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花直播:就爱你清白 蕾贝嘉·温德斯/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11:00:25
就爱你清白·第一章   "全体起立!"十二位陪审员进入法庭后,警长大声宣告。陪审员之一的梅烟翠看
了看与辩护律师并肩而坐的被告。陪审团经过数小时的协商,终于作出判决。这命运未
卜的数小时,对被告来说,该有度时如年般难熬吧!
        虽然被告的罪证确凿,烟翠却始终无法信服。或许因为她是牧师,不喜欢自任审判
官,随意将人定罪。但是她又提不出有力的反证,徒然拖延协商时间,起其他陪审员
的反感。
        "请坐下!"满头白发的法官就座,"请问陪审团作出判决了吗?"
        陪审团代表起立:"审判长,我们已作出判决。"
        烟翠再度审视被告,十天的开庭审判期间,她经常观察被告。他的外型高大壮硕,
气质尊贵威严,颇有鹤立鳮群之势,闪亮褐发梳理得服贴,鼻梁挺直,双颊骨肉亭匀,
一副贵族般的英俊相貌。他年约35岁,身穿一袭价值不菲的海军套装,一派华尔街巨子
的精明模样。烟翠相信,他若是笑起来,一定是世上最英俊的男人。
        "本团判定被告何路克罪名立!"
        一位站在旁听席后方、服装入时的东方女子哀叹一声,大家接着议论纷纷,现场秩
序顿时大乱。烟翠除了开庭首日和今天见到她之外,她均未出现旁听席上。被告未婚,
烟翠推测这位女子是他的密友。隔周礼拜五的下午,烟翠照常前往体育馆练排球,但路克竟破例迟到了。她暗自窃
喜。
        自从游历圣塔非后,烟翠得在路克面前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装作不在乎路克对她
的冷漠,她深以为苦,几乎要失控。
        瑞吉暂代路克的职务,大家开始练球。十分钟后,凯西说他要打電話到路克上班的
地方问他为什么迟到。凯西的父亲不在他身边,所以他把路克视同父亲般崇拜。
        "他在上班?"烟翠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让他进去打電話时问他。
        十七岁的壮小伙子点头,拨着熟记于心的電話号码。"是呀,上礼拜才找到的工作。"
        "在做什么?"
        "帮一家公司开货机,很不赖吧?"
        幸好这时電話接通,凯西请对方接给何路克。
        烟翠觉得好像肚子被人踢了一脚。在圣塔非时,路克怎么不告诉她这件事呢?他资
产丰厚,根本不需要工作!还是其实他已经山穷水尽,只剩下汽车和飞机了?或许他认
为这个工作只是临时质而不值一提?
        烟翠陷入椅中。法官曾提到路克已偿清所有赃款,所以她从未想到他会有财务纠纷,
而且他又是有苦也不说的那种人。想到此,才发觉她连他住在哪儿或是怎么过活的都不
知道。和证券商那种日进斗金的赚钱气魄比起来,做货机飞行员真是太委屈他了。
        她正想得入神时猛然听见凯西用力挂上電話,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啦?"
        他大皱眉头:"阿路几小时前就该飞完了,但碰上坏天气,公司也正在等他的消息。"
        烟翠强作镇定,以免增加凯西的忧虑:"我想这类的延误是常有的事,别忘了阿路
的驾驶技术可是一流的。"
        "是最好的!"凯西给予路克最高评价。路克也许不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就对孩子
们造了多大冲击。孩子们不计较他的过去,证实了烟翠所谓年轻人有宽恕天的理论。
路克若能知道孩子多么关心他,一定会很感动。
        "回体育馆吧!也许练完球前他就来了。"她虽然担心,却也得安慰凯西和其他人。
        练球时,大伙儿心情沉重;莉莎还难过得哭了。练完球后,烟翠带孩子们到离教堂
不远的街角快餐店吃甜甜圈,藉此为孩子们打气。她把探视病人活动推后了。
        不过她低估了孩子的忧心程度。一进店里,大伙儿全都涌向電話,围着打電話的凯
西。烟翠跟在他们后面,心跳得很厉害。望着凯西满面愁苦地挂上听筒,她觉得不寒而
栗。
        "还是没消息!"凯西说。
        "我觉得没消息才是好消息呢!"过一阵子后,烟翠愉快地说。
        麦德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是她疯了。"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公司现在早该发现了。可见就是天气不好,才使得阿路
必须在某处等待天空放晴。你把電話号码给我,待会儿我再打電話去问,有消息我再通
知大家。你们觉得怎样?"
        大家全都点头,凯西却说:"大人就是不把我们小孩看在眼里。但是你只要说你是
牧师就能搞定。"
        "你真这么认为?"
        "是呀!"他露出了气愤神情。
        "谁要吃甜甜圈?"
        只有几个孩子接受她的请客,大部份的孩子准备回家。她趁凯西走前抄下路克公司
的電話号码,答应一有消息就通知大家。每个人的神色惨然,看来今晚大伙儿会睡不安
稳。
        孩子们全走后,她拨了電話,得到同样的回答。烟翠得知雇用他的是雷诺空运公司,
在机场有个办事处。
        她回到教堂后,决定直接到机场的办事处去打听消息。她虽然在孩子面前装出坚强
的模样,但独自一人时可就熬不过恐惧感了。夜里的温度将会降至零度以下,想到路克
被困在某处,他也许受伤了。
        行驶于高速公路时,她拿安慰凯西他们的话来安慰自己,但完全起不了作用。除非
路克能带着迷人的笑容站在她面前,否则她是不会心安的。
        这时她才觉悟自己已经昏了头似地爱上他了。
        她在临时停车场停好车后,冲进航站大厦,问了几个人之后才知货运站在另一栋大
楼。
        二十分钟后,她终于找到地方了。她气吁吁地奔到柜台前,一位年约二十岁、穿
着有雷诺公司标志图样制服的男职员,饶有兴味地打量她。他身后的房间传出谈笑声。
        "有什么事吗?"
        系马尾的松紧带断了,她一头长发被散在肩上。她用手梳拢长发后急忙问:"我知
道何路克是你们的飞行员之一,请问有他的消息吗?他的飞机几小时前就该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审视她。"你是他的亲属吗?"
        看来是真有事发生了,否则他不会这么问她:"不是,我是他朋友。请你行行好,
告诉我他怎么了?"她焦急地恳求。
        他搔搔耳朵:"请问贵姓大名?"
        "我叫梅烟翠,是路克训练的排球队所在的教堂牧师。他下午没来,球员都很着急。"
        "你是牧师?"他掩不住惊讶神情,细细察看她。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仍是牛仔裤加
体育服,外罩一件连兜帽外套。
        "拜托你啦!"她急得快哭了出来。
        她的可怜样总算打动了他。"你等一下。"说完他就走进另一间房间,几秒钟后又
返了回来。"我这次破例通融你,以后可不行喔!你往后走,有人会告诉你。"
        烟翠的恐惧感增加,迅速绕过柜台,冲进办公室,一颗心决要迸出来了。一进门见
三个男人正在开会,他们见了她便立刻停止谈话。
        她突然站定,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阿路!"她禁不住喊他,语音中显得她又是欢
喜又是放心。"你没事了!"她发现自己太过动,赶紧控制住声调。"我……我失态
了。"见路克无视旁人在场,贪婪地凝望着她,她窘得说话都结巴了。"你没来练球,
孩子们要我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们的关心真令我感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路克才又开口:"洛斯、山姆,
我来介绍,这位是梅牧师。"
        两人与她握手后,红发的那位男士绕着她,打量完毕后说:"有像你这样的牧师,
我也会洎動上教堂了!"
        烟翠虽觉窘迫,还是温和地笑出声。
        "我觉得你应该在今晚下班前让凯西知道你平安无事,那孩子很牵挂你呢!"她对
路克说。
        他露出了令她迷醉的笑容。"他真是个好孩子,我已经打電話给他了。明天早上大
伙儿再补练球,他会通知其他球员。"
        她忍不住因放心而松了口气。"这样他们今晚才睡得着了。"
        "我也正想好好睡个觉呢。"路克伸了个懒腰,向她走近。"牧师能否可怜我,帮
我一个忙?"
        他露出了疲累的黑眼圈,她看了很心疼。她焦急地想知道路克发生了什么事,使他
延误返航时间,但她按捺住别在此时发问。"当然可以,要怎么帮你?"
        "你可不可以顺路送我回家?要不然我就要请同事送我,可是他们两小时之后才下
班呢!"
        她吓得两腿发软。"你的车怎么了?"
        "送进维修厂罗。这时候维修厂可关门了,我拿不到车了。"
        "我的汽车前座放了一个台灯,若你不嫌挤的话,尽管借我的车吧!"
        他眼中闪着令人猜不透的神色:"咱们回家吧!"
        他回头向同事道别,穿上外套,挽着她走出办公室,柜台的年轻人向他们点头招呼。
路克突然伸手揽着她的腰,两人神态亲密地走向汽车。
        经过一阵担惊受怕之后,倚偎着他强壮的身躯,她觉得很幸福,好舍不得离开他怀
抱。
        上了车后烟翠忙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嘛!"
        她听了很生气。"你老爱把什么事都轻描淡写,这回我可要你说实话!"
        他伸手到她腿上抚摸。她动得差点无法专心开车,但他没拿开手。"我又饿又累,
只想回家。你陪我进门,等我养足了力气,再告诉你事情经过。"
        她很想陪他回家。但深知自己热爱他,恐怕会抗拒不了他的任何要求,最后将会付
出代价。"我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沉默许久后她才问道,等于是答应他了。
        "这个好办呀!我跟你说,我住在格兰特河大道的北边。"
        路克的家是拣平顶的砖造房屋,简洁的建筑风格令烟翠一眼就被吸引住。房屋内的
装演以印第安及西班牙的民俗品味为主,面积宽敞,气氛温馨。进了路克的房屋,使她
更能进一步地认识他。住惯这种优越环境的人,岂能忍受住在监狱斗室?
        他搂着她的肩膀,带她进入设有壁炉的厨房。"帮我倒一杯酒好吗?苏格兰威士忌
摆在水槽上的橱子里。"
        "交给我吧!"
        "很好。"他为她脱下连兜帽外套,再伸到外套口袋掏出她的车钥匙,吊在手指上。
"汽车钥匙放在我这,以防你趁我淋浴时溜走。"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我马上洗好。"
        他说到办到。十分钟后,他披着棕色毛巾,头发湿滚滚地赤脚走进厨房。
        他直趋餐桌前端起酒杯,再吁口气表示舒畅后,找了张椅子坐下。烟翠笑着看他,
适时递上火鳮肉三明治。他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
        她觉得盯着狼吞虎咽的男人,是件很有趣的事。老实说,只要跟路克有关的事,她
都感兴趣。她的要求很单纯──只要能陪着他就好。
        "阿路,我等好久了,你快告诉我事情经过呀!"她递上另一份三明治时催促他。
        他满嘴食物,努力地开口说:"昨晚我出了趟紧急任务,送血浆到见亚的地区医院。
然后在一家汽车旅馆过夜,今早六点再从格兰郡机场起飞。半路上遇到了强风。"她点
头,害怕接下来会听到恐惧的遭遇。
        "总而言之,我必须紧急迫降在锡伯拉国家森林区的边缘。这时候飞机右边引擎受
损,通讯系统也出故障了。"
        "阿路!"她吓得面无血色。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将近零度的低温下,走了二十公里
到最近的城镇求救,那倒是颇艰难的旅程。尤其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都因时间太赶
而没吃东西。"
        烟翠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心想我差点失去他。"那你怎么回阿布夸克市的?"
        "坐巴士啊!"
        "你乱讲,难道没人开飞机去接你吗?"
        他摇头。"风太强劲了,再说公司的電話线也断了。"
        "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她惊呼。"那你的飞机……"
        他轻柔地笑笑。"别担心──我飞的是公司的飞机,损失会由保险公司赔偿。我的
私人飞机只供游乐用途。"
        "噢。"她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可笑,但谁叫她对他不了解。"你为老板这样卖命,
他会感你吗?"
        "老板?"
        "就是雇用你的公司负责人嘛,大概叫雷先生吧!"
        他这回可是捧腹大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怒道。
        "如果你在审判开始时,曾仔细听人宣读我的资产清单,就该记得雷诺空运公司是
我经营的几家公司之一。"
        烟翠被这项惊人的消息震骇得将酒一饮而尽。刚开庭的一两个小时,她的确是心不
在焉。因为她全副心思完全被他牢牢地吸引住,哪有余暇聆听宣读。
        "凯西明明说你上礼拜受雇当飞行员的。"
        "不如说我自己雇用自己吧,因为飞行是我最喜爱的工作。"
        烟翠皱眉不解:"我以为你的天地是在股票市场呢。"
        他的眼神转为严肃:"以前是,而且为时好几年。但坐牢使我很多想法改变了。我
觉悟了,再也不愿回到互相残杀的股票市场。"
        遭受了这场牢狱之灾后,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经过昨晚到今晨之间的苦难,他需
要充足的睡眠以消除疲劳。
        他把酒和三明治一扫而空。她再次凝视他的眼睛,见怨苦已为神秘的光芒所取代。
她觉得该是告辞的时候。
        "请问阁下在就寝前还有什么吩咐?"她轻松地问。
        "我已有了面包与美酒,现在需要的是你。"他轻易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
己大腿上,她低吟一声。路克抱紧了她。
        我只能待一会儿!烟翠打定了主意。她自然地将脸贴在他颈侧,喷着他刚洗过的清
新体味,吻他的肌肤。"感谢上帝,你平安归来。"她觉得他双手停止动作,才知自己
已说出了真心话。
        "哪你想不想跟我上床?"单刀直入的问话猛然把她拉回现实,但他紧抱着她,不
让她挣脱。"你跟男人睡过觉吗?"她到现在还没适应这种直接说话方式。"你爱过吗?"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他询问的眼光。"有。"
        她发现他突然沉下脸。"有什么?"
        烟翠漫不经心地拨弄他的发梢。"我是指有过恋爱经验,不是指经验。他叫马克,
他母亲是残疾人士,需要有人担任管家。幸好我已经十八岁,超过收养的年龄上限。我
看到马克徵求管家的广告就去应徵,而且录取了,我就接下这份工作。因为马克供我住
宿,我还可以读夜校拿学位。"
        "你怎么不说马克也是诱使你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冷冷地插嘴。
        "刚开始我只觉得他是我所见过最善良的人,但我对他完全没有……爱情的感觉。
那时我过于陶醉在獨竝自主的生活中,没想到其他方面。直到他母亲去世,我才体会到
跟他的感情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他的挪输语气令她讶异。
        "我们为了婚礼的排演,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辆大货车越线撞上。他当场死亡,
我在医院瘫痪,躺了将近一年。"
        "老天!"
        "那是一段我今生最黑暗的时光。"她语音惨然地说。"我诅咒上帝,而且相信自
己也是被诅咒的人,要不然为何总与幸福擦肩而过?"
        "你说你瘫痪了,是指双腿吗?"
        "颈部以下全部瘫痪。"
        他震惊得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还能坐在我腿上?"
        "起先医生推测我的脊椎受伤了,可是一再检查之后,便排除这个可能。心理医生
说我是失去了求生欲望,所以才无法动弹的。"
        经过一阵难耐的沉默后,他问:"是什么原因使你重拾求生欲望?对上帝的信仰吗?
还是教会?"
        烟翠浅浅一笑。"我想绝对是的。你看嘛,我没有一位养父母是教友,所以我完全
没有宗教背景。直到马克邀请我上教堂,那还是为了讨他欢喜才去的呢!他和他母亲是
非常虔诚的教徒。"
        向路克细说自己的往事,烟翠感到舒适又安心。相较于监狱相逢时的恶言相向,今
日的相偎相依真令人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在我住院期间,马克的教友不时地来探望我。这些人有的是我偶尔见到,但大部
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们犯不着来看我的。可是他们就是来了,不仅陪我聊天解闷,
还鼓励我。探病的礼物、卡片和鲜花堆得房间满满的。"
        "但促我复元的最大功臣,恐怕是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当时有个教友号召了这批
小伙子,要他们每天放学后来陪我,不管天气是好是坏。刚开始他们只是陪着玩乐噐、
说笑话来逼我笑。"
        "其中有个男孩叫若德,很爱玩牌。他会招来一群同年孩子在我床头玩牌,至此我
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愿意一直来医院。该我玩时,都是由若德把牌拿给我看,我再指示
他怎么打。那真是欢乐时光,我每天都希望他们赶快陪我玩牌,觉得生命开始有了乐趣。"
        "有一天,若德又要替我代劳时,我就说我要自己来……剩下的故事你也猜得到。"
        "你奇迹似地复元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烟翠点头:"我深受这群年轻人的精神感动,就决定献身教会。教区的牧师建议我
申请奖学金去念神学院,事情就顺利地发展下来。"
        路克玩弄她的发丝:"命运开了我们一个大玩笑,如果我不被审判就不会遇见你……"
        "不对,如果我没当陪审员……"这时路克放开她,把车钥匙还给她,她则不解地
凝望他。
        "今晚我本想跟你上床,但这样就超出了牧师的职责,所以此刻我已毫无做爱的兴
趣。你赶快回去,趁我还想放你走之前。"

        如果烟翠处在她的处境中,一定也不敢天天到庭,承受审判的煎熬。
        法官敲下议事梗。"现场肃静!"听众静默后,法官才说:"何先生,宣判前你可
获得保释,你也可要求当场宣判。"
        红棕头发的被告辩护律师立即站起身:"我方要求先行保释六星期……"
        话未说完,委托人即拉着他窃窃私语。
        辩护律师先是满脸疑惑地盯着委托人看,接着才转向法官回话:"审判长,我方委
托人要求当场宣判。"
        "很好。何先生、辩护律师芮先生,麻烦两位走近推事席,站在本席面前。"
        烟翠紧盯着被告那张毫无表情的面孔,他好像戴上了面具一般。何路克动作利落地
站起来,不露惊惶失措的神情。她想,一个人即将被判重刑之前,怎么还能表现得如此
镇定、甚至傲慢?烟翠不禁对他心生敬佩之意。
        路克双手交缠于身前,昂首挺立在法官面前。"何先生,在本庭宣读判决书之前,
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我只能重申我原先说过的话,我是冤枉的,希望将来能洗刷我的冤屈。"他沉稳、
坚定的语音回响在法庭内,简短的辩白刺痛了烟翠的心。
        这些日子以来,其余的陪审员坚认他罪名立。投票议决前,她还一再请大家三思,
仍无法改变他们的决定。她已算仁至义尽了,这时何必感到伤痛?他明明罪证确凿,但
又为何总觉得他是无辜的?
        因为你也曾蒙受过不白之冤,梅烟翠。没人相信她,结果令她伤心欲绝。
        那段往事纵然凄惨,她终能摆脱伤痛,重新踏上人生道路。如今这场审判,又将她
带回过往无助、无望的苦海中。何路克是否也正忍受着同样的煎熬?
        法官指示陪审团,在无法证明被告无罪的情况下,可认定被告有罪。烟翠遵循法官
的指示,分析所有证据,努力想从整个犯案过程中找出反证的蛛丝马迹。可惜她苦心落
空,在铁证如山的情况下,只能尊重其他陪审员的意见。但她禁不住深深怀疑,这件案
子发生的时机岂不太凑巧,过程也未免太完整了吧?为诬陷而布下的证据不仅无法助人
了解真相,甚至会完全抹煞真相!
        基于过去惨痛经验的教训,烟翠祈祷自己的推论正确,可别误人前程。糟糕的是,
现在居然判他罪名立,她总觉得良心不安、忧心忡忡。
        她暗地观察其余陪审员,想从他们脸上看出最后关头时的疑惑挣扎。无奈每人都是
一副冷漠表情,她猜想他们仍然坚持着协商时所抱持的信念。
        "何先生,"法官开口,"我必须提醒你,身为信誉卓著的何香方氏联合证券交易
所的合伙人之一,你竟利用职权之便,犯下欺诈及挪用公款之罪行,此举将损害金融界
声誉,动摇投资大众的信心。"
        法官清清喉咙:"你罪无可赦,本庭判你有期徒刑五年,发配红崖联邦监狱。念你
于事发后退还赔款,颇有悔意,故判以六个月牢狱。现在请警长将你带回拘留所。"
        光听到"监狱"这两个字,烟翠就胃部绞痛。铁窗生涯一天都令人难熬,更何况是
六个月。唯一可湛告慰的是,他将前往的监狱,采用最宽松的监管方式。据教会中的资
深牧师叶保禄说,红崖的这所联邦"集中营",专门监禁像何路克这类白领阶级的经济
罪犯。他们不同于其他具有攻击的重刑犯,必须隔离监禁,以免受重刑犯的欺压。
        至少他可以免除与冷酷杀人犯共处的恐惧感。烟翠不忍想像他被囚禁在那种地方的
惨况。
        她陷入沉思,不知不觉地凝视着被告。他那原本紧盯着法官的眼光,突然射向她,
目光含恨,令她心神震惊。开庭审理期间,两人目光经常遭逢。历经数次长久而冷漠的
眼神交流之后,她已能测知他的心情由戒慎恐惧转为若有所思,甚至还有闲情逸致来打
量她。但现在他的眼光令人心寒。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在他怨毒的神情中,混杂着茫
然不解与掩不住的痛楚。然后辩护律师将他拉到旁边,他才收回视线。她再度担心自己
是否因粗心大意而误判,让无辜者受冤狱之苦。
        她实在于心不忍,想向其余陪审员表明自己的感受。一转头,才惊讶地发现他们早
就离开法庭,急着上班或回家了。为了担任义务的陪审员,大家都得放下手边工作,牺
牲小我以配合国家的司法体系运作。烟翠焦急地看了何路克一眼,警长正将他铐上手铐,
她的心情倏地低落。这太荒谬了,居然把他当野兽般地绑起来,似乎生怕他突然凶
发。但何路克却紧抿双唇,昂首踏出法庭,好似发生的事跟他无关。
        一群关心被告的人,包括被告的合伙人,全聚拢过来想跟他说话,他们显然都很难
过,但全被律师挡驾。那东方女子情绪动,自后座奔至前座,律师见状轻声安抚她,
而被告却对她视若无睹。
        烟翠不禁热泪盈眶,深感哀伤。她心想,暂时放下手边的工作有什么大不了的!就
在这儿,这个人的世界在几秒钟之内全被摧毁,他的亲朋好友也跟着痛苦。
        烟翠深知那种悲凉的光景。八年前,她和未婚夫马克驱车前往教堂做婚礼排演途中,
一辆大货车偏离中线,向他们迎面撞来。那时,马克是她唯一倚赖的人。
        只不过几秒钟,她的世界就全然粉碎了。马克丧命,她则幸免。事发数月后,她真
恨不得当时干脆和马克一起死了算了。幸而她及时省悟到自己能存活下来,实在是个奇
迹。事实上,她回顾生命历程,才发现处处是奇迹。有此体认后,她便选择现在的工作
为终身职业。
        她突然警觉自己想得太多了,立刻打起精神,赶紧走出法庭来到停车场。她的工作
已停下了整整十天,必定已有一大堆文件等着她处理,所以她急着重返繁忙的工作岗位。
工作也是她消除忧虑的良方。
        可是审判时的过程一再浮现脑海,尤其是何路克的合伙人提出对他不利证词的这一
段。开庭审理期间,他的合伙人是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出庭作证,他们知道这样做
会让他坐牢,但是也无可奈何。
        烟翠曾不只一次地揣测,会不会是其他伙伴犯案后,捏造了天衣无缝的伪证,再嫁
祸给他。数年前她就曾遭人以此手法陷害,那个幕后主使者,处心积虑地设计陷害她,
先是逼她生活在噩梦中,最后还迫得她走投无路。
        烟翠提醒其他陪审员有可能会发生嫁祸的情形,但是他们均认为,何先生的合伙人
应该不敢冒险作伪证,遂推翻这项猜测。她也只得承认他们的见解八是对的。如果连
被告的辩护律师都对合伙人挑不出可疑之处,那她又有什么资格独排众议?
        她立誓再也不担任陪审员了。若逢征召,她打算推说自己绝对会偏袒被告,实在不
适合担任审判重任。她还可以进一步解释,由于职业的影响,她坚信人本善,这种本
能的认知非常容易混淆司法判断的。
        何路克的命运掌握在陪审团手中,烟翠直觉这是她所担任过的最痛苦的任务。她承
受着最沉重的责任,而她自认没有勇气承受第二次折磨。
        六月的和风吹拂着她披肩的长发,她坐进自己那辆迷你车,自市中心驶向现代西南
风格造型、架有横梁天花板的教堂。十分钟后,她快步进入保禄的办公室,急着想向他
倾诉心中的忧愁。他是她的人生导师,对生命总有透澈而独到的见解,很愿意为她排难
解惑。
        保禄见她如一阵风刮进办公室,立刻拥抱她,并催她坐下。两人年龄相差将近四十
岁,烟翠对这位身材壮硕的鳏夫怀有浓厚感情,视他为父亲。她不知自己的双亲是谁,
保禄正好填补了她亲情的空缺;她敬爱他,而他呵护她。保禄的独生子柏瑞,目前在日
本工作,于是他将烟翠视为自己的孩子。
        "我看审判是结束了,为何还愁眉苦脸呢?"他立刻问,"你那阳光般灿烂的笑脸
到哪儿去啦?"
        "保禄,那个人要坐牢了。"
        他面容变得严肃:"愿意谈这件事吗?"
        烟翠眼中噙着泪水,点点头:"我们十二个陪审员表决他要坐牢。"
        保禄沉思一阵后才问:"所以你现在后悔作了这样的决定。这项判决是全体陪审团
一致通过的吗?"
        "当然啦!"
        "这么说,其他的陪审员也都认定他有罪了?"
