟修。所以禅定、禅那是“思惟修”。要参透(参就是研究)、参悟透了。他说我“如是思惟”,我这样正思惟去想;“不住名客,住名主人;以不住者,名为客义。”所以我当时听了你老人家讲什么叫“客尘”,我们的烦恼因为客尘来的。他说我当时想到的,不会停留、一切无常、不永恒,叫做客——不住的名“客”。

“住名主人”,旅馆的老板一样,他永远在旅馆里头,要做生意,他不动的、不出门的。所以他说我懂了,“以不住者,名为客义。”这一个思想、感情、痛苦、烦恼、欢乐、是非、喜恶等等的心理状况,都是不会停留的、无常的,这就是“客尘”。他说我当时懂了。

“又如新霁,清旸升天,光入隙中,发明空中诸有尘相。尘质摇动,虚空寂然。”他说同时我又进一步一想;“又如新霁”,下雨天,夏天雷雨已经过了,天晴了。因为多雨,我们窗子关着的(当然不是玻璃窗,玻璃窗也差不多),天一晴了,刚刚把窗子一打开;他说天上刚刚新霁,乌云散掉,青天出来了,刚刚新的天、新的一个面孔、蓝天白云出来了——“新霁”。“清旸升天”,雨后的太阳,我们抬头一看,那个太阳更漂亮。平常没有下雨,我们看这个太阳曚曚的,那就是客尘;太阳光被地面上的灰尘、空气中的染污遮住了,所以不漂亮了。下过一阵雨以后,把灰尘、地面上的染污把它洗刷掉了,看这个太阳月亮,那真是“清旸升天”,面孔很清新,特别好看!看到太阳在天上。这就是古文的笔法。现在白话文要形容这个漂亮,“啊呀!雨后的太阳啊!清新的面孔啊!像少女的什么什么……”想不出来,还要想一想,白话文我写得不大好;你们就会想了,像少女的鼻子也可以,嘴巴也可以,随便你;有时候写古怪的,“像少女的耳朵”那么头发遮起来,一下一拉开,“清旸升天”,呵!就是这个道理。

“光入隙中”,他说那个阳光照到窗孔里头进来了。不知你们大家有没有经验,我们在农村社会出身、小的时候就可以看到,下雨过后门窗一打开,太阳光一进来,看那个太阳光照到,那个里头的灰尘飞得呀,很好玩的!“发明空中诸有尘相。”一道光照过来,那个空气里头的灰尘在飞动就看见了。尤其下雨过后,看得很清楚。因为空气里头没有染污了,所以有一点灰尘一飞起来,就看得清楚了。所以呀,他说一道光照过来这个比方,新的太阳光透过窗孔里、透过门缝照过来,然后看到阳光所照到里头,那些灰尘有多少在飞动的都看得清楚。

所以因此“尘质摇动”,此外面染污来的客尘、物质的东西,它是动态的。

“虚空寂然。”有一个不动的、静态的是什么?这个虚空,它永远是虚空,它不动的。他比方的,你们注意!做个试验,那个光线一照过来,灰尘照到,灰尘在光线里头是飞扬的;那么光线所照到这个虚空的境界,这是物理的虚空哦!物理的虚空,注意!虚空是静态不动的。

注意呦!憍陈那这位长老现在还是大菩萨哦,他是大菩萨,大菩萨现小乘相的比丘身,他在给我们说菩萨道。当我们一宁静下来,你那个想静下来,那个已经等于太阳、这一道智慧的灵光已经照住了,所以你觉得:哎呀,心里怎么不打坐还好,越打坐、越念佛啊,怎么心里头越烦呢?不是烦哦,那个就是客尘烦恼哦!因为你不宁静下来不知道哦。宁静下来,你才发现原来里头有那么多的思想。并不是你打坐以后多出来的思想啊!本来有那么多,因为你宁静下来才看得出来。身体也一样哦!譬如有些人说,打坐念佛反是生病了——不是打坐念佛生病,本来就有病。因为你不静态下来,没有发现;一静下来,这个病爆发出来了。并不是打坐出来的哦!宁静下来你感觉到了。

所以这一段憍陈那讲得很科学哟!要注意!我们再念一道。这个文字是很文学的;道理是科学的;思想是智慧的、哲学的;懂进去了可以悟道了!他说:

“又如新霁,清旸升天,光入隙中,发明空中诸有尘相。尘质摇动,虚空寂然。”

《楞严经》的文字都是六朝文体。讲中国文学史给你们了解,这是六朝的文体,两晋(西晋、东晋)、宋、齐、梁、陈、隋这个六朝,这个时候的文体差不多都是这种文章的体裁。我们现在的中华民国这一段的文体是白话,将来历史怎么批评不知道,过五百年后我们大家再来,再坐在这里我们再来研究。至少现在这个文体是白话,在历史上好看不好看不知道。

过去六朝文体是骈文体,所以当唐朝的时候最好的还是骈文体。到了韩愈就文学革命,推翻了,就讲用“语体文”(“语体”现在我们叫它是古文),用古文体;韩愈不喜欢用这些文章。这些文章,文学修养程度差一点,看不懂。美得很哦!我告诉你。我们读这些文章啊,啊呀!比那个故宫博物院看画还美!当然这个是习气,从小有这个嗜好。这个文章给木鱼“波波波,波波波”敲来念,没得味道了!就要照我们老的读法:“又如——新霁,清旸啊——升天。光入——隙中啊……”为什么“啊……”拉起来呀?在想,脑子里在想:“光入——隙中”所以又摇头、手又动,不是发神经,他在画、把这个句子把它画出来了,就是画面。“尘质——摇动,”飞起来这个灰尘是摇动的;“虚空——寂然啊……”那个“啊……”在干什么?就是“虚空——寂然啊……”他就空了!(众笑。)所以这个东西啊,不是“波波波,波波波”这样敲,就空不了了。“哆哆哆,哆哆哆”都是客尘烦恼。

所以你看这八个字:“尘质摇动,虚空寂然。”虚空不动的。这还是憍陈那在讲话,变成中文这个佛经,多美啊!所以佛教在中国的文学这个力量大得很,文人没有不着迷的。就像现在吃了强力胶一样,一读了这些就着迷了。所以古人就有“自从一读楞严后,不看人间糟粕书。”就是文学境界加了很重要的地位。

结果用白话一翻哪,有什么意思啊?一点意思也没有。“灰尘在隆隆隆响的、动的、摇动的;虚空是一点都不动的、死的。”那还有什么意思啊?那就没得念的了!那这个佛经就完蛋了!(众笑。)

憍陈那的话还没有讲完。“如是思惟,澄寂名空,摇动名尘。以摇动者,名为尘义。”他说因此啊,我从这个物理的现象,再进一步想佛法的道理;“澄寂名空”。佛法讲空,什么叫“空”?空是一个代号,没有一个空的境界。你有一个空的境界,就不空了嘛!对不对?空是个代号。所以他说“澄寂”,干干净净的,心里头没有事。“寂”,很净。这个境界就叫做空,“澄寂名空”。

“摇动名尘。”心里头思想、生理上心理上还在动摇的,你们说气脉转动,“哎哟!到了背上!到头顶了!”那不是在摇动吗?——客尘烦恼。是啊,气脉也是客尘烦恼。那是生理上,你用功才有,不用功就没有嘛!无常嘛!所以是客尘烦恼。所以摇动的名“尘”。因此他说的我的观念、下一个定义,“以摇动者,名为尘义。”凡是动摇来去、生灭不停的,都是客尘烦恼,不是究竟。

他说的文字我们现在就解释完了。你看,也很逻辑。佛只叫他起来报告,佛说你们要知道,我成道以后当初出来说法,第一次告诉你们我讲的是什么?——客尘烦恼。什么叫客尘烦恼啊?手一指憍陈那:你起来报告!憍陈那起来答复:我当时理解到,佛讲了客尘烦恼,我就悟道了;因此我照这个修去,就成果了。什么叫客尘?他就把这个定义下完了,下面不讲了。你看憍陈那好像讲话报告没有结果——他非常逻辑!佛只叫他报告,什么叫客尘?你的理解。他把客尘的意思理解报告完了就好,其他是他老人家的事、老板的事,不是我的了!他可以坐下来了——那是主席的事。所以佛就接着说了,“佛言:如是。”

佛说:对!就是这样。就奖励他:你讲得好!对!“如是”是古文,翻译成白话:“对!就是这样。”

“即时如来于大众中,屈五轮指,屈已复开,开已又屈。”这个文字写得那么美。实际上几句话讲完了。他讲了一句话,说憍陈那你报告的对、你讲的对,说“对了!”佛没有继续说话,就在大家前面把这个手一拿,“屈五轮指”,就把五个指头变成拳,这样一捏、这样一放,再到这边一捏、又一放,就在那里表演、作手势,盲哑学校的教育法,就拿手来教育。

这样手比了,把它变成拳,又放掉;放掉、又变成拳。搞了一阵,回过头来,“问阿难言:汝今何见?”阿难还在前面合掌,他这样比了一下,他说你现在看到什么?

“阿难言:我见如来百宝轮掌,众中开合。”阿难讲的老实话,不过是恭维一番。讲佛的那个手掌、宝贝的手掌,世界上珍珠玛瑙金刚钻比起来都没有这样好看的!当然这个肉做的只有这一只手,第二只都没有,佛的手就是佛的手。他说“百宝轮掌”,他说我看到你那个宝贝的手掌啊,就在里头一抓、一开。就是讲的老实话了。

“佛告阿难。”阿难答话完了,佛又说了;“汝见我手众中开合,为是我手有开有合?为复汝见有开有合?”注意!这一段就是有名的《楞严经》的“八还辨见”来了!

他说:好!阿难,你看到我的手在大众前面,一下变成拳,一下放开,又开又合。刚才阿难答复的我看你手一开一放,佛就问他:好!你刚才说的啊,你看到我的手一开、一放,我问你,还是我的手有开、有放;还是你的见(看见的见)有开有合呢?

这是个逻辑观念问题,所以要正思维,要辨清楚。比方,假使我们现在看见这个书本子一下开、合,我们看到了;书本子在开、合,还是我的所见的、能见的在开在合?不过佛没有讲的那么清楚,“还是你眼睛有开有合呢?”

“阿难言:世尊宝手众中开合,我见如来手自开合,非我见性自开自合。”[ 断录]

……很高明了,他说好,“佛啊!”他说你老人家的手当着大众一下开、一下合,我看到你的手自己一下开、一下合。但是,不是我的能见那个见性也有开、也有合。阿难这次讲话很小心,上面给佛骂怕了,一路骂下来的;他说不是我的见性有开有合,只是我看到你的手有开有合。这句话讲得很对;有点含糊,所以佛又抓到了。

“佛言:谁动?谁静?”他说好,你看到我的手,那么看。我们大家一边研究《楞严经》,一边自己那么来一下,试试看!不过不要给别人看到,不然回家去那么搞,说你神经了,对吧?(一笑)

他说,那么你看到我这个手这样开、合,根据阿难的答话,他说我问你:哪个在动?哪个在静?换句话说,“哪样是动?哪样是静?”也可以那么讲。

“阿难言(阿难说):佛手不住,而我见性尚无有静,谁为无住?”阿难又被佛逗迷糊了!他说你老人家这个手一下这样、一下那样,你的手不停,因此我的跟着你的这个手看到的这个现象,一下看到这样、一下看到那样,我能够看的这个作用跟着这个现象在转,我这个见性就停不了了,也没有静下来;所以,你手也在动,我的看的跟着你手动在动,他说没有一个静态,都在动态中。都是动态的话,永远就没有停住的哦!“无住”,无住就是动态啊!都是动态,没有停留住啊!

“佛言”,佛就说,“如是。”嗯!你说的对!

“如来于是从轮掌中,飞一宝光,在阿难右,即时阿难回首右盼。”那么佛在这个时候玩神通了,少林拳来了!他就把这个手掌一来,武侠小说写的一样,这个手这样一打出去,那个大手印啊!一道电光啊!就向这边就去了。阿难看到这边一亮,马上回头一看。佛就收回手来,到这边一打;他(阿难)就跟着这个光向这边看,两边转——这个拍成电影就很好看了。

“又放一光,在阿难左,阿难又则回首左盼。”这个文字我们懂了。佛表演了这一下。

“佛告阿难:汝头今日何因摇动?”他说你的头发疯啦?为什么那么摇摆不定啊?“阿难言”,阿难说;“我见如来出妙宝光,来我左右。故左右观,头自摇动。”他说刚才是你手那么玩花样,左一边一道光、右一边一道光;我要看你的光嘛,头就跟着转动了嘛!他心里有点不服气了:这个你还要问啊!这是你诱导我动的嘛!你这个那么转嘛,我头就摆动了。

佛说,“阿难,汝盼佛光,左右动头,为汝头动?为复见动?”佛又来了,他说那我问你。你看佛的教育方法非常科学!第一步是把手一开一合,他问阿难,是手动啊?还是你的看见的东西在动?这个好了,阿难答的没有错。跟着佛又玩一个花样,你头这么动、身体动,你那个能见的有没有动?他在一步步地引导。

阿难的答复:“世尊!我头自动,而我见性尚无有止,谁为摇动?”他说,这个是我头在转动,我想像我的这个能够看的见性也跟着在动啊!“谁为摇动”啊?“谁为摇动”这四个字文字上写得稍有一点问题;换句话说,我这个见性也跟着在动,没有停止过啊!他说我不晓得谁在动;就是我头在动、见性也跟着动,中间有个谁在动啊?大概就是见性动啊!

“佛言:如是。”佛说,你讲的也对。第三步又来了!

“于是如来普告大众:若复众生,以摇动者,名之为尘;以不住者,名之为客。汝观阿难,头自动摇,见无所动。又汝观我,手自开合,见无舒卷。云何汝今,以动为身,以动为境?从始洎终,念念生灭,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性心失真,认物为己,轮回是中,自取流转。”

这一段是佛说的。他说,阿难你讲的对!动摇的、有来去、有转动的叫做客尘,是外面的表层,不相干。“以不住者,名之为客。”不停留的都是不实在的。所以我们注意呦!这个地方要参究了。你说我打坐有功夫,坐起来那个境界,“哎呀!定了!明心见性了!静得很啊!好啊!”那你不打坐呢?不打坐就没有了。睡着了呢?先不问你睡着了——做梦还有没有?做梦就两样了。那么睡着了呢?睡着了就冇了!可见你那个清净境界、你那个得定的境界是自己造出来的,心理作用变出来的——客尘烦恼。再好的境界,心意识造出来的——客尘烦恼。不是道体。只是境界、只是作用、只是现象,不是明心见性见道之体。所以都叫做“客尘”。

他说阿难你们看,他告诉大家。阿难刚才自己承认,这个头在摇摆,见无所动。他左边看、右边看,能够看的这个东西没有动摇过。看的不同,你说我这样摇得快,看到是昏的。昏是现象耶!你看到昏的那个没有昏。你说我头会发晕了——晕是头的生理的现象;你知道那个头发晕了,那个没有动摇过。佛是引导向这里讲的。

他说,再说你们看我的手,有开、有合,手的现象、这个作用有开有合;“见无舒卷。”你看见我的手能够合拢来、能够开了那个也没有合、也没有开。譬如我们现在冒充,我当演员,假使我来演那个释迦牟尼佛的样子,这个手合拢来,大家看到合拢来;放开,看到放开。这个手放、合,合、放,这是手的现象。我看到合、看到放,这个都在这里,他说没有动摇过。

“云何汝今以动为身?”又进一步来了。他说可是你们现在都搞错了,把那个动态的现象当成了本身。“以动为境”,而把动态、变化不定的境界当成实在。所以呀,从开始、从生下来、从无始以来,一直到最后死亡,乃至到未来;“念念生灭”,跟着这个思想,能够动、变化的心理在变化;“遗失真性”,你知道自己变了的那个本性不管了,反是把这个知道的本性丢掉,只跟着现象在转。所以遗失了真性,这叫做众生颠倒,“颠倒行事”。

“性心失真”,所以真正自己的本性、本心认不清楚,就把一切的现象、境界当成真实,丧失了那个真理的一面。“认物为己”,而且只把物理的境界当成自己。这个身体也是物理的哦!这个身体随时在老。今天就比昨天老,明天比今天更老,新陈代谢,这个一定变去了,这个不是我。所以“认物为己,轮回是中”,所以跳不出生死;“自取流转”,自己在轮回里头流浪。这是佛说的一段,就要“八还辨见”来了。

现在我们再翻两页,再到五十七页的原文。

佛好像把明心见性的道理讲得很切实、很明白,这一段我们去想一想。所以它叫做“密因”,有许多的修法,都还认为是这样。一切思想、感受、一切的境界,这个有动摇;能知道境界的变化、苦乐的感受,他说这个没有动摇。这个没有动摇就是自己的主人,就在这里。换一句话,你坐在硬板凳上,觉着有点难过、背上有点酸、空气有点不舒服,这是客尘;外界变化,你的感受就两样。你知道自己现在舒服不舒服的,那个没有动过——要在这个地方认清楚!

佛这一段话很要紧!要在这个地方认清楚。

“尔时阿难及诸大众,闻佛示诲,身心泰然。念无始来,失却本心。妄认缘尘分别影事。今日开悟,如失乳儿,忽遇慈母。合掌礼佛,愿闻如来,显出身心,真妄虚实,现前生灭与不生灭,二发明性。”

这个时候,“尔时阿难”,阿难听了佛拿这个手这么比划一下这一段话,以及大家一听了佛讲的以后,“身心泰然。”心里安定了,懂了。不一定讲大彻大悟哦!懂了。一个人心安理得就是道。中国人的俗语,心安理得就是道。心安理得的这个道的境界呢?心平气和了。心安理得了,一定会达到心平气和。心平气和是现象、是境界、是客尘;心安理得是道。所以,到这个心安理得是“身心泰然”,身体也安祥下来,心理也平和了,身心泰然。那么,泰然就是很舒服;“泰”就是很安祥。古文这个泰、泰山这个泰,是安祥、平安,这两种意义都归纳起来就是一个字。“泰然”,很自然的。

那么,认为无始以来,大家忘记了这个本心。现在没有讲明心见性哦!佛只讲能见之性这个作用。这个作用还是外表一层哦!大家懂了自己现象上这个心性的作用。他说只恨自己失却了本来心。本来这个心态就是这样。

失却了本来心呢,就是忘记了自己能够作主的,动来知道动、静来知道静,忘记了这个作用的本来心。“妄认缘尘,分别影事。”自己搞错了,跟着外界的现象在转。“妄认缘(外缘)尘(一切客尘)”,冤枉地跟着外缘、外面的现象在转,跟着客尘烦恼在转。然后都把自己意识经验,所谓“分别”,分别就是意识,现在就是意识习惯的这些意识形态、意识这些现象。我们打起坐来觉得自己空了,那不是你真的空了,那是你意识里有个空的境界。所以把眼睛一闭,前面黑黑的,“哦!这就是空!”那个也是分别影事,是心理意识的一种投影。他说是认错了!

“今日开悟”,阿难当时是认为大家悟到了,等于这个正在吃奶的小孩、婴儿,妈妈走开了,离开了妈妈半天一天,所以拼命在哭、找妈妈。忽然看到妈妈来了,还是这个奶水,还是很甜的——找到自己的本来心了。“如失乳儿,忽遇慈母。”这样一语双关,形容见到这个道理的高兴,也形容释迦牟尼佛是我们大众的妈妈、佛母,使我们找到自己的本来。所以大家“合掌礼佛”,然后再拜佛。没有真正开悟哦!合掌礼佛在要求哦,要求什么?

“愿闻如来显出身心。”这个身体(生理)跟心理(思想),身心两个怎么样可以分开?怎么样能够解脱?像我们普通的人,生理不舒服,心理就烦恼;心里头、思想里头有烦恼,身体就不对了。身心解脱不了,分不开。所以他要佛明白地告诉身、心这两方面的情形,它的关联。“真妄虚实”,哪个是真正的道、真正的明心见性那个道、真实的道(道心)?哪一种是假的(妄想心)?

现在我们都会思想哦!哪一个才是我的真心?哪一个是妄心?所以“真、妄、虚、实”;“现前”,我们现在;“生灭(心)”,一个思想来去,有生有灭,同那个不生不灭的道;“二发明性”,这两边的事情,请你老人家给我讲清楚一点。

当老师、当佛很困难哦!所以为人千万莫成佛哦!成了佛受不了那个啰嗦啊!那个阿难一步一步地啰嗦。先要身心泰然,很高兴、很舒服:“哈呀!高兴啊!我的妈妈!”“啊!我的老母啊,你总算慈悲啊,我懂了!”懂了好了,下座了,该给佛去休息休息了,他又来了。他要他讲身心怎么样分开的?真心、妄心的差别在哪里?身心是一个问题;真心、妄心的差别在哪里?两个问题。第三个,现在心理状况同生理的作用,有生、有灭,这是现象,现象是有生有死,那个不生不死的道在哪里?“二发明性”,他说这两种,那个本心、本性根本的道理,要你老人家彻底地给我“发明”。我们现在科学上用的中国文化“发明”两个字,就是佛经开始用的,尤其是《楞严经》用的很厉害。“发明”,发就是开发,明就是明白地表示,所以叫“发明”——开发、明示。

那么讲到这里,阿难还来个帮手。我们知道《楞严经》的故事,当时印度(中印度,比较靠北印度)有个国王(皇帝)叫“波斯匿王”,来请佛吃饭。那一天也等于我们这里结夏,快要结夏期满了,请佛到他皇宫吃饭。佛刚吃了一半饭,那个神通灵感晓得阿难出毛病,所以把饭赶快吃完,就回来了。大家看到佛那个神态匆匆忙忙,跟着回来;回来以后就把阿难救回来,救回来就辩论,辩论到现在还在那里辩论。所以这时回来,波斯匿王也跟着回来,他来看闹热。主人家也跟来了,他说这是怎么回事啊?所以这时这位波斯匿王皇帝站在旁边。实际上是个诸侯,我们叫他是皇帝了。

“波斯匿王起立白佛。”他就站起来,他说,“我昔未承诸佛诲敕,见迦旃延毗罗胝子,咸言此身死后断灭,名为涅槃。我虽值佛,今犹狐疑。云何发挥,证知此心不生灭地?今此大众,诸有漏者,咸皆愿闻。”波斯匿王这一段插进来,很有道理,才引起下面的“八还辨见”。

印度宗教哲学,尤其讲追究修行的、找人生究竟的,世界所有民族文化,拿这一行来讲,印度是第一。所以释迦牟尼佛以前,宗教出家修道早就流行了,非常流行。那个老教就叫“婆罗门教”。释迦牟尼佛出来,佛教是对于婆罗门教的革命、改良的。印度的文化传统宗教是婆罗门教。其他的,婆罗门教以外,各种教派还有很多很多,有各种外道、各种哲学家。

可是印度这个文化、这个民族有一个特别的,与我们中国不同,与世界各国也不同;不管什么外道,乃至于唯物的、唯心的,有个共同的,都喜欢出家、修道。他们所谓出家修道,并不是永久的。所以印度人上古时代我觉得很好玩,很有道理!年轻一定要去修道,二十几岁一定出家、入山,修道一段时间。现在泰国还流行这个制度,年轻人一定要当三年和尚,回来才取得了国民资格,泰国还如此的。所以世界各国要了解国情,这就是印度文化的遗留。印度过去年轻人一定入山修道,到了二十七、八岁回来成家,结婚、生子。等到儿女一二十岁,走了,正式入山修道去。他们人生是三个阶段,普遍是如此的。

所以波斯匿王当时他最后是皈依了佛,他开始也是学印度教、学其他的外道。他说我开始没有皈依佛以前,他也跟着迦旃延毗罗胝子(剪发外道们,这是个派系,我们这一本书上白话注解里头都有了。我们这些地方把它很快地跳过去了,重要找佛法的重点。)他说这些人、各个学派“咸言此身死后断灭”,他们认为人死了就算了;等于现在唯物哲学一样,死了就没有了,人死如灯灭,没有灵魂,也没有前生、也没有来生——是断灭见,所以佛学认为是“断见”。他认为人死了,没有了就是没有了,什么都没有,那个境界叫做“涅槃”。“涅槃”不是佛学的创造,是印度旧有的文化。得道最高的那个境界,不生不死的常乐我净的境界叫涅槃。他说这一派的外道(唯物学派的),认为死了就没有了,没有了就没有了,那就叫涅槃。

波斯匿王的报告,他说我现在呢不信他们那一套了,不对!跟着佛学,学佛了。但是老实讲,他说虽然我是学佛啊,心里头还在怀疑,说明心见性就成佛,“云何发挥证知此心?”这个心怎么样明啊?性怎么样见啊?他说“云何”怎么样、用什么方法才能“发挥证知此心”,证明明心见性这个法门?以什么方法说明、修持,可以修到不生不灭的地步?

这位皇帝提出来的问题,他说不但是我一个人的要求,他说我可以代表大家,“今此大众,诸有漏者”,没有得道的,都称为有漏众生。不是说你流口水漏了、或者是大小便漏了——心有渗漏,心里头道德的没有完成……[ 断录] (第九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2009-8-27 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第十集 ---楞严经讲座

我们现在《楞严经》是五十七页,正讲到波斯匿王提出来问的问题,如何找这个真心、正见。这一段,是有名的《楞严经》七处征心、八还辨见的开始。那么现在五十七页的原文:

“佛告大王:汝身现在,今复问汝,汝此肉身为同金刚常住不朽,为复变坏?”

文字都很好,意义很简单,用语体的翻译过来,因为波斯匿王提出问题,说如何证明自己的此心是不生不死的?那么佛同他讲,“汝身现在”,他说你现在这个肉体这个身体正在这里,我现在反问,提出一个问题问你,你现在这个肉体之身是永远不死吗?“为同金刚常住不朽”,是同世界上金刚石、金刚钻一样很坚固,永远存在不坏吗?“为复变坏?”还是这个肉身将来会死亡?他说,究竟是死还是不死的?那么下面波斯匿王答复问题的原文:

“世尊!我今此身终从变灭。” 他说,现在我站在你前面这个肉体,这个将来终归变去了,要死掉的。下面就是佛又说话的原文:

“佛言:大王,汝未曾灭,云何知灭?” 他说你还没有死掉,你怎么晓得、断定你将来一定会死呢?那么下面再是答话。

“世尊!我此无常变坏之身,虽未曾灭,我观现前念念迁谢,新新不住,如火成灰,渐渐销殒。殒亡不息,决知此身当从灭尽。”

他的答话都是文学境界了,为了青年同学们研究中国文化的文学写作(介绍)。记载得非常美!实际上几句话。他说,“我此无常变坏之身”,我们大家都一样,这个身体就是佛学讲无常,不永恒的,随时在变,变去了。其实不但是我们的身体,中国文化《易经》也是这个道理,佛学也是,天地间宇宙间的事、宇宙间的东西,随时在变、随地在变,没有不变的东西。我们中国文化这个易经讲一个原则——变,所以叫做“变易”,永远都是变去了、变化。佛学讲现象,无常。所以佛学的无常就是中国文化易经的变易。变易是讲它的原则,无常是讲这个现象,这个现象是不能永远存在的,不常在。实际上是一样的一个东西。所以佛学一到中国,与中国文化就结合在一起,因为他们最高的哲学原理是相同的。

那么这个身体、我们这个肉身的变坏,至少大家在中学都学过生理的,我们晓得我们这个生理一切是新陈代谢。今天营养吸收进来了,变成汗、变成什么大小便就排泄了,吸收了营养,渣子就不要;这个皮肤细胞随时在死亡。所以我们这个生死不要看得那么大,天天在死亡,天天在变。十岁的小孩看自己婴儿、小的时候的照片,已经两样了,已经变成老头子了;二十岁看十岁,自己都认不得了。

这就是说,“我此无常(不永远存在的)变坏之身,虽未曾灭”,虽然我并没有经过死亡的经验;“我观”,但是我们看得到;“现前”,就是目前、现在的,在我们前面的;“念念迁谢”,这个注意了,尤其是学佛的人。所以我们的思想念头,“念念”,一呼一吸叫一念,一呼一吸之间叫一念,一呼一吸谓之一念,这一呼一吸之间有八万四千烦恼,这一念之间依佛说的有八万四千烦恼。“念”这个定义是“一呼一吸之间”,一念之间有八万四千烦恼。所以“念念迁谢”,我们每一个思想、每一个思想不停留的,过去了。你留也留不住啊!所以大家用不着怕妄想,妄想不要你去它。假使有一个人说妄想留得住,那大概不是神仙就是妖怪了!妖怪也不可能,神仙也不可能,留不住的啊!这个世间的宇宙的法则。他说我观察现前我们的生理状况,“念念迁谢”,要变去,花一样要落了;“新新不住”,每一个思想,前面思想过了、感觉过了,后面一个又起来,随时都是新的;“不住”,永远不停的;“如火成灰。”

这一段要很注意呦!大家所谓念佛用功,要求得一心不乱,你怎么样念到一心不乱?所以要把理搞清楚啊!“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是六个字、六个念,“南”念完了,没有了;“无”,第二念来了;“阿”,第三念来了,前面过去了。“念念迁谢,新新不住。”你怎么样做到一心不乱?你认为把“阿弥陀佛”这一句永远留在这里——不可能!一心不乱究竟是什么一心不乱?需要在这里搞清楚了。不但是念佛,作任何功夫也要知道,所以你打坐啊、修行啊、做什么功夫,一下又不对了;盘腿就有,放腿就没有,你是修腿,不是修道啊!有腿就有道,没有腿就没有道啦?那还不如去买金华活腿买两只架在那里,永远打坐在那里多好啊!那不是道啊,道在心念。

但是心念你知道,“念念迁谢,新新不住。”这是一个事实。而且每一个思想、心念感受,“如火成灰”,这个念头一烧过了就没有了;灰永远不会再烧起来了。前念过了,譬如我们讲过的话,再说一次是第二念,不是前面那个念了,“新新不住”的,“如火成灰。”

“渐渐销殒。”他说我们身体也是这样,生理思想也是这样,慢慢慢慢消失了。“销”是消失了;“殒”,殒亡了、没有了。,慢慢地消失了,慢慢地没有了,也不是一下的。我们讲一句话:“阿弥陀佛”,要经过四个念的阶段,就没有了,“渐渐销殒。”

“殒亡不息,决知此身当从灭尽。”他说我们观察自己生命的现象,它一个一个过去了,流水一样,一个一个过去了,昨天的日子今天决不回来;今天的日子过去了,明天是明天,“新新不住”,决不回头。他说因此观察证明,现在我这个身体由生出来到现在衰老了,“当从灭尽”,最后是死亡,变成灰尘了,没有了。这是波斯匿王的答话。因为佛问他你怎么知道?他说我现前看得到的。

那么下面是佛说的话:“佛言:如是!大王。”他说对,就是这个样子。古文叫“如是”,白话“就是这样”。“对!就是这样!大王。”

“汝今生龄已从衰老,颜貌何如童子之时?”

