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价单盖章:高考记叙文范文精选3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8 18:43:04
高考记叙文范文精选3

乡村不言谢

作者:饮 者

也是猛然间发现,在我的故乡,那个闭塞而贫困的小山村里,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谢谢”两个字。

在儿时的记忆中,邻里之间相互借东西是很常见的,借劳动工具借针头线脑借柴米油盐。每次借的时候,借者自然大方,直接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没有借的忐忑和不安。

“他大叔,你家的犁子在不在?我想把东头的地犁耙犁耙。”

“他大婶,我家的黑线用完了,你有没有?”

“今天来客,油瓶空了,先给我倒点儿。”

被借者绝没有丝毫的优越感,忙把东西找出来,送到人面前,还要说上几句体贴的话。

“你真勤快,闲不住,隔天我也得把地犁犁,别耽误了安种。”

“线够不够,不够,我再给你拿。”

“我也搞过这样的事,那次晌午头来客,盐没了,我还是到张老婆那儿拿的。”

别看东西小或者少,必定要还的。还犁的会高声问:“他大叔,犁用完了,放这儿好吗?幸亏犁得及时,不然赶不上墒情了。”犁的主人会让还犁的坐一会儿,忙着去拿烟,好像借东西的是自己。

还线的主妇会在唠完一会儿嗑后,在要回的时候,把东西掏出来随处一放。主人会责怪:“你看你,这点儿东西还拿过来,真外气!”主妇会说:“有了,没有我也不会还你。”

借油的会打发孩子还东西:“俺妈说,这是俺家刚榨的油,让大婶你尝尝。”大婶会撵着孩子给他点儿黄瓜之类的东西吃。

在经常发生的借和还中,乡人虽然不说谢谢,但都通过默契的方式把内心的感激表达了出来。在乡人眼里,“谢谢”这两个字,有点儿别口、自白、浅显、夸张,与土地的自然和质朴不相称,如果说出来,就疏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人也变得更生分了。

记得我读初二的时候,村西头的潘家十多岁的孩子突然昏死了过去,当时潘家男人又不在家,听到潘家女人的喊声,正在地里劳作的“黄麻子”飞奔到老潘家,背起孩子就往邻村赤脚医生家跑。七八里的乡间小道,干瘦的黄麻子在负重几十斤的情况下,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狂奔到村医家,及时挽救了孩子的生命。老潘家为了感谢黄麻子的救命之恩,专门挑了良辰吉日,邀了村里德高望重的人,拿着炮仗,背着礼物,到黄麻子的家。在弥漫着好闻的硝烟味中,被救的潘家孩子在父亲的命令下,扑通跪在黄麻子面前,嘣嘣磕了3个响头。黄麻子手足无措地转着圈子,一个劲儿地反复埋怨着老潘:“你这是干啥呢,干啥呢……”老潘大声说:“孩子的这条命是你给的,你什么时候要,他就得什么时候给!”自始至终,我没有听到一个“谢”字。

后来,我到了城市,听惯了谢谢,也习惯说谢谢。

前段日子,父亲身体不好,我回去看他,见邻居大娘也来探望,还拿了十多个鸡蛋。送她出门时,我下意识地说:“谢谢你呀,大娘!”大娘愣了一下,嗔怪道:“看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陈璐摘自《散文》2008年第4期,季平图)

 

                                       银手镯:乡村的华丽

它肯定来自一个久远的年代。它辗转、逗留于许多代人的手中。它隐秘的经历已无从考证,不知是何种机缘,它来到了母亲的腕上,使她单薄的命运里突然增加了一份传说般的秘密。特别是在月夜,母亲静坐在小院里,月光透过槐树的枝叶,透过葫芦架上的藤叶和喇叭花暗蓝的花朵,水一般洒在母亲的身上,头发上,洒在她的手臂上,手镯上,手镯立即知恩必报地对这远道而来的月光做出应答,也报以源源不断的反光,它银质的心里一定以为这反光也会到达天庭,到达月亮的心上。

这时候我会以为这月亮就是一位德高艺精的银匠,他连夜行路,来到每一个等待的门口,每一个安静的院落,每一个寂寞的窗前,他一眼就看见了那些脸和手,一眼就看见了那些等待他打磨、镀亮、加固的东西,他一眼就看见了母亲那带有几分羞涩的银手镯。于是,他反复端详,反复抚摸,用他保存在天上的最纯真的光,用他最娴熟的手艺,静静地为之洗尘,为之着色,在透明里再加上一层透明。这时候,我就觉得这乡村的夜晚,民间的夜晚,古老中国的夜晚,其实是一个辽阔、神秘、清澈和安详的首饰铺。