        "没错,"她从他桌上取来面纸拭泪,"我担心我们是不是冤枉他了。"
        老牧师倾身向前:"你常常感情用事。"他举起一双手说:"我这么说你可别生气。
由此可见你本善良、敦厚。世上就该多一点你这种人。"
        烟翠摇头苦笑:"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生气。"保禄话虽说得婉转,但她可有自知之
明。她在十几岁时,曾遭别人诬陷。那惨痛的经历在心灵上烙下疤痕,自此她就一直同
情弱者,不用理智思考。她也很了解这种心态绝对会混淆她对人与事的精确判断。烟翠
长叹:"你说中了我的烦恼。其他陪审员都认为这个案子案清单纯,很容易判定,只有
我持相反意见。
        "我不知道,保禄。这次的情况复杂多了,不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偏见。在审理期间,
我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合情理,但就是说不上来。"她动难平。"如果真的冤枉他了,
会怎么样?"
        "会造悲剧。但他也不是遭受冤狱的第一人,说来真令人难过喔!果真如此,你
也爱莫能助啊!"
        "那他怎么办?如果你也在法庭里听到他喊冤,也会深受震撼的。"
        "我一定会的。但事实上他是在证据充份的条件下,被你们一致判定有罪。由此可
见你并没有冤枉他。记住喔,被告在罪名宣布后否认涉案,乃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想维
持颜面,没有人例外。他办不到,你和我也办不到。"
        "你说得对。"她低声说。
        "你的矛盾,我虽无法为你排解,但你可籍由时间和祷告来消除。你现在正为无法
掌握的事担上劳劳重担了。"
        "我知道。"
        "烟翠……"保禄直视她眼眸。"回家去,心情放轻松,并做些不用动脑的闲事。
以前我老婆心情不好时,我都这么劝她,她通常会听我劝。几个钟头后,就兴高采烈地
买了双新鞋或新衣服回家。"
        烟翠起身绕过桌缘去拥抱老牧师。"谢谢你给我的分析与劝告。我回家啦!再见。"
        她离开教堂,准备回公寓去。她的公寓是租来的,位于阿布夸克市(译注:新墨西
哥州中部之城市)宁静的住宅区。她想等到有一天存够了钱,就可以拥有自己名下的房
子。但现在看来还得等上好几年。
        烟翠刚将车停靠路边,就看见房东锺太太在前院种植一丛丛的傻子花。看来她难以
偷溜进屋内,还得先接受一连串盘问。房东是位中年寡,生活寂寞,难免爱找人聊天,
烟翠对她是避之唯恐不及。
        此刻她筋疲力竭,实在没有聊天的兴致,尤其害怕碰到锺太太这么好问的人,她后
悔刚才回家前,怎么不先观察好情势再接近?现在让锺太太看见了,可不好意思再把车
开走。烟翠不敢得罪她,不只因为她以低价将整层舒适的一楼租给她,也因为她是教区
自治会的忠实员。
        烟翠摆脱不了忧伤,走出汽车,准备应付锺太太。
        锺太太手拿小铲子快步向烟翠走近,几络灰发自发辫中松脱飘散。"结束啦?牧师,
还是先回来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回去?"
        "结束了,而且我很累了。"
        "想到我们有几个教友把钱投资在何路克的公司,我就吓得发抖。"
        烟翠有些不耐烦地敷衍:"他们的钱没问题。报纸上不是说他变卖了自己的财产,
偿还了挪用的赃款?投资人不会有损失的。"
        房东依然固执己见:"有钱人都不是好东西,尤其是他这种吸血鬼。这种靠榨取社
会大众血汗钱的人,怎么可以信任他?他满脑子只想弄钱。依我看,股票市场根本是个
赌场,所有的证券商都该接受调查。我希望他得到报应,自食恶果。审判的经过如何?
"她滔滔不绝地一口气说完。
        烟翠吸口气,镇静心情。何路克临去前的一瞥,仍使她良心不安:"他被判六个月
牢狱。你听晚间六点的新闻就知道了。"
        老人皱起眉头,大表不解:"才六个月?"她口气不悦,显然还想进一步追问详
情。此时烟翠已踏上前廊,准备开门。
        "对。抱歉,我不能陪你聊天,吃完午餐我还得回教会。你把握子花苗放前廊,明
早我会帮你种。到时花园可就漂亮多了。"
        烟翠说完进屋,房东不太高兴,独自唠叨着。
        一阵疲累感袭来,她连三明治也没吃,就躺在床上休息。一个钟头后醒来,依然困
顿未消,因为一想到何路克就令她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她下定决心,别再回想审判过
程,于是她淋浴、更衣后,再回教堂去。在她义务担任陪审员期间,保禄就身兼二职,
现在该去接替他了,让他能好好休息。保禄曾建议她去采购一番,趁机散散心,她倒觉
得拼命工作才能助她忘掉忧愁。
        回到教会后,她才知道,保禄进城参加基督教青年会的会议,可能会耗去整个下午
的时间。烟翠觉得这样倒好,她就可以专心工作了,免得保禄又苦劝她回家休息。于是,
她回了几个重要的電話,再埋首处理数量惊人的信件。忙过一阵后她看了一下表,竟然
已过两个小时了。
        "多莉,来一下好吗?"烟翠打電話给教堂的总机后,便站了起来,墙上有幅以玻
璃框校的经文卷轴,她经常用来当镜子整理仪容。她身着黄白相间的三件式绉纱套装,
再系上神职人员佩戴的白领。黑发略梳几下即可,除口葒外,她不施脂粉。她的睫毛浓
密,不需另加修饰。"不用你提醒。"多莉走进办公室时说,"我知道你要去探病人。
你干嘛不把今晚的活动取消?担任陪审员一个多礼拜,换作是我,早就累得跑不动了。"
        烟翠用颤抖的手把梳子放进皮包。"审判的事让我觉得好烦。所以宁愿把自己累得
没力气去想它。"
        "如果你想找人倾诉,我愿意洗耳恭听!"多莉诚恳地说。
        "总有一天会让你派上用场的,多莉。"的确,如果她想找人细诉审判期间发生的
事,此人非多莉莫属。"可是我现在要赶到孟珀娜家。她母亲得了癌症,刚从南达科塔
州搬来。珀娜要到医院去照顾她,要我顺便作陪。她母亲显然很害怕化学治疗。"她停
了一下,"我想珀娜也很害怕。"
        "所以她们正需要小翠牧师去看她们。"
        烟翠对着多莉诚心地微笑。她是个金发的美人,虽只比三十岁的烟翠大不了几岁,
却已是三个孩子的妈妈,她们可谓一见如故。烟翠自获得任命担任本教区牧师,已逾两
年,但至今仍有教友不愿接纳她。还好她已学会如何面对拒绝,不气馁、不退缩。
        她趋前紧抱多莉:"谢谢你。"
        多莉慈爱地望着她。"别忘了,你已经进步很多了。如果还有人看不出你的心地纯
真、善良,那他定是有问题呢!"
        "唉,我真好命,有你这样的同事。"烟翠拿起手提箱和皮包。"唱诗班正在练唱,
你要不要交代汤姆走时锁门?别等他们练完才走,这样你会来不及去接小孩的。你的薪
水已经够少了,我不忍心再叫你超时工作,尤其在礼拜五晚上。"
        "唉哟,没关系啦。我老公出差,礼拜三才回来,我妈也不会介意。"多莉笑着说。
        "我可过意不去!"烟翠语气坚定地说。
        多莉偏着头看她:"那你自己呢?还不是只知道工作,没有娱乐。你知不知别人……"
        "我热爱我的工作。"
        "那有没有其他热爱的事情呢?譬如说男女之爱?"多莉还不死心地追问。
        烟翠露出顽皮的笑脸:"你说呢?"
        "我偶然间得知有两位男士最近常来做礼拜,因为他们太仰慕你了,但你却对他们
视若无睹。你好狠喔!"她逗笑说。
        烟翠正要出门,听了多莉的话后暂停脚步:"我知道你说的是谁,我很喜欢他们两
个。可是说真的,他们给我的感觉,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况且,你也知道,教会对执
事人员与教友谈恋爱的事很反感。"
        多莉靠近了点:"那就别提那两个人了。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真的碰到了吸引
你的男人,会不会拒绝他?"
        刹那间,何路克的身影又掠过烟翠的脑海。她还是没能忘掉他,真是令人感到懊恼。
"如果我遇到的男人能够取代马克在我心中的地位,那事情才有可能,所以别帮我作媒
了。我要走了,星期天见啦!"
        二十分钟后,烟翠将车停在城区的一栋公寓前方。进屋后,她按下孟珀娜家的门铃,
门立刻打开。她搭电梯上了五楼。
        她这趟会晤花了两个多小时。珀娜的母亲不时哭泣,或细诉心中的恐惧与无助,即
占去大部份时间。烟翠建议孟老太太不妨参加她自办的晟人团聚,由大家共同分担她的
忧苦,解决她的病痛。团聚是隔周的礼拜天晚上在烟翠住处举行。大家共聚一堂,或观
赏如何克服障碍的录像带,或听教友作见证,偶尔从事社区菔務活动。
        烟翠的建议立刻获得珀娜的强烈支持,但要让孟老太太接纳就困难多了。烟翠善意
地劝她,或许就此会遇见比她更恐惧的人,两人还可互相安慰,倾诉不安。
        孟老太太眨眨眼,犹豫一阵后,答应会加以考虑。珀娜投给烟翠一个由衷感谢的眼
神,再目送她到门口。"谢谢你,牧师。"她低声说。
        "有事随时来找我。"
        非常奇怪,她一上了车,满脑子硬是塞满了何路克的身影。面对铁窗的第一夜,他
是什么感觉?就算他真是罪有应得,在上锁的斗室中睡上几个月,也是够吓人的苦刑。
如果他真是冤枉的,那会怎么样?
        烟翠不愿再多想下去,于是利用回程时专心筹画星期天早上由她主持的证道。"不
要论断别人,因为你们也被论断。"烟翠个人坚信,只有超越人类之上的主宰,才能洞
悉一个人的真心。
        她又关心起已经盘踞她心头十天的男人。原本是生意兴隆的证券交易所中的风云人
物,如今沦为阶下囚,这几个星期他怎么熬得下去?
        从审判期间被告的答辩得知,何路克是个精力充沛、才能卓越的人。他对数字有天
生的敏锐感,家庭经济背景厚实。这种人有必要犯欺诈罪吗?这纯粹是贪财造的吗?
        烟翠和法官都认为,何路克没有必要去做这种事。她还想得更远:他没有理由,没
有动机要去做这种事。但所有人证、物证俱在,因此,他究竟是否清白,可能将永无水
落石出的一天了。
        保禄说得对,事情已经结束,大家都无能为力了。她已略尽市民的责任,从今以后,
最好把何路克遗忘。再为他担心也无济于事,只是徒然浪费时间罢了。
        还是专心做她的牧师,这片园地要努力去耕耘,才会有结果。


就爱你清白·第二章  九月,委员会正在开会拟定教会下年度的计划,会议已近尾声,却仍有几项重大议
题尚未敲定。
        "我可以跟你私下谈谈吗?"烟翠起身时,保禄问她。
        她点头,等其他人全部离开后,她靠着他的办公桌桌角。"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
也很担心雷教练转任的事。他走后,有谁能接任球队教练?他的新老板要他感恩节后就
到加州上任,我们没有时间去找接替人选。"
        保禄摇摇头:"伤脑筋!也许只好登广告,征求社区里的志愿者,或是有哪个中学
的教练,愿意一个礼拜抽一天晚上的时间来支援我们。别担心啦,总会找到人的。在我
们还没找到正式教练前,关瑞吉愿意暂代。我留下你,并不是要跟你讨论这个。"
        他倾身向前,眼中散发光彩,烟翠感觉他心情一定非常愉快。
        "我们肩上扛负着全世界的重担,你怎么还能这么快乐?"她逗笑说。
        "柏瑞写信给我,他和淑珊请我到东京玩,去看孩子,还寄了张来回机票给我。"
        "太好啦!"烟翠欢呼,"你是最应该去休假的人。什么时候走?"
        "如果要走,也是两个礼拜以后,而且一去就两个礼拜呢。"
        "你说『如果』是什么意思呢?"
        他轻拍她手:"教堂的地基滑动,建筑承包商又不太可靠,在这个节骨眼上,我怎
么可以离你而去?"
        烟翠笑容消失:"你是暗示我没有独当一面的能力吗?"
        "你明知我没有这个意思。"他委屈地说,"我觉得把所有事都推给你,而自己去
大玩特玩,会愧疚不安。"
        "那我去担任陪审团的十天之间,让你代理我的工作,你知道我作何感想?现在正
好让我报答你。"
        "你真的没问题?"
        她露齿而笑:"尽管去收拾行李吧,其他事都交给我!"她站起来。"你为何不马
上回家,打電話告诉柏瑞这个好消息;该是你们祖孙见面的时候了。"
        他眼眶湿润:"谢谢你,小翠,我会照你的话去做的。"
        两周匆匆流逝,在这段时间内,他们预作安排、打理妥当,好让保禄能安心出游。
烟翠开车送他到机场,途中两人一直讨论教会的事。驶进航站大厦入口时,保禄转向她。
        "有件事我已经告诉过你,但是怕你忘记,我帮你写在时间表上了。下个礼拜天下
午,轮到我们教会到红崖监狱布道。进监狱之前要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我已打電話知
会狱方,到时你只要拿驾照到接待室换通行证就可以了。"
        她眨眼,红崖?那正是何路克服刑的地方。最近这两、三个月,她已经把他和审判
的事逐出脑海。
        "保禄,怎么办?我从来没去监狱传道过呀!"
        保禄咯咯笑,拿起摄影背包:"你早晚要碰到的,只要记住,监狱布道和其他场合
的布道没什么两样。"
        但烟翠只要一想到必须面对一群男服刑人,就感到惊慌害怕:"你有没有帮我准
备演讲稿,让我礼拜天前预习?"
        "咱们几时帮对方捉刀过?这是你的任务喔!我把事情交给你全权处理,相信你绝
对没问题。"说到这儿,他开门下车,掀开后车箱门,拉出他的行李箱。"不用送我进
去了,等我起飞起码还要一个钟头呢!"
        "可是,保禄──"
        "亲爱的烟翠,再见喔。谢谢你送我来,还送我你自己做的糖果。我一定听你的话,
好好地享受人生。有你在这里坐镇指挥,我就放心了。上帝保佑你,两个礼拜后见啦!"
        烟翠望着他壮硕的身影踱向航站大厦,然后淹没在人群中。她自然为保禄能出国旅
游感到高兴,但在驶离机场的路上,又禁不住希望他能晚一个礼拜再走,这样她就不必
到红崖监狱去了。何路克可能会出现在听众之中,想到要在他面前讲道她就心神不宁。
        她曾想商请其他教会派遣牧师,代替她的任务。但她毕竟不是逃避责任的人,随即
否决了上述想法。况且,保禄如此信赖她,若是做出这种胆小、畏缩的行径,岂不辜负
了他的期望?
        再深入些思考,她体会出保禄既将任务移交给她,可见他对她的评价颇高──通常
前往男子监狱布道的任务均由男神职人员担任。由此可见,保禄对她抱有十足信心,
她不能让他失望。
        接着几天,她会见了几位建筑承包商,总算有一位承包商让她觉得诚实可靠,对改
建所提出的价钱公道。然后又挪些时间准备监狱布道的讲词。何路克的影像不时侵入她
心中,扰乱她的思绪。
        法官说过,他若在狱中表现良好,六个月后即可获释。他是教友吗?她想起保禄曾
说,服刑人参加宗教聚会的比例相当低,所以她觉得大可不必担心会在聚会群众中发现
何路克。
        要是……真遇到了该怎么办?他会不会认出她就是判他有罪的陪审员之一?她自己
是忘不了他的脸。但毕竟距离那个悲惨的日子已经三个月了,他可能无法认出台上穿圣
袍的女牧师,就是陪审团中的三位女之一。
        直到礼拜天之前,她一直觉得接任顺利。教堂的主日崇拜主持完毕,她匆匆用过午
饭,就出发前往红崖。那是位于阿布夸克市东方八公里处的小村落。开车途中,她反复
练习上台要说的演讲词,希望这场布道会能对服刑人发挥鼓舞作用。
        监狱是座平房建筑,外围没有高墙阻隔,景观并未如她先前料想的那般森严。接待
室的警卫先查验她的证件,再护送她至一间不分教派的小礼拜堂。
        走近教堂时,她听见唱诗班练唱的声音。保禄说过,服刑人自组了唱诗班。她和警
卫踏进教堂,一群穿着卡其裤、短袖衬衫的服刑人正围在钢琴边练唱。
        警卫领着她走到礼拜堂侧的小房间,好去换衣服,引来几对好奇的眼光。警卫向她
解释说这是间无窗户的房间,内部的摆设只有一桌两椅,供服刑人与神职人员作谈话之
用。
        警卫离去后,她关上房间,打开手提箱。先换上白色的圣袍,再自箱中取出布道时
所需之物品,接着快步进入礼拜堂,进行准备工作。
        她瞄一眼手表,知道将近两点了。她放了张折倚在礼拜堂的入口处,那儿另有一位
警卫站岗,她再把演讲稿和其他的资料放在椅子上。服刑人可于布道会后取去阅读。
        她将所需物品放在垫高的讲台前的长方桌上。接着她向唱诗班及钢琴师自我介绍,
请他们担任会前及会后的唱诗工作。
        唱诗班饶有兴味地答应她。除了会客时间外,服刑人鲜有机会看到女人,尤其是女
牧师。
        两点整,大约20多位不同年纪的服刑人鱼贯进入礼拜堂,并自行入座。何路克并不
在其中。
        烟翠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向唱诗班点头示意其开始唱诗。不久后她就开始讲道,
并轻松地进入状态。祷告并领完圣餐后,她注意到警卫放了一些迟到的服刑人进场,他
就坐在后排听讲。
        她的演讲还不到一半,正向服刑人阐释如何在狱中表现善行时,却看见了被她送进
监狱的那个男人。没有别的服刑人有像他这般突出的五官及闪亮的褐发……
        有一阵子她语音凝滞,费尽心力以保持镇定。她刻意盯着前排听众以专心演说,最
后以下列话语结束这场布道会:"请记住,等各位重返社会后,请发扬你们的爱心,帮
助比你们更不幸的人。这世上到处都有需要帮助的人,请根据自己能力,向他们伸出援
手。有关社区菔務的资料,我放在后面的折椅上,你们离开时可以自己拿。"
        祝祷完毕,唱诗班齐唱圣诗,服刑人陆续离去,何路克也跟着走了。显然他没发现
有何异常状况,此时烟翠才真的松了一口气。
        几位服刑人前来跟她握手,感谢她提供的讯息。一个20多岁的男人,满眼泪水,跟
在别人身后,等其他人都走了,他才要求与她私下晤谈,也得到了警卫的允许。
        她请他进入密谈室,他立刻痛哭流涕。他恳求烟翠与他母亲联络,代为传达他改过
向善的决心及祈求原谅的心愿。因为他写回家的信全原封不动地被退回了。
        烟翠深深同情年轻人的处境,她写下他母亲的地址,承诺将代为写信表达他的心境。
她脱下圣袍,急着赶回阿布夸克市。今天的事情本就不少,加上精神紧张更令人吃不消
──尤其是撞见了何路克,更使她心绪紊乱。
        她转回礼拜堂收拾东西时,担心的事终于发生了。她愣在门口,几乎不敢口气。
        "梅牧师?"令她难忘的熟悉声音打破了宁静。"可以跟你谈一下吗?"
        烟翠只能默默地注视着何路克。以前他总是以保守、稳重的商人装扮出现在她眼前;
如今换上紧身国服,使她一时竟认不出他──这样的服装才显得出他的膛壮硕,双腿
结实。
        他细瘦身躯散发的自然体味颇为醉人;两腮及上唇的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神清气爽。
她将视线移到他头发上,见他头发长长了,披散在额前及颈后。他也正细看她苗条身形
和修长双腿。慢慢地,他欣赏的眼光游移在白麻套装掩不住的丰满曲线上,令她觉得全
身一阵冷一阵热。
        等他看到她佩戴的白领子及羞红的面庞,眼神却转为怨恨。霎时,他宛如又戴上了
聆听宣判时的那张冷酷面具。
        "就是你。"他低沉的语音带着冰冷的嘲讽。
        他终究还是认出她了。烟翠微微吃惊,退后一步,撞到一张椅子。"何先生……"
面对他的讥笑,她竟说不出别的话。
        "在那场可笑的审判期间,我注意过你每项详细特质,怎么就不记得有白领子。难
道在我服刑期间,你就接受神职了吗?"
        听他说完这些话,她努力了一口气并且恢复机智的答辩能力。"我早在两年多前
就当上牧师了,只是担任陪审员时不戴白领子,在处理教会事务时才戴。"
        他的黑眉毛皱一团,露出恨意。"也许你该戴上,说不定你就可以获得圣灵启示。
天主可知,这很重要呀!"他语气阴森地喃喃自语。他双臂交叉前,孔武的臂膀和
口的毛发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你干嘛来这间新墨西哥州最热闹的乡村俱乐部?是要来救济贫苦大众、了解民间
疾苦吗?"
        她极力保持头脑冷静:"每个教会不分教派,每周都要轮流来这里布道,今天轮到
我出勤。"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她的脸孔和身体,使她全身灼热难受。"你们的同伙很多,却独
独派你一个女人来监狱,可真是天才想出的主意。这里的男人看到女人就会兽大发,
我很惊讶到现在居然还没有暴动的迹象。"
        她没想到会跟何路克谈话,更没想到他会以言词骚扰她,令她一时手足无措。才没
几秒钟,他就攻破她的心防,直捣她脆弱的心田。
        她转移敏感话题:"本来这趟聚会应该是由资深的叶保禄牧师主持,但他刚好出国,
所以由我暂代一次。"
        他猛然回头,狂笑声响遍整个接待区。守在狭小房间外的警卫,立刻向他们这边看
来,但何路克没发现警卫在注意他。
        "我一到这里服刑,你就破天荒地以女牧师的身分进入监狱,你教我怎么相信你的
谎话?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也听到了法官宣判,所以知道我关在这里。我是不是该
你抽空来观察我受害的情况?你是不是希望看到我还活着,想消除你良心的谴责?
如果我没请错,这一定是你不惜跟被你送进监狱的恶徒打交道的最大原因了。"
        "何先生,你未免自我膨胀得太厉害了。"她反驳。"没错,我知道你在这里,但
我认为你不太可能来参加布道会。我的目的是来帮助那些想要接近上帝和寻求抚慰的服
刑人。"
        "你到这里来,八可以建立起如教主般的崇高地位。"
        烟翠双膝瘫软,仍勉力站定:"人的一生中,总有些时候,需要来自宗教的安慰。
"她说话时,何路克一直盯着她嘴唇,令她怀疑他并没专心听她说话。
        "瞧你说教说得这么顺,真是天生的牧师料。我就跟你直说,牧师,"他加重挪榆
的语气,"如果真有上帝,我敢说他一定不在这里!"
        烟翠还记得,自己20岁出头的那年,在一家陌生的病房中醒来,因重伤而全身动弹
不得时,也曾说出这样的怨言。但站在她面前,满腔怨恨的男人是不会愿意听她诉说往
事的。说实在一点,他根本不愿听她任何话。
        何路克喃喃诅咒,令她十分震惊。"什么玩意儿?开布道会干什么?让人家抨击我
的无神论啊?"
        "你不认为宗教对你有所帮助吗?"她立刻反问他,也立刻后悔。
        "有个帮助!"他怒骂。
        "那你为何要参加布道会?"
        "表示我行为良好呀!不然还有什么用处?"
        烟翠自知说不过他:"何先生,恕不奉陪,我得回礼拜堂去收拾我的东西。"
        "怎么啦?"他挑□,"不敢跟罪犯独处吗?"
        "我从没把你想是罪犯!"
        他闪着威吓的眼光:"这么说,你承认曾经想过我喔!"
        "我不认为其他陪审员忘得了你的案子。不是每一天……"
        "你们把清白的人送进监狱?"他打断她的话,粗鲁地问。烟翠短暂地闭上眼睛,
他仍然坚称自己是清白的。三个月后,再听到他喊冤,更刺痛她的心。
        "陪审团已尽全力衡量每项证据了。"
        "这样说就会让我好过一点吗?"他步步逼近,她迷乱得忘了要退后。"这是什么
世界呀!"他掩不住的怨苦,把她原有的些微自持力也粉碎了。她深感后悔,这趟布道
会该请别的牧师代替主持才对。
        "何先生,你相信也好,不信也罢,你的案子,造我很大的心理压力,而且……
        "当然是咯!"他傲慢地插嘴。"据我记得,前后只有四小时。"
        "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完!"她向他抗议,他出其不意抓着她下颚,捧起她面庞细
察,使她无法继续说话。她觉得他手指捏着她火热肌肤,同时脑中念头急转。他如此亲
近她,使她心神迷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紧抿的嘴唇离她的嘴唇不过数寸。
        "告诉我,牧师,"他轻声细语,"你体会过痛苦陷入悲哀的深渊吗?你了解生活
的重心遭受动摇是什么滋味吗?你经历过从美丽的天堂堕落到黑暗地狱的惨况吗?"
        烟翠的伤痛往事─一被他揭起,她想向他明说,这些感受她都能体会,甚至比他体
会得深刻,但为了某些原因,她闭口不答,也许是被他那那因情绪强烈波动而发白的脸
孔吓倒了。
        "有没有?"他逼问。说完随即用另一手抓着她上臂摇晃她。她知道他这种举动并
非故意,只是不知不觉地把她当泄愤的管道。但是警卫一见有任何风吹草动就会提高
警觉,她见警卫已经在摸槍套了。
        烟翠立刻发现自己应该扭转乾坤,化解危机,由于两人的关系敏感,她一时不慎引
发他的怒火,但警卫不明所以,误认他有施暴之嫌。
        她不希望自己无心的介入,使他遭致无谓痛苦。她随机应变,胡乱大喊,音量高到
能让警卫听到:"亲爱的阿路,虽然明知你叫我不要来,可是我舍不得你嘛!"说完还
吻上他嘴唇,抱着他颈子,想把警卫瞒骗过去,但愿何路克能明白她的用意,别把她推
开才好!