佛又提出第二个问题。他说你讲的对,就是这样,生命就是这个道理。但是我现在问你,你现在活到这个年龄,“已从衰老”,已经年纪很大了。尤其是古人,二、三千年前的农业时代,不像现在的营养,不是现在医学的进步,波斯匿王也不过六十多岁,很老,“已从衰老。”他说,你的“颜貌(颜色、脸貌)何如童子之时?”比你十一二岁的时候怎么样?他说你现在也很老了,你自己想想,你的脸貌身体比你当小孩子十一二岁的时候比一下,怎么样?这是佛问话。

下面又是波斯匿王答话,他说:

“世尊!我昔孩孺,肤腠润泽。年至长成,血气充满。而今颓龄,迫于衰耄,形色枯悴,精神昏昧,发白面皱,逮将不久,如何见比充盛之时。”

这个文学,所以《楞严经》的文学境界都是很好的。那么这一段描写人生的过程,在中国的古文讲起来每一句都很美;而且方块字一个一个把它组织起来形容一个生命的过程,这一段是很美丽的。

他答复话,他说:“世尊!”“我昔孩孺”,他说当年我小的时候,“孩”就是孩子,“孺”是孺子。孩子是孩子,是通称;“孺子”在中文里头等于是特称,十几岁才叫做孺子,不是十几岁不能称孺子。所以“孩子”是个通称,“孺子”等于是个特称,这两个字连起来用。他说我当年小的时候、做孩子的时候到十几岁,“肤腠润泽”,“肤”就是皮肤;“腠”是什么呢?你们学中医看中医书就知道了,叫做“腠理”,皮肤的每一个毛孔叫腠理。所以一个人容易流汗,或者是夏天容易感冒——皮肤粗糙,腠理有毛病。拿西医的道理——皮肤病、表层的毛病,所谓“腠理”。“肤腠润泽”,他说皮肤同每一个毛细孔都是润滑的、软的、很滑,有光泽的,很亮。

“年至长成”,后来慢慢长大了,十七、八岁了,成长了;那么我们中国文化所谓叫“弱冠”,二十岁才算成人。所以“冠”,中国的古礼,孩子到了二十岁宣布成人了,头发梳起来了。因为我们几千来到清朝才剃头发,明朝以前男孩子“身体发肤”胡子都不能剃的。那么本来是披头散发,是那么捆起来的;到了二十岁梳头了,叫做“冠礼”,二十岁成人了。所以现在的法令,二十岁成年了,要负国民法律的责任,这是根据古礼来的。所以你看古文“弱冠之时”,讲少年时代,就是头发梳起来的那个戴帽子的时候。女孩子要出嫁的时候,这个鬓发才剃掉。那么古代不用剃刀的,拿一个线绞着在这里夹。我们年纪大一点都玩过这一套,你们年轻的什么都不懂了,很可怜!中国文化是什么样子不知道了,将来你们也不晓得米长在哪一棵树上了,也不知道了。

所以这个“长成”是讲少年的时代,他说那个时候“血气充满”,就是成长的时候,血气方刚。孔子讲人生阶段,少年是“戒之在斗”,喜欢打架;中年同老年就不同,老年是“戒之在得”,人越到老了越贪心,因为觉得我没有好久活了,至少也要抓到钱了;或者是抓到自己女儿不要出嫁了,或者抓到儿子不要结婚了。老年人戒之在得,抓得很牢,因为觉得靠不住了,什么都没得靠了。少年是“戒之在斗”,中间是“戒之在色”,就是去讲爱情啦!

他说到了少壮的时候血气充满。“而今颓龄”。讲到这里写白话文啊,就中间来一个字:“唉!”波斯匿王讲话,“唉!现在嘛,老喽!”“颓”就是这个头都撑不住了。年轻是这个样子看人的,老了就这样看了,眼睛放在这里,是这个样子啊(师示意),“颓”就是倒下来。他说现在是“颓龄”,这个年龄老了。

“迫于衰耄。”这个生命的压迫感来了,好像阎王随时要招呼去报到的,衰了;眼睛也老花了,耳朵也聋了,衰了、老了。

“形色枯悴。”他说那个脸就不能看了!干枯了、瘪了、干瘪了,有一个四川菜干煸四季豆那个样子,枯了;“悴”,里面一块一块都不成样,肉都掉下来了。

“精神昏昧。”就是老态。这几个字形容的非常对!就是精神昏昏昧昧,老年人坐着了就想睡觉,躺下来睡不着;一天头脑昏昏的,你告诉他现在事,“啊?忘了!”就是昏昧,昏就是昏头昏脑。“昧”就是天快要黑了,一天到黑……你们没有老的境界,不知道,老了就是这么一个境界。

“发白”,头发白了;“面皱”,脸上火车道,环管公路啊、快速铁路都来了!整个脸上火车道都来了。“发白面皱。”

“逮将不久。”“哎呀!”他说,“佛啊!你问到我现在……现在……活不了多久喽!快了!快了!”——“逮将不久。”

“如何见比充盛之时?”他说你问我跟年轻两个比,那还能够比呀?!不能比啦!这都讲的老实话。

你看佛的说法,你们看佛经那么严重——佛经最有意思啊!小说一样,它就是对话嘛。佛在现场问他,他现场讲,记录下来就是佛经。所以你仔细一看,就把佛经读活了。木鱼一敲,“波波波!波波波!发—白—面—皱,咚、咚、咚……”就毫无意思了!它是个活的佛经、对话。

那么,佛听了他的报告以后,“佛言:大王!汝之形容应不顿朽。”他说对呀!大王,那么你讲现在老了很难看,你这个面貌这个样子它绝不是一天之间老了的吧?

这倒是真的。我也常常告诉老朋友,我说你们注意呦!你们年轻不知道,据我的经验,人的衰老、身体坏了不是这样坏的,不是这样、这样、这样坏的;你看到这一阵很好很好,一下“嘟!”掉下去了,这一掉下去上不来喽!就走低了。又走一点,“咚!”又下去了。一步一步来的。所以你不要认为我这两天很好,你看到这两天很健康,明天来个感冒,“咚!”就下来一点。再过几天又好,好得不得了,精神百倍,忽然来个肠胃拉稀,“咚!”又掉下来一点。就是那么掉的!

他说,你衰老“应不顿朽”,你应该不是说“咚!”一下老下来吧?老朽,朽坏了,木头烂了叫做朽。

“王言”,那么这又是波斯匿王的答话了。“世尊!变化密移,我诚不觉。寒暑迁流,渐至于此。” 这个文字都很好哦!你们要学中国文章哦!学会了,白话就会写了,联考就第一名。

“何以故(呢)?我年二十,虽号年少,颜貌已老初十年时。三十之年,又衰二十。于今六十,又过于二,观五十时,宛然强壮。” 你看这一段,同样讲话,在中国文字会写文章的人,三个转折的文字,给白话一写一点意思都没有了。它的文字要三个转弯,转得很美。他怎么讲呢?

“王言:世尊!”波斯匿王又讲话,他说佛啊!“变化密移”,四个字。这个人体的衰老、生命的衰老那很神妙!很秘密,很奥秘!慢慢地在变。“变化密移”,慢慢地在改变。这四个字用的就是这样,“变化密移”。

“我诚不觉。”他说当我身体衰老的时候啊,自己都不觉得自己老了。这个话讲的都是经验之谈,每个人都这样的。你们年轻人现在二十几岁,已经很老了;你不相信,找妈妈拿生你那个照片拿出来看看,你不晓得老到什么样子了!但是你不觉得自己怎么样老去的。他说“我诚不觉”。那么他下面讲人怎么样老了——物理世界的影响。

“寒暑迁流。”寒来暑往,冬天来了,夏天过了;夏天过了,冬天冷天又来了。这个时间的变化、影响慢慢地变迁,流走了,生命跟着时间,水流一样走了。所以古人的诗:“水流花谢两无情。”那就是形容时间,人事物理的变迁;“送尽东风过楚城。”生命同物理世界,水流走了一样;花掉在水面上,一下就流走了,花也无情、水也无情,一切无情,流过去了再也不回头。“送尽东风过楚城。”这是唐诗,你们《千家诗》上都有的。现在不讲文学,一下引用到这两句。东风就是春天的风,春天代表了年轻,年轻过了就过了,永远不会回来。所以“水流花谢两无情,送尽东风过楚城。”那么,文章上用,就是“寒暑迁流”,就这样过去了。

“渐至于此。”慢慢到这个程度。那么下面申述理由。

“何以故?”什么理由呢?他说“我年”我青年的时候、二十岁,虽然说还年轻,“颜貌已老初十年时。”二十岁看看十岁的时候啊,已经觉得自己老得不得了啦!再过十年(他拿十年来计算),“三十之年,又衰二十。”到了三十岁,看看自己二十岁,回头羡慕自己当年二十岁:那个时候吃饭吃八碗、吃三碗,现在只吃半碗、一碗,都不对了!那个时候近视眼只有两百度,现在五百度、六百度,度也多起来了!年纪也大了,书也读好了,眼睛也近视更厉害了。

他说,“于今六十”,今年六十;“又过于二”,六十二岁。你看你讲六十二岁多好啊!哎,他偏要来个转弯,“于今六十,又过于二。”这不是玩文章的笔调么?这个文章这么一玩哪,就美了!“今年六十二!”又不是法官问案,“你几岁了?”“六十二!”那不是很简单!一点文学气味都没有了。给他文章一变,八个字:“于今六十,又过于二。”这就美了!这就是文字的骗人,这叫文字波罗密,真的哦!六波罗密里头的文字波罗密。

“观五十时”,他说现在我六十二岁了,回想自己当年五十岁的时候,“宛然强壮”啊!嗨呀!觉得:我现在如果还是五十就好了,那多健康啊!——那个老了就那么可怜!他讲的老实话。

“世尊!我见密移,虽此殂落,其间流易,且限十年。若复令我微细思惟,其变宁唯一纪二纪,实为年变。岂唯年变,亦兼月化。何直月化,兼又日迁。沈思谛观,剎那剎那念念之间,不得停住。”

这一段翻译的,就是房融先生这位宰相文人玩笔杆了,就是文学的境界。所以佛经经过文学的一组合就更美了。

这一段他还在讲,“世尊!”他说佛啊!“我见密移,虽此殂落”,他说刚才报告的生命的奥秘,慢慢地衰老,虽然看到“殂”没有了、衰落下去了;“其间流易”,但是这六十年中间;“且限十年”,他说我刚才报告拿十年做一个阶段。事实上,他说人生要自己观察清楚,不是十年阶段哦!“若复令我微细思惟。”其实波斯匿王替我们讲话,“若复”就是“假定”,假定我们自己反省自己,仔细地想一想,“其变宁唯一纪二纪?实为年变。”[ 断录]

……写了最后两句:“明年今日(明年的今天)人何在?把酒问花花点头。”自己拿着酒问花,问那个荷花,他说你看,明年今天我人在哪里呀?“把酒问花花点头。”他就暗中告诉这个徒弟,明年我就要涅槃了、走了。可是徒弟不懂啊,都是诸葛亮的兄弟诸葛暗,过后了,“哎哟!师父给我讲了的,明年要走了!”“明年今日人何在?把酒问花花点头。”济公和尚是宋朝人,他这个诗还是偷来的,千古文章一大偷,偷唐人这两句:“年年岁岁春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就是这个道理。

这就是讲“岂唯年变?亦兼月化。”人的生命每一个月,一个月就衰老一个月,你不要认为自己还年轻。“何直月化”,又进一步,岂止一个月、一个月地衰老;“兼又日迁。”一天一天都在死亡。

他说,“沈思谛观”,再仔细想,他说不要搞错了,天天在变哦!剎那、剎那之间在变。刹那是梵文,(师弹指),这么一弹指六十个刹那,刹那代表很快的时间,我们一弹指之间六十个刹那,刹那所以没有办法作标准的。他说这个生命刹那刹那之间都在变化,都在死亡,“念念之间不得停住。”这是波斯匿王的报告。

“故知我身,终从变灭。”他说因此就可以了解人的生命总归要死亡的,他说我这个肉体终归要衰老,到死亡。

这一段报告文字很长,但是文学境界很美。请同学多练习一下,就会写文章了。写文章啊,我常常告诉学生,你们这个论文好几年都写不出来,怎么搞的啊?“哎呀老师!好难做的题目!”我说笨蛋!这个大题小作、小题大作。你看释迦牟尼佛问他是小题目,波斯匿王小题大作,在那里作文章。他问你怎么晓得你老了?他就说了这么一大堆,他这就是小题大作,说了那个长文,懒大娘的裹脚布——又长又臭地说一大堆。老了就是老了嘛!你说不是天天老,慢慢老、快快老,就好了嘛!他偏要……,这就是文学的笔调。大题就要小作哦!大文章有时候,哦呦,“宇宙是怎么来的?”这个很难说哎!你说宇宙怎么来的?一想就来了!就很简单。大题就小作。这个是原则。

那么,“佛告大王,汝见变化,迁改不停,悟知汝灭;亦于灭时,知汝身中,有不灭耶?”这一段注意呦!学佛的人要注意呦!佛法就来了!真的佛法来了。释迦牟尼佛是一步一步出笼的。你看释迦牟尼佛跟这位皇帝两个问答对话,非常妙!你们学教育的看,他的教育法非常妙,慢慢地逗。教育法就是诱导,一点一点把你思想引出来。所以禅宗祖师的教育法常常这样。一条蛇一样在洞里不出来,他要想办法,老鼠不出洞,硬要把它逗出来。或者逗你生气,或者逗你喜欢,或者逗你怎么样,都要把你引出来。他跟波斯匿王这一段答话,一点一点在引。

佛又说;“佛告大王,汝见变化”,对!你很高明,看到生命在变化。“迁改不停”,你也了解这个肉体的生命靠不住,随时在变迁,随时在新陈代谢、在改进自己,不停留的。但是,有个“但是”来了,“悟知汝灭”,你因此懂了你将来会死。

“亦于灭时,知汝身中,有不灭耶?”你要知道,当我们一口气不来、这个肉体死了以后,现在那个不生不死的那个东西就在你身体里头,你知道不知道?

你们注意呦!这一段《楞严经》的秘密就来了,所以叫做大佛顶的密因哦!这就是大密宗,秘密法门。他说你不要认为这个身体一定死掉哦!现在你还没有死,那个不生不死的东西就在你这个身体里头,你知道不知道?

“波斯匿王合掌白佛:我实不知!”你看,波斯匿王这个皇帝非常聪明!他一听这个话很严重,晓得佛要传法了。本来两个还在对话的,随便讲,到这个时候他就赶快合掌,很恭敬,向佛讲:“我实不知!”他说我笨!我很笨!我真不懂有一个不生不死的就在我这个生命上,我不知道。

“佛言”,佛就说了;“我今示汝不生灭性。”佛说:好!我告诉你呦!那个不生不灭的,就在你这个能生灭的这个生命里头。这一段要特别注意哦!不要打嗑睡呦!(师嘱:把空气交换一下,使他们精神好一点,算不定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佛了,明心见性就有办法了!)他说我现在要告诉你呦!那个不生不灭的那个性能、自性。

“大王!”释迦牟尼佛就讲话问他了,“汝年几时见恒河水?”我问你——中国的大河是黄河,印度那一条大河是恒河。我问你,你这一辈子几岁的时候第一次看到恒河里头的水?等于你们去看碧潭、日月潭,或者是大肚溪,第一次你什么年龄看到的?

“王言:我生三岁,慈母携我,谒耆婆天,经过此流,尔时即知,,是恒河水。”

这个皇帝就答复,他说佛啊!我三岁的时候,我的妈妈——拿我们老百姓讲,在古代皇帝讲“皇太后”,皇帝妈妈皇帝一样要称皇太后。不然皇帝说“我的妈妈”,就不行了,就犯了法哦!犯了宫廷的家法也不得了,皇帝还是要挨打屁股的。要称“皇太后”。——带我去拜上帝(婆罗门教的耆婆天、天神,下面有注解。)印度当时是婆罗门教,那个时候佛还没有开始弘法呢。他说我三岁的时候妈妈带我去拜天神,要渡过恒河。他说皇太后带我去的时候,我只三岁,第一次看到恒河里头的水。

“佛言:大王!如汝所说,二十之时,衰于十岁。乃至六十,日月岁时,念念迁变。则汝三岁见此河时,至年十三,其水云何?”这一段我们不要一句一句来了,要快一点了,唱戏一样,这个要快了,锣鼓要打得快一点。佛说,好!照你讲的,那么二十岁比十岁老一点了,现在你六十岁了,天天日月在变迁;我问你,你三岁时候看过这一条河水,到了十三岁再来看的时候,看河水怎么样?

“王言:如三岁时宛然无异;乃至于今,年六十二,亦无有异。”波斯匿王这一段也答的快了,不作文章了。他说那一样的啊!我三岁时候看到河水,就是这个眼睛这样看到,十三岁当然也是这样看到;就是现在六十二岁,虽然眼睛老花了,看到那条河流还是那么在流。“年年岁岁春依旧,岁岁年年人不同。”还是那么看到。

“佛言”,佛就说了;“汝今自伤发白面皱,其面必定皱于童年。则汝今时观此恒河,与昔童时观河之见,有童耄不?”他说我问你,你三岁时候看的恒河水是这样;你现在头发白了,面皮也老了皱拢来,人也老了、背也驼了,再去看恒河的水,张开眼睛还是看到河水还是那条这样地流,你说眼睛张开所看到,那个能够看的那个东西有没有老?

我们大家想想看。眼睛张开看东西、看花,年轻时候我们是这样看,老了是不是还这样看?能够看见的那个东西不是眼睛哦!有没有老?

“王言”,波斯匿王说;“不也!”这个里头要演电影的话,波斯匿王给佛一问,一定:“嗯!”要这个样子(师示意),“我懂了!这个东西没有衰老。”“不也”,没有衰老。三岁看东西的看,同六十岁看东西的看,都是那个看东西,这个见性的作用是一样的。“不也,世尊!”他说这个没有变动。

你说怎么没有变动啊?现在老花。老花是眼球老花,那个能够看东西那个没有变动。

“佛言:大王!”这就是释迦牟尼佛传法哦!在密宗就叫大手印哦!你以为大手印还是武侠小说一样,“嘿!”这样来一下啊?那不是的。手印、心印是代号,佛就传心印给他了。

你们要自己体会呦!我们这个眼睛有衰老、身体有病,你那个知道自己病痛的时候,那个东西没有病痛哦!佛法要从那个地方找哦!现在在听话,听话有变动,你那个知道现在自己在听话的,这个东西没有变动哦!注意呦!千万注意哦!!不是我说的哦,佛说的呦!你看看。他说那个没有变动。

波斯匿王说:对!“不也”,那个没有变动。“世尊!”“世尊”还是波斯匿王嘴里叫:“佛!”那么下面又是佛的话。

“佛言:大王!汝面虽皱,而此见精性未曾皱。皱者为变,不皱非变。变者受灭,彼不变者元无生灭,云何于中受汝生死。而犹引彼末伽梨等,都言此身死后全灭。”佛说,好了!那你懂了!你头发也白了,面也皱了、老了,有皱纹了;你那个眼睛能够看东西那个功能,没有衰老,也没有变化。外表现象的变化,身体是有衰老、要变去了;有一个不变的。小的时候看东西也是这个能看的这个东西;老了看东西也是这个能看的这个东西。你要找到“能看”这个东西,它没有衰老、没有生死。所变的、能够变的就有生灭;那个不变的就没有生死。因为不变的本来在这里嘛!

你说那我现在腰酸背痛——你那个知道痛、知道快乐的那个是一样的。学佛先要找到这个!找到了这个才好修行。没有找到这个,都是盲修瞎炼!第一步先要找到这个。他说,这个没有变哦!他说在这个里头没得生死啊!生死现象是外表,那个东西没有死。那么死的时候呢?死也是个现象,知道“哎哟!嗯,再见!”那个还是不再见,那个还在,不过不在这里了,在哪里?尽虚空、遍法界,无所不在。他说那个没有变过啊!他说,那你为什么相信外道的话“死了就算了”?

那么,这个地方注意呦!要见道就在这里见。譬如你们打坐坐起来,开着眼睛能看得见,闭起眼睛看不见;再开眼睛又看见,闭起来又看不见;看不见嘛?看得见;闭起眼睛看什么?看见一个看不见的那个境界,对不对?那也在见啊!这个“见”没有变动。所以佛说,告诉他这个是不变的。

“王闻是言,”波斯匿王听了佛这个话;“信知身后舍生趣生,与诸大众踊跃欢喜,得未曾有。”他一下就了了生死,抓到这个不变的东西,他深信不疑:这个肉体坏了,再来一个就是了,这个房子不住了,呵!现在国民住宅多得很,另外去找一个妈妈就对了嘛!再去住十个月旅馆,就再来一个,又新,又蹦又跳的,那更好!免得现在跟人家生气,那个时候大家都不生气,个个看到:“哟!乖!乖!”多好呢!

他说,“舍生趣生”,这个趣就是趣向的趣,舍掉这个生命,另外再来一个生命,那个是不变的。能生死的这个肉体是现象,那个不是现象。

所以,我在《楞严大义》这本书的头上有一首诗就露了这个消息:“观河不改当年见,犹是童年去后心。”在《楞严大义》这本书上面有,我也不晓得在第几页、第几行。[ 同学答:第六页,“白头雾里观河见,犹是童年过后心。”师曰:我自己都忘了,我早忘了“白头”了!呵!] 这里关于波斯匿王观河之见,我自己在这本书最前面的“楞严大义指要”那个第六页,最后是“白头雾里”,为什么我这个文字上加一个“雾里”呀?老年人老花了,看东西都是雾里看一样;“白头雾里观河见”,“观河”观什么河?就是波斯匿王看这个恒河;“犹是童年过后心。”年龄是有衰老,那个能见之性、这个心性没有变过。就是这个道理。

这一段要特别注意!这一段很重要哦!诸位要去体会一下。

现在波斯匿王这一段对话很重要,这一段最重要!

能见之性没有变过,本来在这里,没有跟着年龄……。而且还有哦,我们现在离开佛经讨论一下看。大家都有个能见之性,有没有男女老幼的差别呀?(同学答。)哎对了!所以什么女人不能成佛——照样在成佛!你放心!我保证!我说错了我下地狱。而且不要下十八层,二十几层我都敢。此“性”是没有男女相的哦!平等的哦!也没有老幼相的哦!没有男女老幼相。佛说一切众生本来是佛,是指这个说,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平等平等,个个都有,赶快找到啊!

那么下面跟着,我们这位大师兄阿难又来了,又插话了。

“阿难即从座起,礼佛合掌,长跪白佛:世尊!若此见闻必不生灭,云何世尊名我等辈遗失真性,颠倒行事?愿兴慈悲,洗我尘垢。”

波斯匿王懂了,很高兴,所以“踊跃欢喜”,踊跃两个字注意呦!这位皇帝同朱元璋当了皇帝一样,到这里欢喜跳起来了,跳了一下:“啊!”懂了!就是这样踊跃欢喜。可是我们这位大师兄阿难还愣在那边。这个电影演起来很妙!所以阿难看看,“怎么搞的?他懂我没有懂啊!”其实阿难真正也懂了,故意代表我们的,他是慈悲,代表我们,他又来了,装起来不懂。

“阿难即从座起”,又从他那个打坐的位置上起来了;“合掌长跪”,又跪下来;“白佛”,向佛讲。“若此见闻必不生灭”,他说你老人家刚才说,眼睛有衰老,能见的这个没有老、不生不死;这个听声音的听过了,有生死;能听的那个没有生死。所以“云何世尊名我等辈遗失真性,颠倒行事?”他说那你老人家刚才为什么骂我们,掉了东西一样颠颠倒倒呢?他自己不问自己,来问佛。他说我们谁也没有颠倒啊!你怎么又讲我们是颠倒呢?

“愿兴慈悲。”他说我又搞糊涂了、不懂了,你老人家要慈悲。“洗我尘垢。”他说我又蒙住了,头脑又蒙住了,你要帮我清爽一下。

“即时如来垂金色臂。”这个时候你看,佛的教育法又来了,佛也婆婆妈妈的啊!这个时候佛啊,“如来垂金色臂。”看阿难这样一问,他把这个手本来在这样在说法:你们听到哦!也是这样。这个时候他把手就放下来,这样挂下来了,“轮手下指”,把这个手就指到下面去了。“示阿难言”,一边叫阿难看。

“汝今见我母陀罗手,为正?为倒?”母陀罗就是法印、总印,就是手印了,就是手的这个姿态了。学密宗讲手印,讲句老实话,什么叫印?就是这个姿态,就是盲哑学校的手势教育,就叫做手语。什么叫手印?就是手语。说这个叫供养印、这个叫曼达印、这个叫献花印,其实啊,就是盲哑学校的手语。真的哦!我把这个秘密都告诉你们。因为这个世间语言,不单是世间语言,法界语言,你碰到佛,这样一合掌,他也晓得你对他恭敬,对不对?就是世间语言嘛。你就不会这样,你这样(师做动作),他也晓得呀!就是世间语言。所以这个手印就是世间语言。所以你跟哑巴这样,他也晓得是上面、他也晓得是下面。所以他叫“母陀罗手”,这样的手印,向下指,他就问阿难。

他本来在说法,跟波斯匿王这样在说,说到这里,阿难一问,佛就把手这样一来,就问阿难,他说你看我的手刚刚这样,现在这样,哪个是正的?哪个是倒的?

你注意呦!拿心理学来讲、逻辑来讲,佛心理学、逻辑学这个诱导的教育方法都很高明!他说你看,刚才这样,哪个是正的?哪个是倒的?

“阿难言”,阿难就说,“世间众生以此为倒,而我不知谁正谁倒。”阿难也滑头起来了。他说这一个问题,社会上一般人认为你手这样是正的、这样是倒的,这是照一般的观念,阿难说你老人家不要怪我啊,老实讲我啊,不晓得哪样是正的、哪样是倒的。他不下定义。

“佛告阿难:若世间人以此为倒,即世间人将何为正?”佛也很高明,好了,你避开责任,我也不要你负责任。你说社会上一般人认为这个是倒的,那么我就问你嘛,你就代表了社会上一般人,哪个样子叫正的呢?

“阿难言:如来竖臂,兜罗绵手上指于空,则名为正。”他说这个大家都一样,你老人家把手一举起来,向上面一指,大家叫做正的。

“佛即竖臂”,佛现在听阿难指挥,好,那我就举起来,“告阿难言:若此颠倒,首尾相换,诸世间人一倍瞻视,则知汝身与诸如来清净法身比类发明,如来之身名正遍知,汝等之身号性颠倒。”

随大家的观念,这样叫正的,佛就把手也举起来,一边举起来一边同阿难讲:你看,这样你们讲正的,这样叫倒的,上面、下面,一正、一倒;一般的世间人,换句话说执着了自己的成见,五见里头就叫做“见取见”,自己的主观观念形成了。也叫做“边见”,有限度的,认为我这样是对的:我从小晓得这样是正的,这样是倒的——也是边见,也是我见,也是邪见,颠倒见就是邪见;也是禁戒取见,认为这样才是正的,你怎么倒转来拿呢?所以,任何一见就概括了统统的万见;一个错了,一切都错了。

所以佛手就表演了,他说以世间的人,我手这样你们叫正的、这样就叫倒的,照你们一般的习惯都是这样认为,对不对?

没有人答对不对。

佛就说:你要知道。所以成了佛的人还是这个身体、还是这个肉身,因为他悟到了里面那个能见能听能说能动作那个东西没有动过的,所以这个肉体的身啊,变成清净法身了。一切众生同佛一样,也是这个肉体;因为你找不到自己生命里头的那个真东西。佛的肉身智慧、这个妄想就改了一个名字,叫“正遍知”。大家的正遍知蒙住了,所以就叫做颠倒妄想。他说颠倒就是这样来的。换句话,一切众生本来是佛,就是认不到自己是佛的那个本性,所以就颠倒了。

因此后来的中国禅宗的临济祖师讲:人人有一位无位真人,天天从汝面门出入。云门祖师讲:“我有一宝”,每一个人的我,有一个真正的不生不死的宝贝,“秘在形山。”所以《西游记》上被这个五行(地水火风空,就是金木水火土)压住了在那里,自己给自己压住了。“我有一宝”,不生不灭的法身之宝,“秘在形山。”“人人有个无位真人,天天从汝面门出入。”也就是同佛说的这个道理,一样。

那么,“随汝谛观”,佛又说了,告诉阿难,你要仔细来看;“汝身佛身称颠倒者,名字何处,号为颠倒?”他说你仔细找一找,你们的身体同我的身体都是肉做的啊,都是父母生的啊!为什么我这个身体称“正遍知”,称为法身;你们这个身体没有悟道的,称为凡夫颠倒妄想之身?这个名字根据什么叫做颠倒呢?

那么,“于时阿难与诸大众,瞪瞢瞻佛,目精不瞬,不知身心颠倒所在。”

阿难听了,跟大家瞪起个大眼睛看着佛,愣住了!看了半天。“瞪”就是眼睛瞪;“瞢”,就是眼睛都看花了——找不出来啊!你看看佛的脸上也有鼻子,同我们鼻子一样,也有眼睛,不过你那个鼻子好看一点,我这个鼻子难看一点,差不多嘛!难看好看都是通气的嘛!那都是烟囱嘛!嘴巴都是便当嘛!讲穿了都没有什么意思啊,都是一样。他说,“不知身心颠倒所在。”找不出来,愣住了。

佛也看到大家愣住了,瞪着眼睛,“佛兴慈悲,哀愍阿难及诸大众。”可怜大家,“发海潮音”,佛就另外用很响亮的声音就讲话了。等于海水的浪潮一样,轰啊轰的声音很大,“海潮音”是形容词,很好听,观音啦、海潮音啦,真的海潮音你到海边听听,“轰!轰!”那个浪打来,讲话都听不见;佛如果这样说法,我都怕听的;可佛经的形容词多妙啊!所谓“海潮音”,佛用很严重的大声讲话,要大家注意,引起大家的注意。

“遍告同会诸善男子”,不但只对阿难讲,同时告诉在会的大家。他说,“我常说言”。这一段很重要哦!要悟道的地方来了!又是密宗,就是大佛顶秘密经教。他说我常常告诉大家。

色心诸缘,及心所使,诸所缘法,唯心所现。”四句话。你们诸位学佛的,这四句话就要串起来要背来呦!他说我常常告诉你们。“色心诸缘”,什么是色法?色(色法),就是四大:地水火风。当然详细的分析,有表色、无表色,这个都不讲了。所谓色法就是四大,也可以说五大:地水火风空,就是物理的、肉体的就是色法。“色心”两个字注意,我们里面肉做的这个心脏也叫色心;但是两个字分开呢,色是色,肉体这个心脏是“色”字。后来禅宗把它改一个名字,免得两个名称混淆起来,肉体的心脏,我们中国的佛法禅宗叫做“肉团心”;那么我们这个思想的心呢,这个就是“意识心”,这个能够思想。所以现在这一句话“色、心”是讲两个东西,这个心脏部分同四大身体、同意识思想的关系,“色心诸缘”,靠因缘聚会,缘起性空的。

“色心诸缘”,靠一切缘。假使没有心脏了,没有脑神经了、死亡了,这个思想意识心起不了作用了。如果只有心脏、头脑,别个部分坏了死掉了,心脏还好、这个色身还在,意识心离开了,这个生命还是死的。所以色心一切,因缘和合。

“色心诸缘,及心所使”,第二句话这个“心”讲意识心所起的作用,所使用的,贪嗔痴慢疑,能够思想、能够知觉、能够感觉的。这个“使”也就是“结使”,一切凡夫众生的结使。离开佛学的名称,也可以讲就是我们现在思想能够使用它、能够感觉得到、能够思想得到,“及心所使。”

“诸所缘法”。心一动,外面我们身体就起作用。譬如我手要动,不是手要动,我心想、手动,所以手是心所使的一缘。外面进来一个人,我心里头知道有一个人进来,外缘引起我心里头的作用,缘起性空的。这个性空缘起、缘起性空的作用统统叫做唯心的作用,“唯心所现”,都是心起的作用。这是第一原则。

这一段很重要哦!你们真正学佛啊,年轻同学要把它背来,背得滚瓜烂熟,你将来总有一天会悟道,会成道的。你念什么咒子,不如念这个咒子好,你把它当咒子念,背来:“色心诸缘,及心所使,诸所缘法,唯心所现。”

下面还有:

汝身汝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注意呦!你们研究哲学,心物一元的根本在这里。佛说的,“汝身”你的身体,物质世界的,包括你的身体、肉体;“汝心”,包括你意识思想这个心理的作用。心理、生理,心物一元,两个合拢来,统统是那个真心。这个真心也是假名哦!“妙明真精”,《楞严经》上面的形容:很妙,本来微妙,光明,真实不虚的;这个精灵、这个精神。这个精神又加一个形容“妙心”,这个心啊,妙不可言!你说它有啊?它是空的、性空的。你说它空的啊?它起作用就有,妙有。缘起、性空。

他说整个的宇宙同你的身心统统是这一个真心本性里头一样东西。这个“物”就是讲“东西”,这个物不是物质的物,就是“这个东西”。所以中国禅宗禅师后来讲,禅师说“就是这个东西!”这个东西是什么东西呀?哦!“东西精华协会”那个东西。那是什么东西啊?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个东西,就是这个东西。这几句都要背来。

“云何汝等遗失本妙圆妙明心宝明妙性,认悟中迷。”

他说你们这一切众生好可怜啊!为什么你们“遗失”自己把自己本来有的丢掉,下面都是形容词:本来很玄妙、很圆满、很妙很光明的心性之体,这个是真正的无价之宝啊!“宝明”,明明白白的、非常妙的本性,自己丢掉了。

“认悟中迷。”谁迷啦?谁都没有迷啊!大家都有啊!哪里求个悟啊?你不需要求悟啊!说悟道,悟个什么道啊?自己东西、钥匙掉了,找了半天:我的钥匙在哪里?到处问人。最后,“嘿嘿!在这里!”还是自己里头拿出来。就在你那里哦!你不要向外面找的。所以他说你们上哪里去找一个心、找一个性、找一个道、找一个菩提啊?“认悟中迷”啊!可怜哪,大家自己在妄认“悟中迷”,因此就错了。

“晦昧为空。”所以大家搞不清楚,都闭起眼睛打坐。眼睛闭着了,什么都看不见,晦了、暗了;昧,什么都不知道。认为“哦呦!这个就是本来,很清净,这个是境界呀!”——晦昧为空。这个空不是真的空哦!是你六根闭起来以后,意识上面形成一个空,这就是上面所讲的“内守幽闲,尤为法尘分别影事。”是影事啊!是意识的影事啊!这个在《楞严经》前一次讲过的,“内守幽闲”,认为自己这个是,“晦昧为空”。所以在这一个空的境界里头自己认为,闭着眼睛打坐,这个是空的,“哦!我的空!哦!好清净啊!”都是自己在那里捣鬼,骗自己。

“空晦暗中,结暗为色。”把这个无明黑暗的境界抓得很牢,执着,凝结拢来变成一个色阴的境界。

“色杂妄想,想相为身。”我们生命也是这样来的。当投胎来的时候,也同我们闭起眼睛那个时候,莫名其妙就钻进来了。看到一点吸引力、有一点亮光就钻,钻进来了就被娘胎那个吸引力、业力就吸住了;吸住了以后,“结暗为色,色杂妄想”,然后跟着那个胎、那个精虫卵脏、那个物理的作用、生理的作用,一个豆浆一样在搅,一搅就把你那一点灵光就搅进去了。“色杂妄想,想相为身。”然后在那里等于我们在打坐一样,“哦呦!”这一下,嗯!这一堂坐得很好,都没有了,没有了,没有了。“唉呦,啊!我已经出来了,出阳神了!嗯!这个就是我啊!”都是你的想象,自己妄想想出来一个现象、一个境界;“为身”,以为自己那个是真身。

“聚缘内摇”,这个里头地水火风,有了身体以后啊,里头“内摇”。你看,有些人:“嗯!气脉动了!嗯,奇经八脉、三脉七轮都动了!”佛说四个字:“聚缘内摇。”是你的无始以来妄想境界在那里动摇;四大的变化,气、血脉的流行。

然后“哎哟!气脉走到后脑了!”“哎哟放光!”“你看!菩萨!菩萨来了!”“哎哟!耳朵里菩萨跟我讲话!”——神经!那是“聚缘内摇”,气的反应,你的意识境界,“法尘分别影事”。你听到的声音、看到的相,都是法尘分别影事。不是我们这里这个法尘哦!是每人自己心里头那个法尘,分别的影事,“聚缘内摇”。

“趣外奔逸。”然后“唔!我得道了!有神通了!”乱说一顿,装疯卖傻的。“趣外”,向外;“奔逸”。

“昏扰扰相以为心性。”然后现在活着,把自己闭着眼睛在那里昏头昏脑打坐起来那个境界,“哎,我已经悟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把这个叫做心性。佛都骂你,昏头昏脑,自己以为是心性。

“一迷为心。”把这个境界一直当成是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所以认为,哦呦,心在哪里?心就在这个里头。你看,一打起坐来:“哎呀!这个……哦,这个好啊!妙不可言!”你真正讲个问题,“哦!你们不懂,不可思议啊!”实际上啊,活见鬼!“决定惑为色身之内。”

注意呦!“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这一句话千万记住哦!佛在这里把大秘密都告诉你了!释迦牟尼佛真传了密法了,这一本经是大佛顶秘密法门哦!他说,你不知道,“不知色身”,这个叫色身;他说你忘记了,不知道自己这个色身开始,以这个作基点,“外”,由这个外面;外面一直到“山河”这个地球,地球外面到太空,乃至整个的地球、整个的太空、三千大千世界。由我们这里开始,由你闭到眼睛开始,到外面、到身体、到……整个的虚空,就是一体,这个叫真心!