你听啊,人间天上,无数灯火,无数星光,都在安静地锻打那按照我们内心的样式做成的一切:寺庙、古塔、房屋、桥梁、渡船、田园、茶馆、学堂、摇篮……都在被天意打磨,被银河浇铸,被这清凉的月光抚摸。连母亲手上的银手镯,也在天意的笼罩下,在月光的抚摸里。此时,银手镯是如此温存地紧贴着母亲的手,也是如此满足地安卧在月光宽阔的怀里。

银手镯是清寒乡村生活中的一点华丽,一点安静的高潮。银的品质是洁、是慢、是稳,这恰好对应着古中国的文化性情和民间意蕴,对应着母亲们内心的期许。我能想象母亲们—世世代代的母亲们,她们经历过多少生荣死哀和日常的愁苦,才走完自己的一生,走进家族深远的夜空。几多落花擦过额际?几多枯叶缀上衣襟?几多流水带走熟悉的人群?几多雁阵驱走脸上的笑颜?而当她低眉叹息间,以手抚手,她看见了,她握住了这小小的银手镯。是的,它没有变,没有丢失,它守着洁,守着慢,守着这份安稳,守着她细细的脉搏和体温,也守着它辗转漂泊的秘密身世,守着这温暖的手—羞怯的驿站。

贝壳发簪秘密海潮

这是一个乡村女子唯一与海有关的事物。从少妇一直戴到晚年,你目睹了青丝三千是怎样变成白发万丈。这不是海的耳朵吗?收藏过沧海的波涛,见识了拍天的大音,而听人世的潮汐,是否觉得过于琐碎?一个民间女子小小的恩怨,窄窄的心河,你是否也乐于倾听?

也许是娘家的嫁妆,也许是丈夫的礼物,因了它,一种期许或承诺,竟然变得山高海深。海,迢迢万里而来,装饰了农田深处的母亲。

母亲说,她常常在夜深人静时,将贝壳发簪紧贴耳边,就听到了海的波涛,于是想象那无边的汪洋。这贝壳里曾经活着的那个生命,就在又深又咸的风浪里呼吸和行走,真不容易啊!它后来到哪里去了呢?海带走了它的命,却把贝壳送给了我。母亲说,她常常想起曾经活在贝壳里的那个生命,它是海里的小小英雄。

母亲到了晚年仍保持着多年的习惯,无论白天戴不戴发簪,每个晚上都要把它取出来,放在枕边。她说,她一生都没有见过海,海却陪伴了她一生。挨着贝壳睡去,就觉得来到了海边,她常常梦见自己驾着船到了天边,看见了她的来生:不再是池塘里的鱼,她的水面很宽,她看见海底的太阳,是擦着她的船舷升起来的。

陆地深处的母亲,往返于乡村阡陌上的母亲,就这样保持着与大海的深刻联系。

真没想到,一件小小的饰物,竟唤醒了生命深处的潮涌。

就这样,一个从没有见过大海的人,秘密地制造了自己的海,自己的辽阔,自己的海上日出。

平静的乡村深处,涨落着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海。

而你,小小的贝壳发簪对这一切一无所知,离开了风浪深渊之后,你再也不知道什么叫风浪深渊。

你安静地,把一个人的青丝漂成白发,你不知道,你其实根本没有离开海:时间和生活浸过的地方,都是深渊……

(向黎摘自《山花》2008年第1期)

 

你可曾见过父亲的舞蹈

作者:空空裤兜

码头还没有吊机的时候,那一艘艘船运来的砖块只能靠肩膀挑,挑夫是群外来的民工。那时,坐在码头边垂钓是我打发时间的主要方式之一,于是我便认识了他们。

有一天,一位来自四川的民工忽然对我说,想要条小鱼儿给儿子玩儿。他说差不多一年没见儿子了,着实想他,正好这段时间是农闲,便让妻子无论如何带儿子来一趟。

几天后,我见到了他的儿严,六七岁的样子,坐在码头上冲着他喊,爸爸,爸爸……他的脸像喝醉酒一样,挑着担子上码头时,每次特意绕到儿子身边,摸一把儿子的脑袋或者举起孩子在空中绕一圈。码头上断断续续地响着他儿子咯咯的笑声,他也跟着笑。

连接码头与船的是块窄窄的木板,他挑着沉重的砖头走在上面,眼睛却一个劲儿地望向孩子这边,好几次,他险些落入水中,身子左右摇摆好一阵才渐渐平稳下来,然而,他对儿子说,爸在给你跳舞呢,好看不?