        她其实不用担心,几乎就在同时,他的双手滑到她背后,紧紧拥着她,使她全身贴
靠着他,烟翠略感吃惊,不及应变,任由他进一步亲吻她。
        她只好配合他,被他吻得浑然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及为何而来,她更觉得全身亢奋
了起来,他的冒犯举动及自己的反应同时令她震惊,烟翠离开他嘴唇,眯眼看着警卫,
幸好伪装的深情拥抱骗过警卫,他不再走近,只站在门外,兴味盎然地看着他们。
        一时的紧张刺,再加上无法形容的情绪波动,她变得瘫软无力,挣不开何路克强
力的拥抱,"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她结结巴巴地低声说。
        他自喉间发出不怀好意的低沉笑声。"休想!"他低声回话,强迫她望着自己深沉
难测的双眸。"还早呢!"烟翠一时气得暗骂他是万恶不赦的魔鬼。"你先告诉我为什
么要千方百计来这里看我,又为什么要在警卫面前袒护我?说完我才放开你。"
        "我已经跟你说过,因为保禄要我来代他的任务。"她喃喃道,却有些答非所问,
不仅是因为情绪波动太过剧烈之故,还是因为两人下肢相抵,心跳相闻的亲密接触才造
的。她咬着牙说:"现在我知道我不该来的。"
        他诡异一笑,把她吓着了。"我趁机占你便宜,你有没有大吃一惊?你忘了我是男
人,是罪犯吗?不觉得我该再加上一条侵犯女的罪名吗?你得承认你是羊入虎口喔!
"他低沉地笑,接着说:"我承认,一闻到你的香水味、被你吻着时,我忘记了你戴的
白领子,开始想像你……一丝不挂的样子。"
        "你竟敢对我说这种话!"她斥责他,并惊觉自己陷入困境了。
        "因为你洎動投怀送抱,所以我才敢这么说!"他低沉的笑声更加邪气。她还没把
事情理出头绪,他又吻上她的唇,满含挑逗,绵绵不绝,解除她所有的抵抗力,她也曾
竭力振作精神,力求矜持,无奈此举未能令他打消念头,徒然惹他嘲笑。
        最糟的还是她自己的生理反应,欲潮泛滥全身,达到前所未有的程度,连马克都未
曾使她有这般感受。她虽抗拒,但总嫌力量不够,唇间传来的感官力量统治着她,使她
无所遁逃。
        她总算离开他的唇,他改用面颊摩擦她的皮肤,附耳低语:"你有没有突然觉得,
即使奉了你那宝贵的上帝之名,我这个人还是不值得拯救的?你只要告诉警卫事情的真
相,他绝对不会再让我去恐吓误闯魔鬼领域的女牧师。"
        警卫好像听到了他说的话,对他大喊:"时间到了,何路克,回你的牢房去!"
        他放开烟翠,她还不敢相信。几秒后,他捧起她的脸,莫测高深地凝视她。
        "谢谢你来看我,也许这不是你的本意。你倒是给了我希望,你会再来吗?"
        他不等她回过神来,便又低头吻她的唇。她轻哼一声,他故意笑着抬起头,以拇指
顺着她颤抖的下唇抚摸:"我的感觉正确。现在滚吧!赶快回家去躲起来,免得我这只
大野狼会害你。"他装出狂野、邪恶的笑脸后,就奔出礼拜堂,消失无踪。
        这场遭遇令烟翠心神混乱,得抓住椅子好稳住摇摇欲坠的身子。恢复行动能力后,
她冲进隔壁房间,把东西收进手提箱,走出礼拜堂。
        烟翠精神恍惚,一路走过接待室,上车、开车返回阿布夸克市。她只记得自己曾误
闯禁地,然后有人警告她快滚。那种警告的手法,令她每每想来就心惊胆颤。其他的陪
审员都认为此案无可怀疑,一致判定何路克罪行重大。今日一见,烟翠才觉得自己终究
未曾冤枉他,他的确罪有应得。
        她纳闷自己何以在开庭期间,竟没察觉何路克无法无天、狂妄粗野的另一面。或许
她永远也得不到答案,但至少她永远不需再见到他。她要忘掉他,把发生在红崖监狱的
不愉快遭遇抛在脑后,永不提及,也不跟保禄说。如此一来,这段插曲就会渐渐退出她
的记忆。
        同时,她还打算改变自己的生活态度。从今天起,她再也不让保禄说她感情用事,她要重新做人。
 就爱你清白·第三章  "小翠,我不得不告诉你,如果我们想赢球,就要这样打球。"瑞吉当着十几岁的
排球队员的面纠正烟翠,语气专横。现在大家正在教会体育馆内的排球场上练球。
        "你们守住前场,我和莉莎守在后场,这样也许比较好。"烟翠好心反应,一边对
莉莎发出会心的微笑。莉莎是位内向害羞的高中少女,她和烟翠一样,对教练的高压作
风极度反感。
        瑞吉重视暂代教练兼队长的任务。烟翠努力遵照他的指导,只是每当球向她飞过来
时,她就偏把球打歪了。她并不精于排球,但誓死也要把排球练熟。
        教会青年杯排球赛将于二月底举行,距今不到两个月时间。为使今年的赛程更加刺
有趣,西区的主办单位制定了新规则,规定神职人员也需加入球队。保禄的医生不准
他从事剧烈运动,于是这项荣誉自然就落到烟翠身上了。她虽害怕这项苦差事,但却无
可逃避。
        她抚平散乱的发丝,遵照瑞吉的指示,在边线之内站定,等待对方发球。眼见球向
她这边飞过来,她摆好姿势,想把球用力托起。
        没想到用手一拨,球却远远地弹向后方,吓得她花容失色。
        孩子们全都笑一团,瑞吉耐心尽失,大喊暂停。他垂头丧气,一边跺脚,一边对
刚打过蜡的地板捶拳,发泄愤怒。
        烟翠又累又窘,满脸通红,顺手拉拉浅粉色的运动短裤。她和其他队员一样,穿着
白色的运动服,曲线毕露。"关瑞吉!我知道我还要多加练习,但我也没那么差劲吧!"
        "这是见仁见智的问题。"柯麦德先向她展现一个迷人的笑容,再开了个玩笑,因
为这样的笑容,使他在本地高中博得了"大帅哥"的名号。
        "谢谢你的支持,麦德。"烟翠小声说,"下回要我帮忙时,只要记得今天的事。
"她向他眨眼暗示,而后奔到球场后方去捡球。
        她弯腰捡球时,听见门口有个男人在发表意见:"其实孩子打球也自有主见。"
        她愣住了。
        这声音好熟悉。
        一定是那个人!那个三个月前她立志要忘掉的人,那个她不愿再见到的人。他何时
出狱?又是怎么找到我的?她纳闷。
        烟翠惊惶失措,鼓起勇气抬头,慌张的眼神正遇上何路克探索的凝望。她全身瘫软。
        上回相遇的情景如一幕彩色电影,在脑际播映,她原已灼热的面孔更加排红。
        他靠门而立,胡须刮得干干净净,穿着白色牛仔裤和海军汗衫。烟翠忍不住回忆起
在监狱礼拜堂中上演的难堪场面。她毫无防备地任他细细打量,而后他现出满意的眼神。
"很高兴你还没忘记我!你一定也发现了,有些事情是无法自心上抹去的。"
        她那天在监狱中被他拥抱抚摸已是莫大羞辱,但似乎还有更难堪的情况跟在后头。
他显然乐于提醒她那段无法遗忘、透露出她真实本的遭遇,且乐此不疲。他知道她在
他怀中变得神魂颠倒,便以此做为取笑的泉源。
        何路克的突然出现,令烟翠心慌意乱。她站起身,连球也忘了捡。她警告他说,教
会不欢迎他,而且他无权来纠缠她。他却把她的话当耳边风,径自捞起地板上的排球,
走向排球场上的孩子们。
        "你以为你在干什么呀!"她边吼边追着他。但他不理她。
        "喀,孩子们。我叫何路克,朋友都叫我阿路。"他偷觑了烟翠一眼,见她目现怒
意,可见她想起了在狱中喊他"亲爱的阿路"那一幕。光想到这一幕,就足以令她全身
燥热。
        "叶牧师跟我说,你们球队在感恩节之后就没有教练了。我想我既然在大学时代常
打排球,所以便毛遂自荐来担任接手人选。"
        烟翠认为自己一定是在做梦。孩子们哪里能察觉她心中的波涛起伏,他们一致热烈
欢呼以迎接这位英挺、矫健的男教练。他轻而易举地就抓住了球员的注意力,这项本领
着实令烟翠叹服。
        大伙儿鼓掌、喝彩,立即问了他一大堆问题:他知不知道赛程下个月开始?他有没
有什么法宝能把对手淘汰出局?他尽量陪他们练球吗?他会不会教梅牧师怎么样把球打
好?
        最后一个问题惹得全场轰然大笑,每个人都转过头来观察她的反应。烟翠仍处在惊
魂未定的困境中。她现在的感觉很矛盾,生理上有股压抑不住的亢奋,而心理上却蒙上
恐惧的阴影。
        这件事,保禄为什么不先跟我商量?
        她急着想找老牧师问个明白,便快步奔出体育馆,眼角余光发觉何路克正紧盯着她
裸露的修长双腿,直到她出了体育馆大门。
        保禄正在教堂中,向壁炉建筑工人指出导热孔安置错误。他一见烟翠进来,向工人
知会了一声,就走向座位后与她会合。
        "怎么回事呀?小翠,一股气嘟嘟的样子。"
        "我是很生气。何路克刚才溜进体育馆,自称是新来的教练。我忘了他这时应该已
出狱了,也不知道你已经跟他见过面。这件事是怎么发生的?我觉得你要找他当教练之
前,应该先跟我商量嘛!"她边说边平息怒气。
        "到我办公室谈吧!"他先向工人交代说他还会回来,然后带她走向走廊。烟翠从
未对保禄发过脾气,何路克一出现,害她完全失控了。
        保禄关上门,"干嘛不坐下?"
        "我坐不住。"她因情绪动而膛起伏不定。
        他坐在桌缘看着她,满脸疑惑的表情,"我也是半小时前才看到他呀!"
        烟翠眨眨眼,"你骗我!"
        "我没骗你。"保禄郑重地摇头。"据我所知,他礼拜四先打電話来教堂询问,多
莉告诉他我们礼拜六会在,所以他才到我办公室要求跟我面谈。我听到他名字时可真是
大吃一惊呢!"
        "我不信。"她仍喃喃自语,双手插腰。
        "他只说他上礼拜刚出狱,想趁空闲时间,找些有益的事情来做。他还带着你那天
在监狱分送的资料呢!"她恍然大悟,难怪他找得到我!"他说你提到做义工的事,令
他深受心灵冲击。"
        "那怎么可能!"忆及他对她说话时的凶恶嘴脸,及亵渎神灵的行为,她暗自怀疑。
        "显然是不可能,"保禄仍未发觉她心情大乱,继续说。"似乎你才是助他悔改的
大功臣。"
        "不是。"她摇头。保禄高估了她的能耐,她随时准备向保禄坦承真相。
        "别过份谦虚了,"他拍着她肩膀,"我当然很高兴他有这份心意,还告诉他我们
有许多公益活动需要义工参与。看活动表时,他表示他最适合参加体育项目。"他笑开
了脸。"眼看着球赛就快开始了,他真是上帝派来帮助我们的,小翠。我告诉他现在你
们全都在体育馆练球,他就说最好马上开始。"
        烟翠无法可想,只有移开视线,强迫自己认清现实。何路克手段高明,一举就攻入
她的生活领域,并且安顿下来。她简直无法相信他竟然如此难缠。
        "我想你既然在审判期间那么关心他,现在他出狱了,你也应该为他高兴。我之所
以没先和你商量,是因为我想给你个惊喜,让你看到自己努力的果。小翠,我为你感
到骄傲。一次监狱探访,就改变了他。"
        "噢,保禄,"她终于按捺不住,将真相全盘托出。几分钟之内,除了令她汗颜的
那场亲密接触的细节外,她将所有事告诉他。"你该了解我为什么会这么烦恼了吧!我
不相信他真是想来帮助我们,也怀疑他动机不单纯。我根本不相信他这个人,球队给他
领导不太好吧!"
        "凭良心说,"她继续说,"他是个有前科的人,又有反宗教的倾向,会把年轻人
带坏的。如果那天我找其他人代替我去监狱布道,今天就不会惹来这种麻烦了。错是在
我,所以理应由我去告诉他,说我们改变主意,这儿不需要他。"
        保禄沉默良久,之后才说:"我自认活了一大把年纪,不会再有什么事能让我吃惊,
你倒是令我开了眼界。小翠,是什么原因让你改变了心意,让你采取了反对他的立场?
我知道在监狱里他对你很粗鲁,但毕竟他是受苦的人,你岂能奢望他张开双臂,热烈迎
接你这位陪审员?"
        她低下头,无言以对,内心诸多感觉正在交战。
        "无论他是不是冤枉的,如今他已服完刑期,此后永远背负着前科的污名。他景况
已够凄惨了,你还要落井下石吗?"
        "当然不想,我只是不想跟他打交道。"烟翠没说出口的真正原因是:她害怕控制
不住自己,他起了她深藏的热情本,但她却不敢面对真实的自我。
        "这口气可不像是我认识又疼爱的小翠。他是上帝的子女,也需要帮助哟。"
        "保禄,如果球员家长知道教练犯过罪,怎么办?这件事给锺太太知道,后果也不
堪设想。听我说,这件事传出去,你八会流失一半以上的排球队员。"
        "所以我才敦促何路克先生,见到球队后,第一件事就是跟他们坦承自己的过去,
由孩子们来作决定。我相信他们的判断。"
        "我不是担心孩子们不接纳他,他们生爱保护弱者。再说,他一出现在体育馆,
就赢得了孩子们的好感。"
        "他确是……仪表出众。"
        烟翠宁死也不愿认同保禄对他的评语:"我猜他一定没跟你说他不相信上帝。"
        保禄摇头。"我们还没有谈到这个话题。然而,我重视一个人的行为甚过于他的言
论。要诚实呀,小翠。你不仅见识过他艰难的处境,自己也曾亲身体会,你应该了解世
上的事情往往不能只看表面啊!"
        他的训诫深深撼动她的心。"我只知道代表你去监狱布道时,就犯下严重错误,我
现在是自食恶果。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回家。不管体育馆里发生什么事,都跟我无关。
明天早上见啦,我很想听你讲道。"她轻拍他的手臂。"我很抱歉令你大失所望,我现
在心情不太好,需要自己一个人好好想想。"
        没等他回话,她径自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换上长裤和连兜帽的外套,一月节天气仍
很寒冷。她一路向工作人员挥手道别,走出侧门。停车场上,在保禄的克莱斯勒和建筑
工人的货车之间,赫然停放着一部翠绿色的BMW敞篷车,极为耀眼。
        不是每个刚出狱的人都摆得起这种派头。烟翠启动她那辆阳春车上路,想起了锺太
太对有钱证券商的抨击。明天一早,何路克到此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教区,锺太太也会
找上她,探查内幕消息。
        烟翠哀叹着,停下来买了个汉堡,然后开车出城,漫无目的地兜了好几个小时,想
忘掉烦忧,而后再回家等待失眠夜的到来。
        三个月前主持监狱布道会后,她熬过了痛苦的失眠才回复正常。如今又再堕入炼狱,
除非她要求转调至其它教区菔務,否则别无他法。但此举旷日费时,就算调,心灵早
已身受伤害。
        锺太太曾说他虽然英俊,毕竟是个魔鬼。烟翠鉴于他具有惹是生非的倾向,同意锺
太太的论断颇为贴切。他已出狱,金钱不虞匮乏,空有过人的才智却无处发挥,闲来无
事,最佳的消遣活动就是骚扰她这个笨到会去监狱看他的人。
        想起被他吻的感觉和他自己的热烈反应,烟翠面孔发烫。她紧抓方向盘,回转开上
回家的路。
        驶近家门时,她无奈的承认,这家伙面对残破的人生局面,准备东山再起之前,总
要做些热身工作,像教练之类的。
        她一回公寓,立刻淋浴,准备就寝。她先做在书桌前整理好足够的资料,以提供给
教区会训的编辑。一直写到凌晨三点,笔自指间滑落,她才知道自己该好好休息以迎接
忙碌的星期天。
        烟翠已经记不得上次迟到是什么时候的事,自从何路克出现,她原本井然有序的生
活就完全改变。她觉得情绪与精神虚脱,自她宣誓为牧师后,已很久未发生此种现象
了。
        少年唱诗班八点半开始,九点十五分则是少年团聚,主日崇拜十点三十分开始。通
常她会在七点左右到教堂,开图书室的门,接電話,将全日的工作进度打理妥当。
        但今天早上她迟至九点四十分才驶进拥挤的停车场,再下车冲进教堂。幸好一切照
常进行,保禄果然能随机应变。
        她像个小偷,自教堂后门溜进自己办公室,希望别被他人撞见。关上门,她便快速
穿上圣袍,到大厅去帮保禄,他正招呼着众人。
        多年以来,保禄一直有在礼拜天早上会见教友的习惯。烟翠刚自加州奥克兰的神学
院毕业。被分派至阿布夸克市担任他的助理牧师之前,保禄的教会就已经开始实施这项
措施。她也一直遵循他的领导,并且赞赏他亲近教友的作风。
        几位年唱诗班的员已换好服装,集合在教堂中,准备上台献唱。烟翠向每人打
招呼,熟悉的《赋格曲》回荡在教堂中,她赶到前门,站在保禄的对面。
        他正热络地跟一对刚搬进教区的新婚夫交谈,并偷个空档对她使眼色,暗示她说:
"我知道你为什么迟到,我原谅你。"她感他的豁达大度。
        现在时值一月,许多度完圣诞假期的人都已返家,大厅充满了做礼拜的居民。烟翠
与他们一一拥抱,亲切如家人,垂询他们的健康状况,探问有无可报与大家知晓的喜讯。
碰到新教友,她就与他们握手,鼓励他们发问,并告知可自前厅架上取阅传单。
        "孟太太!"她发现陆续到达的竟是珀娜和她母亲。
        "早安,牧师,"孟太太平静地说,"我这个礼拜过得很平安,不晓得今天晚上到
你那儿参加家中团聚方不方便?"
        她高兴孟太太终于有意加入团聚:"再方便不过了,我恭候大驾,七点钟喔。"
        "我们一定到!"珀娜肯定地回答。
        孟太太走后,烟翠很自然地伸手去迎接下一位,但她的手却被何路克一把牢牢抓住。
令她气恼的是,教友史玛各正站在他后方。
        "如果我告诉你,今早你穿了这身圣袍看来有多可爱,我会不会遭天打雷劈?"路
克小声说。
        她略微吃惊,他咧开嘴角,手用了点劲,把她拉近一些。"难怪监狱里的弟兄一直
提到你。算你聪明,没再去监狱。光是你那对迷人的蓝眼睛就可以引起暴动了。"她不
会任他在此嚣张,正思考着要如何摆脱他。
        情急之下,她说出完全违背本的话:"六个月的铁窗生涯没能纠正你的冒险习
再不小心的话可要再进监狱喔!"
        他听后低声冷笑,更加捏紧她的手。他放肆地笑着,对她的威吓毫不在意,糟糕的
是,这一笑更加展现他的魅力,使她明知此笑不怀好意,却仍禁不住心荡神弛。
        "我不相信会有男人──不管他是不是犯过案──会因为称赞漂亮女人而被捕。就
算这个女人是个牧师。"他说话时,拇指悠闲地抚摸她的手心。
        被何路克握住的手心传来阵阵兴奋波浪,流遍她全身,烟翠此时觉得自己才是囚犯。
无疑地他能感受到她的反应,这样更令她觉得羞辱,尤其是他们的一举一动尽被史玛各
看入眼底,她生怕被这女人猜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后面还有人在排队呢!"烟翠咬着牙小声说,"礼拜马上就开始,难道监狱生活
让你丧失了得体行为的能力吗?"
        她想要不着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免得史玛各或其他人注意,可是徒劳无功。
        "放手可以,但有个条件。"
        她气得面红耳赤:"你真可恶!"
        "要听听看我的条件吗?"他的语气明显地带有威胁意昧。
        她气恼得说不出话,只好以冰冷目光迎战他无礼的凝视,作为回答。
        "我们之间还没了结,我今晚到你那儿去!"
        "不行!"她断然拒绝。"我今晚没空。"
        "任莉莎说隔周的礼拜天晚上你那儿有团聚,我想参加。你要等我喔,牧师。"
        他放开她的手,傲然地步入教堂,独留烟翠一人因突如其来的偶遇而心神震颤。她
确信他今晚一定会准时赴约,明知道她不欢迎他,却偏要硬闯。如今又加上任莉莎告诉
他团聚的事,既然团聚是采取自由参加的进场方式,他大可光明正大地登门。
        想必何路克是刻意接近球员中最害羞内向的任莉莎,取得她的信任后,再向不明所
以的她探询消息,此时还可以让女孩误认自己格外重要,他可真是阴险歹毒的男人。
        "早安,牧师!"史玛各刺耳的嗓音打断烟翠混乱的思绪。玛各对她刚才的不当行
为表示不满,谴责的眼光犹似要将她千刀万割,而且还摆出奋战姿态。
        "史太太,早安!"
        "叶牧师竟然请个犯过罪的人来当孩子们的教练,我想跟他说,这样太不负责任了。
但见过刚才那一幕之后,我猜叶牧师不会是作出这种卤莽决定的人。"
        烟翠有一股极大的冲动想告诉她实情──她非但没怂恿保禄这么做,还为了何路克
的事差点和老牧师闹僵了。但幸好她忍住没说。那女人从未认同烟翠的牧师角色,还私
下在教区中到处说她的坏话。
        "你有任何意见,"烟翠紧接着说,"可在教区自治会上提出。如果想召开临时会
议,可以联络新的註席聂和先生。"她发现保禄正迈向教堂前方,遂停止谈话。"对不
起,请进来,礼拜要开始了。"
        没等史太太回答,烟翠赶紧进入教堂,跟在唱诗班后头,配合著风琴的旋律在中间
走道上前进。
        烟翠每踏一步,都得竭力将视线固着于前方的花窗玻璃上。可是她知道,何路克就
在人群中看着她,她根本无法专心,一路浑浑噩噩地走到台前就位后转身。
        通常在这一小时十五分的礼拜时间内,烟翠都是全心祈祷颂赞的,这回却完全得不
到心灵的平静。她犹如失去控制,心思一再飘向那位侧坐的男子。他英俊面容和合身服
装使他在现场男中显得突出抢眼。
        就在审判后不久,她曾盼能在另外的场合遇见他,并与他进一步交往。但自从亲身
见识到他邪恶、无耻的真面目后,就打消了这种念头。想起她为了袒护他,不惜投怀送
抱、献上香吻,就觉羞愧难当,怎知这一吻竟会爆出热情、沾污上她的心灵。
        她心里混乱透了,连保禄的讲道都没听进去。她顿悟自己思绪飘离太远了,立即严
厉自责、集中精神。
        保禄今天的讲题是勉励误入歧途者重觅噺甡。毫无疑问,保禄是针对何路克才选择
这个题目。烟翠衷心佩服保禄的慈悲心怀。
        可是那个人偏就不后悔!烟翠内心深处抱怨着。刚好就在此时,她和何路克的眼光
遥遥相遇。她恍若回到法庭,见到他被铐上手铐带走前,那种目露悲痛及迷惑的眼神。
        虽然他已服刑完毕,准备重返社会,但她却益发怀疑他是否真的遭到诬陷?
        为什么,这有什么用?她为什么到现在还这么关心何路克?
        她不敢去想答案。她于礼拜完毕后,穿过侧门直接回办公室。有一长串的人等着和
她讨论坚信礼、神思和婚礼等事情,她忙得不可开交,无暇烦恼晚上的事。起码在她上
车回家前是如此。
        何路克晚上要到她那儿的事,让她想得入神,竟闯过红灯,差点撞上对方来车。那
司机难免生气,他大按喇叭,她则落荒而逃。
        烟翠浑身发抖,不知是被刚才的惊险事故吓着了,还是被何路克的意外入侵惊动了
──重逢时,她还以为自己早就把这整件事抛在脑后了呢!