不要守着里面这个。

这个是啥东西?!守到里面死东西干什么!佛告诉你,你所以“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这叫一真法界,就是这个。整个宇宙物理世界心物一元。

他说所以你们可怜啊!学佛啊、打坐啊,闭着眼睛在那里叫做干什么?以为做工夫,在里头瞎摸。这个瞎摸是什么瞎摸?佛说四个字:“聚缘内摇”。等于庄子说“坐驰”,坐到里头开运动会。你觉得我在打坐,实际上在里头开运动会,“哦!气冲到这里了!”“嗯,快了快了!”“哦!前三关、后三关,打通了!”打通了怎么样?打通了还是“莫名关”!最后呢,还是发白面皱,最后还是这个样子。那个有什么相干?这个是肉身啊!你要认清那个真心啊!

他说所以你们一切众生,“譬如澄清百千大海,弃之;唯认一浮沤体,目为全潮,穷尽瀛渤。”他说所以一切众生很可怜哪!譬如自己的生命像这个大西洋、太平洋、整个的太空合起来就是我们一个生命,就是一个真心(心物一元的真心)。自己不承认、抛弃了,只认为等于大海里头一个水泡。看到了水泡,“什么是大海?那那那,这个水泡就是大海!”光看一个泡沫当成本心,多可怜哪!“一浮”就是一个水泡。这个“浮”字也可以写成三点水那个“沤”,那个也读“浮”。所以我们有位老前辈,也是我忘年之交的老朋友,师友之间的马一浮先生,他的名字为什么叫马一浮啊?他就取《楞严经》的这个地方,他是儒释道三教的大师,所以叫马一浮。他号叫“专守”,专就是一切丢掉、放下。“一浮”就是这个道理。

他说为什么我们人,这个生命整个的大海一样。整个的大海是比方哦!你不要又打起坐来想一个大海:嗯,这个就是我!这就同《楞严经》一样,又糟糕了。他是比方给你听,一切众生自己那么伟大一个生命的本体不承认,光是闭着眼睛在这个里头。这个身体不过是这个生命大海里头的一个水泡而已啊!可是呢,众生忘了、迷了路了,自己的本家大海不承认,就抓到水泡当自己。“目为全潮,穷尽瀛渤。”认为闭着眼睛这个我啊,不晓得多伟大。每个人都觉得这个身体很伟大。尤其回到公寓的那个房间里头;我叫现在的建筑像一个白鸽笼,你爬到圆山哪,或者观音山,看看台北这些建筑,高楼大厦,一个窗子,一个白鸽笼一个白鸽笼;白鸽笼里头还有人在那里像我一样,在那里当了不起,还在讲经说法。站在山顶你看看这些众生,多可怜哪!你看多可怜哪!就是这样。还有些回到家里对孩子太太发脾气:“我是家长!怎么样啊?!”你站在外面看看,多可怜哪那个窗子里头那个众生!那个众生就是那么颠倒。

“汝等即是迷中倍人。”所以他说,你们啊!佛讲阿难,他说你们啊,本来大家都开悟,用不着去求开悟。不懂这个理呀!本来是开悟,自己变成迷人了。他说你们还在迷,迷了以后,“唉哟!”现在我干什么?“我要学佛,打坐、明心见性啊!”——他说迷上加迷,疯子里头的疯子!“迷中倍人”,就是神经病里头的神经王,叫做“迷中倍人”,加倍地迷,加两倍的迷人。

“如我垂手”,等于我的手一放下来,“等无差别。”这个手是一样的手,放下来就叫不对了,拿起来就叫对了,奇怪!手抓了别的东西,“脏了!脏了!赶快洗了!哎干净了,可以烧香了!”还不是这个手?——颠倒众生!

“如来说为可怜愍者。”所以用佛的眼光看来,他告诉阿难,世界上最可怜的是你们。当然不是我们啊!是阿难他们啊!学佛的人啊!(众笑。)今天到这里。

(第十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2009-08-29 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十一集 ---楞严经讲座

上一次礼拜三我们讲到六十页,六十页这一段非常重要,也可以说最重要的,就是佛要我们不要执着这个色身,不要执着这个身体为整个的生命。就是说,我们的本心本性的自体,尽法界、遍虚空,整个是一体的。现有这个肉体这个生命,大海上一个小水泡而已,不要以这个小水泡当成了全体,这就是大颠倒。

今天我们开始继续下去,现在是六十七页原文的开始。

阿难承佛悲救深诲,垂泣叉手而白佛言:我虽承佛如是妙音,悟妙明心,元所圆满,常住心地。而我悟佛现说法音,现以缘心,允所瞻仰,徒获此心,未敢认为本元心地。愿佛哀愍,宣示圆音,拔我疑根,归无上道。

这一段,述说的文字与请求的要点归合在一起的。那么其他的零碎文字,诸位青年同学们多读一下,学习写作的能力、写文章的能力。那么这个文字很美,述说的很清楚。但是我们关于文学方面简单地过去了,要诸位自己去留意。

就是说,阿难听了佛跟波斯匿王讲到,不要颠倒、不要认这个小生命为整体这个道理,所以自己感觉到很悲痛,过去的错误。现在听到佛的教诲,一边在哭,一边合掌,“垂泣叉手”,一边在哭,一边合掌。这个哭不是痛苦的哭;高兴的哭。那么,向佛提出来请求,他说我现在虽然听了佛说这样好的妙音,这是赞叹之辞;悟到了,理上悟到了“妙明心”,我们这个心性之体那么玄妙、那么明白——不一定是光明——那么明白这个心;“元所圆满”,本来就圆满的,不要你去造一个圆满,元所圆满的。“常住心地”,这个心本来就在这里,没有变动过,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的;所以常常永恒在此地,这个心地。他说这个道理我悟到了,是理上悟到了。

“而我悟佛现说法音”,但是我怎么样悟到呢?他说我现在悟到佛所讲的,“现说”现在所讲的说法的声音,我懂了这个理。所以因佛说法,因声而懂理,称为“声闻众”。声闻就靠由善知识的引导而进来的,不是大乘菩萨靠自己的智慧上证悟的。他说我现在虽然悟到佛现在“现说法音”,现在说法我懂了。但是(古文里头没有“但是”哦,以白话就要加“但是”,把它这个观念理路搞清楚),“现以缘心,允所瞻仰,徒获此心,未敢认为本元心地。”

他说,但是啊,我现在听懂了这一个作用是攀缘心,佛学有个名词“缘心”,就是攀缘心,妄想、思想。这个心是一下想这样、想那样,想东、想西,像猴子一样的在变动,总要抓一个东西,所以佛学名词叫做“攀缘心”,总要抓一样东西。就是同我们现在思想一样的,所谓妄想、攀缘心。他说我现在虽然懂了,是推理来的,拿现在观念讲;推理在唯识的道理就是意识的比量,比较上、思想上推理来;不是现量,不是现证量,不是身心投进那一个光明清净的境界,没有现在证到。证到了,言语道断、心行处灭,那是现证量。言语道断、心行处灭,这些理、这些道理都不需要了,这些经典都不需要了。

他说我现在听啊,你看这一句话,“现以缘心”,拿现在文法来写清楚:但是我现在听懂这个道理,这个心理作用是攀缘心的作用,还是分别、比量来的。“允所瞻仰”,思想分别这个心也没有错,它是起的作用、心的用。所以,他说我用攀缘心来看到你,听到你讲的,懂了这个理;“徒获此心”,有什么用?“徒”就是白白地、空的,没有用啊!他说“徒获此心”,理懂了这个心本来在这里,悟了这个心;但是,“未敢认为本元心地。”同我们大家一样,他说我不敢!认为现在这个讲话的思想的心就是我的本来心,他说我不敢。

阿难讲的老实话。懂是懂了,懂了这个,懂了是攀缘心啊,思想来的啊!思想是不定的啊!他说我不敢认为现在懂了道理、认为自己是真正悟道了,他说我不敢。没有现证量,没有证入进去,所谓没有现证的那个量,没有那个境界。他说“未敢认为本元心地”,他说我不敢!他说理是懂了,我没有证到,没有悟道。

“愿佛哀愍,宣示圆音,拔我疑根,归无上道。”他说我希望佛再慈悲慈悲可怜我们,再明白地讲一讲。“宣示圆音”,这是赞叹之词;“拔我疑根。”注意哦!我们之所以不能成道,一切众生根本以来,从生命来,所谓见思惑上五个根本烦恼:贪、嗔、痴、慢、疑。理上不能认识自己,信不过。这个多疑的心理,是无始以来的习气。就是偶然到达了某一个境界,等一下你又觉得自己不对了,很多问题就来了,这就是怀疑的心理。怀疑的心理是无始以来与生命俱来的一个根本的习气,这个根根没有去掉,无法成道。所以他提出来,要求佛“拔我疑根,归无上道”。把我那个多疑信不过自己的这一个根根拿掉,证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无上菩提,无上大觉,大彻大悟),归到无上道。这是他的要求。那么下面就是佛答复的话:

佛告阿难:汝等尚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非得法性。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当应看月。若复观指以为月体,此人岂唯亡失月轮,亦亡其指。”那么下面我们暂时切断,在文章气势上没有切断;我们怕多了,大家看了后面忘记了前面,就接不上了。

现在佛开始答话。他说你讲的对(等于我们加一句),“汝等尚以缘心听法”,如果你们学佛法,以攀缘心来听佛法,就是用我们这个思想、妄想心:哎呀,这个对、这个不对!嗯,这个差不多,佛说的同我的意思差不多了!很多人:“嗯,你说的很合我的意思。”好像我们说的还要他认证一番。很多人都是以主观的心理来跟人家学的。所以,学佛第一个条件,自己要构成为法器。所谓法器是空器,空的一个东西,等于我们这个杯子要装水的时候,必须要把它原来的水要把它倒光,去承受它。至于装满了以后,你说不对,我再把它倒了,可以。千万不要以自己半罐水来接受人家的东西。那么,不变成法器,你新的水就加不进去了。所以,自己先要构成法器,把自己的主观成见先要把它统统拿掉。换句话说,在我们中国文字里头有一个习惯的成语,不要“先入为主”。譬如我们学了别的东西先学过了,那个观念攀缘心已经很牢固了,然后拿那个立场来听另外一种东西,接受不了了,因为同我原来的相反。这就是先入为主,这个毛病,自己不变成法器。

其实,学任何的东西,不但是学佛法,都是一样,听人家的话也一样,当我开始接受,自己脑子心里头先要把它清理干净,才把人家的意见听进来了。不要一边想——我们常常发现跟人家谈话,你跟他讲“你听到没有?”“听到了、听到了。”他没有听,他还是想自己的,主张自己的意见;你讲了半天,他都没有听。这是我们一般人做事也好、求学也好,都有这个毛病。尤其是学佛法,这个毛病是根本不可以的。这就是佛说的:“汝等尚以缘心听法,此法亦缘。”他说你假使用攀缘心、分别心来听学佛法,那么好,真正的佛法也变成妄想了、变成攀缘了,这个佛法也不过是思想而已了。佛法不是思想,要求证的。所以说,换句话说,你假使用现在能思想的普通这个心理状况来听这个佛法,那么你所接受的佛法变成一种另外的思想而已,没有用;他说“此法亦缘”,最好的佛法也变成攀缘心了。“非得法性”,换句话说,你永远得不到那个真正佛法后面所讲的形而上道,那个根根你抓不住了。你只晓得抓现象,不晓得抓根本了。

佛作了一个比方,他说等于一个人用手,你问人家月亮在哪里?“月亮在那边。”以前有个老歌的,“月亮在哪里?月亮在那边。”那么把手一指,“月亮在那里。”他说“如人以手,指月示人。”

“彼人因指,当应看月。”他说那你就不要看指头,跟着指头的方向去看月亮就对了。假使“若复观指以为月体”,你只看指头当月亮了;“此人岂唯亡失月轮”,那么这个人不但看不见月亮,同时也搞错了这个指头。这几句话文字非常美!这是出在佛经《楞严经》上,因此禅宗有一本语录,总集的语录,根据这个道理,书名叫做《指月录》,就是《楞严经》上这个地方来的。《指月录》就是叫你不要看指头,要看月亮。可是自从《指月录》出来以后,一般人学禅的,专看指头,不看月亮了,拿到《指月录》读熟了,“我会禅了”,那就是专看指头,不看月亮了。

佛作了这个比方,下面,佛要申述理由。

“何以故?”他说什么道理呢?“以所标指为明月故。岂唯亡指,亦复不识明之与暗。”他说假使拿指头当月亮的话,“岂唯亡指”,不但搞错了这个指头,同时也根本忘记了月亮本身,黑暗与光明都搞不清楚了。

“何以故?”这就是佛经的文学了,中国文学的另外一种。那么“何以故”三个字佛经里头最多了,就是我们现在讲“什么理由?”他说,什么理由呢?

“即以指体为月明性,明暗二性无所了故。汝亦如是。”他说什么理由呢?等于指头指月亮给你看,你不照指头的方向去看月亮,抓到那个指头当月亮;“即以指体为月明性”,以为月亮的光明,指头上有光明、月亮的光明出来。所以,你对于光明与黑暗的一体的两面,根本搞不清楚了,“无所了故”,你就不明了了。

“汝亦如是。”所以他说你听佛法也是这样,听了那么多年,都是拿到指头当月亮。

“若以分别我说法音为汝心者,此心自应离分别音有分别性。”这个“分别”注意了,就是分别心,就是我们能够思想、能够起感觉知觉这个作用的是分别心。他说你假使拿这个分别心来听我的说法,你觉得“嗯!我现在懂了。”你认为这样叫明心见性,绝对错了!

他说你要了解,分别心只是它的用,不是它的体,要你去找那个体。假定你认为分别心就是这个心的话,分别心是意识作用,不是心的体。如果你认为分别心就是心的体,“此心自应离分别音,有分别性”,应该离开我们现在思想作用,另外有它的性能,有它的本性摆在那里。

佛又作了个比方,“譬如有客寄宿旅亭,暂止便去,终不常住。而掌亭人都无所去,名为亭主。”上面上两次已经讲过,佛给憍陈那五个人就讲到客尘烦恼,因此他们悟道,现在他又提起来。他说譬如在外面旅行的客人,“寄宿旅亭”,住旅馆。亭,古代所谓“驿亭”,“亭”我们讲过的,旅馆、驿站。他说这个外面旅行的人偶然到旅馆住一下,“暂止便去”,暂时住一下,住一天也只一天、半个月也只半个月,他就走掉了。“终不常住。”因为是旅馆,不是我的家,他不会常住的。“而掌亭人”,旅馆的老板呢,“都无所去”,他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这个旅馆里头,他要管事,他不会离开这个本位。那么,这个老板所以叫做旅馆的主人。

换句话说,“此亦如是。”我们心性能够思想、能够知觉、能够感觉这个分别心也是这个道理。“若真汝心,则无所去,云何离声无分别性?”如果我们现在听说话这个能够感觉、能够知觉这个作用,如果你认为就是真心的话,那么这个真心就不会变动了,“则无所去”。譬如我现在说话,说了一句话,你心里头听了有这句话;不说了,说过了没有啊,也没有了。为什么?离开这个声音,那个能分别之性好像就没有了。

所以因明的道理告诉你,声是无常的,一切音声是无常的,不永恒、变去了,声是无常的。所以一切法如音声一样,说过了就没有。譬如我们大家现在听话这个作用,每一句话都听到,就是分别心,所以这个无常的。那么对方没有声音发出来,你听到的这个作用就没有了,就是分别心。

“斯则岂唯声分别心,分别我容,离诸色相,无分别性。”“斯则”是古文,拿白话讲“斯则”的意思就是“这个”。我现在这个讲到声音,岂但是能听声音是一个分别心的作用;再进一步说,“分别我容”,因为上一次跟波斯匿王俩讲到身体这个生命衰老的问题,“分别我容”,他说你拿思想来看看我们自己的相貌,这个肉体,这个容貌;“离诸色相”,离开物质生理作用以外,离开“色”,色就是地水火风四大、有形相的东西,“无分别性。”假使没有肉体、没有形相了,我那个分别心也没有作用。

譬如你现在能够思想的,靠有肉体啊,靠有脑神经活着的,心脏还在、脑神经还在,脑神经氧气还没有停掉,脑的细胞还在活动、脑的电波还在动,所以你有思想;脑电波、这个细胞是因为有这个肉体在呀!没有肉体呢,你那个思想也没有了,这个分别心也没有了。所以你认为现在这个心“哎呀清清净净,这个就是我的道!”你个什么道啊?这个一停摆了以后,你“道”到哪里去了?一停摆了就没有道了,那何必修道啊?!那不是很冤枉!每一天还来《楞严经》,那叫做“愣头经”,愣头愣脑了!这个学他干嘛啊?这个《楞严经》把它改一个字叫“愣头经”了嘛!所以这个他说不是。

“如是”,“如是”是古文,白话就是“这样”;“乃至分别都无,非色非空。拘舍离等,昧为冥谛。离诸法缘无分别性,则汝心性各有所还,云何为主?”刚才讲到,佛说你不要认为自己闭着眼睛,在那里清清净净打坐,“你讲的话我都听见,嗯!这个好清净,就是我的心,得道了!”没有这个脑神经、没有这个肉体,你什么听见啊?你“道”到哪里去啦?他说这个是大大的错误。他说,“如是”再进一步说,乃至外道(印度的外道)“分别都无”,等于得了无想定,就是活着,思想一切停掉了,眼睛看东西见而不见,耳朵听声音听到都没有分别了,一切分别、感觉、蚊子咬也不知道,你就是拿刀来割我也没有关系,我入定了,分别心不起了;“非色非空”,到达了最高的境界,非想非非想定;也不是生理、物质的作用,也不是完全没有。

“拘舍离”,印度这一个外道一派的祖师们;“昧为冥谛。”就是有些印度来的,现在还存在,所谓超觉静坐啊,所谓靠一个咒语就进入那个“冥谛”,空空灵灵,叫做超越这个身体了、超越物理了,“超觉静坐”,名称很好听。哎,你怎么会念咒子的啊?“我感觉到啊!”那可见没有超觉嘛!然后念到后来什么都不知道了,认为自己是超觉了、超越“冥谛”;乃至日本有些学禅的,叫做“默照”,认为就是禅,“默照”就是“冥谛”;眼睛闭着,心里照到,清清净净的,以为这个是禅——这是默照邪禅!不是我讲的哦,这都是禅宗祖师们、佛说的哦!他说乃至进一步有些外道,把分别心都停止了,“非色非空”,也没有境界,也不是空的,也知道。像外道祖师拘舍离等,“昧为冥谛”,认为是最高的境界,这个叫“冥谛”。印度的哲学名词,这个不多加解释了,免得耽误了《楞严经》。要解释这个又要讲印度哲学,又要拖一大节的时间了。

他说,“离诸法缘无分别性”,其实你那个清净也好、冥谛也好、默照也好,默默然的、很清净,这还是意识境界、攀缘心。所以,离开了意识这个法尘缘影[ 录音中断。下面一段原文:“则汝心性各有所还,云何为主?”]

……那个信仰是你的分别心、意识来的啊!信仰心是糊涂可土啊!你糊里糊涂去信仰可以呀!

你要真找我那个信仰心是怎么来的,你要找出来啊!

这一段他答复阿难,阿难又挨了一顿骂了。

“阿难言:若我心性各有所还,则如来说妙明元心云何无还?惟垂哀愍,为我宣说。”你看阿难挨骂,他替我们,阿难的境界很慈悲!尤其他对于女性很慈悲,所以你们比丘尼要供阿难尊者了。佛本来不准女的出家的,后来还是阿难死死哀求,拿佛的姨妈(佛是姨妈带大的)来威胁、压迫了佛,说:哥哥啊!姨妈要出家,你不准女人出家不行啊!后来佛给他搞得没有办法,才准女人出家。他说:阿难,都是你造的业,使佛教早五百年灭掉。呵,有那么严重!所以女性比丘尼应该对阿难……

阿难并不是真的不懂哦!在这里假装的,都是替我们问啊。他现在说,他抓到一点了,佛刚才说到,照科学的分析,我们心理、思想、每一个作用,照分析起来,各有本位可以归还的,不是真正能够做主的全体。

阿难就讲了,“若我心性各有所还”,他说假使我们本心本性也有一个也有个本位可以归还的;“则如来说”,那么佛你现在讲,“妙明元心,云何无还?”这个明心见性、我们这个本心本性,也总要有一个本位可以归还的啊!为什么自己这个心性之体我看不见呢,悟不到?这个“还”在什么地方呢?这个话问得很中肯、很厉害呦,问到中心去了。你说一切东西可以还,墙壁嘛还给水泥、还给砖头;我们现在房间里这个灯啊,还给电力公司,只要把那个开关一闭就看不见了,没有亮光了,它有个来处可以归还的。他说生我们这个生命的本心本性,应该也有所归还的啊!这个“妙明元心云何无还”呢?怎么这个东西看不见、摸不着,没有个归还之处呢?“惟垂哀愍,为我宣说。”他打蛇一样,跟着棍子就缠上来了,他把佛又缠住了,他说你老人家要大慈大悲,给我们讲清楚。

“佛告阿难”,佛答复了。“且汝见我见精明元,此见虽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

特别要注意呦!现在就是八还辨见来了,是明心见性的重点,特别注意这个经典原文!

佛同阿难讲,“且汝见我”,第一句话,他说你现在看到我,就是你现在眼睛张开不是看到我吗?等于我们眼睛张开看到书上的字啊,这个能够看的。“且汝见我”,他说你现在能够张开眼睛就看到我这个看见的,这个看见的“见精”,眼睛张开能够看东西,这个是精神作用哦!这个“见精明元”,这个精神作用、眼睛张开,只要眼睛好,看东西是明白的;这个根根、这个功能哪里来?

他说你现在眼睛张开能够看到我,张开能看到书,这个是什么字就看见了。“此见虽非妙精明心”,这个眼睛张开能够看见这个见的作用,眼见这个见的作用,虽然不是根本上最玄妙、最精纯的那个本来的心;但是你要知道,我们能够思想、能够眼睛张开看东西、耳朵能够听声音,这个六根的作用,都是我们自己本心本性第二重的投影,“如第二月。”

第二月我们看到过没有?诸位都有经验了,天上一个月亮照到水里头,看看水里也有个月亮;这个月亮同天上月亮一模一样哦!水里的月影就是第二月,是那一个月亮的投影。

岂止第二月!天上有一个月亮,照到人世间,古人的诗:“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这是我们中国唐人的名诗、名句子,同佛经佛的境界也一样的。只要有水的地方,月亮一出来,有一个水塘,你拿个洗脸盆摆在月亮下面,洗脸盆里边也有个月亮。所以,第二月是千千万万、妙用无穷啊!这个月亮出来,你打一个洗脸盆摆在月亮下面,洗脸盆里头有个月亮;你拿个杯子来,在洗脸盆舀出来一杯水,再看看杯子里也有一个月亮。大家要悟道哦,从这里悟去哦!所以你们打坐,这样境界、那样境界,以为得道了;尤其是学道家、学密宗的,最喜欢说梦话:昨天做个梦,菩萨有感应!就是……一听就懒得听了!昨天做个梦,你今天还在说;你究竟在做梦说梦话还是说醒话?以梦为真,“第二月”。所有的东西都是第二月。

注意呦!佛法明心见性,找那一个月亮,不要看第二月,第二月多得很哦!“一花一世界,一叶一如来”呦!“千江有水千江月”,那万江有水就万江月呢!这都是它的投影,我们的本心本性就有这样妙!佛在这里说秘密呦!你不要认为这个不是秘密呦!好像佛把阿难批驳了,第二月就不对,那你就糊涂哩!第二月虽然是影子,纵然是影也不错啊!“纵然是梦也风流”啊!这是古人的诗哦,这个古诗你知道吗?你们恐怕有些人听过,我们现在插过来。

我们道家讲吕纯阳(指南宫那位老兄,有胡子的吕纯阳),去考功名、联考,就是暑假去联考,忽然把准考证丢了,在酒店喝醉了,看到一个老头子在那里做饭,他就靠着睡觉。老头子米下锅,他在睡觉,他就做梦了。梦到联考考取了,从此出去留学,得博士回来,一下就出将入相,当了宰相。然后皇帝女儿(公主)还下嫁给他,然后啊生了儿子,孙子都有了,四十年来功名富贵,最后犯了罪拉出去杀头,一刀“呯”一砍,醒了。醒了一看老头子啊,旁边饭还没有熟。那个老头子做什么饭?“黄粱饭”,不是蓬莱米的,不是蓬莱米,不算数——黄粱饭,没有熟。

这个老头子看到他醒了,就对他笑笑:“四十年功名富贵,味道不错吧?”

吕纯阳一听:哎呀!这个怪了!我梦中这四十年,他怎么知道?是神仙!就跪下来拜了,跟着他走了。这个就是他师父,八仙里头那个钟离权,汉朝人,得道了。

吕纯阳这个故事,中国文化叫做“黄粱一梦”。我们文学上常常形容人生,四十年功名富贵;你们二十岁大学毕业,四十年功名富贵,六十几岁退休了,然后在这里《楞严经》啊……这个也是黄粱一梦。所以叫“黄粱梦”,讲人生是空的,梦是空的。

到了清朝有一个人,一个青年,很聪明。每次联考考不取,很气,所以作了一首诗,他说:

“四十年来功与侯,”吕纯阳做一个梦,四十年来富贵功名那么高。

“纵然是梦也风流”哦!格老子做这样一个梦也好嘛,他说我梦都没有。“四十年来功与侯,纵然是梦也风流!”

“我今落魄邯郸道”,吕纯阳做这个梦在邯郸,河南、山西那边。他说我现在落魄了,功名也考不取,没有脸回家去,在这里流浪、打工,“我今落魄邯郸道。”

“要向先生借枕头。”要向吕纯阳借那个枕头:给我做一个梦也好嘛!(一笑)哈哈,这个人生!

你说啊,吕纯阳拿“黄粱梦”劝世界上人,做梦要醒。哎,但是这个人也更比吕纯阳还要聪明,梦又何必醒呢?去做一个梦也好嘛!

所以刚才引用到这一句,第二月并不坏呦!“纵然是梦也风流”哦!哎,这是《楞严经》的密宗就在这里呦!你们去参参看哦!果然要明心见性,你抓到月影也差不多了嘿,就怕你月影还抓不住。

抓不到真的了,月影也不错嘛,月影也很亮哦!有一千个月影把它集中拢来,是个大亮光哦,台湾电力公司就不要用了,你就有亮光了。这个里头是个秘密!《楞严经》很多都是秘密。秘密我已经交代完了,“纵然是梦也风流”。

现在再回转来原文,佛说的:“此见虽非妙精明心,如第二月,非是月影。”你看佛比我说的还清楚了,你不要认为第二个月亮是影子哦!影子也是它的化身作用。没有那个本身的东西,哪里有影子呢?况且我们现在眼睛能够看、耳朵能够听的,他说虽然是第二月、第二重作用,但是,不是虚无飘渺的影子哦!

注意佛的这个话!所以刚才说请你们留意《楞严经》的原文。他说这个作用,“非是月影”哦!

佛讲到这里为止,下文没有了,只告诉你“非是月影”。什么理由?你去找了。

下面佛说,“汝应谛听,今当示汝无所还地。”他说好!他(阿难)叫佛拿出证据来。世界上有形象的东西都可以归还的,譬如说这一杯茶,我们可以用科学的方法把它归还了,用药物下去,水归水、茶的成分归茶,茶叶归茶叶、茶杯归茶杯,每个东西都是可以归还的。你说我们自己生命的本心本性归还到哪里呢?

阿难问的这个问题很厉害哦!佛这一次没有骂他,他问的太厉害了!

佛首先告诉他,我们大家注意这一段原文,就是诸位自己的,“佛告阿难:且汝见我见精明元,此见虽非妙精明心”,虽然不是那个体,但是等于(就是月亮的比方)这是第二月,不是月亮的影子哦!他说你现在要问我自己本心本性这个作用;“谛听”,佛经经常用:你仔细呦!就是说你精神意志集中哦,仔细研究、仔细听哦!“谛听”就是很小心、很仔细,不要乱想了。“汝应谛听,今当示汝(我告诉你)无所还地。”本心本性无所在、无所不在,到处都在,没有办法还得了的。只要你生命在这里,它就在你那里,你还都还不掉。

我们的骨头可以还给爸爸,我们的血肉可以还给妈妈;换句话,我们死了以后,这个身体可以还给这个物质世界,化成灰了。血干了变成脓,脓也干了,还给液体还给水大;骨头化成灰了,这些还给地大;呼吸不来了,死了停掉了,这个呼吸还给风大;身体死了就冰了,热能也没有了,热能还给太阳火大;地水火风都可以归还了,你那个自性功能到哪里去呢?自性功能还在哦!没有变动过。

他说我现在告诉你“无所还地”,无所在、无所不在,都在;尽法界、遍虚空。这叫“八还辨见”。那么他现在论辩了,“八还辨见”来了。

“阿难”,他说,“此大讲堂,洞开东方,日轮升天,则有明耀。”他说你看这个讲堂,这个讲堂同我们楼上一样啊,“洞开东方”,你把东方的窗子门都打开。“洞”不是挖一个洞,这就要认得中文字了,“洞”,大打开叫洞开,就是大开。你以为“洞开”是挖一个圆洞打开,可见中国人都不晓得中国字的用法。所以“洞开”就是大开,空空洞洞,这样的“洞”,在这种文句里头不是作一个小眼的洞看;空空洞洞的意思。就是我们中国人讲:这个地方有什么?空空洞洞的。所以“洞开东方”,你把它打空。等到太阳一起来的时候,“则有明耀。”这个讲堂里东方早晨起来阳光进来,这个讲堂就亮了,光明来了。

“中夜黑月,云雾晦暝,则复昏暗。”他说你看,到了夜里(中夜,半夜),“黑月”是阴历的月底、月尾,就是阴历的二十五以后,二十七、二十八、二十九、三十这几天,一点月影都没有,黑得很,黑月的时候。“云雾晦暝”,不但没有月亮,还加上虚空中还有云、还有雾,夜里那么黑。“则复昏暗”,这个讲堂里就是全体黑的。电灯也不开,什么都没有,黑的。

两种了,白天来光明,夜里是黑暗的。

“户牖之隙,则复见通。墙宇之间,则复观壅。”户,房子里头的小门谓之“户”。牖,就是窗子。有门,有窗,“隙”就是空隙的地方。“则复见通”,那么同外面有交通的。窗子门一打开呢,这个房间同那个房间交通的,等于我们的眼睛跟耳朵俩都通的。我们看医生,耳、鼻、喉是一科的,它这几个洞都是通的。就同我们这个里头一样,通的。

“墙宇之间,则复观壅。”这个地方打了一道墙,或者隔一个壁头,这个本来的空间就隔起了,就不空了。

四个了,注意呦!光明、黑暗,内外交通的,给墙壁一打就隔住了、堵住了的,通与塞(闭塞)。

“分别之处,则复见缘。空性之中,遍是顽虚。”拿我们意识思想、分别心来一看,前面有些什么?“则复见缘”,就看到这个房间里面各种东西,有桌子、有板凳、有人,有各种东西,“则复见缘”。“空性之中,遍是顽虚。”你看看这个虚空,房间里虚空里头呢,虚空里头我们眼睛看到是什么?是虚空。这个虚空是物理的虚空,叫做“顽虚”。

“昏尘之象,则纡郁[ 土+ 孛] 。”空气有染污的话,那么眼睛抬头一看,哦!空气里头昏昏的。就是刚才我同他们讲,感觉到你们头脑有点昏昏了,空气赶紧叫他交换。“则纡郁[ 土+ 孛] ”,空气一不清新了,头脑又昏起来,看在眼睛里也不亮了。

“澄霁敛氛,又观清净。”到了天气好了以后,晴天来了,天一晴了,把空气上升了、散开了,空气里头澄清了,天也散开了。“敛氛”,空气里头的灰尘染污收敛了。“又观清净”,我们整个看眼睛前面这个虚空,是干干净净。佛形容,拿这个讲堂来比,你注意哟,佛的比方非常高明哦!其实我们的头脑,前面这个(眼睛)是窗子,(耳朵)这是收音机,(鼻子)这个是冷气机、通风的;这个呢,饭锅(指嘴),也是制造大便的工具,不过在前头的工具;里头是乱七八糟一大堆。他比方的,注意呦,他就拿自己这个讲堂来比方。我们现在自己这个讲堂,这里头闹热得很,你们大家你看里头好多人在里头开会。看懂?没有看懂?这个文字是什么意思?里头很多人在会议。

佛形容完了,他又说了,“阿难,汝咸看此诸变化相,吾今各还本所因处。”

前面我给你讲过,他说这个讲堂里有那么多现象,各种现象。有墙壁,看不通了;墙壁一打开就看到外面了;要是你不打开,手给你一挡就看不见了。太阳出来有亮光,就看到了;没有太阳,黑夜就看不见了。他讲了这个讲堂里各种现象,这个现象用不着你起的,自然的。他告诉阿难:你注意哟!你看到这个讲堂里。佛一样一样在带领。这许多变化的现象,“吾今各还本所因处。”我现在都把你一样一样回到它的本位、本来来因,有因才有果嘛,我们在这个电灯下面能够看书,因为电灯开了嘛,这个是它的果哦,电能够发亮的果。那么为什么我们能够看到书?因为电灯光开了照到看到书,它的来因在那个开关哦!那里把它一按。因一没有了,这个果就不出来了。就是它的根源。他说我现在“各还本所因处”,我给你样样还回去。所以八还辨见,就在这里。

“云何本因?”注意这一段,很重要哦!他说,什么地方是它的来源呢?

“阿难。”特别加重他的语气,叫他名字,阿难!你注意!“此诸变化”,刚才我给你提这个房间里各种变化。“明还日轮”,光明是因为太阳来的。换句话拿我们现在讲,光明是电灯来的。把电灯开关关了,光明就没有了,所以光明还给太阳。“何以故?无日不明,明因属日,是故还日。”他说什么理由呢?光明没有太阳不亮嘛,“明因属日”,所以我们眼睛看到东西,靠这个光明。这个光明因缘怎么来的?靠太阳放射光明来的。光明是归于太阳,我们还给了太阳。八还辨见,第一样还去了。“是故还日”,这个还给太阳了。

“暗还黑月。”夜里没有亮光的时候,我们进来这个房间里,什么都看不见;不是我们眼睛看不见哦,是没有亮光了。这个黑暗呢,还给夜里。黑暗因为夜的关系,还给夜里,所以“暗还黑月”。

“通还户牖。”这个房间能不能同外界、自然界交通呢?靠开门、开窗子,所以内外交通是靠门与窗,这个作用是门窗的作用。假使把我们门窗关起来,我们就同外界通不了。所以他说这个还给门窗。

“壅还墙宇。”他说至于我们抬头看不见外面,因为墙挡住了。所以并不是我们的眼睛看不出去啊,这个可恶的是墙,还给墙。把墙打了,就看通了。所以挡住我们,不是我们见精的关系,是墙的关系,这个作用归墙。

“缘还分别。”我们到这个房间里,什么都看得见,这个因缘作用——攀缘,是我们意识思想、分别心。如果我们到这里不想的话,睡着了,管你太阳照来,我还睡了。黑了我也……[ 断录] 所以因缘是还给意识分别。

“顽虚还空。”对于房间里说有九十平,都是空空的,这个虚空归到物理世界的虚空,也还给虚空。

“郁[ 土+ 孛] 还尘。”至于这个房间里觉得空气很闷,那是空气的染污。染污很简单,还给染污。我们弄一点化学的药粉,或者来一个空气的调节器,就把那个灰尘把它吸收了。那个还给灰尘了。

“清明还霁。”这个空间里头,哦!很亮光,空气新鲜,这个是气候的关系,是空气的作用,还给气象。

这八个地方,这就是八点、八还,这八种都还完了,这叫“八还辨见”。见还没有来哦!注意啊!刚才讲到八还。下面佛说:

“则诸世间一切所有,不出斯类。”他说你不但要看一个房间,你看整个的社会上,整个世界万有的现象,离不开这八个现象。等于中国易经讲八卦,天还天、地还地,太阳是离卦,还给太阳;月亮是坎卦,还给月亮;空气摩擦变雷电,雷电散开了就是空气;高山下面是海洋,海洋上面是高山——八卦。它这里也是“八还”,都把它还完了。他说这个,“则诸世间一切所有,不出斯类。”不出这八样现象。

“汝见八种见精明性,当欲谁还?”他说我问你,光明来了你看到是光明,黑暗来了你看到是黑暗;窗子来了你看到窗子外面,窗子关起来你马上看不见,你看到自己的看不见;空气不干净你就看到不干净,空气干净你看到干净;什么都没有,你看到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有的,又看到什么有。你那个能够,“汝见八种见精明性”,这个能看见的这个精魂的作用、这个明亮光明的自性,当欲谁还呀?你还给什么人?你自己能够见的那个地方还给哪里去?

佛都给你讲喽,我们看看,我们把眼睛张开、闭着看看!他说一切现象都归还完了,你那个自性能够看见那个作用,他说你帮我还还看!还给谁?还是还给华南银行啊,还是还给中央银行呢?你还到哪里去?

注意这个话,“汝见八种见精明性,当欲谁还?”他没有说“还谁”哦!“当欲谁还?”看这个中文之妙!你把它翻译成白话,他并没有说“你准备还给谁?”那就不是佛经的意思了。它这个中文之妙,一颠倒,“当欲谁还?”你交给谁呀?你去还到哪里去呀?哎,你要懂得写中文哦,这就懂得古文、白话之差别了。白话假使一翻译,“当欲谁还”,你准备还给谁?——狗屁了!中文说“当欲谁还”,两重意义。这个是什么东西?谁?这是谁?你还到哪里去?此所谓中文之妙!

佛经许多的妙文。现在拼命啊,还有些人发起要把佛经翻译成白话,都是大专学生来翻,我的外婆啊!我喊“我的妈”都不够啊!太轻了。所以我有时候喊外婆啊!现在更要加重,我要喊“我的外外婆啊!”那怎么得了哦!你古文都不会写嘛,你还会翻白话?所以你现在看到,他说这个东西你们大家还还看,“当欲谁还”哪?这个你准备还给谁呀?

他没有告诉你明心见性怎么见哦,可是都在其中了,你自己去体会呦!所以这一本经是讲得很明白啊!

下面佛又说,“何以故?”他说什么理由呢?

“若还于明,则不明时,无复见暗。”你要把看见这个作用,他说因为光明,你把你自己能够看的这个东西还给光明啊!你还给光明了,好,“则不明时,无复见暗。”那黑暗来的时候你就看不到黑暗了,因为你把你能够看的还给光明带走了嘛。事实上我们没有给它带走啊,黑暗来的时候我们看见是黑暗。

“虽明暗等种种差别,见无差别。”注意哟!虽然光明、黑暗上面八种现象“种种差别”,这个有差别的,明是明、暗是暗,阻碍是阻碍、交通是交通,这个绝对相对的、不同。现象有差别,你能够看见这个“见”没有差别的,而且这个东西还不了。

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千万背来哟!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哟!真的哟,比什么咒语都厉害哦!佛都告诉我们了。这叫做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就在这一段。你们听《楞严经》,这一段最重要!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他说,“诸可还者,自然非汝。”那些光明还给光明,黑暗还给黑暗。你说身上痛,还给痛,头痛还给头。你知道头痛那个没有痛啊!你说我大便痾不出来,“嗯!嗯!”,那个还给那个“嗯!嗯!”;你知道自己在“嗯!”那个东西并没有痾不出来哟!就是这个道理哦,不是给你说笑哦!你说我老了、身上很酸痛,那还给老、还给酸痛;你知道酸痛的那个没有老哦!“诸可还者,自然非汝。”每一个可以归还的,当然不是你自己。

“不汝还者”,哈!这个又是古文的妙了。“不汝还者”,请问你们诸位同学高手很多,翻译成白话怎么翻?你们哪一位同学翻一翻?“不汝还者”,怎么翻?你怎么翻?

——“不是你可以归还谁的。”不是你能够可以归还给谁的。换句话,都归还不了的,没有归还之处。“不汝还者”,那个不是你的本性是什么啊?!

你看,佛讲得那么明白!“不汝还者”,那个就是你的见性,能够眼睛看见那个见性,眼睛看见那个见性的作用。不是说明心见性,眼睛看见那个见性。那个不是你的见性,“非汝而谁?”佛讲这个时候一定拍桌子的,他说这个不是你,还是什么东西啊?!他说你怎么那么笨啊,还不认得!

什么都可以归还完了,这个不能归还的。你从妈妈生你下来、怀胎就懂了;到现在,一直到死。我要死了,那个东西到哪里去?死是这个死耶!你那个“唉哟!我这……”那个没有死啊!那个“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呀?他说那个不是你是谁呀?!

阿难要他,你把我的本心本性你给我还出来看;就叫佛,吃了西瓜,你总要还给我西瓜子嘛!佛就还给他西瓜子了。“西瓜我吃了,西瓜子还给你!”他说那个不是你,是什么啊?

所以有一个禅宗祖师读《楞严经》到这里悟了,读《楞严经》大彻大悟,在这里写了一个偈子:

    不汝还兮复是谁  残红落满钓鱼矶

    四下风动无人扫  燕子衔将水际飞

你看这就是中国的佛法了。到了禅宗祖师里头,用中国的文学,那么美一首诗,把见性这个道理用佛的话,就把它用文学境界说出来了。

他说,“不汝还兮复是谁?”佛说的,那个没有可以归还之处的,非汝而谁?“残红落满钓鱼矶。”然后我们看看这一首诗的文学境界,一幅画面。第一句我们不管,千古文章一大抄,抄了《楞严经》上佛说的话“不汝还兮”,他说那个就是我,本来。

第二句话,一幅画面出来,“残红落满钓鱼矶。”江南的山水,或者南投县的风景,台湾的风景最美是南投,山明水秀的** ,春天到了,那个花开落了,下面是流水,一个小山、流水,这里是稻田,钓鱼的地方、那块石头上。这个落花,四月间那个落花落满钓鱼矶、这块石头上面。这个画面很好看。

那么到了晚间了,这里有个太阳快要下山了。当然还有个人站在那里看风景也可以、没有人也可以。太阳下山了,春天那个燕子飞来飞去,晚上那个燕子要归窝了,要回家里休息了,在那里做体操、打太极拳运动。这个燕子飞来飞去,嘴里无聊,到了这个钓鱼矶上,把那个落的花嘴里衔一颗,飞到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又飞过来,把花又丢下来,在那里玩。还来还去,还到哪里去呀?还是这个地方,“残红落满钓鱼矶”。

“四下风动无人扫。”自然的境界,都摆在这里。嘿,只有跑来跑去那几个燕子,就是我们这个思想。把自己思想啊,燕子衔那颗花一样,飞过来还是它,飞过去又是它,飞来飞去总是它。

“燕子衔将水际飞。”燕子衔到哪里去?衔来衔去还在原位不动,“不汝还兮复是谁?”

你看中国禅师很高明啊!这就叫做禅师了。当然不是嘴馋那个馋哦!不要搞错了啊。

所以他说,“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啊?能知一切、还不了的,那个不是你的本来,是什么?那么如果我们把它写成剧本,佛一定瞪起眼睛问阿难:“现在你懂了没有?”阿难一定讲台语:“莫宰样啊!”呵!所以佛下面讲:

“则知汝心本妙明净。汝自迷闷,丧本受轮,于生死中常被漂溺。是故如来名可怜愍。”佛说到这里。

他说,现在我不是八还辨见,把这都还给你了?那么你就可以了解,知道你的心,你的本心啊“本妙明净”,本来很玄妙、本来光明、本来清净,不要你去修它的;修它多不出来,不修也少不了,不增不减的,本妙明净。“汝自迷闷”,为什么要去求一个悟啊?你本来也没有迷过啊!迷也是你自己迷啊!自己闷住了。所以因为大家这个生命本来有的,自己闷住了;佛在哪里?佛明明就在你那里,不在西方。你偏要去找一个佛、去找一个道,为什么跑到这个十一楼来?已经上了大当了!不是我给你上,你要上,我也跟着你们上当啊!因为你们要听《楞严经》,我只好讲哎,我也是被你们迷糊了!你也被我迷糊了。所以都是自己在骗自己,所以在生死轮回中,跳不出来的。所以佛说,看来一切众生真可怜哪!

谁迷了你了?为什么要求悟呢?

好,这一段,“八还辨见”最重要!我们有个讨论了。

现在讲到这里,《楞严经》第一卷的最精彩地方讲过了,七处征心、八还辨见。那么,佛提出来讲的本心本性,心性的作用,很明白给我们指出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你的心在哪里?就在这里。你打起坐来何必找自己的心呢?你那个想打坐、想找的,他说那个你就在这里嘛!还去找一个道,“哦呦!我的心在哪里?”你疯了你!你想找心的那个不是你的心吗?

所以你坐起来这里很舒服嘛,坐到就坐到了,坐就是坐嘛!坐到了想成佛——你是疯子!那你说坐起来不成佛——你是笨蛋!那你说我坐起来既不成佛、又要成佛——那你是“嗡伦”!(反正我台语讲不好,也差不多了。)那究竟是什么东西?那个东西不叫东西,也不叫做道、也不叫做佛;你叫它是佛也可以、叫它是道也可以。所以古来祖师告诉你,这个东西在哪里?西方极乐净土就在这里,唯心净土。所以古人说:“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西方在眼前。”就在这里嘛!净土就在这里。心净则国土净,《维摩经》上佛告诉你,心净,你的国土就净了,净土在你自己心中啊!

所以,你看道家的(我们随便引用他家,没有关系,我这里没有忌讳的,管他哪一家,张家李家都可以,只要合于真理的),道家的经上有两句话:“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中国人讲就是心。“灵山只在汝心头”,灵山在哪里?灵山就在你心中啊!所以“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你自己找自己的心就是真修行了。“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人人有个灵山塔,只向灵山塔下修。”修行就是这样。佛也告诉你,你自己找自己。

好了!我们晓得七处征心、八还辨见。可是很严重哦,佛这样一讲,明心见性那么容易呀?

好,我们现在七处征心、八还辨见要讨论。

照《楞严经》上这样一讲,就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你看我们多容易啊!但是有一点,所以人家有许多法师、有许多什么研究佛学,攻击《楞严经》是假的、外道思想。佛说“缘起性空、性空缘起”,是中观般若境界,缘起性空、性空缘起。没有说一个常住真心。所以这种常住真心在佛学里头就叫做“真常唯心论”。“真常唯心论”是印度外道的一种理论。但是佛在《楞严经》里头所讲的“常住真心”,他说我们这个心本来是不生不灭、不生不死的。他说这个是“真常唯心论”的说法、是外道的说法,他根据《楞严经》的上面什么“妙真圆明、圆净明妙、圆妙湛净、净妙湛然……”,(认为)统统的这个是外道。这个著作很多哦。那么,你整个佛法系统讲起来,这个有没有道理?有道理。他不知道,佛讲的“不汝还者”(不是“不可还者”,这个字一个字都不能错的;“不汝还者”),不是你可以还得了的。

譬如我们这个心,自己想还给谁呀?还给眼睛啊、还给耳朵啊?还不了的。他说这就是你的常住真心。佛自己也讲啊,常住真心,这个是外道之见。

其实啊,你把《楞严经》“七处征心、八还辨见”看清楚了,他完全讲是缘起性空啊!那个“不汝还者,非汝而谁”?那就是你自己。他没有讲这个就是心的体呦!你注意呦!这个就是空性,缘起性空的;空者,无相、无为、无住,这三大法印。你要真有个相、有个境界就不是喽!无住,住而不住,它自性本空的,无住。那么这是第一点所要注意的。

第二点,大家今天特别要注意的,我报页数,我们研究几次《楞严经》,最大的宝贝不要丢了,你赶紧把它自己书上勾起来,最重要的地方。

首先,四十二页第六行,佛告诉我们,修行第一步,先要懂得这个理,先要见到自己的心。你自己的心都不了解,修行是心去修啊!心不了解,光是去念佛、光是去修道、打坐、做工夫没有用哦!那就是走外道了。所以第六行告诉你,“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啊!就是刚才讲到“冥谛”,闭起眼睛在那里打坐,他说你就是修到了九次第定,四禅八定修成功了,没有悟道啊!那还是外道境界啊!你里头闭着眼睛,守着这个。

那么最后我们刚才讲“不汝还者”,除了还不了那个就是我,那闭起眼睛那个空空洞洞是还不了,“内守幽闲”,好不好呢?大家研究研究看,参参看!

这就是个大问题,这就是佛的一大秘密。把这个地方搞通了,诸位啊!你的学问马上进步了,真的呦!我的经验告诉你,书不要读哦!这个地方你搞通了,你看什么书都看懂了。绝对真的哦!我说了假话,将来下拔舌地狱。真的呦!可是你真要悟道哦!一切学问豁然而贯通。可是你没有悟道不要怪我,我的舌头比牛舌头还可贵哟!不是随便卖的哦!这是第一个地方。

第二个地方,五十三页,《楞严经》的原文,佛告诉我们,他说一切众生颠倒啊!五十三页的第二行,“云何汝今以动为身,以动为境,从始洎终,念念生灭,遗失真性。性心失真,颠倒行事,认物为己,认悟中迷,轮回是中,自取流转。”我们千万注意呦!不要“以动为身、以动为境”哦!一切境界不可以取呦!认为境界就是道,你搞错了!所以古人说“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西方在目前,顶后有光犹是幻,”你坐在那里头顶上放光,还是幻境,那还是以动为境呢!“云生足下未为仙”哪!你就是说身体得了神足通,在虚空中可以走路,还不是得道哦!那只能算你有通、有神通,不是道哦!你没有得道哦!神通不是道哦!“顶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哪!这两句跟上两句连起来的哦!“不移一步到西天,端坐西方在目前。顶后有光犹是幻,云生足下未为仙。”你没有得道哦!

所以,千万不要“以动为身、以动为境”。如果这样的话,你学佛修道永远没有希望,终归在轮回中跳不出来。这是第二个地方要大家注意的。

那么第三个地方,就是六十页这一段,六十页倒数第四行开始,这一段我们再念一道……[ 断录]

到最后死的时候断气,想它一下,绝不再堕轮回!天上人间任意寄居!我开支票给你,不兑现,将来你碰到我,都把我零刀碎剐。我发的咒语很大哦!零刀碎剐,很痛苦的啊!慢慢来割我的肉,零刀碎剐。这一段很重要啊!“佛兴慈悲,哀愍阿难及诸大众,发海潮音,遍告同会诸善男子:(佛说:)我常说言,色心诸缘,及心所使,”“色心诸缘”就是说我们有肉体的生命,乃至心里头思想。“诸所缘法,唯心所现。”都是唯心所现。“汝身汝心”,你的身体、你的心、思想的心。“皆是妙明真精妙心中所现物。”就是那个东西;这个“物”不是指物质哦!心物一元。“云何汝等遗失本妙圆妙明心宝明妙性,认悟中迷”啊!个个本来悟了,为什么自己迷了?因为迷了,“晦昧为空。”闭起眼睛来,自己里头空空洞洞,把这个当成空,错了!“晦昧为空。”“空晦暗中,结暗为色。”这个空空洞洞是阴面,把阴的面搞久了,所以五阴就变成物质世界了,“结暗为色”,心物一元是这样来的。“色杂妄想”,有了物质构成以后,加上自己分别妄想。“想相为身。”那么就有思想在这个肉体里头。“聚缘内摇。”这就是上一个礼拜三讲的,那么有了思想、有个肉体,在这个里头以后,脑筋啊、血液的循环哪,所以你们讲的任督二脉、奇经八脉、血液循环转来转去,就是“聚缘内摇”,打豆浆机一样在里头摇,做豆浆,在里头摇,“聚缘内摇”。“趣外奔逸。”里面像一个豆浆机器一样在搅,血液流通;外边,眼睛看外面、耳朵听声音。“昏扰扰相,以为心性。”闭起眼睛在那里打坐,昏头昏脑,“哦呦,我在修禅哦!”他以为自己这个是心性。“一迷为心,决定惑为色身之内。”所以闭到眼睛,空洞洞的,以为这个是自己在做工夫明心见性,把这个认为是自己心的话,好,被这个肉体限制了,守到这个色壳子了。

下面,佛的最重要的话来了,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妙明真心中物。”他说你们不晓得要抛掉这个身体不管哪!我们这个真心啊,整个的宇宙世界,上自三十三天、下至十八层地狱,尽法界、遍虚空,整个的就是我们的一心!不要认这个,不要守着这个(色身)以内。“不知色身外洎山河虚空大地,咸是(统统是)妙明真心中(的)物。”

“譬如澄清百千大海,弃之。”他说你们可怜哪!我们心性之大,整个的宇宙,无量无边,都在我们心的体以内;他说为什么自己不承认,把它抛掉?“唯认一浮沤体”,“浮沤”是海面上的一个水泡。我们整个的生命是大海水,现在这个肉体显的生命现象是大海水上一个小水泡,为什么你把自己这个水泡拼命地抓到当自己啊?“目为全潮,穷尽瀛渤。”你为什么抓到这个小水泡这个生命,以为自己这个就是全体,以为自己这个就是同大海的边缘,他说完全搞错了!所以叫“颠倒”。你只要放开了这个身体,跳出三界外。此心包含了三界哦!三界都在我们心中哦!

所以呀,“汝等即是迷中倍人。”他说所以你们颠倒,不认识自己,已经迷了,又加上昏头,迷中的倍人,迷了还加一倍。“如我垂手等无差别。”等于我手拿上、拿下,颠倒众生。“如来说为可怜愍者。”所以佛认为你们一切众生不懂这个道理,真正的可怜!冤枉地学佛!这是这一段。

那么这个重要完了,就是今天这个重要了:“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就是这一段。这几个都是要点,千万记到!“不汝还者,非汝而谁?”

“七处征心、八还辨见”,我们今天到这里。

(第11 集完。玉树临风录,二校完。妙音校三稿)

楞严经讲座 十二集 ---楞严经讲座

我们《楞严经》上次讲到“八还辨见”。能见的、看得见的这个见,我们眼睛能够看得见的这个作用、它的性质。那么,最重要的几句话,八还:明暗、通塞、分别、虚空等等,都有所来源的。每个来源找到了以后,我们生命中自己有个东西,还不掉、无所归的,就在这个本位上。这个道理,佛跟阿难辩论得很清楚了。那么后世都习惯性认为“七处征心、八还辨见”就是明心见性最重要的关键。可是有一个搞错了,把现在佛说的眼睛看见、能见的这个性质,当成见道证得菩提那个见。这个中间有个关键的,上一次我们也没有说明,留到现在大家要注意的。现在阿难再提出来这个问题。那么这个原文在七十四页,接下就是七十四页本文:

“阿难言:我虽识此见性无还,云何得知是我真性?”我们表面上看这个文字,好像看到阿难真的比我们都还要笨,佛说了那么多了,他还有问题。但是你仔细研究他的问题,是问得非常正确的。那么这个文字上告诉我们,阿难对佛说,我现在虽然认识了,“此”这个,我们眼睛能够看东西这个见性、能够看的这个作用,“无还”,没有地方可以归还,只有归还给我自己,所以我们自己能够抬起来看见的。

那么这个道理他说我认识了,认识“见性无还”。但是,(下面就是有个“但是”了,)“云何得知是我真性?”他说我眼睛张开能够看见、闭到也能够看见、看到自己里头空洞的,这个当然属于我自己了,他说这个道理我知道了。“云何得知”,现在我怎么样可以了解、自己知道“是我真性”,我这个生命的本来,我生从哪里来?这个是生来以后才有的啊!那个真正的能够见性、那个基本的功能在哪里?换句话说,我们父母没有生我以前,我怎么来的?这个宇宙是哪一天开始的?人类几时才有人?几时才有东西?这个“见性”,如何得知是我真性?

所以,这个“见性”同这个“真性”,因为中国的文字上都是“性”、都是“心”,看了两个字认为认得了——这两个观念不同。他上面所讲的“见性”是眼睛看见东西的那个作用的“见性”;现在讲的“真性”,宇宙万有根本的那个真性。是这个道理。

“佛告阿难”,佛的答话了,“吾今问汝,今汝未得无漏清净,承佛神力,见于初禅,得无障碍。而阿那律见娑婆界,如观掌中庵摩罗果。诸菩萨等见百千界。十方如来穷尽微尘清净国土,无所不瞩。众生洞视,不过分寸。”这几点,佛提的问他,他说我现在告诉你,他说像你,“今汝未得无漏清净”,你没有证果,没有证到无漏果、阿罗汉果。无漏清净是证果的境界,小乘极果这个境界,一无渗漏、一无缺点了,圆满了,周详了,清净圆满,他说你没有达到这个境界。换句话,你没有功力、见地,智慧上功夫上都没有到。但是,“承佛神力”,因为他跟在佛的旁边,他说以我神通的功力加持你,可以看到初禅的境界。

初禅是修禅定大小乘基本的见地,所谓初禅境界,系心一缘,“离生喜乐”,这是讲心理上那个境界。一切精神不散乱、专一了,又不昏沉、又不散乱,有出离之感、跳出物理世界的感觉,生理发生无比的快感、快乐;心理上是一心不乱的,有无比的喜悦,这是功夫的境界,初禅。这里讲的初禅是初禅的果位,初禅天果是欲界天,这个天人境界比我们人高。比如说太阳、月球、其他星球四天王天,这些超过我们这个地球以外的其他星球世界,如果这个人得了初禅天的果位、定境,都看得见。我们很简单,坐在这里,尤其戴了近视眼镜,没有眼镜,书本都看不见的。得了初禅天的境界,可以看到超越太阳、月亮、外星球的境界。不需要那么闭眼,也不需要这个样子才看见(师示范),他在禅定境界上自然就看见了。不是这个肉眼,但是也离不开这个肉眼的作用,自然的。那个说有些人有眼通,要这样看,或者这样看(师示范),那都不是;是很自然的,这个初禅天境界。

现在佛告诉阿难,他说你现在没有达到禅定的果位,因为我的神通力量加持你(加持,加上去、加工;持,使他的功力增强。)那么你可以看到初禅天的境界。这是讲阿难本人,讲眼睛的作用,这个眼睛看到了,“得无障碍”,他说我帮助你,你可以看到初禅天没有障碍。等于我们坐在这里打开电视机,可以看到“华视台”、“台视台”里头搞些什么,但是靠电视机帮忙的,电视机对我们的加持,我们才看见。他是讲阿难。

“而阿那律见娑婆界,如观掌中庵摩罗果。”可是佛有个弟子叫阿那律,眼睛瞎了,那么佛叫他修天眼通。天眼通比受加持的初禅天境界还要高,他说你看阿那律——当然现场还坐在那里——他说你看像他眼睛看不见,肉眼看不见了。所以阿那律有一天衣服破了要缝衣服,线穿不进去,眼睛看不见,他就在那里叫,他说哪一位同学帮帮忙啊!帮忙我穿个针线,我好补衣服。没有人答应,大家都入定了。佛听到了,下座了,赶紧来帮他穿上。他(阿那律)不知道他是哪一位啊,“谢谢你!”佛说是我。他说世尊啊!佛啊!你怎么样……你老人家听到我穿针线,还要来?他说你不要管嘛,各人培各人的功德。他说你都成了佛还要做功德啊?他(佛)说做功德啊,“虚空有尽,我愿无穷”,永远没有停止的事。所以谁都应该帮人忙的。不要认为我是爸爸,不帮儿子的忙;不要认为丈夫不帮太太的忙,没有这回事。佛所谓大慈悲。

那么,阿那律有天眼通,但是你注意呦,他这个肉眼还是照样看不见,天眼通不是这个地方。所以现在有些人,“唔!他有天眼通。”我说眼睛发红对不对?那是眼睛充血了,有神经病!你懂得这个道理就晓得,天眼通不是这个眼睛。当然也离不开看见这个功能。他说譬如阿那律他看整个的娑婆世界,如“掌中”手掌心里看一个橄榄一样。庵摩罗果不是橄榄,但是橄榄一样大,台湾有,就是叫“余甘子”,是庵摩罗果。他看整个世界好像我们手掌心里看一个钮扣那么清楚,可见阿那离天眼通比禅定初禅的境界这个看的功能(不能讲“视野”了,视野是指这个肉眼的。就是看的功能,)比这个还要大。这两个,阿难跟阿那离都是小乘的境界。

第三个,“诸菩萨等”,他说那些大乘道的大菩萨们,他不只看一个世界,看百个、千个世界,乃至看十方虚空,东西南北四个角、上下,十方虚空,一切佛的境界,“穷尽微尘”,都看得见;乃至世界上每一颗小灰尘他都看得清清楚楚,大菩萨的境界。“清净国土,无所不瞩。”乃至世界各个国家、每一个地方,在大菩萨的大禅定境界里头,整个都看见了。这是三个比例。

第四个比例呢,就是我们普通一个人、我们大家,“众生洞视,不过分寸。”至于我们这一班普通的人、众生,“洞视”,空空洞洞的,张开眼睛拼命地看,不过前面充其量几丈远;有近视眼把近视眼镜拿掉,前面还看不见,这很可怜!他说不过是如此。

先讲眼睛看的作用。这个眼睛看的作用,所以有人眼睛特别明了,譬如我们要拿十个人照医学上来测验,十个人看东西,没有一个视力是真正标准的。有人左眼近视、右眼散光,什么这只眼这样、那只眼有人老花,看到每一个东西都是这个东西,大家都觉得看到了;真的做科学仪器测验研究下来,大家看的都没有看对。这就是众生的视力,看的是这样,佛作这两个说明。

那么,他再说了,“阿难!且吾与汝观四天王所住宫殿,中间遍览水陆空行,虽有昏明种种形像,无非前尘分别留碍。”这个很重要了,我们大家千万注意!佛说的。

佛说:“阿难!”叫他的名字,提起他的注意,他说阿难哪,你要知道啊,“且吾与汝”,佛现在离开他那个神通的立场,离开神通立场同我们一样,他说我跟你俩一样,这一双肉眼。“观四天王所住宫殿”,四天王天在太阳系统以内,就是说像我们这个地球以喜玛拉雅山为最高了、为中心,四天王天就是太阳、月亮这个系统范围,拿现在来讲,地球所带领的九大行星这个范围,其实我们还看不见,要到天文台上要很好的望远镜才看见,这是大概的比方。他说我跟你俩眼睛最好,只能够看到太阳系统以内。中间在太阳系统这个以内,“遍览”你仔细地看,所有的“水陆空行”,中文古文四个字就解决了。白话呢,“陆地上跑的、水里头游的、空中飞的、地上走的”,就那么多事,都要把它说清楚。中文古文呢,那些文章写了,纸都浪费了,印刷起来堆起一大堆;古文所谓“遍览水陆空行”就完了嘛,都解决了,一读到这里就知道了,水里头游的、陆地上跑的、空中飞的、地上爬的,都清楚了,何必说那么多啊!可是写白话的人没有办法,不会把四个字组织拢来,就要写多了。

他说,“虽有昏明种种形像”,虽然说白天是亮的,看得很清楚;我们到晚上看不清楚。所以有人就问佛,他说那个狗为什么看得清楚啊?佛就答复,很科学,他说狗的眼球啊,它的业报不同,所以狗的眼球一圈发红的;换句话说有红外光,所以它能够黑夜看东西。黑夜里头的众生生命比我们白天还多啊!但是要透过红外光,黑夜里头看东西,看的像我们白天看东西一样亮。所以有些生物夜里看东西,它那个眼球组织的色素,同我们就不同。

佛说,虽然空中飞的、陆上走的,各种现象,“虽有昏明”,虽然有黄昏,黄昏就是晚上,明就是白天,种种形像不同。不是我们大家都看到哦!注意呦!尤其是我们学佛的人要讲修行,“无非前尘分别留碍”。你不要相信自己眼睛看的是真的哦!我们的眼睛刚才讲,拿科学道理也是讲看得都是不准确的呀!都是大概的形象啊,迷迷糊糊一种形象。“无非前尘”,因为眼睛看的功能留下那个影子,我们觉得“哎呀,这个人我认识!”你心里想想某人、认识那个人什么样子,你在你那个脑子意识里境界,只有分别留碍的前尘影像而已,绝不清楚的,对不对?不相信,大家想想你的爸爸妈妈那个面孔坐在这里,或者想你最爱的人、你最喜欢的,你说她好漂亮;你怎么想,想起来还是模糊的影像;意识境界、脑子模糊影像,不是真的。要注意呦!