  
就爱你清白·第四章 烟翠清点聚集在她客厅中的人数,一共9个人。拍娜和她母亲还没到,也不见何路克
的踪影。
        她深知何路克颇以捉弄她为乐,猜想他可能只是骗她,不见得真会出席聚会。他这
种报复心态可把她吓得手足无措。她感叹,坐过牢的人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她就深以
被他侵扰为苦。
        讽刺的是,这全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整个下午她都心神不宁,每当电铃响
起,她都紧张得冒出一身冷汗。
        她再看了一下手表。"7点1O分了!"她对在场的人说:"虽然还有人没到,但我们
先看录像带,这样才有剩余时间让大家讨论。这部片名叫《面对危机》,是我向奥克兰
神学院的心理学教授借来的。这是我见过有关这方面最好的心理治疗教材,大家应该看
一看。"
        在场的人反应热烈,一致决定不再等了。
        "我来帮你,"施奈德微笑着跑去关灯,烟翠打开录像机。他正是多莉提到仰慕她
的人之一。他经常参加烟翠组织的团聚,每次都到得很早,还热心帮她收拾借自教堂的
折椅。诸多迹象显示,多莉所说并非捏造。
        他是位有着浅褐色头发的药剂师,与遗弃他的妻子离婚后,独自带着两个年幼的孩
子搬进这个教区居住。烟翠衷心怜悯他,认为他是除了马克之外,她所遇见最合适的对
象。但她跟他不可能超越牧师与教友的关系,这不仅是受限于严格的教规,也因为她对
不起情爱火花。
        烟翠一在沙发上坐下,电铃就响起。她急躁地站起来准备开门,却让奈德抢先了。
来者是钟太太,她急急忙忙进屋,并占据了烟翠刚空出的位子。烟翠原本紧张得要歇斯
底里地尖叫,现在却已无力地倚靠在墙上。
        钟太太从未参加过她的团聚,看来准是史玛各的嚼根工夫发挥了作用。在黑暗的
掩饰下,烟翠双掌抚面,对于日益复杂的情势,茫然不知该如何应付。
        虽然这部《面对危机》的纪录片提供了诸多解决方案,却无一适用于何路克身上。
烟翠还真想取消活动,请大家回家算了,然后等大伙儿都走后,她才能出门去找多莉谈
谈,消磨夜晚。
        "電話响了。"几位在场的人立即通知她。她想着想着失了神,竟没听到電話响,
不好意思地喃喃致谢后,便奔进厨房接听。由于预算有限,她只能装置一部電話。而选
择装在厨房,则是考虑到自己可以一边吃早餐,一边与人用電話沟通,并记下重点。
        她担心是何路克打電話来,犹豫一阵后才拿起话筒。幸好是玻娜打来的,她说她母
亲太累了,无法参加聚会。烟翠连声安慰她,说她能体谅,而且过几天会再登门拜访,
并谢谢她来電話。
        短暂的歇息造安全的错觉。她打开厨房和客厅之间的门,见聚会已进行一段时间,
何路克应该不会来了,顿觉放心。却不知从哪儿伸出一对强壮手臂,揽住她的腰,使她
无法前进。
        "对不起,我迟到了。"路克在幽暗中低语。不知是否有意,他轻啄着她灼热的娇
嫩面颊。"我趁你接電話时偷溜进来的。"
        有几个人,包括奈德和钟太太,回头向他们观望。烟翠艰难地咽口气,想不到竟有
如此胆大妄为的人。他仅只稍稍地接触她,就起她强烈生理反应,她真恨自己不争气。
        "你要真会觉得对不起那才怪呢!"她低声喝斥他,不仅生他的气,也生自己的气。
她不顾旁人会怎么想,正要奋力挣脱他双臂,没想到他竟大方地松开她。电视机前还有
几个空位,何路克偏选了奈德旁边的位子坐下。烟翠猜想这原来应是奈德预留给她的位
子。
        奈德对路克大皱眉头,可见她的猜测正确。何路克傲慢又得意的嘴脸,表示他看透
了奈德的企图。烟翠再次倚靠墙壁,以平息怒气。她了解何路克这个人目无法纪,不达
目的绝不终止。
        她再次谴责自己识人不明。是什么原因促使她在监狱警卫面前袒护他?她怎么会做
出如此莽撞的行为?
        影片播映完毕,奈德马上起身开灯,但脸上失去惯有的亲切笑容。烟翠心想,他和
其他的人,一定都看到自己和何路克之间状似亲密的举动。大家在好奇心作祟之下,必
然会得出错误结论,而不出几天,谣言将会传遍教区。
        烟翠恨不得有个地洞钻进去。她想找个藉口离开。就请麦蒂娜跟她到厨房弄点心,
蒂娜欣然答应。她与丈夫离婚后,带着儿子同住。她儿子几年前骑自行车出了车祸,变
破脚。
        她们把自制的巧克力蛋糕切方块,每块蛋糕上再加一匙奶油,放在盘子上后,烟
翠请蒂娜端出去给大家享用。她在厨房里待到不能再待时,才端了一壶冰开水走进客厅,
一再将冰开水放在桌上,由大家自行取用。她自己则端了杯冰开水,找了张离何路克最
远的椅子坐下来。她与周围的人聊天,故意漠视他的存在。
        她一坐下来,团聚的发言人霍吴玲就说:"我们.正在等你呢,牧师。阿路生
羞,他说是因为你的启蒙才上教堂的,所以该由你来为他正式介绍。"
        烟翠震惊得被水呛住,开水泼洒到绒布椅面。他害羞?笑死人了!她心中咒骂,用
纸巾拭去椅面上的水珠。她不敢看他,生怕自己会在教友面前发脾气。
        "我想牧师是不想让我难堪。"何路克打破了尴尬的沉默。她一时忘了自我设防,
抬头看他,他却别过脸去不让她看见他的表情。"不瞒各位,过去6个月,我是在红崖的
联邦监狱度过的,我犯了欺诈罪。"
        他直言无讳的表白,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包括烟翠。她期盼他会向其他人宣称自
己是冤枉的,但他却没说。
        他这种纯粹叙述事实,但不加以自我批判的态度,一方面赢得她的钦佩,一方面却
令她心寒,就如错缩的花瓣得不到温暖阳光的照拂。这么说,何路克终于说出真话--他
的确是犯了法。
        "但你已得到惩罚,一切都过去了,对吧?"蓝亚诺说。亚诺在几年前被迫宣告破
产,他只好找份差事,努力赚钱以清偿债务,过程相当漫长而艰苦。
        何路克坐向前,双掌夹在腿间:"我永远忘不了那段日子,但我总算熬过来了,也
要重新踏上人生道路了。"
        他的语气相当严肃,烟翠醉心倾听他抑扬顿挫的倾诉。"我想起儿时读过圣经里的
一句话,好像是说\'我在监狱时,你来探望我。\'"几个教友点头。"直到梅牧师到红崖
监狱,我才又回想起这句。"
        烟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一时间恍惚觉得屋里只有他们两人。
        "听她讲完道,我得到警卫的许可,和她私下一谈,却出言不逊,说了些很难听的
话。老实说,我的行为粗野,早该叫警卫把我抓起来,改送到管理更严格的监狱。多亏
梅牧师救了我。"他抬头看她。"她在我最落魄的时候安慰我,这种恩情我没齿难忘。"
        烟翠想起给他那亲密又纯情的安慰,霎时全身火热。
        "如果我说:\'这辈子从没有人如此宽大又无私地对待我\',你们会感到意外吗?"
        烟翠眼眶湿润,全场静默,可见其他人也都被他的表白感动了。他的口气如此真诚,
烟翠不知该不该相信他。
        "不意外,"亚诺语音便塞,轻声说,"一点都不意外,小翠就是这么慈悲为怀。"
        美玲深表同情地叹气,仿佛反应出大家的悲愤。钟太太也许例外,她的表情错综复
杂,很难探知她的情绪。"阿路,我们都了解你的背景了。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正是烟翠最想知道的事情。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一旦犯了我这种罪,证券管理委员会将罚我5年不得从事股票
交易的工作。"
        "这么说你就失业咯?"蒂娜焦急地问。
        "没错。"
        钟太太拘谨地坐着:"我能想象你这种坐过牢的人,要找工作不容易幄!"
        烟翠气恼钟太太说得太不婉转,也不顾及到人家的颜面自尊。
        路克狡桧地瞪钟太太~眼。"我不知道情况是不是真像你讲的这样,但我手边倒是
有几个选择机会。"
        "我家附近的杂货店需要一个收款员。"一位教友说,"我知道这跟你的行业相差
太多,可是如果急需用钱,这倒不失为救急的措施。"他一起了头,其他的人,包括奈
德,也接二连三提供他就业信息。只有烟翠知道,何路克经济后盾坚实,根本不需要找
工作。
        "感谢大家的建议,"他诚恳地说着,轮流细看屋内的每个人。"如果我原本的计
划落空,就得仰仗各位帮忙了。"
        "我们这里有几个教友就是烟翠帮忙找到工作的。"亚诺说,"我现在的工作就是
她帮我找的,而且还当我的保证人呢。"
        路克抬头看着烟翠。他既能如此抓住听众的注意力,自然也就能获得大家的关怀。
"她和叶牧师已经帮我够多了。你们也许还不知道,我已被任命为排球队的教练。"
        钟太太将他视为外人般地排斥他。"你够格吗?"
        "我在监狱里每天都打排球,念普林斯顿大学时,我是排球和棒球技队的队长。"
        这项惊人的消息使钟太太折服。
        烟翠一跃起身,收拾杯盘并送进厨房。她需要一个人独处几分钟,以理清思绪。她
意识到直至今晚,她对何路克的认识微乎其微--就如冰山一角。而且,如今她有机会进
一步窥见冰山下层,并且承认自己又好奇又惶恐。
        奈德跟着她进入厨房。"其他人都准备走了,我留下来帮你清理,不介意吧?"
        她倒也希望这样。她正要开口向奈德表明她和他之间是不可能有进一步发展时,就
看见路克也走进厨房,捧了一大堆杯子和餐巾。
        "我和牧师现在要面谈,"路克面露得意,"我早上在教堂就约好的--透过多莉。"
        他如此大胆瞎扯,令烟翠骇然。显然刚才那副真诚、无助的模样全是装出来的,她
差点就上当了!
        奈德满脸不悦。"那我改天好了!"他低语着离开厨房。
        烟翠丢下洋洋得意的路克,径自追着奈德想安慰他。一踏进客厅,大家全聚拢过来,
感谢她今晚的招待并道别。奈德已不见踪影。
        "终于一个人静下来了。"路克自她背后喃喃道。"我还以为他们不走了呢!"
        烟翠慌张地急转过身,手忙脚乱地整理家具。他太接近她、太难测又太迷人。一袭
灰蓝色的轻装和草履虫图案的领带,看来6个月的牢狱生涯并未削弱他的活力与精明的气
质。只要有他在场,她就心神不宁。
        "凭你几句花言巧语,就让他们对你深表同情,你说这种话太没良心了。"
        "你说的太对了!"他不加反驳,倒令她不解。"有件事我得先说清楚,我觉得来
你这儿聚会的人,真是诚恳、热心又正直,我想跟他们交朋友。不过不是今天晚上。"
        烟翠紧抓一把折椅,提到贮藏室中放好,路克则等候着为她开门。等她将折椅靠墙
放要,才知自己犯下错误:他堵在贮藏室门口,不让她走出。
        "你绝对想象不到,我等这一刻等了多久。"
        他的语气中满含挑逗意味。烟翠脉搏急跳,因为她明白他话中确实的含意。自从上
礼拜见到他后,她也曾兴起再吻他的念头。
        "何先生,我很高兴知道你在监禁期间能洗心革面。"
        他邪恶的笑容令她更加慌张。她竟然被一位刚出狱的男人困在自己家中。这个男人
发出她潜在的生理反应,改变了她对自己的观点。他促使她体会到自己也是一个有血
有肉、有情有欲的女人。他挑起她原本压抑、忽略的热情。或许他具有超凡的第六感,
能洞悉她的内心世界……
        "上回我们独处时,我明明听到你喊我"亲爱的阿路!"
        她几乎不过气:"咱们都知道我为何这么做。"
        "纯粹是舍己为人吧?"
        "没这回事!"
        "那为什么?因为你不好意思承认我们彼此吸引吗?这是因为你的工作、你的过去?
或是两者都有?"
        她向后退进贮藏室。
        "你为什么不再到监狱去?因为你害怕会发生同样的事吗?"
        她咬牙切齿说:"监狱布道是保禄负责的范围。"
        "本来就是嘛!处罚男人的地方不是你们女人该去的。虽然我很想再见到你,但还
是希望能把你吓破胆,免得你又再来。"
        "现在你就算没碰我,也够把我吓破胆了。"
        他直盯着她嘴唇看。"我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碰了你。"
        她紧张地把手插进外套口袋。"我觉得我们这样谈不出什么结果。"
        "我不同意,"他轻声说,"审判期间,我看你,你也看我,现在你摇头否认也没
用!我们一天比一天更熟悉。"
        "胡说八道!"
        他照说不停:"一开始我就知道我是被陷害,而且八会败诉,所以就干脆幻想跟
你说话、抱着你和抚摸你的情景。我真是完全想象不到,梦中的黑发天使竟然会出现在
监狱中,还拥抱我,给我甜蜜醉人的一吻。"
        他的话使烟翠愕然。他猜得透她心思吗?他的叙述正是她心情及反应的写照。只是
她没有勇气承认。"我认为监狱生活扭曲了你对事情的观察能力!"她引开话题。
        "正好相反,我因此认清了许多事情!"
        "如果你非要谈这个话题,我们可不可以到客厅去?我……我有密室恐惧症。"
        "果真如此的话,你可千万别坐牢,在那儿只要一回房,他们就把门锁上。"
        他的机智反应比她预料的还来得敏锐。"何先生,你要什么?"
        "叫我阿路。你明知道我要什么。"
        "你一定有过女朋友……"
        他扯动嘴角:"是有过几个,不过都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当然也没有一个曾如你
这般对我。"
        她猜想他这句评语必有多重含意,不想深入追究。"在法庭里,那个伤心欲绝的女
人又是谁?"她不小心竟向出这话来。
        他的表情转趋严肃:"她是我朋友的妻子,我这朋友几年前空难过世了。我跟她绝
对只是朋友,我跟她的感情完全不同于我对你的感情。"
        烟翠痛苦地咽口气:"很抱歉,我实在太失礼,不该侵犯你的隐私。"
        "该说是我的隐痛,"他纠正,"牧师,你真是个谜哟!你先是投票判定我有罪,
后来又到监狱解救我!"
        她盯着地板,避开他眼神。"如果警卫找你麻烦,我会觉得是我间接害了你,你已
经够凄惨了,我不忍再让你难过。"
        "我问你,"他温柔地说,"是不是你拖延了陪审团的判决进度?你们陪审团迟迟
不判决,我还以为有希望了!"
        "抱歉,这是机密。"她搪塞。
        他情绪波动,目光闪闪。"我知道了,就是你。"
        烟翠再也无法否认。"我觉得所有对你不利的证据显得太做作、太偏颇了。我不相
信像你这样明了股市运作的人,会在犯案过程中留下连3岁小孩都看得出来的破绽。无奈
证据终究对你不利,我别无选择,只有投票判定你罪名立。"
        沉默良久后他才说:"谢谢你把实话告诉我。"
        她双顿然红。"话说回来,你在监狱中的行为不禁使我猜想也许你真是罪有应得。
你把我困在这里愈久,我就愈觉得陪审团判对了。"
        他那低沉的笑声蕴藏惑力,使她心神荡。"既然你觉得我是这种人,我干脆爱做
什么就做什么。要坏就坏到底,多一项污点又何妨?"
        "别靠过来,何先生!"面对一个自暴自弃、无法无天的男人,烟翠觉得骇然可怖,
她生怕他会霸王硬上弓。
        "我什么都听你,唯独这项不能!"
        "何先生,我是牧师呀!"
        "你也是个女人呀!况且你现在又没戴牧师的白领子。我已经事先警告你我会来,
你也不上白领子,当然会以为你很期待我来找你。"
        难道被他说中了?难道她潜意识里就为此而不戴上白领子吗?她猛然抹煞这种想法,
急寻应对言词:"如果我给了你想要的东西.你会不会马上离开,永远别再来烦我?"
        "这怎么可能?我们礼拜一到礼拜五每天下午都要碰面练排球吧!"
        "我只要一通電話给保禄,你就当不排球教练。"
        "只要你不惜让孩子们失望、还有失去赢球的机会,就尽管去做吧!但是你还是摆
脱不了我,因为我打算全心全力进入教会。无论在唱诗班、查经班,和主日礼拜时,我
们都会碰面。这种场合多得不胜枚举幄!"
        烟翠完全被他搞糊涂了:"为什么?你连上帝都不相信呀!"
        "可是我相信你。信不信由你,现在只有你能拯救我。"
        "拯救你?"
        "我已经解释过了,你在我最落魄的时候,来到红崖监狱。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他语调平和,烟翠听了更慌张--不是被他的话吓住,而是被自己的反应吓倒。
        "你要是碰我,我就尖叫,要是让钟太太听到了就会报警,"她威胁说,"不到明
天早上,你就重回监狱了。"
        "我不怕!"
        他逼向前来,烟翠再往后,直到碰到悬挂的衣物。"别这样,阿路。"她呼吸微弱,
语音沙哑。"我们是大人了,拜托!"
        "嗯,"他一路进逼,直到紧紧环抱住她。"而且是两厢情愿的大人,这样才完美
呢!我要吻你,梅烟翠,如果要向我证明上帝和天堂的存在,你可以回吻我。你会吻我
的,因为你想要、因为你情自禁。"
        "你会后……"她话未及完说,嘴就被他用嘴堵上,她不自觉发出低吟。情形同上
次的一模一样,只是这回没有旁观者,没有人会把阿路克赶回牢房;没有人来阻止烟翠
的情欲泛滥,她纵情地回吻他。
        "我开始相信我的祷告有效了。"路克改吻她脸颊,沿着眼睑至下巴印下碎吻。
        两人躯体紧密交缠,烟翠感受到强烈的肉体快感,费尽天大的意志力才离开他的怀
抱。她的内心深处情潮汹涌,理智决被淹没。
        "我不让你走!"他低吼着。
        她用力挣脱后,直奔进客厅,想让心情稳定下来。
        她背对他,语气坚定地说:"你的目的既已达到,请你走吧,别再烦我了。"
        "如果你以为我这么容易满足,那你就太不了解男人了。"
        "你又何尝了解女人?"她反驳他,双手握拳放在身侧。"你只是迷恋于6个月的禁
欲生活后遇见的头一个女……"见了他狂野的笑容,她竟痴迷得说不下去。
        "我同意,接待室里发生的事要不是有点失控,就会发展美妙刺的情节。烟翠,
咱们可是互吻对方,我可没有强迫你幄!你自己也有责任哟!"
        他上前几步,贴近她,再次在她唇上用力一吻,宛如他有权随心所欲地碰触她。"
等我想迷恋一个女人的时候,一定会让你知道,因为那个女人就是你!"
        "你这种妄想会惹出麻烦的!"她冷酷地警告他。
        "我已经惹出麻烦了,而祸首就是你。"他慢条斯理地说,口气温柔得令她害怕。
"别忘了,你是唯一敢深入魔鬼领域的女人。这不难嘛,牧师。我知道你跟我一样,也
很烦躁,所以就不跟你道晚安了。我们两个都一样,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就爱你清白·第五章 礼拜五傍晚时,烟翠提着一袋包装精美的礼品,步出办公室。
        多莉刚好也要下班,碰见了她。"又要去探病人吗?这礼拜你已经连续五天都去探
病人了呀!"
        "卓梅莉今天早上生了个女孩,我现在不去,明天要跟孩子们出去玩,哪还有空啊!"
        "让保禄带孩子们去打保龄球嘛!你总要放一天假呀!"多莉苦劝她。
        "现在不行呀!"事实上,她是不想留在家里,以免被路克找到,所以尽量找事情
使自己忙碌。自从发生礼拜天晚上的事情后,她立誓绝不制造与他独处的机会。于是她
在一周内硬塞进两周的工作量,换取不回家的正当理由。
        不过她是排球队的一员,免不了要见到他。每天练球前,她都挪出十到十五分钟单
独练习。这样路克就无法逮住她私下谈话──或者有逾越的举动。
        她原本担心他会在孩子们面前出她洋相,但随着时光流逝,证明她是多虑了。他对
她个别指导时,行为举止一如在法庭上那般规矩、得体。他的体育知识丰富,孩子相当
崇拜他。烟翠也是,她曾竭力掩饰对他的钦佩之心,但要装出冷漠和不屑的模样,真是
难如登天。
        路克拥有多项才华,他求胜心旺盛,因此带起了整个球队的士气。他勉励球员只要
专心练球,遵照他的作战计划,加上良好的体能与默契,大伙儿有希望夺得冠军。
        到了礼拜六的练球时间,烟翠开始觉得路克没什么好怕的。他从未在球员面前对她
作出过份的举动,也从未影射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他并未大张旗鼓找寻她,也未向多
莉打听她的行踪。她想不透他是如何打发练球外的闲暇时间,但她告诉自己不想知道答
案。
        她当然是在说谎。她对他的生活详情感到无比好奇,尤其是男女感情方面的事……
像路克这样英挺豪迈的男人,生活中必定少不了美ㄝ相伴。据她所知,他有七个女伴,
一个星期中,每天换一个。
        烟翠完全不相信他真心想做个热心参与活动的教徒。自从她冒险进监狱后,他就变
得跟所有活跃的男人一样──善于利用时势。
        虽然他的热忱似乎减退,不过教练的义务和工作倒是带给他乐趣,填补了他的生活
空缺。一旦球赛结束后,他很可能另觅新的人生挑战,届时她就可恢复原有的平静生活。
        麻烦的是,她无法想象路克离开后,她的世界会变什么样子?在审判期间,他就
敲开了她的心扉;审判后,他非但未离开,还日渐侵入她心房,盘据每个角落。如果她
不是如此小心翼翼防守感情关卡,早就让他攻入心灵深处了。
        隔日星期六,早晨的气温很低。她驶进教堂的停车场,见一群孩子挤在楼梯上,瑞
吉、端思、凯西和麦德拥到她车旁,打算搭便车。
        这些孩子她都喜欢,尤其更疼爱麦德。他母亲自他孩提时代即酗酒至今,只要他有
苦楚想找人倾诉,烟翠总是奉陪。有时他和母亲闹翻而离家出走,她则让他在自己家里
的沙发上过夜。两人了最好的朋友。
        麦德坐前座,其他三人坐后座。
        "我们以为你不去呢!"
        她对麦德故作生气状:"我什么时候让大伙扫兴过了!"
        "好像没有!我回去再想想看!"
        烟翠开玩笑地用手臂撞他:"其他人谁来载呀?"
        "苗家的人已经载了几个,剩下的叶牧师会载!他在锁教堂的门了,咱们走吧!"
        她眨眨眼睛:"不是有人很喜欢打保龄球吗?记得昨天练球时,听到好几个人在抱
怨罗!"
        "就是嘛!"凯西说,"阿路发现我们不爽,才跟叶牧师商量,改带我们去坐飞机!"
        "坐飞机?"
        麦德疑惑地看着她。"你不知道他是飞行员吗?"
        "路克是飞行员?"
        "是呀!"他们异口同声说,"他自己有一架飞机,准备轮流载我们到城市上空去
兜圈。"瑞吉解释道。
        "照这种速度来看,等我们到机场时,人家都排在我们前面了。"麦德自言自语。
        烟翠吃惊得直眨眼,"你们等我一下,马上回来。"
        男孩全都开始抱怨,她跳出车厢直奔向保禄,他正指挥剩下的孩子上他的车。他见
到烟翠,对她微笑:"今天真是飞行的大好日子!"
        她承认今天的气温虽低,但晴空万里,是大家期盼的好天气。"是啊!"她敷衍地
说,心里想的却不是天气问题,"保禄,我都不知道活动内容改了。"
        "我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找了你好几次,都找不到你嘛!而你也知道,孩子们对保
龄球缺乏兴趣,阿路一说要带他们去坐飞机,他们就徵得家长同意,这事情就这么敲定
咯!"
        "小翠,"见她没说话,他又小声说:"这个人十六岁就会开飞机。别因为他坐过
牢,你就连这么普通的事都要怀疑他。你真以为他会拿孩子们的生命开玩笑?"
        "当然不会啦,"她摇头。"我并不是怀疑他,只是没想到他和我们的年轻人混得
这么熟。"她面临着威胁。若非她负有载送男孩的任务,她早就因害怕而退出今天的活
动──她害怕与路克相处的机会愈多,她就愈依赖他。
        "我认为他非常称职,天生就可以和孩子们打一片。我发现他和孩子们已经密不
可分了。他正是我们盼了好久才出现的人选。照这样发展下去,我猜自治会八会推荐
他当青年会的会长。"
        可是他不是此教区的居民,况且烟翠也不相信他对教会活动的热忱能长久维持下去。
想到这点,她竟莫名其妙地觉得若有所失。
        在前往阿布夸克市的小型机场路上,她一直思索保禄所说的话,一度没注意男孩们
的动静。路克先前已指示瑞吉如何找到机棚,所以烟翠很轻易就到达了。
        他们与其他同伴会合,才知路克正载着莉莎飞行。已经搭过飞机的一个男孩,如痴
如狂地叙述在飞行过程中,路克曾让他操纵了一段行程。
        这群十几岁的孩子们焦急地等着搭机,烟翠趁机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史蓓慈没来,
颇觉沮丧。是她母亲玛各阻止她来的吗?她来不及细想,因为蓝白相间的双引擎飞机正
准备降落。飞机滑行至机棚前停住,烟翠目不转睛地盯着驾驶舱中的路克。他戴着一副
太阳眼镜和珥機,若不是因为他的头发,她是认不出他的。
        几个孩子依序登机。快轮到保禄时,大部份的人已决定要接受飞行课程。如果路克
真心要赢得民心,他一定会举办最有趣的活动。届时教区的生活可就多彩多姿,她的生
活当然也就不一样了!
        保禄下飞机时,笑得合不拢嘴,呼唤烟翠:"该你咯!"
        她的心跳速度加快,兴奋与恐惧交相煎熬之下,使她胃部抽痛。"我不想去。我除
了737之外,没坐过其他飞机!"
        "胆小鬼!"孩子们起哄。
        保禄对她使眼色。"我这老头子都觉得很好玩,你这年轻人更不可错过!"
        她愈是推辞,就愈是让路克看笑话。这种畏缩、迟疑的态度不正泄漏出她已完全被
他控制,她的身心均被他强烈吸引的迹象吗?这个秘密可千万不能被他发现!似乎只要
两人单独相处,他浪漫、温柔的另一面就表露无遗,令她迷醉。她渐渐了解他,也就渐
渐相信他不会欺骗顾客,犯下欺诈罪。
        "去啦!"麦德催她。"好玩得不得了!"
        "为我祈祷吧!"她回头大喊。走向飞机时,觉得脑中空白,恶心反胃。
        在寒风中等了几小时,一进温暖的机舱,顿觉舒适。她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坐定,系
好安全带,路克投给她一个灿烂笑容:"欢迎登机。"
        从他的语气可听出他早就在等候她,并且确信她最后还是会心甘情愿地登机。
        "我不妨告诉你,我从没坐过这种小飞机。"她喃喃低语,试图藉此掩饰突来的狂
喜。
        坐这种飞机的感觉飘飘欲仙──就如同我们相互拥抱时一样!"
        她面现红晕,把持住不去看他:"你脑子里永远只有一件事!"
        "你不也是这样吗?"他诱惑的笑声使她如受电击。她很无奈,想改变话题,他也
开始与塔台联络,无暇与她交谈。
        接着飞机滑向跑道。机场起降的飞机相当多,他们必须排队等候起飞。起飞时,她
浑身尤其胃部直往下沉。等到飞机平飞后,她才恢复正常,看着窗外壮丽的景色。此刻,
她的心思完全放在身边的男子身上。
        一个曾经享受过翱翔天际的自由感受的男人,怎么禁得住六个月的拘禁折磨?
        "我在牢里时,心烦时就想想飞行的快乐时光,以自我抚慰。"他说。
        "你那时一定很难熬。"她极为惊讶两人的默契,竟如此心有灵犀一点通。她专心
俯瞰都市景观。
        "我问你,"他柔声地说,她则眼神严肃地望向他。"为什么只有你能看得出我的
案子有作假的嫌疑?"
        他的问题问得突兀,但她确信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有理由的。她很想摘掉他的太阳眼
镜,窥探他的眼神,因为唯有在不设防的状况下,才能知悉对方秘密。
        "当然还有其他人也怀疑这件案子太离奇了!"
        "你是指我的律师,"他苦涩地说,"但我说的是陪审员部份。"
        她深吸一口气:"在法庭上,如果找不到证明你无罪的证据,就只好判你有罪,而
你不得不承认,不于你的证据实在太多了。"
        "因为小翠牧师心肠好,所以才愿意无条件相信我的清白,对吧?"他语气温和地
问。
        "我自然希望你的律师能找出证据以击败检察官,整个陪审团也希望这样,可是就
是没办法帮你。这也勾起了我自己的伤痛往事,所以才怀疑你可能是冤枉的。"
        "什么伤痛往事?你对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而我对梅烟翠这女人却还一无所知!"
        她对仪表板视而不见:"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没什么啦!"
        "换句话说,你还不想告诉我咯?那么告诉我,你是不是一直住在阿布夸克市?"
        "不是。"
        两人沉默不语,加上引擎运转的单调噪音,气氛沉闷难耐。烟翠如坐针毡,望着窗
外。
        "是不是因为我有前科,你才不愿把私事告诉我?"路克终于说话。
        "当然不是啦!"
        "我相信你不会排斥我。所以如果刚才你说的是实话,我推测你心里一定还有未痊
愈的伤口。这种情形我见多了。"他喃喃道。
        烟翠对他的直言无讳倒不以为意,而且确信他也有过不堪回首的惨痛经验。她几乎
是心甘情愿向他表白。"我在这儿住了两年,在此之前,是在加州度过的。"
        "你家人还住在加州吗?"
        "我不清楚。"见路克满脸不解的表情,她立刻解释:"我只知道我出生时,父亲
住在加州奥克兰,其他的事我就不知道了。一个熟知详情的工作人员告诉我,我母亲十
几岁就怀了我,被她父亲发现后便被逐出家门。她的男朋友跑了,她只好靠州政府的救
济度过怀孕期。生下我后,她因为承担不了重任,又没有经济支援,就把我抛弃了。"
        他转头看他:"那你的养父母呢?"
        "我没有养父母,而是轮流被人家收容。"
        "那种日子绝对不好过!"
        "其实大部份收容家庭的男女主人都对我很好。直至我十六岁,收容家庭的男主人
失业了,他自己经济都很拮据,只好把我送给别人收留。"
        "继续说。"她稍有停顿他就催促。
        "后来的这家人对我不错,只是这家主人已离婚的儿子,经常趁主人不在家时上门。
"路克低声咒骂,她不太听得懂。"他第一次想碰我时,把我吓死了,然后我便尽量躲
着他。可是他还不死心,老是趁我一个人在家时来找我,所以我就离家出走了。"
        "然后发生了什么事?"她察觉出他正压抑着怒气。
        "警察找到我,工作人员展开调查工作。事情就变得很恐怖,因为那儿子说谎,他
父亲竟相信他的鬼话而袒护他,没有人相信我的话。他们是名声良好的收容家庭。"
        "后续发展我都想得出来!"路克愤恨地说。
        "我被控设圈套勾引他们的儿子,简直是颠倒黑白。我从中学开始功课就名列前茅,
每学期都上荣誉榜。下课后我不是念书就是做家务,哪有时间去勾引他们的儿子?"
        "我后来才了解他们是故意袒护自己的儿子,他八以前就有过这种纪录。可惜当
时我只有十六岁,哪懂得这些事?那真是一场梦魇,我被贴上说谎者的标签。虽然那位
女社工解除了我和他们的收容关系,但是我觉得她还是不相信我。"
        "感谢上帝,她还算有头脑,会救你脱离险境。"
        "能脱离苦海,我当然也很庆幸,却同时觉得好孤独、好无助,没有一个人肯相信
我、支持我,真的一个人都没有,唉!"她停下来口气,再转头看路克。
        "审判时,控方一直提出不利于你的证据,打击你,令我回想起自身的遭遇。当时
我的行为一概被人们曲解,就同你的情形一般。我怀疑是你的合伙人设计陷害你,就跟
我被陷害的情形一模一样。大概就是基于这些原因,我才怀疑你是被冤枉的。问题就在
于我提不出有力反证,陪审团没去……"
        "烟翠──"他打断她的话,噪音低沉。
        可是她不吐不快:"那几个礼拜中,我经常想到你,甚至祷告时也帮你代祷。在监
狱遇到你,我能体谅你为何看到我会那么生气。你一定认为我竟然虚伪到一边谴责你、
一边又向你说教。我要你明白,不论你有没有罪,我都不愿见你再受苦;我不愿你遭受
我曾受过的孤独、寂寞。"
        说完后,两人都保持沉默,他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她惊奇地见他将她的手掌拉到嘴
边,然后在她掌心热烈一吻。指间传来的热感渐渐充塞她全身细胞,她不自觉惊呼,抽
回手。
        "我终于听到实话了,"他说时难掩动情绪。"可以再问一个问题吗?你现在觉
得我怎么样?你认为我有没有罪?"
        她润湿嘴唇,在座位上不停地扭动:"只有你和上帝才知道!"
        又是一阵短暂无言。"如果我告诉你,我真犯了罪,你对我的态度就会不一样吗?"
        他的弦外之音触及她的另一处伤痛。他是在暗示她的直觉误判了吗?她掉过头去。
        "我在问你呀!"他追问时的急切态度是她前所未见的。
        "阿路,我们现在又不是在法庭上,况且你已经服完刑期。我不是审判的人,也不
是想审判你。我的任务结束了。"
        他摇头:"你明知道我谈的完全是另一回事,是私事──我们之间的私事。只关于
你和我,没有别人。"
        "我……我不懂你的意思。"她藉此拖延时间,以思索他话中含意。他是否暗示想
与她建立某种关系?果真如此的话,那会是何种关系?又能维持多久?烟翠深知自己一
旦对他投紸真情,就会要求天长地久地斯守在一起。
        路克急促地吸气:"今天晚上前,你得想出答案回答我。"
        她的心狂跳:"晚上我要跟别人聚餐。"她看表。"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啦?我们出
来太久,其他人会等得不耐烦的。"
        "你早说我就送你回去了嘛!"他冷冷地指出,听起来倒像在责怪地拖延时间。她
正要反驳,话已到嘴边却无法出口,因为他开始与塔台联络。"坐稳了!"他在开始下
降前先警告她。
        她抓紧座椅,飞机着陆的那一刹那。她忍不住紧张而尖叫。安全着陆后,她才发觉
四周有异。她惊煌地别过脸去看路克。"不是这个机场啊!"
        "噢!弄错了,这下麻烦大了。"
        "阿路,别跟我装蒜。这是哪里呀?"
        直到飞机停妥在一座陌生的机棚和轻型飞机前时,路克才转向她。隔着太阳眼镜,
她看不见他眼睛。他说:"圣塔非。"
        "什么?"
        他摘下珥機,解开安全带,接着又伸过手来替她解开安全带,她紧张得胃痉挛。两
人的脸相距甚近,她闻到他身上淡淡的刮胡水味道。
        "你最近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
        她觉得羞人欲死,不敢看他。"我从没来过。以前曾想过要来,刚好都有事耽搁了。"
        "我就作东请你玩一趟吧!只要别嫌弃现在是冬天。"他在她微张的唇上偷吻一下。
        "阿路!"她觉得晕眩而叫喊。"我们不能留在这里!孩子和保禄怎么办?大家都
在等我们呢!"
        他摇头:"保禄早就安排家长到机场把孩子接回家了。"
        她惊讶地睁大眼:"那我稍晚的晚餐聚会呢?"
        "别担心!"他笑容中散发的魅力如薄雾扑向她。"你不用怕没地方吃晚饭,我知
道有一家小馆子很棒。"
        她气得不理他。这大概是她遇到过的最刺的事情,偏偏自己穿的是连帽外套、牛
仔裤和旧衬衫,头发向后扎辫子。
        这身装束怎能出现在他这种富有而又讲究品味的男人流连的场合中?他服装简便,
一件深棕色的短皮夹克、牛仔裤和酒红色棉衫,仍能衬托出他身形细瘦、结实。说得更
真切些,他看来正像普天下女梦中情人的化身──当然也吸引了她!
        烟翠深吸一口气。"我是说真的,阿路。今天晚上新墨西哥州的教会联席会举行半
年一度的餐叙,保禄和我要出席。"
        "保禄会帮你请假。我跟他说我想带你出来玩,他也同意你该休假一天。他说你工
作太卖力,老是不知道要休息。"
        "你绑架我!"
        "要不然你怎么可能跟我出来?"
        "你知道我不会跟你出来,"她气愤地说,"因为礼拜六最忙了。"看来她是在白
费唇,因为他早已转过身,径自下了飞机。
        她在舱门边站定,他仰面对她喊道:"我一向的作风就是先轨后奏,这招用来对付
难缠的女人也同样有效。"他张开双臂:"跳进我怀里吧,烟翠。"
        她是想,而且非常想这么做。就因如此她才害怕。她说出违心之论:"我宁愿规规
矩矩地走下去。"自他偷吻她后,她就不敢接近他,更何况是产生亲密的肢体接触。
        "我又饿又,想必你也是!"他说,"楼上就有间小餐厅,先去随便吃点东西,
然后再叫部计程车进城去。"他一下飞机,路克就搂着她的腰,直到分手前都不曾放开。
        有路克相伴,烟翠觉得欢欣迷醉,他们流连在仍保留西班牙及印第安综合建筑风格
的城市中,穿梭于商店与艺廊之间。路克告诉她,他自小对考古学有兴趣,他祖父也支
持他往这方面发展,以致路克知悉印第安人于史前时代即在圣塔非活动。
        路克带她畅游民艺博物馆,她沉醉其中,最后他不得不提出离开的要求,否则将没
有足够时间在返回阿布夸克市前吃顿晚餐。
        纯正的墨西哥菜令人耳目一新,不同于她以往食用的德州墨西哥式快餐,而是菜色
五花八门、烹任手法讲究。老实说,有如此俊帅、迷人的男伴在座,就算不屑她都能吃
得津津有味!
        烟翠全心沉醉在与路克调情、斗嘴及眉目传情的甜蜜情境中,他的眼神向她诉说:
他焦急地等待与她独处、不受旁人干扰的时候到来。两人终于寻到餐厅的僻静角落,有
烛光及墨西哥式乐队相伴。她觉得工作上的忧虑尽消,非常轻松愉快。她很想彻底地认
识他,便敦促他谈谈他自己的家庭状况。
        "没什么好说的,"他冷淡地说,"而且乏善可陈。小时候,我父母和哥哥就因车
祸去世了,我祖父与我相依为命。他自己有飞行执照,也鼓励我培养飞行的兴趣,甚至
在我还未满二十岁前,就为我买了架飞机。你也看得出来,我备受疼爱。他最后还把我
送到东岸去读书,学习如何赚钱。他过世后,留下大笔城里的房地产给我,因此我才能
年纪轻轻就开设证券交易所,当时大部份跟我年纪差不多的人才刚在社会上立足,准备
往上爬呢!"
        乏善可陈?烟翠有无数个问题想问他,想知道更多有关他的事。但此刻适宜享受浪
漫气氛,不适宜探究事实,况且路克很可能就是她今生最愿与之交心、爱慕的人了。她
真希望今晚永远不要过完。她决定尽享今宵,再将这段甜蜜回忆永远珍藏在内心深处。
        该是回机场的时候了,她痛恨离别。她头一回体会灰姑娘于午夜十二点钟响,被迫
赶在魔法消失前离开王子,回到冷酷的现实环境时,她的心情是如何地凄凉、难舍。
        回程的飞机上,路克极少说话。她推测他全神贯注于夜间飞行,而烟翠自己则沉醉
在他的魅力中,竟不想多说什么;她只想细细品味魔法消失前的珍贵时光。
        愈接近阿布夸克市,路克就离她愈遥远。他不时面带笑容转头看她,令她猜不透他
的心思。飞机降落,两人爬下机舱,她已完全重回现实,恢复正常。
        她拉上外套拉链,语气僵硬地说:"谢谢你这一整天的招待,我这辈子从没玩得这
么开心过。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我的车就停在那儿,你不用再送我过去了。"
        "我一定要!"他强硬地回答,用力抓住她上臂。
        她的脉搏速度加快,路克一路护送她走过机场。她自口袋中掏出车钥匙、打开车门。
他却挡在车门前,不让她上车。她惊讶地抬头看他。
        "你考虑得够久,该给我答覆了。我还在等呢!"
        她并未装作不懂他的意思,只说:"我明天早上还有得忙。能不能下星期练完球,
再谈这个问题?"
        你只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好了,不需要谈太多。"
        她原本想告诉他,从今晚开始,她再也不愿离开他,就算他曾坐过二十年的牢,她
也不在乎,愿意与他终身斯守。但顾虑到路克是个世故的男人,她感觉到他只是暂时地
玩弄她,等到时机熟,他可能就会绝情地抛下她,回到自己的世界。
        "你的沉默诉尽了千言万语,"他刻薄地反讽她。"可见牧师的言行不一。"
        "才不是这样!"她大喊,因被他误解而恐慌。"如果我嫌弃你是个坐过牢的人,
上礼拜六我就会要求保禄把你赶走。"
        他捧起她下颚,仔细审视她眼眸。"那你为何犹豫不决呢?"
        她强自克制住别去吻他捧着她面庞的手。"我的生活圈在教区。"她勉力回答。
        "我想教区应该欢迎外地人加入。"
        "说得好!而且爱留多久就留多久,直到你想搬走。"她平静地加上最后一句。他
手指紧捏她下颚。"你想我会到别的地方去吗?"
        "我不知道。你会吗?"她探索他的眼神。"你必须为往后的人生作出重大决定,
看除了证券商以外,你目前能从事何种正当职业。所以你八会另觅工作地点。"这才
是她最担忧的事情:总有一天他会离她而去。
        "我现在的确是处在过渡时期。"
        烟翠全身打起寒颤,因为路克说出她不想、也不愿听到的话。还能怎么样呢?他们
之间完全没有共同点。除此之外,她是个终身职业牧师。但他却毫无宗教信仰。除非结
婚,否则她不会跟他发生关系,而他却不像是想结婚的男人。就算他有意结婚,会愿意
娶牧师为妻吗?无论她自何种角度来衡量,都看不出两人能有白头偕老的希望。跟他相
处愈久,痛苦就愈深。
        "我真的要走了。"她焦急地说。
        在他深沉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反应:"我绝不妨碍你的工作。"
        他放开手,让她上车。她自后视镜中见他后退,心中感到沉痛的失落。
就爱你清白·第六章  隔周礼拜五的下午,烟翠照常前往体育馆练排球,但路克竟破例迟到了。她暗自窃
喜。
        自从游历圣塔非后,烟翠得在路克面前摆出若无其事的态度,装作不在乎路克对她
的冷漠,她深以为苦,几乎要失控。
        瑞吉暂代路克的职务,大家开始练球。十分钟后,凯西说他要打電話到路克上班的
地方问他为什么迟到。凯西的父亲不在他身边,所以他把路克视同父亲般崇拜。
        "他在上班?"烟翠打开自己办公室的门让他进去打電話时问他。
        十七岁的壮小伙子点头,拨着熟记于心的電話号码。"是呀,上礼拜才找到的工作。"
        "在做什么?"
        "帮一家公司开货机,很不赖吧?"
        幸好这时電話接通,凯西请对方接给何路克。
        烟翠觉得好像肚子被人踢了一脚。在圣塔非时,路克怎么不告诉她这件事呢?他资
产丰厚,根本不需要工作!还是其实他已经山穷水尽,只剩下汽车和飞机了?或许他认
为这个工作只是临时质而不值一提?
        烟翠陷入椅中。法官曾提到路克已偿清所有赃款,所以她从未想到他会有财务纠纷,
而且他又是有苦也不说的那种人。想到此,才发觉她连他住在哪儿或是怎么过活的都不知道。和证券商那种日进斗金的赚钱气魄比起来,做货机飞行员真是太委屈他了。
        她正想得入神时猛然听见凯西用力挂上電話,事情有些不对劲。"怎么啦?"
        他大皱眉头:"阿路几小时前就该飞完了,但碰上坏天气,公司也正在等他的消息。"
        烟翠强作镇定,以免增加凯西的忧虑:"我想这类的延误是常有的事,别忘了阿路
的驾驶技术可是一流的。"
        "是最好的!"凯西给予路克最高评价。路克也许不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就对孩子
们造了多大冲击。孩子们不计较他的过去,证实了烟翠所谓年轻人有宽恕天的理论。
路克若能知道孩子多么关心他,一定会很感动。
        "回体育馆吧!也许练完球前他就来了。"她虽然担心,却也得安慰凯西和其他人。
        练球时,大伙儿心情沉重;莉莎还难过得哭了。练完球后,烟翠带孩子们到离教堂
不远的街角快餐店吃甜甜圈,藉此为孩子们打气。她把探视病人活动推后了。
        不过她低估了孩子的忧心程度。一进店里,大伙儿全都涌向電話,围着打電話的凯
西。烟翠跟在他们后面,心跳得很厉害。望着凯西满面愁苦地挂上听筒,她觉得不寒而
栗。
        "还是没消息!"凯西说。
        "我觉得没消息才是好消息呢!"过一阵子后,烟翠愉快地说。
        麦德看着她的样子好像是她疯了。"为什么这样说?"
        "因为如果真的出了意外,公司现在早该发现了。可见就是天气不好,才使得阿路
必须在某处等待天空放晴。你把電話号码给我,待会儿我再打電話去问,有消息我再通
知大家。你们觉得怎样?"
        大家全都点头,凯西却说:"大人就是不把我们小孩看在眼里。但是你只要说你是
牧师就能搞定。"
        "你真这么认为?"
        "是呀!"他露出了气愤神情。
        "谁要吃甜甜圈?"
        只有几个孩子接受她的请客,大部份的孩子准备回家。她趁凯西走前抄下路克公司
的電話号码,答应一有消息就通知大家。每个人的神色惨然,看来今晚大伙儿会睡不安
稳。
        孩子们全走后,她拨了電話,得到同样的回答。烟翠得知雇用他的是雷诺空运公司,
在机场有个办事处。
        她回到教堂后,决定直接到机场的办事处去打听消息。她虽然在孩子面前装出坚强
的模样,但独自一人时可就熬不过恐惧感了。夜里的温度将会降至零度以下,想到路克
被困在某处,他也许受伤了。
        行驶于高速公路时,她拿安慰凯西他们的话来安慰自己,但完全起不了作用。除非
路克能带着迷人的笑容站在她面前,否则她是不会心安的。
        这时她才觉悟自己已经昏了头似地爱上他了。
        她在临时停车场停好车后,冲进航站大厦,问了几个人之后才知货运站在另一栋大
楼。
        二十分钟后,她终于找到地方了。她气吁吁地奔到柜台前,一位年约二十岁、穿
着有雷诺公司标志图样制服的男职员,饶有兴味地打量她。他身后的房间传出谈笑声。
        "有什么事吗?"
        系马尾的松紧带断了,她一头长发被散在肩上。她用手梳拢长发后急忙问:"我知
道何路克是你们的飞行员之一,请问有他的消息吗?他的飞机几小时前就该回来了。"
        他小心翼翼地审视她。"你是他的亲属吗?"
        看来是真有事发生了,否则他不会这么问她:"不是,我是他朋友。请你行行好,
告诉我他怎么了?"她焦急地恳求。
        他搔搔耳朵:"请问贵姓大名?"
        "我叫梅烟翠,是路克训练的排球队所在的教堂牧师。他下午没来,球员都很着急。"
        "你是牧师?"他掩不住惊讶神情,细细察看她。此时她才发现自己仍是牛仔裤加
体育服,外罩一件连兜帽外套。
        "拜托你啦!"她急得快哭了出来。
        她的可怜样总算打动了他。"你等一下。"说完他就走进另一间房间,几秒钟后又
返了回来。"我这次破例通融你,以后可不行喔!你往后走,有人会告诉你。"
        烟翠的恐惧感增加,迅速绕过柜台,冲进办公室,一颗心决要迸出来了。一进门见
三个男人正在开会,他们见了她便立刻停止谈话。
        她突然站定,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阿路!"她禁不住喊他,语音中显得她又是欢
喜又是放心。"你没事了!"她发现自己太过动,赶紧控制住声调。"我……我失态
了。"见路克无视旁人在场,贪婪地凝望着她,她窘得说话都结巴了。"你没来练球,
孩子们要我来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孩子们的关心真令我感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路克才又开口:"洛斯、山姆,
我来介绍,这位是梅牧师。"
        两人与她握手后,红发的那位男士绕着她,打量完毕后说:"有像你这样的牧师,
我也会洎動上教堂了!"
        烟翠虽觉窘迫,还是温和地笑出声。
        "我觉得你应该在今晚下班前让凯西知道你平安无事,那孩子很牵挂你呢!"她对
路克说。
        他露出了令她迷醉的笑容。"他真是个好孩子,我已经打電話给他了。明天早上大
伙儿再补练球,他会通知其他球员。"
        她忍不住因放心而松了口气。"这样他们今晚才睡得着了。"
        "我也正想好好睡个觉呢。"路克伸了个懒腰,向她走近。"牧师能否可怜我,帮
我一个忙?"
        他露出了疲累的黑眼圈,她看了很心疼。她焦急地想知道路克发生了什么事,使他
延误返航时间,但她按捺住别在此时发问。"当然可以,要怎么帮你?"
        "你可不可以顺路送我回家?要不然我就要请同事送我,可是他们两小时之后才下
班呢!"
        她吓得两腿发软。"你的车怎么了?"
        "送进维修厂罗。这时候维修厂可关门了,我拿不到车了。"
        "我的汽车前座放了一个台灯,若你不嫌挤的话,尽管借我的车吧!"
        他眼中闪着令人猜不透的神色:"咱们回家吧!"
        他回头向同事道别,穿上外套,挽着她走出办公室,柜台的年轻人向他们点头招呼。
路克突然伸手揽着她的腰,两人神态亲密地走向汽车。
        经过一阵担惊受怕之后,倚偎着他强壮的身躯,她觉得很幸福,好舍不得离开他怀
抱。
        上了车后烟翠忙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嘛!"
        她听了很生气。"你老爱把什么事都轻描淡写,这回我可要你说实话!"
        他伸手到她腿上抚摸。她动得差点无法专心开车,但他没拿开手。"我又饿又累,
只想回家。你陪我进门,等我养足了力气,再告诉你事情经过。"
        她很想陪他回家。但深知自己热爱他,恐怕会抗拒不了他的任何要求,最后将会付
出代价。"我连你住哪儿都不知道。"沉默许久后她才问道,等于是答应他了。
        "这个好办呀!我跟你说,我住在格兰特河大道的北边。"
        路克的家是拣平顶的砖造房屋,简洁的建筑风格令烟翠一眼就被吸引住。房屋内的
装演以印第安及西班牙的民俗品味为主,面积宽敞,气氛温馨。进了路克的房屋,使她
更能进一步地认识他。住惯这种优越环境的人,岂能忍受住在监狱斗室?
        他搂着她的肩膀,带她进入设有壁炉的厨房。"帮我倒一杯酒好吗?苏格兰威士忌
摆在水槽上的橱子里。"
        "交给我吧!"
        "很好。"他为她脱下连兜帽外套,再伸到外套口袋掏出她的车钥匙,吊在手指上。
"汽车钥匙放在我这,以防你趁我淋浴时溜走。"其实他大可不必如此。"我马上洗好。"
        他说到办到。十分钟后,他披着棕色毛巾,头发湿滚滚地赤脚走进厨房。
        他直趋餐桌前端起酒杯,再吁口气表示舒畅后,找了张椅子坐下。烟翠笑着看他,
适时递上火鳮肉三明治。他不到两分钟就吃完了。
        她觉得盯着狼吞虎咽的男人,是件很有趣的事。老实说,只要跟路克有关的事,她
都感兴趣。她的要求很单纯──只要能陪着他就好。
        "阿路,我等好久了,你快告诉我事情经过呀!"她递上另一份三明治时催促他。
        他满嘴食物,努力地开口说:"昨晚我出了趟紧急任务,送血浆到见亚的地区医院。
然后在一家汽车旅馆过夜,今早六点再从格兰郡机场起飞。半路上遇到了强风。"她点
头,害怕接下来会听到恐惧的遭遇。
        "总而言之,我必须紧急迫降在锡伯拉国家森林区的边缘。这时候飞机右边引擎受
损,通讯系统也出故障了。"
        "阿路!"她吓得面无血色。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幸好天无绝人之路,我在将近零度的低温下,走了二十公里
到最近的城镇求救,那倒是颇艰难的旅程。尤其是昨天晚上和今天早上我都因时间太赶
而没吃东西。"
        烟翠不由自主地闭上眼,心想我差点失去他。"那你怎么回阿布夸克市的?"