乃至你打坐中间看到那些境界怎么起来,因为你下意识里看过了东西,“哦呦!这是看到鬼了!”“哦呦!有个菩萨好光明啊!”那也是你意识的前尘留碍,分别影像而已!你看佛说的非常科学哦!叫你们把自己搞清楚哦!

“汝应于此分别自他。”他说你应该在各种现象当中仔细分别,分别就要思维了,研究、思想:什么是自己看见的能看的功能?什么是前面看见的影像?拿佛学来讲,前面的影像各种看见的是所看的“所”,自己看到东西的功能就是能看的“能”,所以佛学用两个字的差别:“所见”与“能见”。那么拿现在的观念,就是我们眼睛张开,前面看到的东西,都是我们眼睛这个工具、加上我们生命中间能看的功能,所看到前面的影像,这是影像。

你不要认为说“哎,你看见东西在哪里?”“我看见东西,哎,就在那里。”——错了!那是影像;你的功能不在那个上面。譬如现在我举一个手,大家看到我的手,你所见的东西不在我手上;如果在我手上,我手那么一戳,把你眼睛不是戳坏啦?你那个能见的在你那里。这个所见的影像上面没有,这是个影像。喏,手这样摆动,这是个影像;“能见”在你那个本位,没有动过。学佛要从这个地方开始哦!所以佛讲的非常科学的哦!

他说,这八个字我们再讲一道,“汝应于此分别自他”,你应该在这各种现象上,哪些是他,外面所看见的他、它们;“自”,我自己能见是什么?你要搞清楚。所以,能见、所见,能看的、所看的现象搞清楚,不要把所看的现象就当成自己能看的功能,那就搞错了。

那么佛再说,“今吾将汝择于见中,谁是我体?谁为物象?”他说阿难,我再分析给你听,“今吾将汝”,他说我现在替你分析给你听。“择于见中”,在这个能看的与所看的中间,“谁是我体?”哪个是我们能够看的功能的那个自体?这个体不是指本体哟!能看的自体。“谁为物象?”哪一个是我们所看外面物质世界的现象?他说我给你分析清楚。

他说阿难啊!“极汝见源,从日月宫,是物非汝。”你看他古文写得很美!“极汝见源”,他说你用眼睛,用你的能看的能力拼命抬头看,“极汝”极力地用你的能看见的力量,“见源”,能看多远就看多远;“从日月宫”,我们抬头看远方,看到太阳,看到月亮;“是物非汝”,那是物理世界,太阳也是东西,是个物质的,月亮也是个物质,天上的云影也是个物质的。你说我看到个虚空,这个虚空也是物理的,这个虚空有形状的,大家都看过虚空,前面空空的。佛讲的空不是这个虚空。我们看到前面空,这是物理世界的虚空,所以虚空是个物理的,佛说的空不是这个虚空。所以,“极汝见源”,用你的能力,能够看多远你看多远,纵然你看到太阳月亮等等,都是物质,都是所看的现象,“是物”,它都是物质;“非汝”,不是你明心见性那个能见的本源。

“至七金山,周遍谛观,虽种种光,亦物非汝。”第二个。第一下叫他抬头看天上太阳、月亮;第二下平面看,看这个世界。佛说的,我们这个世界的边缘、地球,这个世界讲国土世界,不是讲娑婆世界了;国土世界,我们这个地球,佛说每一个地球的边缘都有七金山,都有矿。所以我们这个大陆的边缘就是台东,台东那一边就有各种石,石头啊这种矿产。这种矿产,地球越边缘产金矿啊、银矿啊这些矿藏,佛叫做“七金山”,这个国土地球的边缘都是由坚固的矿藏所构成,使这个地球不会塌方了,这个地球的构成是这样。

他说你平面看这个物理世界的地球、国土世界,乃至看七金山,“周遍谛观”,你用地质学的眼光来考察这个地球;“虽种种光”,上面有各种各样的光怪陆离的东西,乃至我们到了北极,没有看到像现在我们这里的太阳月亮,它有半年的亮光、半年的黑夜,那个叫极光,乃至北极的极光也是物理的作用。“亦物非汝”,那个也不是我们见性的作用。很神妙的,都是物理世界的作用。

“渐渐更观”,下面文学好句子来了,“云腾鸟飞,风动尘起,树木山川,草芥人畜,咸物非汝。”这些文字青年同学注意了,都是很美的四言的诗句,四个字的一句一句诗。他说“渐渐更观”,你慢慢地再看这个地球国土世界的东西。“云腾”,那个云啊,我们天上的云哪里来?地下起来的。地下的蒸气一点一点冒上去,慢慢扩充了,碰到冷气团了就散开了,我们看到就是白云。所以我告诉你们经验,我们年轻时候想做菩萨、想做神仙,人站在云里头飞呀,飞得多舒服啊!那我住了两三年那个雪山的顶上,一天都泡在云里头,讨厌死了云!云一来就关窗子,那就是湿气团来了,那个衣服都是湿的,都是……[ 断录]

……看见,能看的这个“能”。

“阿难,是诸近远诸有物性,虽复差殊,同汝见精,清净所瞩”,他说阿难现在我指给你看,这些分析给你听。“诸”,那么多,近的、远的,所有这个物质世界各种形态,形象各有差别。同样看一个人群,人群里头有老的少的、男的女的、高的矮的、胖的瘦的、黄的白的,各种各样,牙齿掉了的、没有牙齿的,都差不多啦!他说各有各的差别。虽有差别,他说这个都是看到的现象。“同汝见精”,看到的现象,我们这个精神作用;“清净所瞩”,当然眼睛前面清净的,假使眼睛生病了包个纱布,什么都看不见,眼睛不清净看不见了。

“则诸物类自有差别,见性无殊。”但是你要知道,他说我刚才带领你看了那么多东西,我们都看见了;物质世界各种形象、各种种类有它的差别;但是,我们能看见这个功能没有差别,无分别。譬如,还不要说看见的功能,我们眼睛也没有分别呢,同样是这个眼睛,这边看,看到出家同学;这边看,也有一个。虽然男女有差殊,这个能看的,他说这个没有动过。眼睛也是这样。当然眼睛还是物理的哦!还不是“他”哦!“能够看”那个没有差别。

“此精妙明,诚汝见性。”他说你要注意哟,你不要认错了,眼睛能够看的这个就是明心见性的见性。所以有些人修道、打坐坐着看到前面“哦呦!出现一个亮光,啊!”道家哟结丹了,“这个就是丹。”学佛的:“哦呦!我已经看到明点了,这个是自性亮光!”那是你的影像哎!前尘分别影事啊!不是啊!

你能看见那个亮光的不是那个亮光啊!你的见性是亮光,我把光关掉了,你的见性不是死掉了?那怎么叫不生不灭呢?

所以他说你要知道啊,“此精妙明”,我们能看见、所看见这个精神作用也很神妙的哦,也很好哦!“诚汝见性。”佛说的并不是说这个就是你的见性,“诚汝”,假定你认为眼睛能够看得见、这个所见的,你当成就是能见的见性的话,他说那糟了!

“若见是物,则汝亦可见吾之见。”那么,我们这个能见的这个东西也是同物理一样哦!同物理一样的话,喏,这个是物质做的,同物质一样的话,我现在拿这个小钟,大家看见,如果能见的东西、明心见性说有一坨亮光、有一个明点,这个就是自性,那就是个东西了。“若见是物”,能见的东西是个东西的话,“则汝亦可见吾之见。”那么,同七处征心的时候讲的一样,当我们眼睛能够看见外面,自己那个见的作用自己也看见了。当我们手里拿一个手电筒,把它一捏,那个亮光出来,同时自己也看到手电筒的影子了;“则汝亦可见吾之见”,我们也可以看到我们自己能见的这个东西了,因为你认为是个物质的作用了嘛。

“若同见者,名为见吾。”好,假定你那么认为,“若同见者”,你说这个自性、明心见性这个见性这个见啊,我们是可以眼睛肉眼、或者是你定中看得见的;“若同见者”,也同于一般物质一样可以看得见的,“名为见吾”。那么,就是“唔!我已经看到我的本性了!”假定你这样认为的话,明心见性这个本心是可以抓得着、摸得着、看得见的话,有许多人都“唔!我已经看到光啦!老师啊!我这个见到性差不多啦!”我只好对他笑。你说差不多,我说不对了,你不是睡不着了?让你空欢喜一场再说嘛!只好骗骗你。因为我不骗他,他要骗自己啊!你不骗他,他会埋怨我的,骗死人有时候不要本钱的啊!而且骗死人不犯法的,没得证据,哈!所以人啊,尤其是自己骗自己,都把自己骗死了。所以佛在这里不骗你,讲真话。

“若同见者”,见性如果像一个东西一样看得见,“名为见吾”,如果你这样认为“我见到我的本性了!”佛说,那么我就要问你,“吾不见时,何不见吾不见之处”啊?你完全睡着了,我心都不动,没有有意去看东西的时候,你那个功能(能见之性)到哪里去了呢?还是放在抽屉吗?还是放在枕头下面呢?还是放到鞋子里头去了呢?他说“吾不见时”,当我不起看的作用的时候,“何不见吾不见之处?”他说你那个能看见的是不是在口袋里呀?还是在胸口啊?摸一摸看!你那个明点、亮光在哪里去了?你要找到它的来源啊!你说我打起坐来都有,你天天坐到看,都有啊?没有啊!那我告诉你,你这样揉几下,眼睛闭着就有亮光了。那么你说怎么样是见性?“哼,这个就是见性。”那不是神经了吗?他说你不用它的时候,当我们睡着了,也不听,眼睛也看不到,你那个生命的根本,“何不见我不见之处?”那个什么都看不见那是什么东西?在哪里?

“若见不见,自然非彼不见之相。”你说睡着了,什么都没有,那个我也看到空洞洞的;你既然看到了空洞洞的,可见你没有睡着嘛。“若见不见”,你假定说我看到了,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我看到了,那个是“嗷嗷”了!什么都没了!他说有个“嗷嗷”就不对啰!那就是我们妈妈拍小孩,叫“嗷嗷困”,那还是有个东西了。“若见不见呢,自然非彼不见之相。”那已经看见有个东西了,看见什么?“嗷嗷”哎!那也不对了,那就是东西了。

“若不见吾不见之地,自然非物,云何非汝?”注意呦!你要明心见性啊,嘿,他说你怎么样见?怎么样找都找不到。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不在也不在。那是什么?算了!睡觉去!哎,你真放下了万缘,睡觉也把它睡着了,把睡觉也空掉。“若(假定)不见吾不见之地”,你说我那个看得见、看不见那个来源在什么地方?根本不是这个肉眼之见。所谓明心见性见道之见,不是这个肉眼看得见一个形象的。假定你完全看不见,六根大定,所谓言语道断、心行处灭,一切都放下,放下的也放下,放下把你身体也不管了。你说我打坐在这里,哦放下,“哦哟,我放下了好舒服哦!都有定。”可见你不放下嘛!身体还在嘛!你守在身体有什么用啊?身体是物啊!不是性啊!所以你真见到“不见吾不见之地”,了不可得,“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那个东西就不是物理作用了,“自然非物”,那个自然不是物理作用了。那个属于《楞严经》后面有,现在我们出家人学佛的,早晚做功课首先念的:“妙湛总持不动尊”,无所不在,不需要你去用心去找的。“若不见吾不见之地,自然非物”,那个不是物理的作用;“云何非汝”啊!他说那个不是你自己是什么啊?!佛问阿难,他说那个不是你自己是什么?所以佛法讲空是空到这个样子,一切都放。

我们大家现在学东西学佛是抓“有”的。而且在那里拼命抓一个“见性”,抓到身体、抓到空。都不是。他说“若不见吾不见之地,自然非物”,那个当然不是物理的,“云何非汝”啊!佛说,阿难啊,那个不是你自己的东西是什么啊?!佛没有给他做答案哦,他问他,他说你研究研究看,那个不是你,是什么啊?

“又则,汝今见物之时,汝既见物,物亦见汝。”他再进一步分析给你听。他说当你手一拿起这个东西,你们大家眼睛看到是这个东西,这个是物;他说阿难,“又则汝今见物之时”,你看到这个东西、你们看到这个书本上这个字,这个也是物嘛,你看到它的时候,“汝既见物”,你看它,书本也在看你哦,这个字也在看你哦,你也在看它哦!“物亦见汝”,那个外面的物质也在看你,两个是相对的能看见嘛!

“体性纷杂”,那么这样一来啊,哪个是主体?哪个是客体?哪个是主观的?哪个是客观的?我们觉得我看了书了,如果书会说话的话,书一定说看了我们了。尤其我们读书啊,看了半天都看不进去,实在不在读书,书在读我们,哈,是它来看我们。他说我们在看书的时候,书也在看我,究竟谁看谁呢?“体性纷杂”,这个逻辑观念上他说你搞清楚了,哪个是主体?哪个是客观呢?如果这样一研究啊,“则汝与我,并诸世间,不成安立。”我们眼睛看东西看得到,都是相对的作用看得到,这个中间如果你要用逻辑来分别,哪个是主观?哪个是客观?

譬如说我们小的时候玩,比如说:“哎,你不要看我啊!哎,你怎么看我啊?”“咦,你不看我怎么样知道我看你啊?”这一样的。尤其我们小的时候说:哎,你看你看,你的眼睛,你的眼睛里头有个神仙,你的眼睛里头有个狗!两个瞳孔里头都有两个人对面的影像嘛。他说这个,哪个是主观,哪个是客观呢?“则诸世间不成安立”,如果你用逻辑的分析来研究见性的道理,用思想去搞明心见性,完了!世间的物理世界的一切都是相对的,没有绝对的东西,他说你要搞清楚。

“阿难,若汝见时,是汝非我。”再说你看东西的时候,佛说譬如你看我的时候,“是汝非我”,是你看我,不是我看你。“见性周遍,非汝而谁?”我们能见之性,我看你也看到了,看他也看到了,看上面看到了,看下面也看到了;这个能见之性不在这些现象上。所以能见之性周遍圆满,无所不在。你不要去找它的,这个生命本能就摆在这里,那个就是你的本性,见性的本性。“非汝而谁?”那不是你还是什么?

“云何自疑汝之真性?性汝不真,取我求实。”他说阿难你为什么自疑汝之真性,你自己对自己相信不够呢?相信不够自己生命的自性。“性汝不真”,这个“性”字做动词用了:它能够使你有生命,这个本性的功能使你才有这个生命。他说这个生命,我们这个生命能看、能听、能见、能起作用、能思想、能感觉的,就是那个功能来的。他说你为什么有怀疑啊?“性汝不真,取我求实”,佛说你到我这里找个“道”,找个什么道啊?道在你那里啊!大家都有啊!讲了半天,怎么样看见啊?不晓得怎么看见。他说那个看不见的。

那怎么样明心见性呢?这个理一定要搞通哦!所以《华严经》先也提“信为道源功德母”。自己一信得来,信了这个理、佛说的理,你就进去了,进到明心见性境界了,不需要去用心的。你用心找出来的所有的境象都不是。他说“云何自疑汝之真性?性汝不真,取我求实”啊!他在感叹,他说你为什么在我这里求一个道、要找一个东西啊?你假使有个境界有个道,那都是意识分别心所起的啊!你自性的功能无修无证,是无修无证的。所以《心经》上告诉你,“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怎么样做到呢?本来如是!

当然无修无证以学密宗来讲,非成了佛、到了家的才做得到。不需要再修了。你证个什么?无证,无证之证才是证道。那么,《心经》上告诉你,“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只是无修无证。你修也多不出来,不修也少不了,所以不增不减的,自性的功能,佛说这一段。那么讲了很重要了!佛法的精要,所谓明心见性、眼睛能见这个辩论到这里最重要。阿难同我们一样,帮忙我们,我们还是不懂。

“阿难白佛言:世尊!若此见性必我非余,我与如来观四天王胜藏宝殿,居日月宫,此见周圆,遍阎浮提。退归精舍,只见伽蓝。清心户堂,但瞻檐庑。世尊!此见如是,其体本来周遍一界,今在室中,唯满一室,为复此见缩大为小?为当墙宇夹令断绝?我今不知斯义所在,愿垂弘慈,为我敷演。”

那么,阿难又提出问题了。他当时比我们高明多了。他问佛,他说你说的,这个眼睛能见这个见性(能见之性)那就是我,就是生命的真我。他说那么我现在有个现象,“我与如来”,因为佛加被他、加持他,所以他眼睛能够看到太阳、月亮、天宫的境界(欲界天的天宫,色界天他看不到的,要到大阿罗汉的境界,二禅、三禅以上才看得见,佛现在用功力加持他在初禅的境界。)他说那好,我跟着你的功力加持,“观四天王胜藏宝殿”,看到太阳系统的天人境界,所住的宫殿都看见了,“居日月宫”,他们在这个太阳系统的中间,地球跟其他星球的中间,换句话说,这个时候他眼睛看到了外太空;不是太远的,不是银河系统的那一面,是银河系统的这一边,我们这个太阳系统里头的。

“此见周圆”,佛的功力收回了一点,他说我能够看的这个东西啊——当然很大了,这个眼睛的功能放得很大。“遍阎浮提”,南阎浮提就是我们这个地球世界国土名称,尤其是印度、中国这一带。换句话说,亚洲地带,南阎浮提。在佛学的名词,这个世界叫“南阎浮提”。阎浮提就是由金色的世界,产生黄金矿产比较多的,“遍阎浮提”,就是这个世界,我们眼睛都看见了。换句话说,这个地球,我们坐在飞机上,你们大家现在找个机会坐坐飞机看,买个机票半个钟头嘛,到高雄,你看上到台湾上空一看,哦呦,整个台湾下面蛮好看的,整个台湾就看见了。他这个天眼到那个境界就是这样。再高空一点看这个地球,太平洋啊、大西洋啊,没有什么了不起。月球上的照片看这个地球,我看看……很好玩!我们这些人在这个上面还自己认为什么了不起,其实都是起不了的众生!你把卫星里头照的看地球世界拿来一看,没有什么道理!他说我们看到这样多。

“退归精舍”,他说现在佛把手拿开了,大概佛啊手放在他这里,他看见了,佛把手一收回了,“精舍”就是这个讲堂里头。“只见伽蓝”,伽蓝就是寺庙,我们现在讲寺庙,伽蓝是清净道场,伽蓝也就是清净道场,这个寺庙。他说我们就看到了,这个清净道场,换句话说只看到这个讲堂。他说当你把功力一收回了,我的眼睛视线也退回来。“清心户堂,但瞻檐庑。”他说我再把眼睛抬着,窗子外面看看,只看到房子的檐头啊,“庑”就是走廊,看见了。他说世尊啊!佛啊!“此见如是。”他说你把我带领眼睛看了,由外太空看到自己讲堂里头。“其体本来周遍一界”,他说原来你看你这个神通加持我,整个的世界、这个太阳系统看得见了,等于我们在飞机上看那么高空,看台湾阿里山顶啊,好像小孩子摆家家酒一样,我们爬上去要三、四天。他说现在回到房间里头啊,“唯满一室”,这个眼睛看的作用,就是看到窗子、门,到这个地方。

“为复此见缩大为小?为当墙宇夹令断绝?”他说这个我能见的功能,他说这个是不是像橡皮筋一样、像橡皮糖一样,可以那么放大,可以那么缩小?还是那个能看见的这个墙壁这么一切,就把它切断了?

阿难问的这个问题啊,替我们问的,蛮好玩的!现在学科学的人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来。可是阿难当时问了这个问题,替我们这些众生问的。他说这个道理我不懂,希望佛大慈大悲,“为我敷演”,这个敷演啊,不是我们讲“这个人敷衍我”,“敷演”的演不是那个衍。“敷衍”是这个“敷”,说我去问他借钱,他说哎呀,今天没有啊!过两天我给你想办法啊。那个是敷衍,本来也不给你想办法。这个“演”呢就是开发的意思,敷演。那么阿难提出这个问题。

“佛告阿难,一切世间大小内外诸所事业,(注意哟!)各属前尘,不应说言见有舒缩。”这一点要注意呦!特别注意!学佛的。佛同阿难讲,一切世间上,大的、小的,里面的、外面的,所有所做的事情,所有这些影像,“诸所事业,各属前尘”,什么前尘?都是外面的影像。我们人生你看,我们在座的最年轻的也活了二十岁了吧,老的活到八、九十都有了,我们一生事整个的都是前尘。自己是演员,昨天的事就是昨天的电影,过了就没有了,都是前尘,前面的影子。“不应说言见有舒缩”,所以当你看到大的境界,那个现象就是大的;一回头啊,前面就看不见了;看到小的时候,大的就没有了。大的、小的,都是前面的影像;这个影像过了就没有了,空了。我们自己能见之性没有变过啊!你说大的看完了来看小的,没有大的;你再回头看大的呢,它又起来作用,又看得见了。所以大小内外等等,都是前尘的影像。我们能见之性,你不应该认为有“舒”(就是扩充)、“缩”(浓缩来的),他说你不能够这样想。

“譬如方器,中见方空。”譬如这个方的东西,譬如我们现在这里有个烟灰缸,又圆又方,里面圆的、外面方的。他说你看拿一个方的东西来,我们眼睛一看,这个中间空空、方的,“中见方空”。“吾复问汝”,那么我问你,“此方器中所见方空,为复定方,为不定方?”他说这个空空里头方的形象,是一定的是方的,还是不一定?

“若定方者,别安圆器,空应不圆。若不定者,在方器中,应无方空。”他说你认为这个四方的空间是呆定的,他说那我们中间把它弄一个小的、圆的东西中间一套,我眼睛看的这个里头就是圆的,不是方的。所以它是个无定的东西。

“汝言不知斯义所在。义性如是,云何为在?”所以你问说,我们看的现象大的时候看的就那么大;看的小的时候,这个所见的这个见性就缩成那么小。你说你这个道理你不懂。“汝言(你讲)不知斯义所在”,不懂这个道理在哪里。“义性如是”,他说我现在不是比方给你?这个道理就是这个样子。什么样子?形象有变化,这个能见之性没有变化。所以不要把变化的形象留下来当成自己的见性,就错了。他说你问这个道理在哪里?“义性如是”,这个逻辑道理如是,就是这样。“云何为在?”哪里另外有个道理啊?所以道理就在这个地方嘛。道理就是道理,他说哪里还另外有个东西呢!

“阿难!若复欲令入无方圆,但除器方,空体无方,不应说言更除虚空方相所在。”他说你假使证到看一个东西,也没有方、也没有圆,他说那你只要把物质的东西、方的形象拿掉,圆的形象也拿掉——虚空,虚空呢也不方也不圆。“空体无方”,就是有相的虚空哦。所以你不应该讲,离开虚空以外,另外有个方的固定形象在什么地方。他说那个固定影像是你脑筋不清,思想里头留着的影像,把影像当成真实了,你是给自己欺骗了。千万不要留这个影像。

“若如汝问,入室之时,缩见令小。仰观日时,汝岂挽见齐于日面?”他说假定照你刚才那么问我的,进到房间里头了,“缩见令小”,那个能见的东西缩小、浓缩了,他说那如果说照你这样讲啊,当我们抬头看太阳的时候,难道你把那个眼睛拉长、橡皮筋一样拉到太阳那里去啦?他说“汝岂挽见齐于日面”,你哪里能够把看见的作用拉到太阳的平面上去呢?

“若筑墙宇能夹见断,穿为小窦,宁无窦迹?”他说你说我们这个见、看见的功能被墙夹断了,那你把墙上再挖个洞嘛,那个小洞里头又透明、又看见了。那个虚空没有迹相的啊!“是义不然。”他说所以你讲的道理是不对的。

“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失于本心,为物所转,故于是中观大观小。”注意哟!这是佛法重要的地方又来了!他说一切众生啊,从无始以来这个生命,“迷己为物”,可怜哪!都把自己本性忘记了,都跟到物理的作用在走。所以你们大家许多修行,昨天讲一个同学一样,始终在身上转,身上气脉。我们这个身体肉体也是东西哎、物理哎!你只要放下这个肉体不管了,哎,你的见性之理差不多了。可是大家放不下,他坐在那里,我讲了半天。昨天一个同学修持,然后还瞪起眼睛,嘴巴要开口跟我俩辩。我说不准辩!他也只好咽回去。咽回去,我说把身体放下!你看他放下没有?还在身体上转,就是放不开。你把身体真一丢开了,嘿,见性现前!所以他说“一切众生从无始来,迷己为物”,真正不认识自己的本来,被物质物理的作用迷惑了,“失于本心”,因此不能明心见性。“为物所转”,结果呢,活到这个世界上,都被物质的影响你,我们跟着物质作用在跑。尤其作一个现代人,科学文明的发达促进物质文明的发展,我们的精神文明都没有了,跟到物质在跑,“为物所转”。

“故于是中观大观小。”他说所以你这个观念不对了。你拿物理的有形世界大小内外来研究这个自性本来虚空的,他说完全错了。

下面又是佛的最重要的名言:

若能转物,则同如来。身心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学佛注意呦!假使能够把生理丢开了,一念放下。不过讲起容易了,吹牛容易的啦!你一念就放不下,一念就包括五阴哦,色、受、想……感觉、知觉一切都摆掉了。“若能转物”,我们现在被物理世界所转;如果真禅定、佛法到了以后,可以转物理世界,我不被它所转,那叫佛的大神通了。“若能转物”,所以你们打坐坐起来给气脉所转,多可怜呢!那个气脉都转动了你。你要它气脉转就转,你做到不做得到啊?做不到啊?不能转物,即同如去,去你的!“若能转物,则同如来。”就来我的!“如来”跟“如去”俩很好吧?如去者就是滚蛋;如来者就成佛。

他说“若能转物”,注意呦!“若能转物”还没有成佛哦!注意一个字。不要说我能够转变物质,那个科学家能够操纵物质,他就是如来啦?不是。假定能够心能转物,“则同如来”,见地上到达佛的见地,功力上不一定到。假使功力跟见地一齐到了,哈!那就是下面“身心圆明”,你生理也转了、身体也转变了。所以真见道的人所谓气脉通不通,那一刹那之间所有的气脉都打开了。是有气脉的作用,不能说没有——有;但是不是你这样一点一点:“督脉呀!通这里呀!这里痛啊!那里要扎个针啊!”有个指头在下面一顶,“哦呦!打通了。”明天又闭掉了,又大便气脉秘结了,那就不成话了!

所以真到了那个境界,身、心圆满清净、明白的,自然如如不动。所以刚才说的“妙湛总持不动尊”,所以禅宗讲开悟是这个境界。注意啊,“身心圆明,不动道场。”这个时候你的本事,“于一毛端”,你手上拔一根汗毛下来(不拔也可以,并不一定叫你拔掉啊!拔掉犯杀生之戒。佛身上毛都不能拔。因为你悟道了你就是佛,所以你拔了自己的一根毛,也犯了“出佛身血”的戒律。)他说只要在一根“毛端”,毛的头发的尖尖上,“遍能含受十方国土。”一切世界就把它装进来了,就有这个神通了。所谓芥子纳须弥,那么佛经上有,须弥山那么大。

所以禅宗里头有个祖师答复这个公案很有意思:有一个读书人学问很好,所谓读书万卷,古人形容“学富五车”,读书人书读的多得很,学问很好。他研究佛学佛经,有一天去问这个禅师,他说师父啊,佛经上说“须弥纳芥子”,他说这个理由不要问了。须弥山,不要讲须弥山,阿里山放一颗青菜籽上面,青菜籽放在阿里山上那当然很现成,他说这个道理不需要问你。佛经上说“芥子纳须弥”,就是一毛端上含受十方国土,以小容大,这个怎么可能呢?他说这个道理我不懂!这个禅师说,不是人家都讲你“学富五车,读书万卷”,真的假的啊?他说那……师父啊!那岂敢!岂敢!书是我读的不少啊。“你都记得?”“我都记得。”他说你的心脏鸡蛋那么大,五车的书怎么装得下呢?“哦!”他说我懂了!是这个道理。“芥子纳须弥”。所以真悟道了以后啊,“心性圆明,不动道场,于一毛端遍能含受十方国土。”

佛在这里又走漏了消息了,他又把秘密又告诉我们,就是这样。你全体真放下了以后,要转物,不被物转。所以你打坐气脉来呀,不要管气脉,要转气脉,我叫你不动,就不动!哪里还“哦!哦!任脉、督脉,这里通不过。”还屁股摇两下,腿扭一扭,都不是的。若能转腿呀,即同如来!你腿都降伏不了嘛,打坐起来酸痛麻痒胀,叫做学佛?我说你把腿先修好再来学佛嘛!连个腿子、心都不能转物,怎么“即同如来”啊?这个地方都切实告诉你了。

那么,阿难悟了没有?还没有。

“阿难白佛言:世尊!若此见精必我妙性,今此妙性现在我前,见必我真。我今身心复是何物?而今身心分别有实,彼见无别,分辨我身。若实我心,令我今见,见性实我,而身非我,何殊如来先所难言物能见我?惟垂大慈开发未悟!”