        "坐巴士啊!"
        "你乱讲,难道没人开飞机去接你吗?"
        他摇头。"风太强劲了,再说公司的電話线也断了。"
        "你能活下来真是奇迹!"她惊呼。"那你的飞机……"
        他轻柔地笑笑。"别担心──我飞的是公司的飞机,损失会由保险公司赔偿。我的
私人飞机只供游乐用途。"
        "噢。"她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很可笑,但谁叫她对他不了解。"你为老板这样卖命,
他会感你吗?"
        "老板?"
        "就是雇用你的公司负责人嘛,大概叫雷先生吧!"
        他这回可是捧腹大笑。"这有什么好笑的?"她怒道。
        "如果你在审判开始时,曾仔细听人宣读我的资产清单,就该记得雷诺空运公司是
我经营的几家公司之一。"
        烟翠被这项惊人的消息震骇得将酒一饮而尽。刚开庭的一两个小时,她的确是心不
在焉。因为她全副心思完全被他牢牢地吸引住,哪有余暇聆听宣读。
        "凯西明明说你上礼拜受雇当飞行员的。"
        "不如说我自己雇用自己吧,因为飞行是我最喜爱的工作。"
        烟翠皱眉不解:"我以为你的天地是在股票市场呢。"
        他的眼神转为严肃:"以前是,而且为时好几年。但坐牢使我很多想法改变了。我
觉悟了,再也不愿回到互相残杀的股票市场。"
        遭受了这场牢狱之灾后,难怪他会有这种想法。经过昨晚到今晨之间的苦难,他需
要充足的睡眠以消除疲劳。
        他把酒和三明治一扫而空。她再次凝视他的眼睛,见怨苦已为神秘的光芒所取代。
她觉得该是告辞的时候。
        "请问阁下在就寝前还有什么吩咐?"她轻松地问。
        "我已有了面包与美酒,现在需要的是你。"他轻易地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自
己大腿上,她低吟一声。路克抱紧了她。
        我只能待一会儿!烟翠打定了主意。她自然地将脸贴在他颈侧,喷着他刚洗过的清
新体味,吻他的肌肤。"感谢上帝,你平安归来。"她觉得他双手停止动作,才知自己
已说出了真心话。
        "哪你想不想跟我上床?"单刀直入的问话猛然把她拉回现实,但他紧抱着她,不
让她挣脱。"你跟男人睡过觉吗?"她到现在还没适应这种直接说话方式。"你爱过吗?"
        她终于抬起头,直视他询问的眼光。"有。"
        她发现他突然沉下脸。"有什么?"
        烟翠漫不经心地拨弄他的发梢。"我是指有过恋爱经验,不是指经验。他叫马克,
他母亲是残疾人士,需要有人担任管家。幸好我已经十八岁,超过收养的年龄上限。我
看到马克徵求管家的广告就去应徵,而且录取了,我就接下这份工作。因为马克供我住
宿,我还可以读夜校拿学位。"
        "你怎么不说马克也是诱使你接受这份工作的原因之一?"他冷冷地插嘴。
        "刚开始我只觉得他是我所见过最善良的人,但我对他完全没有……爱情的感觉。
那时我过于陶醉在獨竝自主的生活中,没想到其他方面。直到他母亲去世,我才体会到
跟他的感情不只是好朋友而已。"
        "那你为什么不嫁给他?"他的挪输语气令她讶异。
        "我们为了婚礼的排演,在去教堂的路上,被一辆大货车越线撞上。他当场死亡,
我在医院瘫痪,躺了将近一年。"
        "老天!"
        "那是一段我今生最黑暗的时光。"她语音惨然地说。"我诅咒上帝,而且相信自
己也是被诅咒的人,要不然为何总与幸福擦肩而过?"
        "你说你瘫痪了,是指双腿吗?"
        "颈部以下全部瘫痪。"
        他震惊得抓住她的手。"既然如此,你现在怎么还能坐在我腿上?"
        "起先医生推测我的脊椎受伤了,可是一再检查之后,便排除这个可能。心理医生
说我是失去了求生欲望,所以才无法动弹的。"
        经过一阵难耐的沉默后,他问:"是什么原因使你重拾求生欲望?对上帝的信仰吗?
还是教会?"
        烟翠浅浅一笑。"我想绝对是的。你看嘛,我没有一位养父母是教友,所以我完全
没有宗教背景。直到马克邀请我上教堂,那还是为了讨他欢喜才去的呢!他和他母亲是
非常虔诚的教徒。"
        向路克细说自己的往事,烟翠感到舒适又安心。相较于监狱相逢时的恶言相向,今
日的相偎相依真令人有难以置信的感觉。
        "在我住院期间,马克的教友不时地来探望我。这些人有的是我偶尔见到,但大部
份是素昧平生的陌生人,他们犯不着来看我的。可是他们就是来了,不仅陪我聊天解闷,
还鼓励我。探病的礼物、卡片和鲜花堆得房间满满的。"
        "但促我复元的最大功臣,恐怕是一群年轻的小伙子。当时有个教友号召了这批
小伙子,要他们每天放学后来陪我,不管天气是好是坏。刚开始他们只是陪着玩乐噐、
说笑话来逼我笑。"
        "其中有个男孩叫若德,很爱玩牌。他会招来一群同年孩子在我床头玩牌,至此我
才知道孩子们为什么愿意一直来医院。该我玩时,都是由若德把牌拿给我看,我再指示
他怎么打。那真是欢乐时光,我每天都希望他们赶快陪我玩牌,觉得生命开始有了乐趣。"
        "有一天,若德又要替我代劳时,我就说我要自己来……剩下的故事你也猜得到。"
        "你奇迹似地复元了。"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烟翠点头:"我深受这群年轻人的精神感动,就决定献身教会。教区的牧师建议我
申请奖学金去念神学院,事情就顺利地发展下来。"
        路克玩弄她的发丝:"命运开了我们一个大玩笑,如果我不被审判就不会遇见你……"
        "不对,如果我没当陪审员……"这时路克放开她,把车钥匙还给她,她则不解地
凝望他。
        "今晚我本想跟你上床,但这样就超出了牧师的职责,所以此刻我已毫无做爱的兴
趣。你赶快回去,趁我还想放你走之前。"

就爱你清白·第七章 第二天下午练完球后,路克随烟翠进了她的办公室。
        "牧师,占用你几分钟的时间。我不会扑向你,放轻松嘛。"
        "一定是我今天练球时表现不够好!"她想藉玩笑话来缓和紧张气氛。
        "绝对不是。你学得很快,而且一直都在进步。套句麦德的话,你渐渐了『令人
敬畏的对手』,这小子好像对你佩服到家了。有话直说,你怎么了?"
        烟翠手臂环抱前靠着桌线而坐。"我碰到史玛各,发生了争吵。"
        "为了我的事?"
        "阿路,有件事我一定要告诉你。玛各始终不承认我的助理牧师身份,她不认为女
人适合当牧师,从我分派到这里开始,她就回避我。只要有任何挑剔我或是当众羞辱我
的机会,她绝不放过。我一直逆来顺受,现在她居然利用你来打击我,这我可就忍无可
忍了。"
        他双手扶她肩膀并示意她看着他。"难道你没注意到──"他眼光闪亮。"我──
已经是个大人,可以保护自己,倒是你才需要别人来保护你。要不是球赛就快开打,我
大可马上退出你的生活圈,只是现在孩子们不能没有我。"
        是真的吗?若非为了即将到来的球赛,他会立刻离开她吗?而球赛结束后又将如何
呢?
        "你以为我这么说是在暗示你走路吗?"她焦急地大声说,竟没注意到自己正抓住他的衣衫前襟。"我之所以提到这件事,只是想提醒你小心玛各,以免她又制造事端。
我不要你受伤害,她亲眼看见我开车送你回家。"
        "我不怕她伤害我,就怕她会伤害你。我会保持低姿态直到球赛结束。说实在的,
我正要来告诉你这件事。"
        "怎么说呢?"她愈来愈觉得难过。
        "下礼拜我另外有事没办法来练球。我已经跟瑞吉商量过,我不在时由他遵照我的
指示来带领球队。我会及时在球赛前三天赶回来的。"
        她放开抓他前襟的手。"是跟你工作有关的事吗?"
        他似乎有些犹豫。"不是。"他摇头小声说。他紧抓她肩膀,然后又放开手。
        烟翠感到他的退缩多半属于心理上的。他不多作解释,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
硬态度。她郑重提醒自己得习惯这种态度,但仍然觉得痛苦不堪。他绝对想象不出她得
用多么强烈的自制力,才能忍住眼泪,摆出笑脸。
        "我和孩子们会努力练球,不论你下星期要忙些什么,都祝你好运。"
        "烟翠……"
        "什么事?"她又燃起了微渺的希望。
        "我一星期后会跟大家重逢。"路克说完就离开办公室。
        他一定有话想对她说,又临时改变主意不说了。为什么?
        烟翠经常听见别人说"生活在真空状态中",直到自己见不到路克的这个礼拜,她
才能体会那种感觉。她对寂寞、空虚感到畏惧。每当办公室或家里的電話响起,她都希
望是路克打来的,结果反而是谴责自己别再怀抱虚无的梦幻了。
        隔周的星期五晚上,烟翠探视病人完毕返家,发现多莉的车子停在路边。烟翠把车
子直接停在多莉车后,两人同时下车。
        "多莉,什么风把你吹来啦?你等了多久?"
        "大概一小时。"
        烟翠面色尴尬:"真不好意思。要来干嘛不先跟我说?我们可以先约时间呀!"
        "因为事出突然,我想尽快让你知道,要我等到半夜也在所不惜。"
        是有关路克的吗?她霎时觉得脑中一片空白。"是……是坏消息吗?"
        "你放心啦,何路克没死也没伤。"多莉把烟翠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咱们到你
屋里去谈吧。"
        锺太太早已贴在窗前窥探她们,烟翠装作没看见,径自开门。打开客厅灯光后,她
请多莉坐下。
        "我觉得你才是该坐下来好好休息的人。"多莉说。
        "没办法呀!我一紧张就坐不住。快说是怎么回事?"
        多莉叹了一口气:"总而言之,是史玛各。"
        "我就知道!"
        "唉,烟翠,事情比你猜到的严重多了。"
        "她想把我赶走。"
        "她准备要动手了!"多莉意含玄机地回答。
        烟翠停止踱步:"把你知道的事都告诉我吧。"
        "我的消息来源百分之百可靠,是她女儿蓓慈说的。玛各已向总教会请愿,要解除
你的牧师头衔。"
        "什么啊?"
        "显然她已策划很久了。你和保禄准许何路克担任教练,那时就触动了她的杀机。
也不知怎地,前几天你送路克回家的情形被她看到,于是她就自己得出结论。"
        烟翠震惊得说不出话。
        "她指控你的另一项罪名是疏于照顾──竟安排年轻人和前科犯出游,拿孩子们的
生命当儿戏。"
        "她知不知道这样连保禄也被告上了?"烟翠的怒火完全被点燃了。
        "很显然她认为保禄也被你操纵了,她要来个扫清妖孽。"
        "她就这么大胆嚣张呀?"
        "我想这女人发疯了,但她这样蛮干也很危险。她直接告到教区联席会,说我们的
球赛雇用坐过牢的人当教练。她拼命要在球赛前把他赶走。"
        "我不会让她得逞的。"
        "更可恶的还在后头呢,她要求对你的背景作彻底的调查。"
        烟翠僵在原地不动。"她就这么恨我吗?"
        "她倒不是针对你个人。"
        "真可笑哇!念神学院时,我一直担心的是男人无法接受女人担任神职人员的事实……
"她说不下去,直视多莉。"还有吗?"
        多莉苦涩地点头。"玛各查到几个月前你代替保禄去了监狱。透过锺太太,她知道
你和路克是朋友,她藉此影射你勾结罪犯。"
        "勾结"这话可用得真贴切。如果史玛各能找到监狱警卫,供出他们曾相拥相吻的
内幕消息,那她可算挖到宝罗!"没想到蓓慈竟不为她母亲隐瞒。"
        "蓓慈很害怕,她知道母亲不该这么做,而她父亲又软弱得不敢违抗妻子。我告诉
你这些是要你早作准备。"多莉起身给她一个鼓励的拥抱。
        "你真是我此生最值得依赖、倚靠的朋友,多莉。"
        "你打算怎么办?"多莉拭去感动的泪水问她。
        "保禄是我离开神学院后的精神顾问,我什么事都会找他商量。"
        "很好,而且愈快愈好。如果你不需要我陪的话,我就回家。随时打電話给我,三
更半夜也没关系,我一定会火速接听。"
        "你可别后悔呀!"烟翠再三致谢后送她到门口。
        送走多莉后,烟翠立刻打電話给保禄,将事情全盘告诉他,连她爱上路克的事也说
了。保禄向她理地分析情势,鉴于史玛各的控诉纯属诬蔑,行止端正的她实在无须畏
惧。至于路克已经服刑完毕,怀有宽恕精神的教会更无翻旧帐之理。保禄还勉励烟翠,
坚强地熬过这场考验,等史玛各厌烦了自然就会罢手。烟翠听完之后也就释怀了。
        她躺在床上思念路克。他已离开了五天,却令她感觉好像有一辈子那么久。真不知
道剩下的几天怎么熬过?但愿路克也在别处强烈地思念她……

  

就爱你清白·第八章 上教堂前,烟翠悉心地打理服装及发型。她穿了件路克没见过的粉红套装,窄幅褶
裙搭配着她的浑圆躯体;秀发经过仔细梳整后,显得亮丽有弹
        她希望能就此留给路克难忘的印象。她决定遵照保禄的劝告,同玛各周旋到底。不
仅如此,她还要让路克深深爱上她,甚至排除万难与她携手共度人生。
        她哼着不知名的曲调踏进浴室,并熟练地上妆。喷上香水后,再戴上一串珍珠项练,
这是保禄送她的圣诞礼物。项练的颜色与服装及唇膏的颜色相得益彰。
        她终于满意自己的外表,觉得兴奋动,六点三十分时出门前往教堂。路克知道她
在礼拜天早晨会比其他人早到教堂,她希望他会在那里等候她。但不见他的BMW停在车场
时,一股沮丧感顿时充塞心房,她强自安慰说时候尚早。
        "烟翠!"九点刚过,多莉一进办公室,见到站在档案柜前的烟翠即惊呼。"哇!
你是怎么啦!打扮得这么漂亮、动人!"
        烟翠大笑着拥抱她:"多亏你这么说,否则我就得回家,从头再来一遍了。"
        多莉审视她。"我想你在审判时就爱上了他。"
        烟翠微笑着,眼神满是喜悦:"我也这么想。"
        短暂沉默后,多莉缓缓说:"几天前的晚上找你后,我还害怕你今天不会来了,真
是如此我也不怪你。"
        烟翠深吸一口气说。"几天前是这样没错,但是今天的世界完全不同了。"
        "是因为何路克的关系吗?"
        "对。还有保禄说玛各是个病态的女人,没人会把她的话当真。"
        多莉点头:"我赞同他的话。"
        开着的门上响起敲击声,两人回头望。"牧师在吗?"自治会註席聂和站在门口,
深为烟翠的外貌改变而倾倒。显然外貌改变造预期之外的震撼效果,他清清喉咙几次。
"教区自治会在今天的主日礼拜后召开。"
        主日礼拜完毕后,烟翠准时赴会。她先紧张地深呼吸,再踏进礼堂后的大会议室。
她尽量保持稳健步伐及坚定意志。
        没多久她就感觉到情况有些不寻常。她扫视了现场的十多位员,赫然发现路克在
座。
        经过一周的离别,乍见那张英俊脸孔,她欣喜地回应他的凝望,无视其他人的存在。
他穿了一套灰色的正式礼服。烟翠只要看着他,就觉全身发热。
        聂和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她就近找了张椅子坐下,正好在路克对面。小可安慰的
是:从她坐的位置看不到史玛各含恨的脸孔。
        "梅牧师到了,会议开始。"聂和似乎深感为难,因为他不时地清喉咙。烟翠体谅
他的处境。他不是生强悍的人,才一接任註席就碰到这种棘手的事,也真苦了他。
        "教会总部前几天打電話给我,说我们的会员写信给他们,说是发生了……问题。
他们把信转给我。根据自治会条例规定:教区民众于自身事务有承担之义务,包括募款
及社会菔務。所以我召开会议,目的是让人表达不满的情绪──"他接着就匆匆结尾。
"我相信沟通之后,双方都能满意。"
        保禄对烟翠使眼色。她觉得窝心,还得低下头以免露出笑容。情势正如保禄预料的,
并没有如何地糟糕,纯粹是史玛各小题大作。
        "我接到由史玛各提案及几位会员连署的请愿案,锺太太也是连署人之一。他们反
对有前科纪录的何路克担任排球队教练,他们不同意让年轻人和犯过罪的人混在一起。
他们觉得他不是青少年的好榜样,要求革除他的职务。"
        聂和停止说话,直望着玛各:"我说得完整吗?"
        这时保禄满脸微笑地站起来。"玛各,你难道忘了,这个会议是公开进行,欢迎大
家参加的。我了解请愿书的内容后,就请了何先生出席。我们从未采用过密谋策略。你
对一个人提出了严厉指控,这个人就有十足的权利知道他的立足点。"
        烟翠巴不得能搂住保禄脖子亲吻他。
        "这件事的情况复杂,跟以往的案例完全不一样。"玛各大声说,"我们谈的是一
个盗用二百万美元的自私自利的人,他不是我们愿意交往的人。"
        烟翠再也无法保持沉默,她举手请求发言,获得聂和许可后站起来。她可以看见路
克的警戒神色,知道他不希望她扯上这件事。但他无私的维护之情更增强她仗义执言的
决心。
        "何先生在开庭审理前就变卖财产,偿还了他吞没的款项,所以他才不必服满五年
刑期就出狱,这可是有案可查的事。"
        她暂停口气:"不用我提醒,各位也明白这儿不是法庭。何先生已经接受过审判
并且坐完牢。我猜各位也知道,我就是何先生案子的陪审员之一。"
        大家点头。
        "宣判前,法庭问他可有话想说。"她望着路克,他如看着陌生人似地看她。"何
先生语调平静地说他是冤枉的,总有一天他会为自己洗刷罪名。"
        在场会员响起一片惊叹声,她却只在意路克的反应。
        "去年九月,我代替保禄到红崖监狱布道,就知道那里真是人间地狱。何先生可以
告诉你们详细情形。不论别人当他是清白或有罪,他也已经付出了惨痛代价。"
        "现在我问各位,我们都是凡人,怎么有权利再度将他定罪呢?就算要定罪,那罪
名是什么?要我列举罪名吗?好!首先,他不该出狱不到一个礼拜,就到我们教区来寻
求担任义工的机会。第二,他不该整顿排球队,使我们有夺魁希望。"
        "他唯一缺席的时候,是因为工作上有事耽搁,那次他驾机紧急迫降还差点丧命,
然后在森林中走了二十公里路去求救。"
        大家都惊骇莫名并深表同情。
        她环视四周:"他不该跟一直都需要坚强援手的凯西作朋友。我想想看还有什么……
他不该捐献家具给需要的教友,他更不应该自掏腰包,带孩子们去经历了本教区有史以
来最刺的户外活动。有多少人能像他这样在六个月以来,下班后的大部份时间都投紸
在教区活动上?"
        现场一时议论纷纷,烟翠必须提高音量。"我以助理牧师的身份提议,由大家表决
何先生的去留问题。我还要提醒大家,这件请愿案有侮蔑当事人的嫌疑。宪法保障何先
生有权控告对方诽谤。"
        烟翠坐下,竟觉筋疲力竭。史玛各夺门而出,烟翠先是目瞪口呆,继而怜悯起史玛
各来了。她发现锺太太并未跟着退席。
        "还……还有没有哪位要发言?"聂和结结巴巴地,显然是被烟翠的话深深感动。
没有人表示要发言。"赞由何先生继续担任排球队教练的人,请举手。"
        表决结果令烟翠欢喜得竟至硬咽。
        "反对的请举手。"
        "老天,你得了吧!聂和。"锺太太怨怪他。烟翠见了觉得滑稽,忍不住笑起来。
就在这时,所有出席者──包括锺太太在内──都站起来与路克握手并拍他肩膀,表达
对他的支持。自路克的反应来研判,他被大家浓烈的友谊深深感动。
        保禄走到她身边,紧握住她的手。"烟翠啊,烟翠,你今天表现太出色了。我高兴
得这把老骨头都快散了。"
        她立刻皱起眉头。"你身体还好吧?保禄。"
        他大笑着摇头。"好得不得了。你如果不当牧师,准是块律师的好材料。"
        "你如果不当我的带头牧师,准是块心理医生的好材料。"
        他眼睛湿润,拍拍她手:"我们是对好拍档,对吗?"
        "是最佳拍档!"她语音发颤,"保禄,我担心玛各。"
        "你正说出了我想说的话,我今天会到她家去找她谈一谈。"
        "我也想这么做,但知道她不会欢迎我的。这几天之内我会写封信给她,明知她可
能会把信撕掉,我还是要试试看。但愿玛各没事。还有,保禄……再一次衷心谢谢你。"
        保禄离开后,她本想找路克说话,但他正跟别人交谈。一时不知如何打发时间,她
准备先溜出办公室拿外套和皮包。
        才刚跨出会议室一步,有人就自背后抓住她的手臂。她的心狂跳不已。
        "别急着走呀!"路克低声说,"我看你得把今晚的团聚取消,我要你陪我。"
        他说出了她巴不得听到的话。她抬起羞红的面庞端详他的脸孔,看看分别一周后他
可有改变。他当然察觉出她情绪昂,没有什么事瞒得过他的。"早上做礼拜时我就宣
布团聚延到下礼拜,所以我和以一直陪着你。我要去拿皮包。"
        由于并未料想她会顺从,所以路克使劲抓住她手臂。等到发现她毫不抵抗,他才松
手陪她走回办公室。
        他放开手让她拉出底层抽屉,取出皮包。之后她站直身体,注视他面孔。自进了办
公室后,两人都不说话,她突然警觉到这股沉默来得不寻常。
        基于没来由的冲动,她先表白:"真高兴能再见到你,阿路。"
        他说了些她不甚明白的话,还伸手拨弄自己头发。气氛紧崩得令人难受。"可以走
了吗?"他递给她外套,口气生硬地问。
        "可以啦!"她回答的声音近乎耳语。
        "走吧!"他说话的音量几乎有气无力。
        跟他走向她汽车时,冷风吹乱她的头发。她忘了路克的汽车座椅较低,坐妥后,窄
裙缩至膝盖以上,她害羞得满脸通红。他目不转睛盯着她的修长双腿,发觉她正努力拉
扯裙摆以遮住膝盖,才帮她关上车门。
        趁路克绕向驾驶座时,烟翠颤抖着吸了口气。车内充满皮革的气味──还有他的体
味。他钻进驾驶座并关上车门,但未发动引擎。
        他若有所思地转向她。"好啦,我是该让你自己开车回家,还是带你闲逛到太阳下
山呢?"
        答案其实是很简单。烟翠觉得有一股想豁出去的冲动,便大胆地回答说:"闲逛到
太阳下山。"
        他握住方向盘的指关节发白。"你知道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吗?"
        她平静地说:"如果你改变主意,不想跟我在一起,就清明说吧!"
        "这不是儿戏,烟翠。"似乎是为了强调重点,他把手放在她腿上。"如果决定跟
我上路,可由不得你回头!"
        烟翠才不想回头,她只想前进,陪伴路克,当他的妻子。而且全心相信路克也想娶
她为妻,不在意她的牧师身份。
        "你是要我陪你去度假吗?如果是的话,我会答应你。这两年来,除了当你的陪审
员那段期间,我从来没有休过假。"
        她听见他用力吸了口气,然后说:"刚开庭的时候,我就有了带你出去玩的念头。
不过现在,要等球赛结束,还有等解决了我的私人事务后,才能走得开。"
        烟翠倒没想到他如此爽快地答应。"那你这次有什么要求?"
        他移开放她腿上的手。"你很清楚的呀!我要你陪我,直到明天早上我去上班为止。"
        她掉开眼光:"我也愿意陪你,可是事实上不可能。我……要的不只是肤浅的关系,
你一定知道我不可能有婚前行为。"她停住话头。"也许我还是开自己的车回家比较
好。"
        没等路克回答,她就要开车门下车,但是马上被他抓住手腕。"我保证在午夜前送
你回家。这样你放心了吧?"他几乎是气呼呼地说。
        "我,我不认──"
        "别担心啦!"
        原先紧崩的热情,好像已达到断线的地步,两人一路上都保持沉默。烟翠只盼望他
像她一样,因为深爱对方才愿陪伴对方。
        "你整个礼拜都待在纽约啊!"她进了他的客厅,一见他的行李挂牌即惊呼。上头
清楚地标示着目的地是纽约。
        "没错。"他说时并不看她。
        很显然他无意对这趟旅程多作解释。她不想为此而扫兴,就以恳求的眼光看向他。
"让我开心,今晚由我掌厨。上回只给你吃了火鳮肉三明治,这回可得让你大吃一顿。
你到店里去买菜好吗?我来开购物单给你。"
        在他的无言凝视下,她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写下制作蟹肉馅饼、凯撒沙拉和她
爱吃的巧克力甜点的原料。
        "写好了。"她把单子递给他。"我想面粉、奶油和鳮蛋,这些基本原料你应该有。
"见他点头后,她又说:"你看看还需要什么?"
        他检查购物单,然后眼神深沉地望着她:"微波炉上面的架子上有白酒。把酒冰起
来,我爱喝凉的。"
        "我也是。"
        他惊讶得头向后仰倒。"我还以为你滴酒不沾呢!"