这一段话问的逻辑高得很哦!很严谨哦!所以阿难有时候装小孩子问的话,小儿一样的、小孩一样随便问,这个地方他又来了。

他问佛,世尊啊!“若此见精必我妙性”,好!他说你讲的,这一个我们拿眼睛看东西来讲,能见这个“见精”,你看注意啊!《楞严经》上佛讲我们这个肉眼能看东西这个是“见精”,“必我妙性”,能够看的这个见精所看这个作用,是我们生命的本性发出的功能,他说“今此妙性现在我前”。我们大家都有眼睛,都能够看见啊!可见我们这个本性就在我们的前面了。

“见必我真”,假定这个本性,你老人家讲无所不在呀!无所不在,就在我的前面也有、后面也有啊!“见必我真”,能见之性,那个是我们生命的真正本来,他说那我们现在这个身(身体)、这个心、这个思想,身心是两种事哦!一个是生理的,一个心理的。他说那么我们现在活到这个现象、这个生命,“身心复是何物?”这两个是什么东西呢?哪里来的啊?佛说是见性变出来的,怎么变成两样呢?一个是思想的,那个思想的在肉体上找不出来,肉体上可是又有思想的作用。他说“我今身心复是何物”?这两个东西(生理跟心理)、感觉跟知觉两个是什么东西呢?这是第一个问题。

“而今身心分别有实”,而且现在,他说我坐在你前面,身体跟心里的思想——这是两回事哦!这两个用我们的意识思想把它分得开哦,分别起来,实实在在有这个东西。我身体坐在这里,屁股坐在凳子上,自己感觉到有个屁股有个身体坐在凳子;脑子在看书,我晓得现在自己在思想——这是两样东西呀!是“分别有实”啊!

“彼见无别,分辨我身。”他说那个见性啊,譬如刚才我们讲,现实一点讲,我们大家坐在椅子上坐了一个多钟头了,这个冷板凳啊,虽然现在是冷气机热板凳,下面屁股上还流汗,不大舒服的,这是身体的感觉。思想看到前面,这是两个东西。那么你说这个都是见性来的,“彼见(这个见性、能见之性)无别,分辨我身。”他说找不出来在哪里耶!在这个身体上也找不到;身体上不是啊!这是第二个问题。

“若实我心,令我今见,见性实我,而身非我。”第三个问题,“若实我心,令我今见”,照你老人家说,我们这个本心本性,使我们这个生命能够看得见东西、听得见声音,“令我今见”,使我们现在起看见的作用。那么,“见性实我”,现在我眼睛张开能够看到字、看到书,也能看到你,这个见性应该说就是我的本有生命哦!那么这个见性不在眼睛上哦!当我们眼睛休息了不看它时,“而身非我”,这个肉体难道就不是我啊?换句话,心跟物两个怎么样是一体的呢?这两个是怎么样分成二重的呢、变成二元的呢?怎么样又是一体的二元呢?他说这个道理在哪里我不懂哎!他说如果照你那么讲,同样犯一个逻辑的错误,“何殊如来先所难言物能见我?”他说那么等于你刚刚骂我的,这个话请你老人家收回去!“先所难言”,你困难我、使我答不出来的;“物能见我”,外面东西你看它,它也看你啊!见性如果无所不在,那么见性就在我的前面,它也看到我啊!我也看不到它,它怎么看到我?而且我现在里头有个思想能够想、身体能够动作,他说这变成好多样东西啦,怎么叫一体呢?就是这个话。他说你老人家的话那也不合逻辑呀!

“惟垂大慈开发未悟。”他说我实在悟不了啊!同我们一样,再也悟不了啦!他说我实在悟不了!你还要慈悲慈悲,再跟我们讲!

他耍赖,替我们耍赖,一步一步来。

“佛告阿难:今汝所言见在汝前,是义非实。”佛第一个,这个论辩的逻辑很清楚,先把前提、主题先要解决了。他告诉阿难,他说你刚才讲“见在汝前”,那个见性就在你的前面,前面就是我们面孔这个前面。他说你这句话犯了逻辑上的错误。“见在汝前,是义非实。”这个道理就错了!他说我没有讲过说见性在你的前面。本来嘛,佛的话上面原文里头都没有,这是阿难自己又编了一套,吵架一样,又抓到鸡毛当令箭。他说你说无所不在,我认为一定在我的前面,等于这个样子。他说你讲见性在你的前面,“是义非实”,这个“义”(这个道理)不对,不是真实的,你错了!

“若实汝前,汝实见者,则此见精既有方所,非无指示。”你说这个我们眼睛张开看,能见的这个见精就在我的前面。如果真在你的前面,“汝实见者”,你当然看见喽!那么这个能见的见精“既有方所”,在我的前面,前面就有个目的了,有个地方、有个所在地。有个方向、有个所在地啊,“非无指示”,就可以指得出来,它在这里、它在那里,就应该可以指得出来啊!

“且今与汝坐祇陀林,遍观林渠及与殿堂,上至日月,前对恒河。汝今于我师子座前,举手指陈是种种相,阴者是林,明者是日,碍者是壁,通者是空。如是乃至草树纤毫,大小虽殊,但可有形,无不指着。”

这一段文字,我们现在简略地不一句一句说了,这个文字很美的,要各位自己研究。

他说,你说在我们的前面,眼睛张开看。现在你跟我俩坐在这个林园里头,祇陀园里头,在外面看看这个讲堂外面,有树林、有河流、乃至有宫殿,乃至上面外面看到太阳月亮,而且讲堂前面对到恒河。你现在坐在我讲堂的前面,他说你看看外面这些东西,种种的现象,暗的是树林,发亮光的是太阳,挡住的是墙壁,看得通是前面的虚空。乃至前面一棵草、一棵树,乃至一颗灰尘,大小现象不同,都有形象的。一指,都可以看得出来它的形象。

“若必有见现在汝前,汝应以手确实指陈,何者是见。”你刚才讲错了!你说这个见精就在我们的前面,那么同前面这些东西一样,你应该手指给我看,哪个是你的见精在哪里呀?能够看见的见精在哪里?那真是活见鬼呢!一个东西都没有。他说你指出来看!

他说阿难你应当知道,“若空是见,既已成见,何者是空?”注意呦!你们打坐有时候看到空空洞洞,“哎呀!我见到道了!”你见到道了,那就不叫做空了,那就没有空了。等于有些人来说:“哎呀,我这几天坐得非常好哇!清清净净啊!一念不生啊!”我说真的呀?真的一念都不生?你知道啊?“我知道一念不生。”你看!知道了一念不生,这不是一念了?!就是犯这个逻辑错误。他说你讲空,既然看到了空,能够看到空,那就不叫做空了,那就是有喽!“何者是空?”哪里还有个空呢?

“若物是见,既已是见,何者为物?”假使说前面物质的东西,就在这个玻璃缸上;既然变成玻璃缸,上面就没有看见的精神。物质上面没有精神,精神里头怎么样找物质?就是精神跟物质这二元,“何者为物?”

“汝可微细披剥万象,析出精明净妙见元,指陈示我。同彼诸物,分明无惑。”他说你应该很仔细地解剖各种现象,分析出来这个精神、我们所见的这个作用、精神。这个眼睛能够看得见东西,光明干净微妙,** 能见见性的见元、这个功能,他说你给我找出来。“指陈示我”,你说在前面,在哪里?他说你带领我去找。佛逗阿难玩,他说你带我,我去找找看,是哪里?是在哪个地方?“指陈示我。”

“同彼诸物”,你要同外面的这些物质一样,你明白告诉我。“分明无惑”,你要很明白地告诉我哦,哪个是看见的精神?

这个地方只好留到了,我们时间到了。因为我讲累了,我看你没有敲(磬),你闭着眼睛你不累,我累了,啊!(一笑)

(第12 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2009-9-11 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十三集---楞严经讲座

我们今天《楞严经》七十八页原文,是继续上一次阿难所问,佛说的见性(能见之性)究竟在什么地方?那么上一次原文,佛说的话我们已经讲过了,现在是阿难再提出来。

“阿难言:我今于此重阁讲堂,远洎恒河,上观日月,举手所指,纵目所观,指皆是物,无是见者。”

阿难的答复,他说现在我们坐在这个讲堂里头,所谓重阁 是文学的形容词,是修建得非常好,建筑非常好,重楼叠阁。这个讲堂里头向外面看,“远洎恒河” ,平视、远望这个平野里头,前面是恒河;抬头看,上到太阳月亮;乃至手所指示,找一个目标,“纵目所观” ,“纵目”, 把眼睛极力地向前面看。“指皆是物” ,所指得出来、看得见的,都是物理世界物质的东西。“无是见者”, 这个里头找不到自己。我们眼睛看到一个东西,所有都是东西,换句话说哪一个是精神东西呢?精神跟物质是两个东西,这个见精是精神的,精神是什么?他说不像别的物质一样能够看得见。“无是见者”, 这个“是”啊,是指没有这一个所谓真正的见。古文这个“是”是当“这个”。但是这一句话由古文变成白话,偶然读错了也没有关系,意思一样,“无是见者”, 没有一个东西不是东西,样样都是物质的东西,实在找不到一个精神能见的作用在哪里。这是阿难的答话。

“世尊!如佛所说,况我有漏初学声闻,乃至菩萨,亦不能于万物象前剖出精见,离一切物别有自性。”

这个话同我们的意见一样。他说,“世尊!” 就是加重语气又叫了一声,他说佛啊!照你老人家刚才所讲的,他说何况我们没有成道的人,是有漏凡夫之身。所谓有漏,六根(眼耳鼻舌身意)都有渗漏,并不是圆满的,并不圆满清净,都有渗漏的。他说凡夫是有漏之身。他说何况我们有漏的“初学 ”,我们刚刚来学的跟佛的这些弟子们,专门出家修道的称为“声闻众”,依佛的教化,因闻声而悟道,所以称为声闻众。也就是说,有一个好老师跟到嘛,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尤其我们中国文化所谓墨子的话,等于素丝染色一样,跟到什么人,跟好人就会学好,跟坏人也会学坏了。声闻就是跟到好人跟到佛,因佛的音声教化而修道的。但是没有证道,没有证到无漏果位。他说我们不懂,就是说何况有漏初学的身份,刚刚初学的人。他说扩大一点讲,乃至在座的菩萨们,我相信他们也不能够“于万物象前”, 也不可能在万有的物理世界这个物质的前面“剖出精见 ”,他说他来分析一下看,大菩萨们智慧很大,他也不能够剖析分析得清楚。

譬如我们看到这一个小钟,钟是东西,我们看到了;除了钟以外,你的精神(看见的这个东西)不在钟上面,可是在眼睛里头也没有。他说大菩萨也找不出来,也不能够“于万物象前”, 万物的现象的前面,剖析出来这个精神、能见的作用。他们也不能够“离一切物别有自性 ”啊!他说大菩萨们也不能够离开宇宙万有以外、所看得到以外,他轻易把自己这个人这个生命能见的见性、这个自性拿得出来吗?他说他们也做不到,不要说我们。这是阿难拉了这些大人、大菩萨们给自己壮胆的,他说不相信问他们!他们也做不到,不要说我们刚刚学的。

那么,我们看佛的答话,“佛言:如是。如是。” 你看,佛这里整个地承认,他说是这样!是这样!佛承认阿难这一阶段讲的话,他说对,是这样!是这样!但是这是讲,也就是等于我们眼睛看物理世界的东西,当我们看到一切的时候,找不到自己能见的这个自性,找不出来。因此唯物学者(认为),除了物质世界以外,没有生命的存在。这是阿难当时,我们晓得佛在世的时候那个时代的哲学。拿现在来讲,如果有人说看到现象是现象,我脑子的反映知道东西,那也是物,这个里头脑神经也是物(细胞),也是物质的,除了物质以外没有一个精神的东西。这个物质毁掉,这个功能毁掉了,就看不见了。所以都是物啊!没有一个什么叫精神的,更没有个什么叫自性的,讲这一面。佛说:对的,你讲的对!就是这一段话你讲的对。

现在佛又转过来,“佛复告阿难。” 我们看佛经的逻辑,正面、反面,分析得很清楚,现在反一面来讲的,佛再说了:

“如汝所言,无有精见离一切物别有自性。” 重复一道。他说你刚才讲的对,就像你讲的一样。实际上,在你们认为,没有一个能见的这个精神、这个非物质的见性这个作用,离开了一切物质世界别有自性,实在找不出来一个特别的、能够单独成立的这个自性,没有;他说照你刚才讲的。这几句话是重复阿难那个重点,等于我们说民主时候当主席的,这个人提出意见报告了,讲了一大堆理由,然后你当主席在上面,已经很冷静地听完了,把他的中心扼要的几句话就复述出来:你的意思是不是这样?这个就是。把阿难的意思整个地浓缩拢来,佛就再讲了,“如汝所言”, 照你刚才讲的,“无有精见离一切物别有自性。” 找不出来一个能见的这个精神的作用,离开一切物质以外,没有一个自性单独地存在,是不是这样?

那么, “则汝所指是物之中无是见者。”

好,阿难应该没有答话,至少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他说那么照你这个意思啊,“则汝所指是物之中无是见者。” 所有一切,我们眼睛看万物当中,这个看过了就没有了,这个看的时候就没有一个能见的精神这个东西了。他说照你这样讲,这个所谓能看见这个东西就没有,空洞的嘛。当我们眼睛看这一面,有这一面;转过来看这一边就看这一边,那一边就没有了。他说就没有一个东西喽!他说好,我现在“今复告汝”, 我再给你讲。

“汝与如来坐祇陀林,更观林苑,乃至日月,种种象殊,必无见精受汝所指。汝又发明此诸物中,何者非见?”

佛马上提出来一个反问的问题,这就是很高明的逻辑,你们诸位青年同学做教育的,他这个教育诱导法一点一点教得很清楚。他说现在我再问你,你同我(如来,佛的自称),“坐祇陀林”,我们今天坐在这个林园当中这个讲堂里头,在讲堂里头透过窗子看外面,看一切的整个的园林、花园,乃至抬头看天上的太阳月亮,“种种象殊”,我们眼睛看到各种现象各有差别。“殊”,特别的。人是人,人不是狗;狗是狗,狗不是牛;每一个现象都有它一个特殊的象征,“种种象殊”,看万物的现象,各有特殊的一个样子。“必无见精受汝所指。”我们看东西的时候,看到人,这是我,看到人。他这个人身上并没有我的见精到他那里去,我眼睛里头也没有一个东西跑出来。他说“必无见精受汝所指。”我们指不出来的。假使指出来:我看到了这个佛像了——这指得出来;一指:这是一个佛像。但是佛像身上并没有我能够看见的这个作用的功能,精神并没有在这个上面。当我们不看佛像了,佛像还是佛像,我们看别个地方又是别种现象了。所以“必无见精受汝所指”,可以接受我们把它指得出来的。他说你刚才的意思。那么我要反问你了,“汝又发明此诸物中何者非见(呢)?”

问题在这里,注意呦!这个逻辑不是嘴巴上辩论,我们要谈明心见性就要知道。他说刚才讲的,我们眼睛看一切东西,现象有那么多的不同,在对方物理世界里头、现象界里头,看不出有我们精神能见的作用留在它那面。就在自己这里也找不出来。因此我们可以承认,这个世界都是物理的世界,除了唯物以外,没有个精神的作用。所以我们讲精神作用是人为的、假想的——唯物学家这个学派他是那么讲,我们这个生理能够思想的,也是唯物的作用出来的。假使这个物质死了,身体也是物质,思想都没有了;除了唯物以外,没得一个唯心的东西。那么他说,现在你也认为是这样看,除了东西以外,找不出一个“见精”、能见的东西哦!哎呀,他说有一个道理摆在你前面你就不懂。佛没有那么说,如果我们把它变成白话说得清楚要加上,佛还要感叹:哎呀,真是!有一个很明显的道理,再告诉你,你还是不懂。“汝又发明此诸物中何者非见(啊)?”他说你想想看,当我们看到佛像,你眼睛看到佛像的时候,你这个见性的作用就在这里。这个里头,当我们转过来看一条牛的时候,见性就在这个牛上,我们就知道这个有牛了,看一个人就知道人,他说哪一样又不是能见起的作用呢?你说没有,哪个地方又没有呢?没有它,死人看东西他就不知道了。

当我们活的见性透过这个机能,脑子啊、眼睛啊,透过这个工具,“发明此诸物中”,所有的物象里头,“何者非见?”哪一样东西没有我们的见性在啊?都有啊!当你看见的时候它就在那一边起作用,何者非见呢?他说你找找看。

那么阿难答话了:“阿难言。我实遍见此祇陀林,不知是中何者非见。何以故?若树非见,云何见树?若树即见,复云何树?如是乃至若空非见,云何为空?若空即见,复云何空?”

阿难的话没有完,我们先把它切断,因为这个文字翻译得太美了,也组织得太严谨了,大家读多了就会记不得,读了下半句,忘记了上半句,就糟了,所以把它切断。阿难说,对,我老实说“遍见此祇陀林”。对呀,我眼睛一提,整个的公园建筑,外面的佛像统统都看见了。“不知是中何者非见?”看到的东西,就用我的精神活着就能够看见啊!他说哪一样没有我的能见的在呢?处处有我能见的在啊!“何者非见”啊?“何以故”呢?他说,什么理由啊?

“若树非见,云何见树?”当我们看到树的时候,知道是树,可见我们这个见性到树那儿,跟树两个一相对:哦哟,这是一棵树。当我们知道它是树,我们的见性已经起了作用。所以“若树非见”,看到树的时候,说这个上面没有我们见性啊,“云何见树?”我们怎么能够看得到树呢?“若树即见,复云何树?”如果说树就是我的见性,那还叫做树啊?那就叫做我了。树是树,我是我。

这个文字你看,我们诸位同学学科学的,我常常说,所以现在教科书的化学物理这些课本啊,翻得学生读科学都没得兴趣,文字没得文学化。有本事啊,把教科书自然科学的变成文学化,嘿,那中国青年人个个都是科学家了!因为中国民族喜欢文学。不过现在的文学也没有了。像这些是文学境界。你看一个文学的笔法写出来,那么高深逻辑的东西,哲学科学的东西。

“若树非见,云何见树?”当我们看到树的时候,这个上面没有我见性作用,怎么知道它是树呢?“若树即见,复云何树?”如果说树上面看到树,树就有我的见性,那还叫做树?叫做“我”了嘛!那就叫做见性了,那不叫做树了。树是树,见是见。

“如是乃至”,照这个逻辑,“如是”是这样,推理下去,“乃至”扩充下去,眼耳鼻舌身意、色声香味触法,“乃至若空非见,云何为空?”当我们抬头一看虚空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个虚空,虚空就是我们的见性所发现的作用。他说虚空假使没有见性啊,“云何为空?”那我们怎么样看得到虚空呢?“若空即见,复云何空?”假使虚空就是见性,那还叫做虚空?那不叫做虚空了,那就叫做是我的东西在那里了,不叫做空了。

“我又思惟,是万象中,微细发明,无非见者。”他说佛啊,你刚才说对了。所以我又想、想、想,想了半天,这个万有世界所有的现象里头,你仔细、很细微地去研究、去找、去开发、去明白它,“无非见者”,当我们眼睛看到那里,这个见性就起作用了。他说没有哪一样不是见性的作用,处处都在。

上一段,上一个礼拜起我们停留住的,佛把阿难带领,他说你去找明心见性,见在哪里?到处都没有。阿难说对对对!没有,什么地方都没有。现在他又把他带一圈带回来,他又说哪里都有。他说对对对!哪里都有!就是那么一套。哎,这是什么道理?

上一次讲的是无所在,现在讲的是无所不在。注意!

阿难答复了这个话,就是简单一句话:“对对对!哪里都有。”“佛言:如是如是。” 嗯!对!对!你说的对了。

这一下佛不讲话了,他说“如是如是”,对了,你说对了。大概佛也讲累了,把嘴就闭着了。

“于是大众非无学者,闻佛此言,茫然不知是义终始。一时惶悚,失其所守。 ”

这样一来,好了!“于是大众(在座的)非无学者”,没有达到无学地,修行没有达到无心地,所以唐代那位诗僧贯休说的:“修行不到无心地,万种千般如水流。”做有为工夫都是空事。“修行不到无心地,万种千般如水流。”就是这个道理。那么无学位是佛学的最高的果位,大阿罗汉们已经修行到达无心之地,这就叫无学位,不需要学了。不然,乃至初果、二果、三果、四果等等,没有证大果以前,都还在“有学位”。这个学位不是我们的学位了。

所以佛讲了这个话以后,“于是大众非无学者”,一般没有证果位的这些人,听了佛这样一来,“茫然不知是义终始。”白听了!

你看佛在现场说法哦!不像我们,我们是根据经典来,在这里抠文字;佛现场说法,没有文字,就是讲话哦,记录下来的东西叫做经典。经典就是当时的对话,记录下来的,也可以说是个对话录,佛的说法一个对话记录。

你看佛跟阿难讨论到现在,当时了不起的人,没有证果位,听了都不懂。一下说什么万象里头没有见,一下说万象里头何处非见呢!处处皆有我们的见性。阿难一下跟着“对对对!”这一下又“是是是!”搞得莫名其妙,所以大家听得也莫名其妙。“不知是义终始。”不懂得佛(所谓“义”就是“这个道理”),这个道理是讲些什么啊?究竟万象里头有见性、无见性?物质里头有没有精神作用?精神跟物质这两元是不是一体的?搞不清楚了。“一时惶悚”,大家听佛讲了半天啊,慌了,心慌了!为什么慌啊?因为他们都出了家学佛的,那我还学了半天,那还学个什么啊?!你讲的话我都不懂嘛!“惶悚”就白干了,这个事情很严重啊!所以“一时惶悚。”“失其所守。”自己平常用工夫的这个成绩,自己认为了不起的,拿到鸡毛当令箭,有一点境界的,这一点境界都掉了,给佛这样一讲都不是嘛,那都是你心意识自己的假设嘛!都是你的假设有什么用?就搞不清楚了。

“如来知其魂虑变慴,心生怜愍,安慰阿难及诸大众:诸善男子!无上法王是真实语,如所如说,不诳不妄,非末伽梨四种不死矫乱论议。汝谛思惟,无忝哀慕。 ”

这个大家听了,佛也不说话啊!大家也傻了。大概如果演成电影啊,满场的那些修道的就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是这样的表情:怎么办啊?这个东西危险啊!这跟了半天,跟了那么多年,我们都白玩了!跟到他玩个什么啊?!所以如来(佛)知道了,“知其魂虑变慴”,晓得大家心里头很惊慌,魂都掉了一样。本来以为自己有功夫了,气脉也打通了的,头顶也发光的,觉得了不起,这一下都完了,那些都是假象。大家都慌了。

那么,“心生怜愍”,佛起慈悲心,因此他又开口了。“安慰阿难及诸大众”,佛说,“诸善男子”,他说你们诸位,“善男子”是佛的谦虚,大家诸位善男子,大家好人,全体好人。他说,“无上法王”,是佛,佛称法王,一切万法里头是最高的,所以佛称“法王”。等于我们中国文化里头称孔子为素王,是一样的。素王,没有土地、没有权力的,万古千秋,永远受人崇拜的,不是利害关系的,所以孔子称“素王”,白纸一张,一个人顶天立地,同佛称“空王”一样的。佛也称“空王”,也叫做法王。他说,“无上法王”,一个成佛的人,绝没有打妄语,他说你们不要听不懂,以为我上面乱讲。

“如所如说。”四个字注意!一切佛,“如所”,照那个实在的是怎么样,就讲怎么样。“所”,所讲的、所看的、所指的,是茶杯就是茶杯,是毛巾就是毛巾,这就是“如所”,是什么就是什么。“如说”,实实在在地看到什么讲什么,自己没有证到的事情绝不吹牛,不讲假话。

佛法不是一般末伽梨等外道的法门。印度各种外道很多的辩论,这个地方我们跳过去了,那么要介绍起来,等于在讲印度哲学的课,那一讲没有完了,起码要一年了。他说不像其他外道们,都是有很高的逻辑、论辩,没有真实的东西。他说我讲的话“汝谛思惟,无忝哀慕。”叫大家好好用功,你想一想,参!就是后世禅宗所谓讲“参”,你们好好参一参去。你们仔细想一想,“无忝哀慕”,用不着在那里难过,掉下眼泪呀,挂着一个脸哪,好像掉了东西一样。他说你仔细想一想。

这个时候引出了一个人,另外一位主角出来了。本来是阿难,这一下大乘菩萨、首座菩萨,是七佛之师,佛的老师——文殊菩萨出来了。

“是时文殊师利法王子愍诸四众,在大众中,即从座起,顶礼佛足,合掌恭敬而白佛言:世尊!此诸大众,不悟如来发明二种精、见、色、空,是非、是义。 ”那么先切到这里。

这个时候文殊菩萨到底是大教授师,在佛的弟子里头的身份,大乘菩萨里头的阿阇黎、大教授师。在大乘菩萨里头,他另一个身份是法王子,除了佛以外,他可以继承佛说法的,等于世间的国王、皇帝的长子、太子,是一样的,法王的太子,所谓称为“法王子”。那么其他的经典也称他为“文殊童子”。童子并不是他年轻哦,因为大乘菩萨修学到达八地菩萨以上的,都称“童真菩萨”,到达第八不动地以上的菩萨,都称为童真菩萨,都可以称童子,因此观音菩萨也可以称观音童子,普贤菩萨也可以称普贤童子。不过一般习惯都称“文殊童子”,其他的诸大菩萨不大喜欢用这个名称。

所以文殊菩萨是大乘菩萨里智慧第一,他当然懂了,他是故意代表我们不懂的人。他一看这个冷场了嘛,像演戏一样不对了,这一班人傻了,他只好站出来代表大家。“愍诸四众”,他可怜大家不懂。这四众弟子:出家的男的比丘,女的比丘尼,在家的居士、女居士等。“在大众中,即从座起。”他站起来了,到佛前面磕个头,以礼貌要请问、请法。“合掌恭敬”,自己合掌,很恭敬站在一边而向佛说。

“世尊!此诸大众”,注意他的话,“不悟如来发明二种精、见、色、空,是非、是义。”他说你老人家慈悲,他们大家不懂一个道理,不懂你讲的那么清楚,开发、说明两种道理,正面、反面:“精、见、色、空”。不是四个字两组哦,不是“精见”一组、“色空”一组哦!是一个字一组哦!精对见、色对空。可以说四个字一组。也可以说两个字一组,“精见”,就是我们看见这个作用,我们这个见性,人为什么睡觉了、死了就不能看见了,看不见了?这个见性究竟唯物啊、唯心呢?再进一步说,妈妈没有生我以前,我们看见看不见呢?在娘胎里头看不看得见呢?告诉你,看得见。胎儿也在看,看自己里头的境界。所以,叫做内观、内视,见性还在看。人在做梦还在看呢,在梦中还是看见东西。这个见性生前、死后。这个精魂、这个精神作用,能够同物质的关系,“精见”;“色空”,色就是一切物质,色法;空,物质没有了,空的境界,虚空。他说大家不懂这个道理。换句话,一个空的一面、同有的一面,怎么样是精神作用,怎么样是物质作用?精神跟物质作用两个二元一体,空跟有也是二元一体。不是说离开有以外才得一个空;空就在有中。所以大家求空并不需要离开有,离开有求一个空,那个空也是有啊!要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他说你老人家讲了半天,大家不懂你,开发明白二种(正反两面)“精见色空,是非、是义。”是的;非,不是的;不是的、就是的,他说这个不懂!这个话是难懂!是的,“非”不是的,“是、非”;“是义”,不是的、就是的。他说他是不懂!哈哈!

你看这个中国文字啊,写佛经,哎呀!看了真佩服啊!这个中国文学方块字,这个文学玩得确实……我这个口头语啊,这个“玩”字讲惯了,因为我看世界一切都在玩,游戏三昧,所以我“玩”字是讲得,呵!这个文字真正是到了最高明。“是非、是义”,换句话说你这样读法也可以,“是非、是义”,是的、非的,究竟哪个对呢?他说他们搞不清楚了。照这样一解释呢,白话你这样一翻嘛就明白一点。如果照真的古文一个字一个字来,“是”是的,“非”不是的;“是”是的,不是的,这个就是是的——不晓得讲些什么。文殊菩萨讲到这,没有完。

“世尊!若此前缘色空等象,若是见者,应有所指;若非见者,应无所瞩。而今不知是义所归,故有惊怖。非是畴昔善根轻鲜。唯愿如来大慈发明,此诸物象与此见精,元是何物?于其中间无是、非是。 ”

好!文殊菩萨果然大慈悲。他说佛啊!刚才你对阿难讲的,把他辩的昏头昏脑,不但阿难昏头了,大家都昏头了。文殊菩萨出来说,世尊啊,“若此前缘色空等象”,正如你老人家讲的,我们眼睛前面看到物理世界一切的东西,前面所有所看到的前缘。缘是缘,不是因哦!所有万物皆是缘。我们看见、或者我们去想它,因在这里。所以因、缘是两回事,这个因缘,讲到因缘时候再来解释,下面马上到达因缘的作用了。他说所有前缘,摆在我们前面的,“色空等象”,一切的物质(就是色法),我们现在叫物质,佛学叫色法。他说一切的物质乃至于空(虚空)。虚空也有现象啊,我们抬头看到虚空什么都没有。他说,前面这一切的现象,“若是见者,应有所指。”你说物质世界里头,哪里都有我的见性在内;他说,当我们看到什么,见性是什么,应该指得出来啊!应该我们找得出来,喏,这个不是你的见性吗?譬如现在看这个杯子,这个是杯子、是物质,大家看见了,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这个上面没有那么多见性啊!假使有,我这样一抓,把大家的见性都抓扁了。他说指不出来呀!就是物象上面,有我们的见性,“应有所指”,应该指得出来。拿现在的观念,拿科学来讲,拿证据出来。应该可以证明的呀,“应有所指”。

但是,话又说回来,“若非见者,应无所瞩”啊!你说万物的前面没有我们看见这个能够见性这个精神作用的话,那就看不见啦!我们精神不去看的话,那个物象摆在那里,青的是山,绿的是水,同我什么相干啊?我没有看见啊!我没有注意它,就看不见嘛,对不对?他说如果没有我们的见的话,“应无所瞩”,那就看不见啦。所以你说有啊,还是没有呢?

“而今不知是义所归”,他们大家同我们一样,他说我们现在就是不知道,这个佛法这个最精要的道理,是义,这个最精要的道理,“所归”,究竟在哪里?“故有惊怖。”因此大家害怕了,觉得我学佛都学不对了,都白学了嘛!

他说这个道理啊,“非是畴昔善根轻鲜。”文殊菩萨给大家讲一句脸上贴金的话,他说这不能怪他们前生根器不好啊!他说实在是道理太高了!他们都很乖啊,智慧都很高的啊!只是你这个道理讲的太高了,不能怪他们多生多世没有修持,善根太轻了,他说不是吧!实际上文殊菩萨也骂了人,他会讲话。就是说,他们为什么听不懂呢?——前生没有修,没有智慧,所以嘛蠢蠢的……不过他也转一个弯,就变成不骂人了,这个叫做骂人的艺术。他说你不需要怪他们前生善根轻薄啊!你还是要讲。哈!

“唯愿如来大慈发明”,他说希望你老人家大慈大悲,再进一步给大家说明。

“此诸物象与此见精,元是何物?”物理世界的各种物象、各种东西,同我们能看见的这个见性,这里没有讲见性——见精,这个精神的作用,物理跟精神的作用。“元是何物?”它的根根,物质跟精神两个的根根,原来是个什么东西?这个“物”不能作现在的文字,不是现在看到“物”字就当物质的世界、物质这个观念来看。这个文章是唐朝翻的,那个时候物就是讲“这个东西”。是个什么东西呢?

“于其中间无是、非是。”

在精神跟物质的中间,这二元一体的中间,“无是”,没有对;精神里头没有物质,物质里头没有精神。“非是”,都是,精神里头也有物质,物质里头有精神。“无是”,没有哪一样东西不是;没有哪一样东西是。这“无是非是”,哎呀我的外婆啊!这个中文给他这样一应用啊,所以后人读《楞严经》叫做“愣严经”,愣住了!脑子越读越愣。其实文章是真的好啊!你把它读懂了,会赞叹自己民族的文章,“无是非是”。不过你不要轻视了外文哦,各个国家各个民族,它的文艺境界都有很高明的哦。你不要认为“YES”“NO”那就叫做文学,那是讲话,那叫做“这样”、“莫这样”、“赶快的了”!“赶快”也可以把它变成文学,就是看你的,这就叫什么了?文章写不写得好,要修行来的哦!叫做“文字般若”,五般若里头的一种。实相般若,明心见性;文字般若,真明心见性了,他的文章境界自然就会好,智慧开了,自然的,真的不要你学的,不会写的东西会写,即使科学不懂的你看了也会懂,那就是文字般若开发了。境界般若;方便般若;眷属般若。那么真悟道了,智慧成就了,这五般若一时都来了的,不是次序而来的哦!就有那么厉害。所以般若波罗密多的法门,就是见性、成佛。

现在,文殊菩萨替我们大家讲了话了,提出来要求了,他还为我们跪在那里、站到等的。

“佛告文殊及诸大众:十方如来及大菩萨,于其自住三摩地中,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虚空花,本无所有。此见及缘,元是菩提妙净明体,云何于中有是、非是。 ”

这个明心见性在这一段文字写得清清楚楚哦!要大家真的要谛听哦,谛观哦!仔细去想。

佛答复文殊,佛告诉文殊菩萨及诸大众,当然目标是跟文殊菩萨在对答、在对话,对到文殊菩萨讲话,实际上精神是照顾到大家的。我们引一句不恭敬的话,等于《西厢记》上说的,“打丫头,骂的是小姐”。他指着文殊菩萨讲,实际上对着大家讲。所以这个文字的精神在这个经典也描写了。“佛告文殊及诸大众”,他怎么说?