        "重要的晚宴场合上我还是会喝一杯。不过最近无福享受了,因为我要把钱省下来
买房子。"
        "现在牧师薪水怎么样?"
        "不够哟!"她低声笑起来。"如果我一心想赚钱,绝对不会考虑进这一行的。"
        他的表情更加严厉:"你真是个大好人,好到今天下午开会时每个人都为之着迷。
如果你要他们跟你一起儿去跳崖,保证每个人都心甘情愿地一个接一个往下跳,落到谷
底前还不忘祝福你呢!"
        烟翠爆笑起来,笑得前仰后翻,直到他靠近才猛然打住。
        "你的确有种魅力!"他呢哺着抚摸她手臂,宛如情不自禁。
        她也偎向他:"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玛各赶走我们的天王教练。"
        "我出席会议的唯一目的,就是要保护你,但现在看起来,你表现得倒是可圈可点。
我真同情史玛各。"
        她的笑容消失:"我也不希望出现这样的结果。"
        "她该罢手了,就算是为她自己着想吧!烟翠。"
        "我晓得呀!"
        两人的面孔渐渐贴近,终于陷入漫长、浓烈的接吻热潮。她能听见他低语时的急促
呼吸声。"把这儿当自个儿家吧,我马上回来。"
        她愣愣地站在原地,抚摸着嘴唇,努力平息动的心潮,足足费了好几分钟。她迷
恋他许久,如今迷恋了沉醉。她还得与他消磨整个良宵呢!她觉得飘飘欲仙!
        她先将酒取来冰镇,然后略微摸索一阵子,找齐了制作饼皮的原料。说不定能赶在
路克回来前弄妥。
        她在腰间系了一条擦盘子的大毛巾,开始揉面团。電話偏偏就在此时响起。她迅速
洗手,就近拿起墙上的话机。"喂!"她回答后才觉得不应该接听,但后悔已经来不及
了。她只希望打電話来的人跟教会无关。她虽自认与路克之间清白无暇,但别人的闲言
闲语也够恼的。
        "爱玲吗?"对方是位男子。"真不好意思,打扰你和路克重逢的浓情蜜意。难怪
他还不打電話给我。我有话要跟他讲,不能再拖到明天早上了。帮我叫他,好吗?"
        烟翠好不容易才恢复语言能力。"他现在不在,不过马上就会回来。你能不能留下
姓名和電話号码,等他回来我请他回你電話。"
        "天呀!你不是爱玲,真是抱歉。你跟他说我是老查,我正要赶到他那儿去。"然
后对方就挂断了。
        烟翠像个机噐人似地把電話挂上。只不过是一通電話,就把她的幸福感受完全驱散。
她想要营造甜蜜夫妻生活气氛的计划泡汤了。
        几分钟后,路克捧着两袋生鲜食物走进厨房,她仍未从打击中站起来。她一心一意
爱着路克,自然以为在彼此分离的时候,路克唯一思念的人就是她,不会是别的女人。
        在说出粉碎浪漫情境的真话之前,她必须再维持几分钟假象,当他是下班回家陪伴
她的丈夫。
        他看起来就是标准丈夫的样子。他脱掉外套和领带,解开扣子又卷起袖子,悠然地
走向她,眼神狡猾。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有多感?"他愈靠近,她的心就跳得愈快。他轻吻她颈侧,
喃喃说:"我好想伸进去抚摸你那白皙、柔软的美丽躯体。"说完他立即伸手拨开她围
在腰际的毛巾,亲腻地接触她的臀部与小腹。她觉得全身燥热。
        然后她突然自迷梦中惊醒,她想到路克很可能对爱玲说过同样的话,做过同样的事;
他还很可能热烈地吻过爱玲。早先烟翠曾问过他可有要好的女朋友,他否认曾有过真心
的恋情。但这话并不保证说除了"真心的"之外,他就没有"玩玩的"风流韵事。
        烟翠天真地以为他跟她一样专情,都怪她一心巴望奇迹会再出现……但也许她能享
有的奇迹已经用尽;也许失去路克,才是她此生最严苛的考验。
        "阿路……"她急忙转身后退,尽力掩饰心如刀割的痛楚。"恐怕我们没法一块儿
吃晚饭了。有个叫老查的人打電話找你,说有急事。"
        一听到这个名字,路克原本兴致盎然的脸孔霎时垮了下来,还痛加咒骂。"他说什
么?他一定说了什么,才让你的态度整个都变了!怎么回事呀?"
        "他说他要过来,我猜他马上就会到了。"
        路克皱眉:"没有发生其他让你起了一百八十度转变的事情吗?"
        她不想提到爱玲的名字,泄漏自己心中强烈的妒意。
        "没有啦,除了他说必须马上见你。"
        "我才不信!"
        "你要是听到他焦急的口气,就会相信了。他说事情不能再拖到明天早上。你为什
么不先送我回家,好跟他私下谈一谈。"
        他眼中燃着怒火:"你这是为我还是为你自己着想?我们两个都知道你害怕跟我独
处,你好不容易透过老查的事来当你及早脱身的藉口!"
        门铃响起,他张望了一会儿,模样像是地震后唯一的生还者。但还没一眨眼工夫,
他就冷静下来。
        路克望向她。"你不准走!"他语带威胁地说,手中依然抓着自她腰上解下的毛巾,
冲出厨房去开门。
        烟翠站在原地发抖,她的妒意引发了路克的不快。
 就爱你清白·第九章 烟翠正忙着把路克买回来的东西放进冰箱和壁橱时,他又走进厨房,将毛巾抛在料
理台上。她偷空瞄他一眼,见他的眼神相当怪异。他的怒气似乎已消,但脸上的表情比
埃及象形文字还难解。
        "我错怪你了,烟翠。"他温柔地说,"老查的确是有极为重要的事要告诉我,恐
怕我们得改天再一起吃晚饭了。我送你回教堂去取你的车。"
        他也不多作解释,只是静候她穿鞋,然后带她出了后门再上车。路上两人都不开口。
烟翠觉得他变得遥远而不可亲近。等她进了自己车子,开上回家的路,而他则尾随在后。
        基于私人的理由,路克不愿介绍她与老查认识。回顾她与路克的交往历程,发现他
依然将她排除在自己的生活圈之外。而且他从未说过他爱她,如果她还相信自己有可能
为他的妻子,可真是在欺骗自己。
        一抵达公寓,他们下了车一起走向前门。烟翠预先掏出大门钥匙要开门。长久的沉
默令她痛苦,只想尽早离开他,而且别再见面……
        "晚安!"她好不容易挤出这句话,然后小跑步奔向房内,幸亏她住的是一楼。令
她惊讶的是,路克却抢在前头,出其不意地搂着她的腰,将她抱在半空中得以俯视他。
他的臂力大得惊人。
        烟翠慌张得扶住路克坚实臂膀以保持平衡。"阿路!你在干什么?放我下来,老查
在等你……"
        "老查说他误认为你是爱玲,真的吗?"烟翠觉得面颊发烫。"说啊!"他轻晃她
的身躯,使她的一双鞋子落地。
        "是不是这样无关紧要,拜托你放开我。"
        他的表情神秘莫测:"除非你告诉我,否则不放你下来。"
        "好嘛,没错,他提到她的名字。"
        "所以你就跟一般人一样,顺理章地推出错误的结论。现在你可以趁机问我有关
爱玲的事了。"
        "我可没兴趣问你这种事。"
        "没兴趣才怪呢!"
        "阿路!"她恼火地再度斥责。"放我下来。"
        "休想!"
        她心跳急促如惊弓之鸟。"我猜她是你入狱前认识的。"
        他眼光狡黠:"没错。你还想知道有关她的什么事?"
        烟翠试图挣脱他的臂弯,但徒劳无功:"听老查说话的口气,我想你和她非常亲密。"
        "那你就想错了。"他抗议。"她就是我说的那位发生空难朋友的遗属,宣判的那
一天她还到过法庭。自我出狱后,她就一直打電話找我,想见我。因为她对我很有意思,
老查就以为我一定会占她便宜,他可大错特错。你相信我的话吗?"
        "只有你和上帝才晓得!"她虽嘴硬,但态度已开始软化。
        "你的用意是想向我表示:原本依赖我的女人,会因嫉妒而蒙蔽了对我的信任吗?"
        "嫉妒?"
        "如果我说对了……"
        "我可没承认!"
        "我无所谓,我可以整晚这样抱着你,欣赏你的美貌。"
        烟翠立刻弃械投降:"好嘛,你要我承认什么?"
        "照实说就可以啦。"
        "如果你知道我跟你来往的同时,还另外有别的男人,你会作何感想?"
        "你有吗?"
        "阿路!"
        "你看,你也希望我能信任你啊!"
        "你当然很容易就能信任我,因为你知道我在哪里、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每一
分每一刻,不论日夜的活动你都了如指掌。而我对你却近乎一无所知。"
        "你是在暗示想进一步了解我吗?"
        "如果我早些知道爱玲的事,现在就不会是在半空中了。"
        "我明明记得跟你提过她了嘛!"
        "可是你没说她叫爱玲,谁晓得她是你的第几号情人?"
        "你当我是什么大众情人!一大票女人在我家进进出出吗?你也太会吃醋了!"
        "用不着你损我,我的缺点自己清楚得很。"
        他放下她,一手仍紧搂着她,使她靠在自己前,一手则拨开她脸上的乱发。他凑
在她嘴前低声说:"我得走了,老查很没耐的。如果我顺应你的恳求而吻你,恐怕今
晚就别想回家了。"
        "我恳求你?"烟翠反驳。他放开她后,她倒的确是依依不舍。
        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牧师,我跟你一样想多相处,好弥补一个礼拜的分离。但
没办法,只有等到明天练球时了。"
        次日下午,烟翠总算想起来老查就是路克的辩护律师──芮律师。路克一自纽约返
回,他就以電話联络,可见这其间有重大关联。
        烟翠忙完后回到办公室换下圣施,之后见麦德面带忧威地在门外等她。她把他请进
门后笑了门。
        "喂,怎么啦?干嘛沉着一张脸,还有两天球赛就要开始,我以为你会很高兴。"
        "是凯西啦!他下午没来练球。阿路到他家去看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才几分钟前我
碰到凯西的隔壁邻居,他说他爸今天早上回来了。"
        烟翠关心地看着麦德。"他有一年多没来看凯西了,我想凯西见到他会很开心的。"
        "是啊!"麦德用拳击自己手掌。"问题是他每次回来才停留一天就走,让凯西自
己去难过。他现在来搅和,凯西可没心情参加球赛了。"
        烟翠私下同意他的说法。凯西和瑞吉是队中实力最强的两位球员,她无法想象少了
他,球队如何支撑下去。但家人团聚也是相当重要的事,没人能就此事责怪凯西。
        据她了解,凯西的父亲与母亲离婚后,就搬到华盛顿州。凯西尽量表现出不受父亲
远离的影响。对于不负责任的父亲,他装作无所谓的样子。但烟翠深深体会到,他内心
其实很望与父亲团聚。
        "幸好阿路过去了。如果凯西有什么不爽,阿路正好是安慰他的最佳人选。"烟翠
说。
        麦德贼兮兮地盯着她:"你爱上他了,对吧?"
        她对麦德撒不了谎:"对,而且很爱他。"
        "你要嫁给他吗?"
        "麦德!"
        他耸肩:"我说错了吗?大家都打赌你们在年底前会结婚。"
        烟翠低下头:"事情没像外人想象的那么简单。首先,男方尚未开口求婚。再者,
阿路不是教友。"
        他仰起头:"牧师非嫁教友不可吗?"
        "对。但最困难的还是婚姻生活。两个完全不同思想背景的人要朝夕相处,不是容
易的事。我是全力奉献给教区的牧师,要娶我的人得忍受这一点。"
        "阿路应该办得到啦!"他露齿微笑。
        她回他一个略有忧虑的笑容:"那是因为他刚从监狱出来,生活还没安定,需要先
找个地方落脚,东山再起,他现在就是这样。"她满脑子浮现他与老查会面的影像。
        "你认为再过几天他就会搬走吗?"他的语气中透露出紧张不安。
        烟翠缓缓点头,再也无法欺骗自己:"我确定。"
        "到时你怎么办?"麦德问。烟翠茫然不知如何回答。
        "麦德,我晚上要去参加婚礼,一有凯西的消息,等我回家后你就马上打電話给我。"
        "好,我会。如果你和阿路没结果,我会觉得很可惜。你们是很相配的一对呀!"
麦德眼中满是惋惜之情。
        他的话牵动烟翠心中的隐痛,等他一离开,她就忍不住痛哭,然后补完妆出门。
        她回家不到五分钟,電話响起。是路克打来的,她的心剧烈跳动。
        "你今天没来练球,孩子们说你去参加婚礼了,这倒是避开我的好藉口。"他阴阳
怪气地说,"我只是打電話来提醒你明天一定要来练球。"
        她瘫坐在餐桌椅上,头靠着墙壁:"麦德说你会向我们作一场赛前精神训话,还说
凯西没来。你有他的消息吗?"
        短暂沉默后,他说:"你听了别吓一跳!"
        "怎么了?"
        "他父亲这星期要去科罗拉多河泛舟,破天荒要带凯西一起去。"
        "哇!这很好啊!"
        "偏偏他要在早上出发,这样一来凯西就不能参加球赛了。"
        她紧抓话筒,起身踱步:"他父亲就不能多等一天?"
        "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
        "没有!"
        她听出他的语气透着厌恶:"情况就是变得毫无回旋余地,所以凯西才痛苦。他很
想跟他爸去玩,但又放不下球赛的事。"
        "他爸怎么这样对他?"
        "这有什么稀奇?凯西的妈说他就是这种人,想做什么事情时,就胡来蛮干。"
        "但愿我们能帮助凯西。"
        "也许!一切还是要由凯西自己决定。"
        "你猜凯西会不会不想跟他爸去玩?"
        "谁晓得!凯西不是小孩子,他慢慢能看透他爸,这次也许不会对他唯命是从了。"
        "听你的口气,好像你有过亲身经验。"
        "我是呀!我终于看透我祖父。我虽然敬爱他,但并不苟同他自私自利的心态。"
        烟翠承认路克确实是她所见过最宽大无私的人。"谢天谢地,有你陪他度过难关。"
        "他需要的是随时陪在身边的父亲。"
        "你为什么就不能大方地接受人家对你的称赞?"她懊恼地问。
        "你干嘛这么在乎?"他迅即反问,令她一时语塞。
        "我──我在乎所有为善却不受赞扬的人。好人被赞扬,不必觉得不好意思。"
        "这是梅牧师说的,我还想听听烟翠怎么说。"
        她更加紧抓话筒:"你把我说两个不同的人,我才不是呢!"
        "那你的意思是说,你对我的态度就如同你对待其他人?"
        "当然是啦!"
        "这么说施奈德最近也吻过你了?"
        即使透过電話线,路克也有能耐弄得她羞愤交加。"这一点都不好笑,阿路。"
        "我再也不认同你的说词,"路克的语气突然变得冷峻。"还有一件事,礼拜三球
赛过后,我要你陪我回家。"
        "要待多久?"她终于鼓起勇气问出一直折磨自己的问题。她要根据他的回答来决
定该怎么做。如果路克要的只是一夜风流,她就决定请调至别的教区菔務,别州则更理
想。再与他共处一个城市之中是多么痛苦的事。
        "待一整晚。"他试探地说。
        就这一句话令烟翠对他死了心,打算进行筹备已久的计划。
        "球赛结束后,我要到外地旅行,我说过我已经两年没休假了。"
        "那我陪你去!"
        烟翠再也忍受不了他的纠缠。"这不可能。"她极力保持平静。
        "为什么?"
        "因为我是出差,顺便旅游。"
        "你以为我会相信?"
        他的怒意令她心虚。"我要跟奥克兰的牧师朋友去参加宗教静思营。"
        "要去哪里?"
        "阿拉斯加。"
        "他妈的,要待多久?"
        她难过得闭上眼。"不一定,要看情形而定。"
        "别再放作神秘、吊我胃口了,烟翠。"她差点要驳斥他说:她可没把他放在眼里,
但顾虑此时若引发争吵,绝对于事无补。
        "我打算调到别的教区菔務。"
        "我以为这儿就是你的家。"
        "只是暂时的家,教会希望牧师经常轮调。"
        "你怎么舍得离开爱你的这么多教友!"他的话正如利刃刺入她心口。今晚她得写
封辞呈,一封给保禄,一封给教友们。
        "为什么一定要赶在这礼拜出发呢?"他的问题颇具杀伤力。
        "因为机会难得,我要赶快把握。"愈快愈好。幸好照合约规定,她只需在三十天
前提出辞呈即可。若无法与路克斯守,她只有另觅住处重噺甡活一彼此老死不相往来。
        "哪里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你过得像在阿布夸克市这么快乐?"
        "我想去阿拉斯加,那个荒凉的地方需要我们去传福音。"
        "那个偏远地区的男人,也许一见女人就拉上床。两相比较之下,你会知道红崖的
囚犯算得上是圣人。"他嘲讽她。
        她清清喉咙:"如果那个地方有这么野蛮,教堂就不会派牧师去了。"
        "我总觉得我才是逼你走上绝路的原因。你一直在抗拒我,你终于还是嫌弃我是个
坐过牢的人。"
        "阿路,我没有!"她慌乱地大喊。"你不要这样误会我!"她当下决定把真话向
他表白,虽然两人会因此受窘,但也顾不得了。"我就告诉你真正的理由……"
        "你省省吧,把这些鬼话讲给会相信的人去听。"他冷酷地打断她的话。"球赛完
了,我保证悄悄地离开你,就像当时悄悄地来,免得逼走了你,整个教区跟着动荡不安。
明天要来练球,牧师。"
        听到電話挂断声,犹如象徵彼此的关系断绝,烟翠眼前一片黑暗。
 就爱你清白·第十章 "小翠,现在有个人一定要见你,我挡驾不了。"
        烟翠抬起她憔悴的面容,望着助理多莉。她昨晚熬夜写辞呈,一早进了办公室就躲
着不见客,整个脑海尽是昨晚那通電話的谈话过程。"你知道他是谁吗?"
        多莉摇头:"他不说他的姓名。要不要我说你很忙,没空见他?"
        她用红肿的双眼瞄了一下表,现在是三点半,而五点要练球。
        "先给我两分钟整理服装仪容,然后再请他过来。"
        一会儿后访客进门,竟然是芮律师,也就是老查。从他的服装看来,他是直接从法
院过来拜访她的。
        他首先急切地为误认她是爱玲的事道歉,并极力解释路克和爱玲只是朋友关系。
        "芮先生,路克那天载我回家时,就解释过他和爱玲之间只是纯友谊。现在没事啦!
很抱歉麻烦你百忙中还抽空来向我道歉。"
        "我就是很清楚事情还没完,所以才跑这一趟。"他以一派律师的口吻说:"请坐
下,牧师。我有件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她立刻想到路克,心沈到谷底:"他是不是出事了?是不是坠机了?"
        他凝视她良久才说:"我不到一个钟头前离开他家时,他看来跟你一样地健康正常。"
        他既然这么说,可见路克平安无事,她松口气安然坐下。接着窘得全身不自在,她
竟然把深藏内心的真情透露给路克的好朋友。稍微镇定后她喃喃道:"请坐!"
        他以笑非笑地坐下,双手夹在膝间,目不转睛地审视她,犹如在法庭上审视证人。
        "路克说你要离开这里,到别的地方去当牧师。"
        烟翠语气平淡、不温不火地说:"芮先生,恕我直言,你该不是为这事才来找我吧!"
        他向后靠坐,眼睛依然盯着她:"路克要知道我来找过你,准会宰了我,可是我又
非来不可。等到礼拜天早上,路克是被两个合伙人陷害的消息一发布,新闻媒体可有得
忙了。"
        烟翠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讶地看着他。他则对这样的结果感到得意。
        "我就知道!"她欢呼道。她忘情地站起来,奔向同时站起的老查,拥抱他。她喜
极而泣。"不知怎地,我就知道!"
        她踮起脚尖吻他面颊:"谢谢你为他做的一切!"她说时不禁热泪盈眶。"审理时
我就怀疑是合伙人陷害他,可是其他陪审员不相信。路克一定很高兴吧!"
        没想到老查反而失去笑容,慢慢放开她,再掏出手帕供她拭泪。"怪就怪在这里,
他并不觉得高兴,所以我才来找你。"
        "怎么会呢?"
        "如今亲眼见到你的反应,我也觉得很奇怪。据路克说,你是嫌弃他坐过牢才躲着
他。但既然你一直都相信他是无辜的,可见你并不嫌弃他。我只好多管闲事,想探询你
要离开阿布夸克市的真正原因。"
        烟翠没料到对方会这样问她。她走回座位,仔细思量。她不想将痛苦心事──包括
对路克暧昧态度的不安全感,及无神论者与终身职业牧师无法结合的无力感,向老查倾
诉。
        "教会规定牧师要轮调至不同的教区菔務。"她低头看自己的脚。"我知道路克以
为我是在乎他坐过牢,其实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静默一阵后,老查说:"我相信你,那我就不多打扰了,预祝你履新顺利。"
        他一走,多莉就溜进来。"他长得不错喔!我对红头发也没偏见,他要干什么?"
        虽然心中伤痛,但烟翠却兴奋得想向世人大声宣布路克是清白的。
        "太棒了!"多莉听时低声叹道。"最神奇的是你一直相信他。那些平时歧视他的
人这下可丢脸到家了。小翠,我觉得你一向我行我素,不受旁人意见的影响。但是等你
和阿路结婚以后,这脾气可得改一改。"
        "结婚……"她脸色苍白。"我已经说过我为什么不可能嫁给他的原因,我和阿路
之间完了。"
        "我有话跟你说,牧师。"多莉温和的语气,不容她违拗。"我在你身上学到了难
忘的一课,那就是:信心带来奇迹。只要耐心等候,黄河也有澄清的一天,就算我恳求
你,下礼拜再考虑去阿拉斯加的事嘛。"
        烟翠猛吸一口气。"早走或晚走有什么不一样?"
        "等到下礼拜一,你就知道不一样了。顺便跟你讲,几分钟前我收到一个大纸箱,
收件人是梅牧师,要拆开来看吗?"
        "我们一起拆。"她知道自己一定没法专心处理公文,况且练球时间也快到了,干
脆去帮助多莉工作。"怎么回事?"她自纸箱中拉出一捆蓝白相间的运动服时,喃喃自
问。"几天前开会时还说没钱做制服,没想到等咱们上场时还有这个。"
        "这么说你也不知道这些衣服是谁捐的,"多莉使眼色。"你知道的嘛,只有一个
人有这个动机和能力?球队添购这么漂亮的运动服。"
        烟翠缓缓点头。无疑地,多莉指的是路克。其实她一见运动服就想到路克了。"孩
子们可要乐坏了。"她喃喃道,对路克的爱意又加深了。
        "球队穿上这些衣服,咱们全教区可有面子喽!"多莉的评语把她拉回现实。"明
天早上,大家都会到球场帮你们加油打气。我可以下班了吗?"
        "你说呢?"烟翠笑着逗她。"帮我去发运动服,好吗?"两人捧着满怀的衣服走
进体育馆。除了路克和凯西之外,球员全在。烟翠好不失望,幸好大家全心注意着运动
服,也没发现她的落寞神情。一时间球员们欢欣喧闹着,直至找到合身的运动服才肯安
静。多莉向她微笑示意后,先回办公室。
        孩子们全聚拢在烟翠四周向她道谢,她摇摇头。"不用谢我,要谢你们的教练。大
伙儿坐下来,我有事情宣布。"
        严肃的声音果然使大家静默下来。但烟翠一宣布路克被冤枉的真相后,全体都高兴
得跳起来,整个体育馆尽是口哨与喝彩声。
        "我很能体会你们的快乐,所以明天好好地打一场球,算是向阿路最好的谢意。如
果凯西不能来──"她跟麦德使了个眼色。"那我们就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瑞吉,
阿路还没来之前,你先代理一下。"
        大家继续练球,没多久之后,多莉跑回体育馆通知烟翠说,珀娜正在医院陪母亲安
排第一次的化学治疗。想请问牧师可否前去帮助她们,直到治疗结束。
        烟翠再度召集球员,告诉他们说她有事先走,如果赶不回来,她明天早上八点三十
分会到中央高中的比赛场地与大家会合。想要措便车的人晚一点可以打電話给她。孩子
们默默地点头,并祝珀娜的母亲早日康复。
        她赶回办公室换上外出服与便鞋,系上白领,抓了皮包就往车子奔去。她刚上马路
时,自后视镜中看见一辆BMW驶进停车场。
        路克一定看到了她的车,他不按喇叭也不尾随她前进,明示他有意与她划清界线。
烟翠原本很想停车下来,恭喜他洗刷罪名,并感谢他捐赠运动服,但有鉴于他此种拒人
于千里之外的态度,遂打消了念头。她踩下油门加速赶到医院,痛苦依然纠缠不去。她
自己都深陷苦海了,怎么还能去安慰受苦的人?
        "珀娜?"烟翠喊着坐在家属等候区的珀娜。"我以么令堂不会接受化学治疗的。"
        "我也很意外啊!但自从几天前海伦来看她后,她就改变主意了。"珀娜满眼泪水。
"是你要海伦来看我妈的?"
        "是的,海伦也正在接受化学治疗,我认么她比较能说服令堂。"
        "果然有效。"她说时以面纸拭泪。"谢谢你,牧师。医生说治疗后,癌细胞几乎
可以杀光,我妈就有救了!"她感地拥抱烟翠。"我实在很不愿意打扰你,可是我妈
希望治疗完毕后就能看到你。"
        好消息确实有治疗效果,烟翠暂且把自己的苦恼抛在脑后。珀娜的母亲见了她很愉
快,她的心情也出奇振奋。
        三人围着说话,约莫过了三十分钟,烟翠送她们上车,并允诺近期内到府上拜访。
        她随即驱车前往凯西家,但没人在家。回到体育馆想找路克他们,却见大门紧锁。
折回办公室换衣服后便直接开车回家。她打電話给麦德,没人接。连续打了几个電話给
球员,才知道全体球员都尚未返家,大概是路克带大家去了什么地方。
        错过了球队的赛前聚会,她觉得很过意不去。就寝前電話来了不下十通,但没有一
通是孩子们打来的,全是有关教会的公事。其中有一通是保禄打来的,可见多莉已将路
克的事告诉他,而他等不及要和烟翠讨论。
        "你对路克的衷心信任带给他希望,促使他沈冤昭雪,结果令人惊喜!何路克获得
重生──我们的排球队也是。你不知我有多急切盼望看到明天的球赛。"他动地说出
心中感受。
        "不管输赢,"他继续说道,"福利委员会准备在明天晚上办个餐会,慰劳排球队。
我知道你隔天就要到阿拉斯加,但还是希望你尽量前来。而且要留下来观赏饭后的余兴
节目,大家都很盼望你能与我们同乐。"
        "我会去的,保禄,谢谢你。"她内心的情感正交战着,痛楚愈亦加重,再也说不
出话来。她去度假时,保禄就会看到她的辞呈。等她回来后,仍得面对保禄和教友,但
她目前先不管这些。
        "上帝保佑大家,祝我们的球队旗开得胜。"
        打赢一场球赛。如果世上的事能像赢球那么简单就好了。上床就寝前,她觉得今晚
可要因惋惜事事无法如愿而失眠了……
        次晨,烟翠一抵达比赛场地,就发现路克正排队等候报到。他身材高大,褐发光亮,
穿着蓝色的新制服,相当抢眼。
        她勉强移开视线,观察挤在走道上等候开赛的各球队。她一眼就瞄到穿着鲜明蓝白
运动服的队友,他们穿的制服可真是出色!她默默地清点人数时,赫然发现一位金发小
伙子在其中,凯西来了!
        烟翠惊喜得不知该说什么,她走过去拍拍他宽阔的肩膀。凯西回头一见是她,马上
眉开眼笑。
        "晦,小翠,我打赌你一定以为我不来了。"他脸上散发的喜悦使她更加弄不清楚
是怎么回事。
        "你留下来比赛,势必就没法跟你爸去旅行了。这样太牺牲自己啦,凯西。"
        他摇头以甩开额前乱发:"阿路对我期望很高,我不能让他失望,或让球队失望。"
        "他不会赞你放弃跟你爸一块去玩的机会。"
        "是呀,我知道。他跟我说过,可是我已经决定了。结果你猜他怎么说?"烟翠惊
见凯西眼中含泪。"他说,『跟你爸讲,比赛一完我就开飞机送你到泛舟的地点莫亚,
这样你就不会错过。』他还说行程只要花一个半钟头。你说他厉不厉害?"他说时几乎
哽咽,还要努力控制住动的情绪。
        烟翠对路克的爱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点。她不由自主地扫视人群,想看一眼路克,
却不见他身影,他可能已和其余队员进入体育馆。
        "我跟我爸说到阿路的办法时,他真的无话可说。我原来以为他根本不希望我跟他
去。谁知道他反而说,如果阿路愿意为他儿子跑一趟,他就愿意付阿路飞机的油钱。爸
还说他知道自己是个差劲的爸爸,本来还怕我会拒绝他,所以不敢开口说要带我去。"
他抽噎。"爸说从今以后他要多陪我──他要带我去华盛顿州度假。"
        "噢,凯西!"她的欣慰之情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他又说要不是泛舟的同队伙伴需要他帮着准备的话,他一定会来看我比赛,爸说
下午三点,我们在峡谷区红尾航空站会合。"
        烟翠动得难以自持,跟凯西招呼一声后就奔进洗手间。她以冷水泼脸,再检查扎
在发辫上的发带。她费了约五分钟,才鼓足了面对路克的勇气。
        她步履稳健地穿越拥挤的走道,进入体育馆。馆内有六个排球场,观众席广阔,又
有电子计分扳,因而获选为比赛场地。现场的观赛者比她预料的还多,气氛愈来愈紧张。
        她一眼瞥见路克,正召集球员在场上做赛前热身。她赶着上前加入球队行列,恰巧
听见有人在喊她名字。原来是保禄、多莉和几十位教友,他们一致向她猛挥手。她微笑
着挥手回应,然后跑进球队。路克对她冷淡地点头。
        "欢迎你来加入行列,牧师。"他淡淡地说,"如果昨晚你有跟其他队员一起到我
家的话,就知道第一场你守网前的位置,是在卡拉旁边。"
        她尽量维持平静语气,免得让孩子们察觉到她在生气:"我昨晚到医院去探病人。
回到体育馆找不到你们,也不知道你们去了哪里。"
        "如果你准时来练球,就知道大家全都到我家去看排球录影带了。"
        她满脸通红,想说几句话辩白,正好一位工作人员吹哨通知比赛开始。路克在边线
就位,烟翠也化悲愤为力量,把握住每个拼命杀球的机会。
        烟翠只不过中等身材,但路克调教有方,她已能充份发挥弹跳能力。她第一次觉得
打球打得这么得心应手。路克的冷言冷语起她的斗志,她表现出练球时所未有的水准。
        他们轻松地赢了第一场。趁第二场未开始前,路克训诫全体球员得意得太早。烟
翠专心地听他讲说战术,但就偏不看他。
        第二场战术运用得当,使他们的分数迅速超前,她一时大意,转过头去瞧见路克正
凝视着她,眼中充满爱慕的神色。她因惊讶而分神,漏了一球,损失了一分。不过这场
他们还是赢了。
        烟翠深恨自己就因为期求路克的肯定,而心神无法专注。她发誓接下来的比赛中,
就算杀了她,也不要看他。
        第三场的比赛情形跟第一场类似。对方球队不像烟翠他们勤于苦练,而显得默契不
足、步调不一。烟翠他们把对方打得落花流水。赛完后,大家全跑到饮水机前集合,保
禄也跟着去。他笑得合不拢嘴,给球员每人一个拥抱。烟翠心想,她要为保禄和路克打
赢球赛。
        第四场费了些劲才过关,在中场休息时间内,路克把大伙儿召集围拢一圈。"注
意听着,我看了下一场对手的排练情况,他们的实力不错,可是也有弱点。别怕,尽管
上场去痛宰他们吧!"
        "包在我们身上,教练。"瑞吉发出豪语,全体上场就位。烟翠又轮到守网前位置,
她仔细识破对方的防守漏洞,一径往那里杀球进攻。麦德也是如此,于是两人连手攻下
好几城,奠下胜利基础。麦德对着烟翠得意一笑,她也回敬。还没高兴多久,路克凑近
她身边悄悄说:"别得意忘形啦,牧师。你们下一场要遭逢的对手,也一样是一路赢过
来的。而据我观察,他们没有弱点,你们有得苦战哩!"
        烟翠转过身,她又羞又恼地不敢看路克,怕自己会说出使大家难堪的话。
        "好啦,各位,"路克又把大伙儿召集在一堆。"咱们日日苦心策划、训练的
就要登场了。现在正是我们实现『快攻战术』的时机。我们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进
攻,球速要快得让对手还没看到球就失分。关键在于你们要完完全全地专心盯着球场。
"路克说这话时盯着烟翠。"有没有问题?"
        大家摇头。于是便依序上场迎接最后一场比赛。哨声响起,战役开始。战役──这
是烟翠对这场比赛的形容。对手的攻势虽然□厉,但几分钟后,烟翠他们表现出更旺盛
的斗志。凯西杀球的力道异常猛烈,速度快、落点准,令对手毫无招架能力。烟翠认为
他已有参加大学校队的实力。
        终赛信号响起,观众响起一片欢呼。球员们又叫又笑,似乎有些乐疯了,把路克推
入场中,男孩们突然把路克举上肩头。烟翠愣在原地疑疑地望着路克,他正笑看孩子们。
自认识他以来,她从未见过他眼中闪耀出如此灿烂的光芒。
        "他的风采真让所有未婚女子着迷!"多莉靠在她耳边取笑她。"恭喜,牧师。你
怎么对大家的祝贺都无动于衷?"她热情地问。但一见烟翠的忧惧眼神,她说:"先别
绝望,事情还有转机,我确信。"
        "你这么有把握?"烟翠颤声问道。
        "对于笃定的事我当然有把握。"她再次紧握烟翠手臂。"咱们晚上在庆功宴上碰
面罗!"
        裁判催促观众回座,准备举行颁奖典礼,多莉于是走回观众席。冠军的奖杯相当巨
大,放在教堂的展示厅中,一定光耀夺目。
        二、三、四名的奖项依序颁发,观众报以热烈掌声。等到大会宣布烟翠的球队荣获
冠军时,全场观众起立,喝彩声如雷贯耳。工作人员请全队与路克和保禄一起上台,先
是一一介绍队员姓名,接着将奖杯颁给路克。路克随即将奖杯交给瑞吉,瑞吉再交给凯
西,如此轮流传递给全体球员,烟翠见了感动得无以复加。大家都欣喜若狂,向路克欢
呼、拍他肩膀,表达最高程度的敬爱。
        烟翠到现在一直回避他,此时再也忍不住凝视着这位了不起的男人。是他,虽然自
己的景况凄惨,依然无私地奉献自己的爱心,将一群缺乏信心的少年凝聚互助互爱、
深具向心力的团队。
        她发觉他也正注视着她,不由回忆起当日法庭宣判的情景。这时他的眼神一如当日,
充满了愤怒与迷惘。是否还有一丝丝的痛楚?她不清楚。
        烟翠低下头,开始与其他排队等着和她说话的牧师握手。她忙着接受各方的道贺,
颇费了一段时间。她终于有空想找凯西,然后跟他说恭喜并道别,才发现他和路克早已
经离开了体育馆。
        她赶到馆外,也没见路克的汽车,显然他们已直奔机场。已经过了中午,他们确实
该上路了。
        球赛结束了,路克就要退出她的世界。他一向是说到做到的人。
        想到将要面临没有他的日子,她就觉得整个人空荡荡,像失了瑰。空虚感多可怕啊!
        烟翠于晚间七时十分步入教堂的体育馆,一头秀发被散在肩头,随着她的步伐轻盈
地晃动。
        大部份的来宾已开始取用福利委员会准备的自助餐。冠军奖杯安放于会场中央,供
大家观瞻。体育馆到处悬挂着胜利彩带,看来好象全体教友都被动员来庆祝了。
        一群群的少年和父母簇拥在路克桌前,使他忙于应付。她默默地感谢上苍保佑他平
安归来。他似乎心有灵犀,在她望向他的一瞬间也抬头看她。隔着遥远距离,他的视线
范围局限在她脸上。过了今晚她就再也见不到他,她很庆幸自己费心打扮一番,可留给
他美丽印象。
        早先她因受不了孤寂而出外采购。她买了一件无袖、V字领的灰蓝色丝质套装,和一
条直筒窄裙。这套衣服风格较之她平常穿的要华丽,正适合今晚的场合。她迫不及待想
给路克一个震撼;同时她又得在教友面前表现冷艳、优雅的形像。
        保禄已先在自己位子旁帮她预留座位。她端着餐盘坐在他旁边,庆幸自己背对着路
克,也因身旁坐的是保禄而松了口气。因为她并不想聊天,保禄会体谅她。
        聂和起身担任节目的司仪,烟翠略感惊讶。他对着麦克风清清喉咙,产生很大回响,
惹起现场大声哄笑,连烟翠也忍俊不住而笑了起来。
        他发表完一连串感谢词及祝贺语后,就请保禄以球队队长的身分致词。
        等瑞吉也发言完毕,聂和说:"现在我们来听听一位风云人物的感想。因为他,我
们才有今晚的庆功宴。他就是球队的教练,也是我们的朋友。何路克。上来吧!"
        路克穿了一套与她服装颜色几乎相配的礼服,蓝银条纹的领带突显他的盛装,也使
烟翠料想庆功宴后他一定另有约会。只要想到他将投入别的女人的怀抱,就使她心灰意
冷。
        路克以一贯的潇洒态度,上前接过聂和递给他的麦克风。全场静默下来,准备倾听。
        "我玩过很多运动,也参加过不少刺的比赛,但是今天这场球赛最过瘾。本教区
里到处都是优秀的年轻人。我要恭喜他们和他们的父母,也感谢他们认真练球和服从领
导的高贵精神。他们是最伟大的球员,你们说对不对?"
        全体热烈鼓掌,久久才平息。"很可惜凯西今晚不能与我们同乐。"他嘴角渐渐漾
起笑意。"根据可靠消息指出,青年会打算在今年秋天举办棒球赛,就在世界杯之后。
凯西说,等下次我们又把奖杯抱回来时,他一定会来参加庆功宴。"路克停顿了一下。
"如果各位不嫌弃,我愿意担任棒球教练。"
        欢呼声震耳欲聋。孩子们一个个站起来,手舞足蹈地呐喊:"好!好!"直到呐喊
近乎歌颂,每个人都动地站起来。烟翠实在搞不懂路克对未来究竟怎么打算,但也迷
迷糊糊地跟着站起来。
        掌声停止,大家坐下后,她以为路克就该下台回座,由聂和去主持以下的节目。可
是事情并未如她猜想得那样发展。路克往她这边看过来,他的眼神令她从头到脚泛起一
股奇异的感官流。
        "聂和说我是风云人物──他说错了──其实这些应该归功于一位风云女郎、我的
黑发天使。噢,正式名称是梅牧师。"
        大家爆笑出来,且盯着烟翠瞧,使她窘得面如火烧。"今天早上到过现场看球赛的
人,都会赞同我的观点。她在球场上的表现太神奇了,没有她我们不会赢的。"
        随后响起一片赞美声,保禄慈祥地拍她肩膀。烟翠不知该看哪里,恨不得立刻消失。
        "大部份的人都不知道我和她是怎么相遇的,我想现在正是公开的好时机。这说来
有几分传奇,她担任我案子的陪审员,在审理期间,眼见证据对我愈来愈不利,她深
深同情我的艰苦处境,陪着我一起痛苦。虽然我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但我能感受到她对
我的怜悯。"
        "我在监狱中对人生绝望,没有勇气设想出狱后的情景。我深信自幼祟敬的上帝已
经抛弃了我。就在这时候,梅牧师来到监狱,出现在我面前。"
        现场鸦雀无声,烟翠更是如雕像般僵直。
        "自从审判过后,她的美丽容颜和慈悲心肠不时出现在我梦中,感觉好清晰。所以
见到她的一刹那,我还以为是在做梦。她拥抱我时,我觉得这简直是上天给我的恩惠,
使我有了重生的力量。我当时就立誓要熬过铁窗生涯,善用剩余的人生。"他动得语
音颤抖。
        "我还立誓要在有生之年得到她的芳心。"
        烟翠近乎呜咽,她忘了现场还有其他人旁观,不自觉地站起来。
        "剩下的故事大家都知道。我到教堂谋个差事,不在乎做什么,只要能接近她就好。
我的计划慢慢达,而且已经走到了紧要关头。因为烟翠说教区就像她的家,保禄就像
她的父亲,所以我要当着大家的面,请求保禄准许我娶小翠牧师为妻,与她相依相守一
辈子。"
        "阿路……"烟翠自心灵深处呐喊出来。
        保禄眉开眼笑地站起来,可能他从来都没像今晚这么高兴:"阿路,我的小翠自宣
判完毕回来,我就知道她爱上你了。我一直没告诉她,我是故意到日本去玩,好替她制
造到监狱去的机会。"
        烟翠听了大吃一惊,路克投给她一个灿烂笑容,保禄则继续微笑。
        "我认为冥冥中她与阿路有缘,所以我该暗中推他们一把。从那天开始我就用心地
祷告你们能够结婚。阿路,你出狱后到了我办公室,我就知道祷告应验了。何路克,我
准许你娶梅烟翠为妻,并代表在座全体祝福你们白头偕老。"
        群众开始鼓掌,起先还算斯文,渐渐却演变欢声雷动的热烈场面,久久才平静。
        "亲爱的,"路克呼唤她,"到麦克风前面来。"
        他第一次如此亲昵地称呼她。烟翠心跳剧烈,走向他的这段路程犹如踩在云端。等
到了伸手可及的范围时,他揽着她的腰,把她一下子拉过来,笑着凝视她的眼睛。
        "保禄已经准许了,你非嫁我不可。"群众又笑又闹。别人听来他的语气充满自信。
只有烟翠认出他的眼中仍有担心遭她拒绝的恐惧。
        "这个有用吗?"他自口袋中掏出一只别致的钻戒,套在她的无名指上。他眼中含
泪,念了一段圣经中的章节,烟翠相当诧异。"誓与你相守相随,不离不弃。视你的族
人为我的族人,你的神为我的神。"
        烟翠将脸贴靠他肩头。
        "你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路克故意开玩笑地问,全场轰然大笑。一会儿后,许
多人围着他们献上祝福。
        多莉是向他们道贺的第一批人之一。多莉紧抱烟翠,小声说:"我就说黄河也有澄
清的一日嘛!我帮你准备婚礼。"
        "谢谢你。"烟翠诚心道谢。她还想再说,但聂和开始说话。
        "我知道你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计划,可是别忘了咱们教区青少年领袖的位子已经空
缺很久了。"
        "阿门!"保禄作了结尾。
        路克轻咬烟翠耳垂:"我去接这个缺,你说怎么样?"
        她以赞许的眼光看他:"你喜欢这个工作吗?"
        他活泼的笑容使他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爱死啦!我祖父不相信有系统的宗教和
青年团体,以致我在少年时完全没有机会见识这两件事。"
        路克在聂和跟保禄的见证之下,接受了青少年领袖的委任。路克搂着她的肩膀,准
备离去:"走吧!"
        他拉着她穿过欢欣的群众,来到出口。"要带我去哪里?"她加快步伐跟着他奔过
教堂的回廊。
        "到我们可以不被打扰的地方,那就是你的办公室。"
        她摸索了一阵子,找出正确的钥匙插兦锁孔中。进入办公室,路克把门锁上,再把
钥匙和她的皮包丢在书桌上。黑暗中两人不发一言地缠绵热吻,之后彼此压抑已久的欲
望爆发,开始狂地做爱。烟翠热情地抚摸、亲吻他的脸,愿将满腔爱情毫无保留地奉
献给他。
        "我一直知道我有某项遗憾,"烟翠呢喃着。"我觉得空虚,我幕的爱侣始终没
有出现。直到我遇见了你,阿路。我在法庭上看见你的第一眼,潜意识就告诉我,你正
是我的朋友、我的爱侣、我的另一半。感谢上帝让保禄安排我去监狱。我爱你,阿路,
我愿奉献我的生命助你抚平伤痛。"
        路克的反应是以面颊贴紧她颈侧,身体倚偎着她,深情不用言语也能表达无遗。接
下来他的表白使烟翠感动得灵魂出窍。"我很感谢那些贪心的合伙人害我坐牢,不然我
怎么会遇见为我而打造的女人?如果有你等着我,要我再坐五年牢我都甘愿。我爱你,
烟翠。你不知我对你的爱有多深!"
        他不断地吻她,深情而近乎狂暴地,挑起她原始的冲动。想到自己差一点就要失去
他,她不禁紧抱他脖子,忍不住颤抖。路克停止情热吻,问她怎么回事。
        "我……我以为今晚以后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她回答,"我受不了,所以才决定
远走他乡好把你遗忘。"
        路克叹口气,再轻揉她肩膀:"该不会是球赛时,我的恶劣态度令你伤心吧?但你
也得了解,我害怕你不愿嫁给我。"他停了一会儿,然后沙哑着问:"原谅我吧?"
        "噢,阿路,当然!"烟翠忍不住热泪盈眶。
        "顺便告诉你,"他突然语气愉快地说,"我叫多莉取消了你到阿拉斯加的行程。"
        她愣住:"什么时候的事?"
        "我和麦德送凯西去莫亚回来以后。"
        "麦德也去了?"她不知这其中有何文章。
        他吻她微翘的嘴唇:"是呀,但他可不是纯粹为了好玩才硬要跟来的喔!"路克苦
笑着说。"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告诉我,说你爱我,催我赶快采取行动,阻止你去阿拉斯
加。"
        "他才不会呢!"烟翠大声说着,抱紧路克。
        "我还没讲完哩!"他咯咯笑。"这小子还着实把我臭骂了一顿,说我玩弄你的感
情。他甚至要求我把话说清楚。他说如果我真爱你,就该加入礼拜为正式教友,因为
这样我们的婚姻才不会有障碍。"
        "噢,亲爱的,不要勉强!"
        他再吻她,使她不能说话:"就在那时候我告诉他,我已经加入了。"
        "噢,阿路……"烟翠觉得快乐得不得了。"什么时候加入的?都不跟我讲!"
        "我要保禄帮我保密。"
        "我想到你在监狱里说的亵读上帝的话……"
        "可是你仍然爱我。"他洋洋得意地揭示她。
        "我好象是情不自禁。"
        "有件事你一定要知道:我打算等到有洗刷冤屈的消息时,再一起向你表白心意。
"他深情绵绵地拥抱她。"我要等到地位与你平等时,才敢向你求婚。"
        "就因为这样你才不说你爱我吗?"
        "烟翠,我不要让大家耻笑你嫁了个坐过牢的丈夫。"
        "何路克!"她猛烈斥责他。"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一点?"
        "老查见过你之后也是这么说。他说我是个该关到精神病院的白疑,居然不知道要
珍惜你。"
        烟翠微笑:"我喜欢他。"
        "你要是听到他对你的评语,准会羞红了脸。幸好他是个幸福的已婚男人。等我们
过完蜜月,就请他和他太太到我们家吃晚饭。他是玩扑克牌的高手喔!"
        "我早就不玩扑克牌了!"她的心思全贯注于蜜月的事情上,并开始吻他,一直吻
到晕头转向。
        "再玩一次嘛!我要看他每一把都输给牧师时的灰头土脸模样,谁叫他前几天把我
骂得那么惨,算是他的报应。"
        "你怎么这样说我们的恩人?可见你的格很适合证券公司。"
        "是可以呀,但是我也跟你说过,我不想回老本行。合伙人被判刑后,公司就解散
了。我目前考虑和别人合开一家投资公司,不过我只在幕后担任顾问,雷诺空运公司我
也只担任顾问了。这样如果碰到你轮调时,我就可以随着你迁移。现在我们结婚了,我
要尽量陪在你身旁。"
        他们决定一周后再举行正式的婚礼。

                                    ※                              ※                                  ※

        一周后,教堂大厅中回荡着风琴乐声,直透至前厅。多莉担任伴娘,穿着翠绿色的
薄绸礼服。她把白玫瑰和板子花扎的新娘捧花交给烟翠。"准备好了吗?"
        烟翠接过捧花,尽情嗅闻那股自然的清香。她低声说:"好了,好丢脸哟,我怎么
都不紧张呢?"
        多莉微笑:"明知有何路克这么疑情的男人爱着你,你何必担心。"
        多莉四岁的女儿嘉美担任花童,为烟翠执婚纱。小女孩穿着鲜绿的礼服,金黄色头
发上戴上花环。"小翠阿姨,你穿上我妈的结婚礼服真漂亮,简直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
主。"嘉美开心地说。
        烟翠身上的礼服是象牙白的,有着华丽的蕾丝边,在项圈及裙摆钉上了小粒珍珠。
她缓缓转身,闪亮的黑发拂着红润的面庞。她对着可爱的小女孩微笑,希望将来她和路
克也能孕育自己的儿子或女儿。"你也好漂亮,小嘉美!"
        小女孩笑时,婚礼进行曲正好响起。
        多莉再看她一眼,眼神带着赞扬:"时间到啦!"
        "我知道。"烟翠喉头哽咽。"我觉得有些如梦似幻的。阿路昨天下午去忙准备蜜
月的事,到现在我都没看见他。他还不告诉我要去哪里度蜜月。"
        "你还说你不紧张。"多莉笑着说,"再过几分钟,他就永远是你的人啦!"
        永远!多美丽的字眼。
        烟翠看着多莉捧着花束,配合著音乐踏入教堂。接着烟翠向嘉美点头,然后步上红
毯走道。
        自远近各地前来的亲朋好友及老老少少的教友,把教堂挤得水泄不通。身为牧师的
她,不知为多少新人主持婚礼而走在这条红毯走道上,万万没想到,今天自己也了新
娘了。路克的爱情魔力改变了她的人生。
        她远远望见路克,四目交投时,觉得自己拥有全世界所有的幸福与喜悦。他深情地
凝望她,引领她接近他。他穿着黑色燕尾服,襟上别着一朵取自新娘捧花的白玫瑰,看
来英挺俊帅,她得费尽心力才能控制住自己急于奔入他怀抱的冲动。
        待她快接近时,他趋前抓住她的手,把她拉近自己身旁。两人十指紧密交缠,她能
感觉他的心跳速度跟她已一样急促。
        烟翠舍不得将恋慕的眼光移开,他脸上和眼中的爱意诉尽了永世不分的决心。她几
乎没发现保禄请?人坐下,并欢迎大家来参与这个神圣的场合。
        她听见保禄声音沙哑地说:"我把小翠当作同事及朋友。由于她的年纪差不多可以
当我的女儿,所以今天我有此荣幸代替她的父亲,把他的女儿交托给我们敬爱的一位男
土。"
        他清清喉咙:"阿路,既然你和烟翠都已经手牵手,我猜你一定巴望着赶快把她娶
回家吧?"路克因微笑而嘴角上扬,众人则轻声欢笑。烟翠两颊绯红。
        笑声静止后,保禄严肃地望着新人,开始主持这项古老的仪式。忠诚宣誓及交换结
婚戒指后,保禄宣布他们为夫妻。"阿路,你现在可以吻你的美丽新娘了。"
        路克捧起她的脸时,她微微颤抖。他低下头,凑在她嘴前轻声道:"我爱你,烟翠。"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