十方如来及大菩萨,于其自住三摩地中,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虚空花,本无所有。

这一段要注意呦!这几句话特别勾起来哦!要背来哦!背来一生受用不尽。假使背来当咒子念,死后决不堕落!我可以保证。你们如果堕落了,下十二层,我下十九层!你们下十八层,我下三十六层!不能随便说的哦!说笑都不可以呦!所以真的。记住啊!这是佛的精要。你要真正当咒子一样念,你一定会成就的。

怎么样说法?“十方如来及大菩萨”,十方三世一切佛,以及一切诸大菩萨。“于其自住三摩地中”,在他自己成就、成佛、成菩萨,自己永远住在——那已经不叫定了,我们普通人想修定,普通人打坐不算入定哦,打坐是练习习定哦,打坐的目的是先求止哦,把这个念头求止。止了以后再来起观。也可以说止中再来起观,观中有止。止、观,到达了才是定境,那个才称定。还不称“住”。不需要去定它,不要用力用功了,不用心了,自然而然,随时随地都在这个境界里,那叫做“住”地,比定还要超一层了。你不要认为盘个腿打坐,我也在住在三摩地中,你那个什么地呀?你那个莫得地。

“十方如来及大菩萨”,这个自住三摩地是什么?自性住,住在自性的,一切众生皆有,自性本来是佛,住在自性的(自己的本性)三摩地。“三摩地”是翻音,梵文的翻音,我们汉代初期的佛学翻译不叫三摩地,叫三昧,简称,就是三摩地。三摩地的意思是定慧等持。密宗呢,叫做悉地,也叫悉曇。悉地、悉曇,都是这个东西,没有两样东西。不过宗派不同,地区不同,应用不同。你看你们念准提咒啊,“祈首皈依苏悉地”,就是本性自性地中。他说一切佛明心见性了,住在自性三摩地中。后来我们禅宗祖师们不采用梵文的名称,叫什么?禅宗术语四个字:本地风光。大家都有,个个一切众生本来是佛,所以叫本地风光。他说,住在自性三摩地中。注意啊!十方如来及大菩萨,“于其自住”住在自性的本地风光三昧中。

“见与见缘”,见:能见的,这个能见的;见缘是所见的。能见的与所见的。譬如你们打坐念佛,念到闭着眼睛来讲,我们讲小一点,讲大的听不懂了;你们有些打坐念佛,“阿弥陀佛”念得昏头昏脑也好,三摩地也好、两摩地也好,不管了,反正念到“哦……”有时候满清净的。清净也是缘哦,你自己感觉到“哦,现在空空洞洞。”这个里头就有见与见缘,你能见的见到现在这个清净、空洞这个境相,这就是见缘。或者,你看到佛菩萨的像,这也是见缘。你那个能见的见到,“嗯,我看到佛菩萨了。”两个东西。懂吧?必须要搞清楚哦!所以我叫你们自己眼睛闭起来,比较容易懂。因为再一看外面,境界大了,你自己又变成愣严经愣住了,看不懂了!“见与见缘”,他说我们能见的,以及所见的,在佛的境界里头。

“并所想相”,也是两样哦!也用眼睛的。你观想一下,我观想“阿弥陀佛”,你不要观想佛像,观不出来的;四个字总会写吧:“阿弥陀佛”。你脑子里想一想,“阿”,你看:耳朵,一个口字,就写出来嘛。这就叫想,想出来这一个字叫想。想一个字,在我们把它定住了,“阿”字放在这里,也叫修止啊!定不住哦。“阿弥陀佛”四个字,想出来都摆在这里,你定住了也行喽!但是这个想出来观出来的,一切观想起来,这个是想,思想出来的。既然思想得出来,就有我们思想出来这个境界,这个境界就是相,所以“想”、“相”,两回事。想是思想,相是现象,就是境界。

这几句话要背来呦!现在我一点一点解释完了。

“如虚空花,本无所有。”他说在佛菩萨的境界里、见道的人的境界里,能见与所见都是虚空中的花朵一样,了不可得,本来都是空的。本来空哦!不是你去空它哦!你不要上座:“哦呦!我现在把它空了。”那个空不是你去空它哦!“我现在把它空了。”已经不空了,有个我在了,不叫做空喽!空是来空你的哦!你看我们大家活了二十几岁也有,六七十岁也有,在坐大概还没有九十岁的,活了几十年了,你看,你所有的思想感觉,你空不空啊?你想拉都拉不回来啊!它来空你的,不是你去空它的。自性本空。

所以他说“十方如来及大菩萨,于其自住三摩地中,见与见缘,并所想相,如虚空花,本无所有。”本来就没有。所以禅宗六祖悟道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它沾不住的。“如虚空花,本无所有。”本来就没有。就是这个道理。

下面,最重要的一句。上面这个讲的很清楚了,佛在这里指示的非常明白了。这不是我说的,是佛说的,你们注意呦!尊重佛说的话。下面:

“此见及缘,元是菩提妙净明体,云何于中有是、非是? ”

他说你要知道,能见的(“此见”,能见的),“及缘”以及外面所见的对象;能见的自性以及所见的对象,本来都是一体,心物一元,本来就是菩提妙净明体。菩提是自性、自悟、自觉。谁都没有迷过,本来就是菩提,每一个都清净、都悟了的。他说本来就是菩提的本身。本来就是妙不可思议;本来就是干净的;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没有染污的;本来就是净土;本来就是光明之体,心物一元。“云何于中有是、非是?”你要懂,心物本来一元的,空有也是一体,本来就是这个东西。所以《金刚经》上说:“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是名如来。”来也无所从来,死了没有真死,来了没有真来,所以叫做如来。所以在这个中间,你们为什么还要找一个哪一样又是的?哪一样才是对的?哪一个又是不对的?换句话,为什么在这个中间,他要起分别心的作用呢?如果当下不起分别,就是了嘛!愣头愣脑就是楞严了,一愣就过去了嘛!

你说有些人还问我:老师啊,我用功有时候到达很愣头愣脑的,不晓得愣头愣脑那个对不对?我当然说不对嘛,为什么呢?等于你要走私,到海关的时候嘛,回来就问我这个看海关的事:你给我检查看哦,刚才我拿过去了,我没有偷带东西,不相信你再看看!我倒要检查检查。所以你这个愣头愣脑不要问了,一愣就过去啦!“云何于中有是、非是?”不要起分别嘛。

“文殊! ”佛说,叫文殊的名字。“吾今问汝,如汝文殊,更有文殊是文殊者,为无文殊? ”佛举一个例子,他说文殊啊!他叫文殊菩萨名字。我们现在问你,你名字叫文殊,对不对?——对!你就是文殊,我叫“文殊!”就是你?——是!再没有第二个人叫文殊了。他说是,就是我,文殊就是我,我就是文殊。就是这个道理嘛。你说是两样吗?是两样,“文殊”是两个字,同我不相干啊!可是这个东西后来变成我的名字,“文殊!”“哎!”又来了,他就是你,你就是他。所以“云何于中有是非是”啊!你不要起分别嘛。

那么,佛说了,你就叫文殊,文殊这名字就是你,再没有第二个文殊。所以自性,自性本来在这里嘛!除了这个以外,再没有另外。大家打起坐来,拼命把两腿一盘,还要问:这个腿呀,这一只在上啊,哪一只在下?哪一个才好,功德大一点?管他呢!两个都是肉腿。道也不在腿上!这个手印好啊,那个手印好?都是手!你没有手,两只手如果剁掉了你就不能成佛啦?!那是手嘛,那同你什么相干啊?!所以打起坐来盘好腿,“嗯,不要吵,我现在求空。”那已经不空了嘛。他说,你自性自住三摩地啊!本来没有动摇过,你何必于中求有是非是?等于你是文殊,再没有第二个文殊。

文殊菩萨一听,他说“如是!世尊。我真文殊。无是文殊。”文殊菩萨说“对!”我就是文殊,除了我以外,没有第二个叫文殊;文殊就是我,我就是文殊。“何以故?”什么理由?

“若有是者,则二文殊。 ”文殊是名字啊,我是我啊,另外还有个文殊啊?好了,那变成有第二个东西,出来三样了。

“然我今日非无文殊,于中实无是非二相。 ”但是文殊菩萨说,我现在站在这里,你叫“文殊!”我就会答应,这就是我,我就是文殊。他说中间没有哪个是、哪个非,就是这个!这是文殊菩萨出来证明。

注意哟!这一段,那么我乱七八糟这个人,我是教书的,同这些都不相干。不过可以给你补充一下。

上面佛说的,自性在哪里?无所在,无所不在。就在你自己那里。分别的也是他,不分别也是他。

那么,古人禅宗有个公案,有一位禅师,你们去注意注意啊,这叫参禅了,参参这个公案看。

有一个人,问这一位禅师,你把佛法修行的切路,就是切路的大要,明心见性的大要告诉我,好不好?这个禅师说好,他说那也很容易。他说那请你说。这个禅师怎么说啊?他说有一个房间,有六个窗子,眼、耳、鼻、舌、身了,六个窗子。中间有一个猴子,这个猴子关在这个房子里头,这个房子有一个窗子。他说外面啊,你在那一个窗子来叫猴子,猴子在里头“哦!”就会答应了,随便你哪个窗子来一叫,它都会答应。你在六个窗子一起叫,猴子“哦!——”这样转过来,它也会起作用。你懂不懂?这个人说:好!我懂了!悟了。

我们这个心就是这样,眼睛要看的时候,这个心——所以《西游记》把心变成孙悟空变成猴子,眼睛就起作用了;耳朵要听的时候,耳朵就起作用了;脚要走的时候,两腿就起作用了。心一动,一个房子里有六个窗子,中间关一个猴子,哪个窗子里叫这个猴子,猴子里头都会答应了,起反应作用。六个窗子一起叫,这个猴子在六个窗口都答应了,“哦!——”转一圈就是了嘛,转得很快。懂了。但是懂啦?哎呀,他说我问你,里面猴子睡着了,外面猴子还要叫,这个时候怎么办?问题来了。

里面的猴子睡着了,譬如我们等一下回去,十二点以后,天气热,至少两点钟以后一定睡觉了嘛。里面猴子睡着了,外面猴子还在叫,他说这个时候怎么办?这位禅师说:“哦!”这个时候啊,此事啊,这一件事啊,我告诉你,等于什么?你们注意啊,等于苍蝇在蚊子的眼睫毛上做个窝。你听哦!等于苍蝇——苍蝇那么大,蚊子比苍蝇更小哦!——等于苍蝇在蚊子的眼睫毛上。蚊子的眼睫毛我是没有看过了,哈!那要显微镜来看。苍蝇在蚊子眼睫毛上做一个窝;然后在十字街头大叫。你注意呦!然后它这个苍蝇还在十字街头大叫:“土旷人稀啊!”这个土地太广了,像巴西一样,像美国那些没有开发的,土太广了;人稀,人太少了。“土旷人稀。”

这就是禅宗!

一个房子里头六个窗户我们容易懂,一个猴子在里头,我们的心;那个窗子一叫,猴子在里头答应。睡着了,猴子睡着了,即睡着了无梦无想时,我到哪里去了?就是这个。你这个做主的到哪里去了?这个要参了!

等于苍蝇在蚊子的眼睫毛上做一个窝,在十字街头大叫:“土旷人稀”!谁能够答得出来嘛,可以说通关,海关的第一关通过!只是通过第一关哦,后面还有好几关。

现在我们回转《楞严经》的原文。刚才文殊菩萨答复了,“非无文殊,于中实无是非二相。”他说在这个中间,文殊就是我,我就是文殊,没有哪个叫是,没有哪个叫不是。没有这个分别作用。

“佛言。 ”佛说了。“此见妙明,与诸空尘,亦复如是,本是妙明无上菩提净圆真心。妄为色空及与闻见,如第二月。谁为是月?又谁非月? ”

佛在这里直指人心,见性成佛,讲的很清楚。文殊菩萨答复了以后,佛说,“此见妙明。”你们不是要求自己明心见性,眼睛是看的作用,那个能看的见精是什么啊?这个见精就是心的作用。此见极妙,极光明。“与诸空尘,亦复如是。”但是,它是本来空的。空并不是有一个相,有一个空相就是不空了。他说本来就空的,“亦复如是”,一样的,同空一样。“本是妙明无上菩提净圆真心。”叫我们自己要了解自己此心哦!你这个本心本来就是妙不可言;就是光明;就是自己有觉性的;就是本来干净、本来圆满的真心。你不要被自己妄想蒙蔽了。

“妄为色空。”一有妄想起来啊,它就变成两层作用了。“色空”,物理的、同精神的。色与空,两层作用的。

“及与闻见。”再扩大的呢,这个猴子等于六个窗子一叫啊,耳朵这个窗子叫它,它就听见,眼睛又看见。见、闻、觉、知,《楞严经》始终有四个字“见闻觉知”,眼睛看见,耳朵听见;觉就是感觉,身体上生理有反应,感觉;知是知道,思想。他说我们这个自性一起了作用以后,就有见闻觉知。见闻觉知同那个本体的功能有没有关系呢?见闻觉知如第二月。

上次《楞严经》佛说过,第二月并非月影哦!是分化出来的,不是影像哦!是精魂、精神的分化出来,“与第二月,谁为是月?又谁非月?”你不能够说不是月亮,不是第一个月亮本来来的,它就是月亮,第二月也是个月亮。“又谁非月?”都是月亮。所以凡夫的心光同圣人的心光,以及我们对面的心光,光光相照,都通的哦!如第二月,并非月影。上一次讲过了。

“文殊!”他又告诉文殊。“但一月真,中间自无是月、非月。”

所以“千江有水千江月,万里无云万里天。”就是这样。所以只有一个月,这个月亮,千江有水千江月,都是第二月,不是月影,也是月影;也可以叫它是第二月。这个中间只有一个月亮是真的。等于我们一个电灯泡,放在一个四面八方的玻璃鏡子里头,再一看四面八方镜子里都有电灯泡、电灯的亮光,这个里头只有一个是真的。可是你不能够说那个玻璃镜子里的亮光不起作用哦!它反照出去一样的透亮的哦。照光的力量、反射作用也很大的。要研究研究我们自己生命就是这样。他说只有中间这一个。所以“千江有水千江月”,你不要认为这个是月,那个不是月啊!都是月影。但是同一个月,一个本源的功能,本源只有一个。

“是以(所以)汝今观见与尘,种种发明,名为妄想,不能于中出是非是。由是精真妙觉明性,故能令汝出指非指。”

“是以”,所以,你现在能够看见物理世界一切现象,“与尘”,与一切物理世界物质的作用,“种种发明”,各种智慧的开发、明白;他说我说都叫你们是妄想。实际上这个妄想也是真性发的作用啊!不要佛说这个是妄想,你们一听,把妄想看成仇人一样,就把它丢了!佛没有妄想他能够说法吗?不过,在悟了道的人不叫妄想了,那叫般若,方便般若。没有悟道的人啊,般若也叫做妄想。就在这里,就在这中间的差别。

所以他说,你现在给大家所建的种种法门,名字叫做妄想。既然在妄想,就是分别妄想,不能够在这个中间说这个对、那个不对。

所以你要懂,“由是精真妙觉明性”,我们这个本体心,明心见性成佛的本体,“精真”,这个最妙的,使我们能够成佛的、自己证得菩提觉悟的,这个本妙明性,也都是这个作用、这个本体的作用。所以,才使你们(故能令汝)“出指、非指”,指出来:这个肯定这样是对的;“非指”:否定哪一样是不对的。你的肯定、主观成见,与客观的肯定,其实都是妄想。不过,如果懂得妄想也是自性所发生起的作用,那就不能说你不对了。是这一段。

这一段佛说的,很直指的,现在我们要翻过来四、五章,要到九十页了。那么讲到这里,阿难就提出来了。这一段上面特别要注意啊!我们《楞严经》开头到刚才讲完这一段,诸位啊,要百读不厌!读一百次一千次。不光要敲木鱼念过去,不算哦!硬是一句一句要把它读懂。敲木鱼的作用是警觉你不要昏头昏脑,不要愣头愣脑,使你脑筋清醒。所以“啵!啵!啵!”那个鱼啊是不睡觉的,据说,眼睛永远是瞪着的,叫我们不要昏头昏脑,所以佛教采用木鱼“啵!啵!啵!”结果我们敲木鱼念成“啵!啵!啵!啵!阿弥陀、陀、陀、陀”,脑子都没有思想啊,已经在睡觉啦!失去了木鱼的作用。

所以你要念这个经啊,要用你的智慧,百读不厌,不要随便念过去。成佛有余!太多了!可以一个人成十个佛了!上面最重要。不过每一句都重要。下面是开始分析了。(引磬响)

(第13章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2009-9-12妙音三校)

楞严经讲座 十四集 ---楞严经讲座

今天我们这个《楞严经》是九十页,接着上一次讨论的这个见性、能见之性,就是我们这个生命的本体这个问题。那么上一次七处征心、八还辨见所讲的,就是一个现象界同本体关系的论辨。一般人错认了,把所有的现象、作用当成了本体了;甚至于说有一点清净,清净也是一个现象。那么,佛所讨论的就在这个地方。这个重点现在再继续下去。

“阿难白佛言:世尊!诚如法王所说,觉缘遍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灭。与先梵志娑毗迦罗所谈冥谛,及投灰等诸外道种,说有真我,遍满十方,有何差别?世尊亦曾于楞伽山,为大慧等敷演斯义,彼外道等,常说自然,我说因缘,非彼境界。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似非因缘与彼自然。云何开示,不入群邪,获真实心,妙觉明性?”

这是阿难提出来的一段要问的问题,三个问题,中间有许多是申述理由的。阿难对佛讲,他说:“世尊!”这是尊称。“诚如法王所说”,诚然,照你(佛)前面所讲的话,“觉缘遍十方界,湛然常住,性非生灭。”他说照你这样讲,我们这个本觉、自己的觉性,能够一切见闻觉知,眼睛看得见、耳朵听得见,身体有感觉、能够知道思想的,这一切根本的作用,本来无所不在,遍满十方,本来是不变的。虽然有万象的变化,它本体是不变的。“湛然常住。”“湛然”是形容,清清净净的,随时都在那里。现象尽管有变化,它不动。那么,所谓见性,这个觉性是不生不灭的。他说刚才你所讲的是这个意思。先把佛上面讲的,我们上礼拜一所讨论的到这里为止,他把它归纳起来,这几句话。

他说根据你所讲的这个道理,那么同印度过去所有的外道。印度很多宗教,婆罗门教,现在所谓印度教,(是)婆罗门教的演变起来。这各种的哲学的学派,所谓“先梵志”,是婆罗门教的一派;裟毗迦罗这一派(这是他们一个祖师爷的名字)所谈冥谛,宇宙生命同我们生命最后那一个是什么都没有,空空的,什么都看不见,那一个所谓“冥谛”,静默的。这是婆罗门教一派所讲的。这是一个,所谓叫做总名(中国翻译)叫冥谛。就是说什么都没有,一切都空完了,那个默然不动的,那个就是,就是道。他说,你所讲的同他讲的,一样嘛!

还有,“及投灰等诸外道种”,印度还有些外道,修苦行的,所谓“投灰”,不洗澡,不洗脸,而且把人搞得很脏。中國道家也有这一派,一辈子不洗澡,洗了澡啊,是伤了元气了,把元气就弄掉了。那么印度也有这一派,“投灰外道”。那么我当年在大陆,还真实看到一个道家修,每一天还要跳到厕所里洗澡,他说“道在屎溺”,这句话是庄子说的,道在大便、尿里头,所以每天跳进去洗一趟澡,一天两次。所以这个世界上的人类很有趣,各种各样修道的法门。目的都追求一个道,所谓真谛,可是方法就产生了千差万别。所以这些,所谓“心外求法”,佛法讲外道,指他们都在心外求法。他说你所讲的那一个不生不灭的体性,同一般投灰外道他们所说的,他们怎么讲?他们的理论,说有一个真我。我们这个身体我是假我,所以脏一点干净一点都不相干,这是外相;那个真我啊,是不垢不净的。他说同那个真我,遍满十方,那个真我也叫做“大梵”,遍满十方。现在譬如说瑜珈,修yoga 的,它的基本理论也如此:有一个真我,这个身体是假我,那个真我也是遍满十方,无所不在。

他说佛啊!你所讲的同他们这些所讲的,“有何差别?”这样看起来是一样啊!你说这个东西也无所不在的啊!他说没有什么两样啊。这是第一点,第一个问题,他提出来,你所讲的我们这个自性湛然常住,遍满十方,同他们讲的这个最高的哲学,他说没有什么两样。

第二点,他说你老人家(讲佛自己),已经在楞伽山(楞伽山就是现在在锡兰,在锡兰岛山顶上,讲过一次说法,那么记载下来,现在我们就叫做《楞伽经》,佛教里有一本《楞伽经》,是唯识宗、法相宗、禅宗最重要的。)他说你曾经也在楞伽山顶为大慧菩萨们敷演斯义,也讲过这个道理,这个本心本性无所不在,常住不变的。他说你当时在楞伽山上说《楞伽经》的时候,也讲过这个道理。而且你讲的,一切心外求法的外道们常常说这个生命是自然来的,由一个自然的体来的;那么佛说非自然,不是自然的,一切万有现象变化是因缘所生。他说你也常说,批驳外道们说自然,不是自然来的,一切万有是因缘所生。“非彼境界”,你讲一切万有的构成是因缘所生,不是外道们所讲的那个自然来的那个境界。

那么,这几句话,是阿难引用佛在楞伽山上说《楞伽经》这个阶段,要点。

“我今观此,觉性自然,非生非灭,远离一切虚妄颠倒,似非因缘与彼自然,云何开示?”他说照刚才你讲的话,讲到这个本体问题,据我的了解,我们一切生命一切众生,本觉自性觉性自然,也是很自然的啊!无所不在啊!因此它是不生不灭的啊!只要不作颠倒妄想,所謂常住真心,现在就在这里啊!“常住真心”。只要不作颠倒妄想啊,那么此心本来如此嘛,常住真心。

那么这样一来啊,好像同你老人家自己在楞伽山顶讲的话又不同喽?又不是因缘,又不是自然的,他说我越搞越糊涂了!“云何开示?”请你怎么样开解明白地告诉我们,使我们不走岔路,不要走到邪道上去。真正能够明心见性,获得自己的生命真实真心,得到“妙觉明性”,使我们真正能够见到真心,见到本心。那么,三个问题。

现在佛的答话:“佛告阿难:我今如是开示方便,真实告汝,汝犹未悟,惑为自然。”

佛说,我不是跟你两个讲得那么清楚啊!“如是”这个样子,很开明地明白指示给你。他说我讲的话都是方便(方便是教育的方法),明白告诉你了,已经直接告诉你了。他说你还是没有懂。“惑为自然”,又生出怀疑,又牵扯到同其他外道哲学,这个宇宙生命是自然来的,你怎么又有这个怀疑呢?

“阿难!若必自然,自须甄明有自然体。”他说你假使认为宇宙万有这个生命是自然来的,自然代表一个什么东西啊?自然是个名词。他说,总有一个真正存在的一个功能、一个体。所谓“自”,现在经典上用中文这个自,它自己本身,有甄别、可以能够分析、找得出来的,有一个自己来的、当然的本体的功能。“汝且观此妙明见中,以何为自?”你现在仔细自己研究研究(研究不要叫我们看外面),我们自己反省自己,眼睛张开能够看见、思想能够懂得一切,这个作用。他说,你观察自己,这个非常玄妙、非常明白这个能见的自性中,“以何为自?”它的体在哪里呢?你所谓自然这个“自”在哪里来呢?

“此见为复以明为自?以暗为自?以空为自?以塞为自?”譬如我们眼睛张开看东西,前面有光明才能看见了,这是要光明;假使没有光明,我们也看见了,看见了黑暗。光明过去了就是黑暗,黑暗的反面就是光明。他说那么你说自然会看见,这个自然是在光明那里来?还是在黑暗那一边来?还是以空来的呢,还是以阻碍来的?四种:明、暗、空、塞,这四种。哪一方面来的?

“阿难,若明为自,应不见暗。”假使说我们看到东西是靠光明看见,靠自然光明看见,那么光明走了,黑暗来了,光明跑了,那么这个本身看的功能属于光明的,光明跑了,我们就看不见黑暗了。事实上黑暗我们还看得见,不是属于物理自然来的,是我们自己的作用。

“若复以空为自体者,应不见塞。”同样的理由,假使以虚空为自然的自体,那么障碍的时候我们就看不见障碍了。

“如是(像这样)乃至诸暗等相以为自者,则于明时见性断灭,云何见明?”同样的理由,当我们看见黑暗的时候,你认为黑暗的本身是一个自然的功能,那么黑暗跑了的时候光明来,我们怎么样又看到光明呢?

那么这是反问阿难。阿难的答话:“阿难言:必此妙见性非自然,我今发明是因缘性,心犹未明。咨询如来,是义云何合因缘性?”阿难说,对呀!阿难的问题本来在这里嘛。他说现在你老人家讲的,我们这个能见之性不是自然来的,“性非自然”,不是属于物理的自然。那么据我现在所了解的,我们看东西是因缘所生;但是因缘生,喏,看东西有东西、有虚空、有光明、有眼睛、有各个作用,很多的原因兜拢来,才看见一个东西,就是因缘所生,有因、有缘。“心犹未明”,但是,他说我心里还不明白,所以再提出来问你老人家,“咨询如来,是义云何合因缘性?”所以我再请问你,既然不是自然,怎么样合于因缘所生的道理呢?佛法本来讲一切万有是因缘所生,怎么样合于因缘的道理?

“佛言:”佛就说了。“汝言因缘,吾复问汝,汝今因见见性现前,此见为复因明有见?因暗有见?因空有见?因塞有见?”佛又在因缘上面跟阿难论辩,所谓论辩就是解剖分析给他听。他说你所讲的因缘,我们现在把它加一句话,他说你又执着了这个因缘的道理了。他说我现在问你,譬如“汝今因见见性现前”,你张开眼睛看东西,就看到东西;譬如我们张开眼睛看这个本子上的字,就看见了。“因见见性现前”,那么我们生命中能见的自性这个功用就出来。他说你假使认为是因缘所生,“此见”这个能见之性啊,还是因为光明才能看见呢?还是因为黑暗才能看见?还是因为有空、有空间才能看见?还是因为有阻碍才能看见?就是明、暗、空、塞四个方面。

“阿难!”佛又说了。“若因明有,应不见暗;如因暗有,应不见明。”譬如我们眼睛看东西,因为光明而看见;那黑暗来了,我们也看见黑暗啊!可见能见的不是属于物理自然光明的作用哦!那个明暗是个现象,空(空间)同阻碍也是个现象,我们能见之性不属于这个现象上。

“如是乃至因空因塞,同于明暗。”所以由这个道理,不管是有空间的关系、阻碍的关系,同明暗的道理是一样的。这一段我们比较讲得快一点,因为我们中国一般人的个性,对于这个逻辑的论辩不大欢迎的。简单明瞭,一看回来,都懂了。

“复次阿难,此见又复缘明有见?缘暗有见?缘空有见?缘塞有见?阿难,若缘空有,应不见塞;若缘塞有,应不见空。如是乃至缘明缘暗,同于空塞。”同上面一段是一样,不过把明、暗、空、阻碍,分开来一层一层地讲,道理是一个道理。他说你看我们这个能见之性,不属于这个现象界的。“阿难,若缘空有,应不见塞。”我们眼睛张开能够看东西,因为前面有虚空有空间才看得见。那么闭起来的时候,眼睛受了眼皮的阻碍,我们就看不见了;事实也看见啊,看见眼睛受了眼皮的阻碍,前面是糊涂、黑暗的。“若缘塞有,应不见空”,那么张开眼睛,同时又看到空了。可见空、塞,同我们见性没有关系。“如是乃至缘明缘暗,同于空塞。”

“当知如是精觉妙明,非因非缘,亦非自然,非不自然。无非不非,无是非是。”这里有个重要的问题来了,佛的直说来了,直话直说来了。所以你应该了解,“如是”,这个推理下来,我们的本性,能够看东西的、能够起思想的,见闻觉知这个本体;“精觉妙明”,这是形容词,这个本心本性有这个功能,不是因缘来的,不是因缘所生的;也不是自然而来的。但是,因缘、自然是两个名词,你不要执着了。你说绝对不是自然、也不是因缘,你又给名词骗了。所以,“非不自然”,也不能讲它不是自然。它本来自性功能本来是这个作用。“无非不非”,否定了一切,都不是,“无非不非”。

那么,你说那个能够否定,也是你的思想出来的,这个东西也是主观的作用,也不对!“无是非是”。换句话说,你说哪里不对啊?哪里都对。

现在一个结论,只有两句重要话,包括上面七处征心、八还辨见,非常重要的来了!千万记住哦!“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佛在这里直指,直指人心,见性成佛,都说完了。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一切现象界都不是它。所以阿难讲了七处征心呢,心在内,不是;在外,不是;在中间,也不是;在眼皮合拢来,也不是。佛说哪样都不是。看光明也不是,黑暗也不是。你不要给佛瞒过去了,佛没有骗你哦!都不是,执着了的都不是,阿难都在执着,颠倒妄见。实际上啊,内外中间统统是!没有哪样不是。即一切相,离一切法。所以叫不即不离。

因为宇宙万象就是这个本体变出来的一个投影。所以“是第二月,非是月影”,佛在前面都讲过了。所以他的话处处都是直讲的。佛说,我是实语者、不诳语者,所以明心见性的道理,他给你讲的清清楚楚。尤其这八个字,注意哟!“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就是它。

那么再回转来说,妄想是不是它呢?“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妄想不是。

不是呢,不是本体的功能,它哪里起得了妄想呢?也靠这个功能起来的。

等于说,我们点一支蜡烛,点一个煤油灯点起来,有亮光、有黑烟,黑烟不是亮光,亮光絶不是黑烟。但是黑烟不是油燃烧的功能、这个能源出来的吗?也是它出来的。所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佛给我们说完了,明明白白指给我们。

“汝今云何于中措心,以诸世间戏论名相而得分别。”他说你啊!他讲阿难,你怎么搞的啊?他说你都被自己的思想观念、学过的主观成见,或者你是学宗教,或者你是学科学,或者你是学哲学,或者你是学什么东西,先学的那一套成见、主观的观念名词,自己给自己骗了。他说你为什么在这个中间,用心抓住自己的东西?“以诸世间戏论名相”,以世间一切的学问说明这个东西,都是戏论,戏论都是笑话,思索的笑话。“而得分别。”你拿那个笑话当真实。

“如以手掌撮摩虚空,只益自劳,虚空云何随汝执捉。”他说等于拿这个手掌啊,拿这个手去抓这个虚空一样,你怎么样抓也抓不到。缘起性空,性空缘起。所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就是缘起性空、性空缘起的另一个说法,同一个道理。

所以在这里,我们岔进来中国禅宗祖师一个故事,在禅宗最有名的。因为《楞严经》,大家素来把《楞伽》、《楞严》,尤其是学禅的人,所谓《法华》、《楞严》,一本《法华经》、一本《楞严经》,抱本参禅,离不开这两本经典的。尤其是《楞伽经》。后来五祖、六祖他们两位师徒,以《金刚经》,加上四本,最重要的经典。

那么我们晓得禅宗最有名的百丈禅师,唐代百丈禅师,中國的丛林,所谓禅宗,是百丈师徒所开创的。百丈禅师是马祖的弟子,得法的大弟子。不是我们这里这位妈祖,这位妈祖是姓林的,不是姓马,不是禅宗,这位妈祖是观世音菩萨的化身。那个禅宗的马祖姓马,他的法名(出家的名字)叫道一禅师,四川人。那么,是六祖下面非常有名的。百丈,所以讲到禅宗啊,我们特别注意,[ 录音中断] ……下来。禅宗的大部分祖师啊,福建特别多,台湾、福建特别多。你像百丈,是那么了不起,影响一千多年的这一位大师,哪里人啊?福州人,就是福建人。这位百丈禅师去跟马祖参禅,很久了,做侍者、做小沙弥,师父上堂啊,他端茶啦、拿毛巾啦,就跟在旁边,叫小和尚的。那么他当然参禅哦!那个时候参禅,并没有什么参话头啊,就是怎么样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心在哪里?性在哪里?一切经典都是话头。并不要另外有个话头。那么他跟马祖很多年没有悟道。

马祖是在江西,江西所谓在中国的地区都作为南方,三江地带,有名的,所谓江南,江南包括了这三江的地带。马祖在江西有一天晚上啊,晚间了,出去庙子外面散步一下,因为跟他的学生太多了,这些出家人、徒弟。百丈啊,侍者就跟在后面。师父出去了跟着,算不定还拿着拐棍啊,要什么用的东西都带着。那么我们可以想像:马祖慢慢在前面散步,他就跟在后面走,一边走一边在参究这个问题。

等一下马祖走到水边,看到一群野鸭飞过来了。野鸭你们在台湾海边,大概中栗一带、桃园一带海边上就看到了。在江西,我们浙江、江苏都蛮多的。野鸭,就是“滕王阁序”上所讲:“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那个“孤鹜”,鹜就是野鸭子。那野鸭子啊,当然我们吃素的人不要谈了,吃荤的人特别好吃那个野鸭子,哈!野鸭子晚上啊,有时候住在田边哪、水边呀,自然歇到。马祖在前面走,有人过来,野鸭子就“噗——”这样飞过去,一群“噗——”这样就飞起来了。马祖就回头看看这个百丈。不过如果我们要把它演成一个电视啊,百丈一定低个头,很专心在想一个问题,比方:“怎么样是离一切相,即一切法?”马祖看到他那个样子,他就问他:哎!这是什么啊?飞过去了那个。这个百丈大概看到师父那么一问啊,心里头正想“怎么样是离一切相……”这个师父莫名其妙,野鸭子他都不知道啊!他问他“这是什么啊?”百丈说:“野鸭子!”“到哪里去了?”他说:“飞过去了嘛!”

这一句话答得很不礼貌,野鸭子嘛,飞过去了,这你还要多问!

那么他讲了这一句话以后啊,百丈这个当老师的就拿这两个指头把他鼻子一转过来一夹住,这个鼻子这样抓住,你们自己试试看!一扭。以前老师们处罚学生常常这样,再不然就拿这个在头上一敲:怎么那么笨!所以经常吃这个* 了。他就这样把这个指头啊,把他鼻子一扭。他本来问“这是什么啊?”“野鸭子!”“哪里去了?”“飞过去了!”他就把它鼻子一扭。这一扭啊,鼻子连头都歪过来,“哎哟!”好痛哦!就叫了,硬是好痛。马祖就放掉了,他说你怎么不说飞过去了呢?

你懂了吧?鼻子一扭。他先问他,这是什么啊?“野鸭子!”哪里去了?“飞过去了。”大概这个态度有一点:飞过去了嘛!好像老师很啰嗦,飞过去了还要问。所以他把鼻子一扭。一扭了以后,“哎哟!”他就放掉了,他说你怎么不说飞过去了呢?

百丈回头就跑,跑到房间里来了,跑到那里大哭。那么这些师兄弟就跑拢来了:师弟啊!怎么搞的啊?想家啦?想回福建哪?想回去看妈啊?就是像我们同学们,用功用得不好就想回家去看看妈妈去了。

“不是想家。”那是什么啊?他说你去问师父!这些师兄弟们就跑来问马祖,说百丈怎么刚才跑到房间里呢,大哭哎!什么事啊?

马祖说:他会了!就是他悟道了。

所以我们大家回去夜里多扭几下,一扭就悟道!他说会了,他悟了。

那么这些同学都“啊!悟道了!”大家又跑回来,说师父我们问了,你哭个什么啊?师父讲你会啦!百丈就哈哈大笑。所以同学们就又怀疑他了,说你这是神经了,一下哭、一下笑,什么意思啊?他说这个意思很简单啊,刚才哭,现在笑嘛!就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有名的百丈悟道的公案,“野鸭子飞过去了!”

到了第二天他还是做侍者哦,马祖上堂说法,等于说要上来讲《楞严经》。那么过去那个大丛林,他们师徒兴的,当时改革是佛教革命,本来佛教是出家人不准种菜、不准种地,到处化缘;也不准大家住在一起。他两师徒不管,就盖大丛林,大家共修在一起,可以种地,自谋生产,不靠化缘。所以当时很痛苦哦,大家骂他们是破戒比丘,都在骂他。他两师徒不管。所以他变成一个共修的大丛林。

那么他上堂说法,等于皇帝上殿一样。你们没有看过丛林,那个说法堂很高啊!和尚说法的那个座位,就是皇帝上来朝见一样,大和尚出来说法,那威风大得很啊!要人到方丈里头请,请了以后大和尚出来了,上堂说法,前面一个小和尚端着一个茶盘,里头还放着个香炉,檀香烧的香烟缭绕;这边还有个和尚拿着拂尘,马尾做的;这一边还拿着锡杖;这一边……哦,大家一排哟!两边一二十个,慢慢把他拥护出来,然后登台坐在上面。前面还有个帘子,一个维摩龛一样,前面一个帘子,侍者把帘子拉起来,看到他很端庄坐在那里。嗬!大家都磕头膜拜,他再开口说法。说法不讲经哦!随便他怎么说,骂人也可以,什么也可以,这叫开堂说法。说法不是讲经,所以丛林下说法有说法堂,讲经有讲经堂,课堂是讲经的,那是两样。

他第二天出来说法,百丈还是做侍者哦。把帘子一拉上去,师父已经坐好。还没有开口呢,马祖准备:“今天——”“今天”还没有讲出来,嘴巴动了一下,百丈“呯”把帘子就放下了!

这个好不礼貌!把帘子一拉,师父要开口了,他“呯!”把帘子放下。表示电影闭幕了,已经说完啦!

马祖只好穿个鞋子也下座了。也没有说,也没有骂他。

回到自己方丈,马祖就打个盘坐在禅床上一坐,百丈这个侍者他就过来站在旁边。这个中间还有些过节,我们大概讲。后来啊,马祖看看他,又看看旁边那个墙角里头和尚用那个拂尘,那个拂尘我们唱戏也看到,挂的很长的马尾巴的那个毛做的拂尘,马祖就看了这个东西一下。百丈就把这个拂尘拿起来。这个不是开玩笑的哦!这里都是传法哦!所以禅宗在这个地方不用言语文字了。百丈就懂了,把这个拂尘一拿起来,说:“即此用,离此用。”

马祖(师父)就是那么看那个东西一下,哎,他就懂了,跑过去把拂尘在师父前面一拿:“即此用,离此用!”

马祖呢,在古代的语录上记载啊,就给他振威一喝,这四个字要注意!“振威一喝”。“振威”两个字。因为马祖的相貌啊,马祖画的像这个是真像,不是假的,所以历史上记载他很威严,相貌如帝王,威风很大啊!“振威”,那个眼睛一瞪,大叫一声,就是喝他一下。百丈又把这个拂尘放回去。等他把拂尘一放回去了,马祖就说:“即此用,离此用!”这么一段。这叫做禅宗。

你们学禅宗的所谓参公案,所谓公案,就是故事。百丈禅师怎么悟道这个故事,这个历史的故事。所以后来到了百丈禅师出来说法的时候了不起了,那下面的黄檗啊、临济啊,那是禅宗鼎盛的时候啊!我们上面这个“百丈清规”就是他所建立的。那么,他常常告诉后辈的弟子们,他说我当时给马祖这样振威一喝啊,“三日耳聋。”三天耳朵都听不见声音了。并不是他声音大把他耳朵真的震聋了。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一拿起拂尘,这一点我可以给你们讲了,免得你们去参了,你们也不会去参。拂尘拿起来;他悟了道了,悟了道还修不修啊?

再说啊!给你们讲明白一点。野鸭子飞过去了,对不对?野鸭子是飞过去了。我们现在上课到现在,讲的《楞严经》都是野鸭子哎!你们还有没有?哪一句还记到的啊?——飞过去了。都空了嘛!一切现象过来,都是飞过去。

所以他就把他鼻子一扭,“哎哟!”这是真痛哦!他马上放了,他说你怎么不讲飞过去了?你说痛过了,是不是飞过去了?舒服过了呢?也飞过去了。高兴过了,飞过去了;痛苦过了,飞过去了。那一个知道喜怒哀乐、知道痛苦、知道飞过去了那个没有动过哦!所以他悟道了,回去大哭,高兴的哭。所以师兄弟们问他,你为什么哭啊?“你去问师父。”他也很调皮,他也不好讲我懂了,自吹自擂也不干。师父告诉他,“他懂了!”他就哈哈大笑。师兄弟们就问他,你怎么刚才哭现在笑呢?他说对呀!刚才哭,现在笑,没有错嘛!是刚才哭、现在笑,都飞过去了嘛。但飞过去了,还修不修呢?所以他也在逗师父了,他也不请问师父,不像阿难问佛一样,一点一点问。禅宗归禅宗之徒,不问了,等到师父上台了:你还说个什么法啊?!就“呯!”把它放下了。假使是平常,他要挨揍哦!那不得了哦!这一下他会了,这两个在打机锋,所以他也不骂他,回来师父就打坐。

他心里还不稳当哦!不晓得这一下做对了没有哦!所以站在师父前面看着师父。那么师父看看他,就眼睛歪过来看看那个拂尘。不能说没有错哦!这种做法不对哦!他也懂了,拿起拂尘,拂尘是打灰尘的啊!“错了!”即此用,离此用。那么马祖就喝他一下:“没有对!”没有对,他就归还原位。归还原位,马祖告诉他,还是他那两句话:“即此用,离此用啊!”离一切相,即一切法。这个道理。

那么,我们现在拿这一段公案说明这一个事情,大家比较有味道一点。一切用,一切法。那么你知道了“离一切相,即一切法”,修行不修行呢?更要修行。所以即此用,离此用,执着了一点都不对。上面七处征心、八还辨见,那么辨了半天,所以佛说阿难这样不对、那样不对,因为阿难认为这个是倒吧?那个是倒吧?他说都是颠倒妄见。颠倒妄见一拿掉了,就对了。所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那么我们现在再继续下去。

“阿难白佛言(向佛讲):世尊!必妙觉性非因非缘,世尊云何常与比丘宣说见性具四种缘,所谓因空、因明、因心、因眼。是义云何?”

阿难又问,他说你刚才讲的,我们能见之性既然不属于因缘,那么你平常为什么同一般比丘们说法、出家人说法,你说一切都是因缘所生?你说眼睛能够看东西,必须要有空间、有距离才能看,必须要光明才能看,必须要心动才能看,必须要眼根才能看。只讲四缘,这是这里讲的。在法相唯识上严格地讲,眼睛看东西是九个因缘,才能看东西,缺一不可。耳朵听声音只要八个因缘。眼睛必须要光明、有距离、有眼睛,眼睛坏了也不能看哦!还有视觉神经,种种作用,九个因缘。耳朵听声音并不需要光明了,但是要空间,要空;没有空,耳朵也听不见。所以有九个因缘、八个因缘的差别。那么在这里只讲四缘。

他说你平常跟一些比丘们讲,眼睛看东西是因空、因明、因心、因眼;刚刚你也说不是那个因缘的道理。这是什么道理啊?

佛说阿难啊!“我说世间诸因缘相,非第一义”啊!他说我讲因缘没有错啊,是讲世间万有现象的构成,世间一切作用,都靠因缘而生。一切的有法、一切有,都靠因缘而生。“第一义”,就是哲学所讲形而上的道体,这个就不是因缘来的了。所以我讲的因缘法是世间法,非第一义。

“阿难,吾复问汝:诸世间人,说我能见,云何名见?云何不见?”他说阿难你还没有懂啊!我现在再问你。就凭世间一般人,都说我能够看见,我们问你,“云何名见?”怎么样叫做看见?“云何不见?”怎么样叫做看不见?

“阿难言。(阿难答复,)世人因于日月灯光,见种种相,名之为见。若复无此三种光明,则不能见。”

阿难说,世间人看见东西是太阳的光、月亮星星的光,或者是电灯的灯光。因为有这三种光明的关系,就看到一切现象,就叫做看见了;假使没有光明呢,就叫做看不见了。他讲的很简单,这是阿难的答话。

佛就说了,“阿难!若无明时,名不见者,应不见暗。若必见暗,此但无明,云何无见?”他说,假使照世间的观念,没有光明的时候就叫做看不见,他说这是世间人的粗心大意。没有光明的时候也看见,看见了什么?看见了黑暗;他不能叫看不见。假使对于黑暗的境界里,就叫它看不见呢,那么黑暗境界只是没有光明,我们眼睛还是看见哪,看见什么?看见前面都是黑暗,还是叫做看见。

“阿难,若在暗时不见明故,名为不见;今在明时,不见暗相,还名不见。”他说假使在黑暗中间,没有光明,我们随便就叫它看不见。那么同样的道理,我们现在在光明中,看见一件东西;但是看不见一个东西哦——看不见黑暗。他说那也可以叫做看不见嘛?这个是不对的啊!

“如是二相俱名不见。若复二相自相陵夺,非汝见性于中暂无。”所以照世间人习惯,粗心大意,只是把光明来叫做看见,黑暗就叫做看不见。“如是二相”,光明跟黑暗两个现象,“俱名不见”,那么我们也可以讲,黑暗的时候看不见光明,光明的时候看不见黑暗,随便笼统地叫做看不见。“若复二相自相陵夺,非汝见性于中暂无。”所以只有光明跟黑暗两个现象彼此的变化。我们看见光明、看见黑暗,这个见性的作用没有变动过。这是这个道理。

“如是则知,二俱名见,云何不见呢?”所以(如是)由这个道理你要知道,“二俱名见”,当我们在黑暗里头,看见黑暗,在光明里头看见光明。他说在这两个现象里头,我们那个见性都叫做看见,不能叫做看不见。

“是故阿难,”由这个道理,阿难你要知道。“汝今当知,见明之时,见非是明。见暗之时,见非是暗。见空之时,见非是空。见塞之时,见非是塞。四义成就。”

所以由这个道理,你就要了解,当我们看见光明的时候,光明是个现象哦!我们能看见那个东西不在光明上面。“见明之时,见非是明。”那个能见光明的,并不在光明上面。“见暗之时,见非是暗。”当我们把灯都关了,夜里看到黑暗的时候,我们能见暗的,不在黑暗的上面。同样的道理,看见虚空的时候,我们能见虚空的那个能见,不在虚空上面。当我们受了阻碍,受了墙壁的阻碍,或者手掌把眼睛蒙到看不见的时候,我们那个手掌蒙到看不见,我们还是看见了,看见我们现在看不见;所以也不在那个阻碍的上面。这个道理你懂了,“四义成就。”明、暗、空、塞,因缘所生的,同能见之性没有关系。下面重要的来了!最重要的要你们记住,要背得来,就受用不胜了,“离一切相,即一切法。”

现在一个更重要的来了。

“汝复应知,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

这叫我的外婆啊!见啊、见啊、见,我的妈都不够!他不晓得讲些什么!这四句除非当成咒语念,当成止血咒也可以,流血流出来,你把它画一个符,再念一下“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这个血就止掉了,哈哈!这个是讲些什么东西呢?

注意呦!你要明心见性啊——他说阿难啊,你现在懂了没有?“汝复应知”,你现在应该知道。“见见之时”,第一个“见”,见道的见。“见见之时”,当我们见道的时候,见到现在所见的那个后面、那个本性——明心;换句话说,明心见性的时候,那个见道这个见;“见非是见。”不是眼睛看见这个见哦!所以你们注意呦,打坐起来有一点亮光了,闭着眼睛,看到一点亮光了,看了道家的书,圆陀陀、光灼灼,哎呦!这是本性!

道家有些书上说的,打坐看到亮光了,“圆陀陀、光灼灼”,形容词,然后一般学道的人,打起坐来看到眼睛啊、眼角膜啦,或者眼睛发炎啦、肝经发炎了,看到一个亮光来,脑神经发炎,“哎哟!见道了!你看,发亮!发亮!圆陀陀,光灼灼。”那是相啊!那是你心里头起见的作用了。那不是见性耶!“见见之时”,当你见道的时候;“见非是见。”那个见道的能见之见,不是眼睛看见的这个所见的见耶!那么见道的时候、明心见性的时候,能见的见有个见吗?那个能见的见,能所双亡,所见的现象一切皆空了,没有了。能见的作用也不动了。“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啊!那个能见的本能所达不到的。换句话就叫做,能见所见是能所双亡。

所以见性、明心见性,你说我见道了,见到空空洞洞,哦呦我见道了,见到法界自在哟!圆融法界哟!我不是眼睛看到——是心见到的也不对哦!(录音中断)

……* 名词,这个理论,都无实义,没有真正有一个东西。有一个东西有一个境界就不是了。所以我们学佛做工夫的,要想明心见性,千万记住哦!今天有几句《楞严经》的要点哦,不要白听了,要背来哦!青年同学们!像我们学佛啊,老实告诉你,比你们年轻多了,二十一二岁,这些要紧的地方都背来了。现在老了,想都不要想,一讲到就背出来。“离一切相,即一切法。”“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就要背来。那么你用工夫啊,你念佛也好,参禅也好,修止观也好,修密宗也好,显教……到哪个境界自己就清楚了,就不是者,不要被他骗了。什么叫做魔境界来也不怕了,佛境界来也不喜欢了。因为真见道的时候,“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啊!放下的更要放下。

所以,百丈拿起这个拂子,“即此用,离此用。”马祖就给他“喝!”他就赶快放下了。振威一喝!一放下了,他就告诉他:“即此用,离此用!”见不能及。不能抓一个东西。

因此佛说,“云何复说因缘自然及和合相?”所以在这个道理上,他说你怎么样还迷糊啊?还在那里讲什么因缘生法;还在讲自然的道理;还是讲因缘和合才生出一切。他说这个不是第一义啊!第一义讲见道,最高的境界是一切相皆离。所以我们念的《心经》,观自在菩萨告诉舍利子是“是诸法空相”,一切空啊!“是诸法空相”,一切相空啊!你有个清净、有个光明、有个自在,还是相嘛!所以是“诸法空相”,真得到诸法空相以后嘛,才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哪!“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一路无到底,“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是大乘菩萨道。《楞严经》也是这样告诉你啊!所以他告诉你不要执着因缘与自然。

“汝等声闻狭劣无识,不能通达清净实相。吾今诲汝,当善思惟,无得疲怠妙菩提路。”他说你们啊,一班跟我学的声闻众,依到我的嘴巴上在转,依到佛的嘴巴在转,闻声而入道,永远不能通达自性本来清净的这个实相般若。实相无相,本来无相。这是第一义。

他说你们不能了解这个大乘的义理,所以我现在严重地教诲你,你要好好去思惟哦!思惟就是禅,就是禅那,叫思惟修,你要仔细去研究。不要“哎呀!反正我没有用啦,参不通了,我再用功也没有用了!”不精进,容易退悔,就不行哦!“无得疲怠”,不要放逸,不要懒惰。大道、妙菩提路,只要一味地精进,总有成就处。他是勉励阿难的话。这一段。

那么这个讲完了,阿难开悟没有呢?阿难到底难,蛮困难的,阿难又来了。我们翻过来,九十七页。

阿难听到这里,“阿难白佛言,世尊!如佛世尊为我等辈,宣说因缘及与自然,诸和合相,与不和合,心犹未开。而今更闻见见非见,重增迷闷,伏愿弘慈施大慧目,开示我等觉心明净。作是语已,悲泪顶礼,承受圣旨。”

阿难同我们一样,听了佛的话,他又提出来说,他说佛啊!“如佛世尊为我等辈”,现在你替我们大慈大悲讲了那么久,讲了因缘也不是,自然也不是,和合所生因缘道理不对,不和合也不对。他说老实讲我听了心里头没有开悟耶!阿难讲的很老实,他说我没有开悟耶。最后尤其听到你什么见啊见啊、不见啊、又见哪,他说我今更闻见见非见,见道的时候、明心见性的时候是没有可见的,那我还学个什么啊!换句话他早应该去留头发去了,他说我何必跟你出家呢!他说你来一个什么“见见非见”,“重增迷闷。”他说越来越糊涂。他说你使我越来越糊涂,希望你老人家大慈大悲,“施大慧目”,把我们智慧的眼睛打开。“开示我等觉心明净”,怎么样能够明心见性。讲到这里他自己也很痛苦,怎么那么笨啊!所以话讲完了,他又站在那里“悲泪顶礼”,一边哭一边磕头,他说你再慈悲讲一讲,我在这里等着听。

“尔时世尊(这个时候)怜愍阿难及诸大众,将欲敷演大陀罗尼。”陀罗尼是密宗经常用的,总持法门,翻译的意思“陀罗尼”,总纲要,“大陀罗尼”,大的大纲要、要点。所以有些咒语也叫做陀罗尼,这一切大纲要。佛要讲一个大纲要了。这个大纲要是什么东西?我们要注意呦!

“诸三摩提妙修行路。”这个我们要特别注意了!一切修行的法门,最高的三昧、这个境界,最妙的修行的道路。现在不讲明心见性喽,讲我们怎么样修行。修行跟明心见性,修行是有为法,有所为,要去做工夫的哦!上面七处征心、八还辨见,“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那是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哦!不修而修,顿悟法门。现在讲渐修法门。渐修到了就会顿悟了。他说现在要讲一个“诸三摩提妙修行路。”

“告阿难言,(佛同阿难讲,)汝虽强记,但益多闻。于奢摩他微密观照,心犹未了。”注意呦!修止观哦!这是大乘的止观。佛告诉阿难,他说你呀!阿难是多闻第一,所谓我们中国文化里头就叫博闻强记,学问渊博得很。阿难头脑好得很,佛讲的什么他都记得,渊博得很。换一句话记忆力特别强,悟力并不那么高。有人,我们普通教育也知道,有些学生啊,悟性特别高,一讲什么,还没有讲完,他已经懂得了。你说“有没有水啊?”“哦,老师啊,你要喝茶啊?”他就那么聪明。有时候说:“要不要水啊?”“水有啊!我们这里自来水素来没有断。”然后讲了半天,说我要喝茶,“哦,老师要喝茶,那我再去买茶叶吧!”(众笑。)那……有些人是这个样子啊!阿难是博闻强记,佛说“但益多闻”,多闻也有个难处,修行有两个障碍,所知越多啊,障碍越大。道理懂得越多了,方法懂得越多了,修行越困难。

所以我常说,真的修行人两种人,一个大字不认识,也不问道理,信就得救,“阿弥陀佛!”好了!他就成功了。要么绝顶聪明,“见非是见,见不能及。”干脆就不见了,“野鸭子飞过去了!”那也行。可是飞过去了又想把它抓回来,抓也抓不回来,半吊子的都很可怜!所以越学得多了,成道越难,佛也讲这个道理。“汝虽强记,但益多闻。”

“于奢摩他微密观照。”你对于修止观、修止这一条路,尤其是修心地法门修止的,这个最微细、最奥秘,如何起观照法门,“心犹未了。”他说你心不知道,我现在要告诉你。

“汝今谛听,吾今为汝分别开示。亦令将来诸有漏者,获菩提果。”他当时同阿难讲,你现在仔细听,我为你分别地、一点一点慢慢来,分析给你听。他说我不是光为你哦!也流传后代,使将来修道的人,一般有漏众生,能够大彻大悟,得菩提道大果。这是佛说的,这是佛要讲这个法门了。

“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颠倒分别见妄,当处发生,当业轮转。”注意呦!还在明心见性这个见的作用。我们不要忘记了,因为我们现在重述佛的话,时间过的久,如果我们大家有阿难的头脑一点点哪,应该还记得佛在说明心见性以前做了这个表示,他说你们看!这样……他说大家看到我的手啊!大家说看到了。你说现在,这个手你说哪个是正的啊?哪个是倒的啊?阿难的答复说:依世间一般人的观念,这样叫做正的,这样叫做倒的。佛没有说哪一样是正、哪一样是倒哦!佛只说世间一切人都在颠倒。本来是这个手,你说究竟哪一样叫正的,哪一样叫倒的?人为的观念嘛。我们躺在地下的人,一定说这个手是正的;啊呀这样倒起来了!究竟哪个是正哪个是倒?一切众生都是颠倒妄见。

去掉了颠倒妄见了,不颠倒,就得正见,就成佛了。

那么佛在前面拿手表达了以后,然后讲一切都是颠倒妄见,都是你的主观成见挡住了,不能成佛。佛讲了一个空,你又抓一个空;讲一个清净,你又抓一个清净;讲一个菩提,你又抓到鼻涕;抓一个波罗蜜,你又抓到凤梨,抓一个菠萝,你又抓到那个菠菜;抓一个真如,你又粉蒸真如去了。他讲一个名词,你抓一样。——众生!世间人,讲一个道,抓一个“道”;说有一个外教讲一个上帝,就抓一个上帝,那个上帝哦呦!又可以这个样子、那个样子……那都是代名词,颠倒妄见。所以不能见道,自己被颠倒妄见困住了。佛说有个三摩提,就讲一个四摩提了。现在,佛又退而求第二义。他说所以啊,你因此不但不能悟道,你得定得止都不能得。为什么呢?他说都因为颠倒妄见。

佛说,“阿难!一切众生轮回世间,由二(两种)颠倒,分别(心所生的)见、妄。”见,就是观念上、见地上、观点上所产生的,虚妄分别。“当处发生,当业轮转。”怎么讲呢这八个字?在你本身在那个地方动机、出发点,就在那个上面受果报。“当处发生,当业轮转。”就在它转动、被业力所转去了。当你在那个地方一动念,住在某一点,你就某一点困扰了。当我们一个人说,“哎呀!那个东西,今天想看电影了!”哎呀想的要命啊!这个电影不看哪,夜里都睡不着觉,一个礼拜以后都在后悔。“当处发生,当业轮转。”真的看了电影以后啊,那才上当了!那一次哎呀我不去看就好了!就是当处发生、当业轮转。我举看电影这个例子,随便举了。任何我们起心动念,都是当处发生、当业轮转。你自己认为怎么样才对,自己被它转。谁困扰你呢?没有人困扰你。都是你自己。

那么,现在佛分析,哪两种妄见呢?“一者众生别业妄见。二者众生同分妄见。”

第一个,一切众生个别业力,譬如我们,我们都是人,我们人都受人的果报。譬如今天我们都是台北人,下一场雨,大家凉快了,这是我们同业,共同的业力。但是啊,有人还觉得还不够凉快,还流汗呢。有人体质弱一点,要加衣服了。那个是别业,业力。业从哪里来啊?业由心造。所以病从哪里来?病由业生。轮回果报。病由业生,业从哪里来?业由心造。所以要找到明心见性,找到本来,心空业也空,就可以转业了,就转这个轮回,就把它倒转来转了。倒转轮回,就倒驾慈航,就成菩提妙道了。所以他说业分两种,别业妄见、同分妄见。你们学唯识的知道,别业妄见,异熟果;同分妄见是等流果。这两种妄见。

那么佛说了,“云何名为别业妄见?”个别的业力不同,所产生的虚妄,自己妄见、虚妄观念,自己的妄想。

“阿难!如世间人目有赤眚,夜见灯光,别有圆影,五色重迭。”他比方,世间人眼睛生了病了,得了角膜炎眼睛发红了,那么,厉害了,眼睛发炎了,眼睛看到夜里的灯光,光上都有圆圈。眼睛有病了,这个灯光并没有圆圈,但是因为眼睛有病,看到灯光才有圆圈。乃至有颜色,看到灯光上面有彩色,红、黄、蓝、白的,其实灯光没有彩色,是眼睛的病态,反影。

“于意云何?此夜灯明所现圆光,为是灯色?为当见色?”他说我问你,有病的眼睛看灯光上面,有彩色有圆圈,你的意思怎么样?夜里看这个灯光有这种现象,还是灯光出了毛病呢?还是我们自己的眼睛能看见的这个作用出了毛病呢?

“阿难,此若灯色,则非眚人,何不同见?而此圆影,唯眚之观。”他说,你假使说是灯光本有这个颜色的,是灯光的病态;那么,我们眼睛没有角膜炎、没有发炎的人啊,何不同见呢?他就看这个灯光很正常啊,并没有圆圈,也并没有彩色。为什么这个灯光上的圆影,只有有病眼的人才看得见呢?

“若是见色,见已成色,则彼眚人见圆影者,名为何等?”假使你认为这个是我们能见的那个作用出了毛病,“见已成色”,那么,这个能见的东西已经构成了有彩色有圆圈了。那么,“则彼眚人(一个眼病)见圆影者,名为何等?”那个眼病的再看到圆影,是什么东西呢?这个意思,这一段大家觉得搞得难懂一点了。“若是见色,见已成色。”能见的、所见的这个东西,已经变成色相了、光影了,那么,有病眼的人,这个光影是病眼来的,并不是这个能见来的。就是这个道理。

“复次,阿难!若此圆影离灯别有,则合傍观屏帐几筵,有圆影出。”他说假使认为灯光上那个幻影、圆影,离开灯光,它本身是存在的;那么好了,不要灯光,随便看桌子上啊、看椅子上啊,都有这个幻影出来喽?事实上没有。

“离见别有,应非眼瞩,云何眚人目见圆影?”他说,假使离开了我们眼睛能见所见作用,另外有个幻影,应该不是眼睛看得见;它本身像一个茶杯一样,它本身永远存在的,那个幻影应该存在的。其实幻影不存在,只有有病眼睛的人才看得到,叫做幻觉。

“是故当知”,所以你要知道,“色实在灯,见病为影。”对方,物理世界这个光明,是灯发出来的,那个色相是这个灯光发出来的,我们看了这个光,反影过来,产生了一个反影,有个幻影的影像,是眼睛生病了。“见病为影。”

“影见俱眚,见眚非病。”那个幻影,幻想的,譬如一个神经病了,看到鬼、看到什么,他看到是……他脑子有了问题,才看到有这个景象。“影见俱眚。”那么因为脑子有了问题看到这个幻影,那个幻影存在,更加引起这个神经问题了,它两个都是病态。“见眚非病。”可是就是神经病的人,背后有一个不病的。他说那个能想能知的那个没有病。可惜精神病的人他自己好不了,他没有回转来找自己那一个没有病的。他只跟现象跑了,没有找自己那个。“哎呀,我不舒服啊!”不舒服是感觉,那一个能感觉的那个没有不舒服的。

所以,“终不应言是灯、是见。”所以不应该说是灯光看见。“于是中有非灯非见,如第二月,非体非影。”所以,他说你不应该说,看见幻影,或者属于灯光,或者属于我们这个眼睛的那个能见的作用;也不能够说是灯啊、或者是见啊、能见的本性啊。他说等于这个幻影是第二月,“非体非影。”幻影就是幻影,不是本体上出来。你说没有啊,但是也靠本体,也靠那个本身的起了一个病态的功能,才有这个幻影。

“何以故?”什么理由呢?“第二之观,捏所成故。”一切幻影,幻影,注意呦!譬如我们人的幻想,幻想靠在你的思想过去有这个影像,才出来一个幻想。所以幻想是第二月,还是靠你那个本质来的。因为你意识上面听过有鬼,才有鬼。外国人那个鬼跟中国人那个鬼两样,他那个意识从小的教育,他所熏习的影像就两样。所以这个第二月影是两样的。所以,一切的幻影,所以你打坐起来,哎呀!我的境界、我的工夫——也是你的第二月。因为你学了那一个法门,受了那一个主观的影响,就在意识的影像出现这个作用。“捏所成故。”等于我们把眼睛拼命地揉,揉一阵,眼睛张开就看到眼睛前面有一点一点,这个是自己造出来的。我们心理狀态也是这样。

所以“诸有智者不应说言,此捏根元是形、非形,离见、非见。”所以有智慧的人永远不会认为,所有的幻相你说它是真的吗?它是假的。但是你认为幻想是假的,也错喽!哎,它也是因为你本身的影像里头所变化出来的。所以呀,他说“诸有智者”,不要讲这个捏出来这个影像“是形、非形,离见、非见”,离开了这个幻像以外,另外有一个别见。“此亦如是”,这个道理也是这样。这是讲别业的妄见。

“目眚所成。今欲名谁是灯、是见?何况分别非灯、非见。”所以啊,他说,刚才举这个例子、比方,也是这个道理。我们眼睛有病,看一切,等于我们戴一个有色的眼镜,看一切东西都会变色了。这个变色了的,你不能够说这个变色是灯光变的,或者是眼睛变的。这个中间这个差别啊,那个能见、能看、能变的,始终没有……(第14 集完。玉树临风录入,二校完。2009 年9 月13 日妙音三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