年幼的孩子咯咯笑着点头,于是,他故意用腿蹬了木板几下,木板开始剧烈抖动起来,他也跟着上下晃动,豆大的汗滴顺着他的额头淌下,他应该不会忘记,几个月前,他的一位工友正是从这里连人带砖头掉入水中的。但他却更加使劲地用双腿蹬着木板。

几块砖头从担子里滑落,掉入水中哗哗响,一位工友冲他喊,你还要不要命呀!他这才罢休,上了码头时,我清楚地看见他的腿在抖。

他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摸着孩子的脑袋说,爸再唱歌给你听,他给儿子唱《路边有颗螺丝帽》,唱《世上只有妈妈好》。他这么大年纪的人,这么粗的嗓门儿,那几首儿歌经他的口唱出来,居然也像模像样。他的儿子也奶声奶气地跟着学。

码头上,父子俩的歌声越飘越远。

他的妻子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码头边,眼里含满笑,一曲唱毕时,我听见她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唱歌了?他便憨憨地笑,想娃了,就跑到附近幼儿园看其他孩子,我估计那里孩子唱的歌咱儿子也喜欢,就偷偷地跟着学,没想到还真学会了。他脸上的笑容越堆越厚,以后我就做咱儿子会唱歌的玩具,他想听啥我就唱啥。

他接着说,我还给儿子准备了“钢琴”呢,他说着,上下抖动肩膀,那根正被沉重的砖块压得弯曲的扁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说这一下是“哆”,那一下是“唻”……

看着他的背影,我的眼前渐渐模糊起来。我想,他的儿子,一定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韦斌摘自《人生与伴侣》 2007年11月上半月刊)

我那耳聪目明的母亲渐渐老去

作者:杨治文

母亲老了,我回去的时候她居然忘记了我是谁,一个劲儿地问我:“你是谁?你是谁?”

禁不住,一股酸楚刺痛了我的眼睛,泪憋不住地往外涌。我为我一生艰难而坚强的母亲如此瞬间般地衰老下去而感到无比伤怀。

我对母亲说:“我是您三儿子呀,几天前我还回来看您呢,您怎么就不认识我了。”

母亲终于说:“你是老三呀。哦,你是老三,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我怎么就记不起来了呢?这活的,还有啥用呢。”母亲说完又默默地坐回到炕上去了。

我可亲可敬的母亲就这样老下去了。她居然认不出她自己曾经多么疼爱的儿子。我的眼里蓄满了泪水,但是不敢流出来,我怕这泪水把母亲痛苦的记忆激活,让她又一次回味那些苦涩的过去。我不忍心,我宁愿让母亲在麻木中平平静静地安度晚年,这样,或许比让母亲一次次地去咀嚼那些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安详得多,舒心得多,快乐得多,也幸福得多。我是多么希望母亲能够健健康康地生活下去。

母亲老了,那个耳聪目明的母亲已经永远不再,这让一个儿子无论如何都感到一种无边的伤感和痛楚。

母亲连我的话也听不清楚了。我好几次跟她说话,问她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人老了,肚子怎么样,吃饭还行吗?可是母亲听不见我问的话。母亲是多么想听见我跟她说话呀,母亲就那么倾着身,侧着头,一副很费劲很着急的样子,不断地问着我:“你说啥?你在跟妈说啥呢?你大声点儿,妈听不见。”母亲一边问我,一边责怪着自己:“你说说,这人老了还有个啥用,连儿子的话都听不见了,咋还不死。”

我说:“妈,你不要着急,我大声点儿跟你说,你总能听见的,你就是永远听不见了,什么都听不见了,只要你就这样安安稳稳地坐着,坐在家里,坐在炕上,儿子就永远还能看见妈,妈也能看到儿子,我什么时候想妈了,我还有个家可回呀!”

其实我说的声音已经很大了,可是母亲什么也听不见了。她曾经是多么地喜欢听到儿子的声音,多么地高兴看到儿子来去奔波的身影,就连我咳嗽的声音,我回家的脚步声,母亲都能听得出是她儿子的声音朝她走过来了。她早早地出门来,静静地站在门外,像一幅春日里温暖的剪影,就像恭候一个贵客,恭候一个外宾,来迎候着我。踏着母亲那一缕缕温暖而慈祥的目光往前走,当儿子的永远都是那么骄傲,永远都是那么自信,就像身上插上了轻盈的羽翼,心里盛开了春天的花朵,那个引我走路的向导,那个扶我成长的园丁,就是母亲。可是现在,我再也看不到那个守在大门外,老远地就张望着我的母亲了。回家的路还是那段路,但我觉得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难行。几次回家,我自己走到门前,摘下门闩的时候,再也听不到母亲热切的呼唤和关切的问候,我的心孤零零的,就像这个世界只剩下了我,我突然有一种担心,但我又不敢再往下想。我多么希望母亲还能站在大门前迎候我,问候我,摘下我身上的背包,拍去我身上的风尘。我知道,那是我在这个世界上享受到的至高礼遇了,再也不会有什么礼遇可以与此媲美,那种感觉,只有从母亲那里能够得到,除却母亲,再也无处寻觅。

母亲的行动也越来越不便了。我一回家,母亲总是说:“人老了就得死,不死有啥用,儿子回来连口饭都给做不出来了。”

我对母亲说:“人都要老的,您何必计较。我都要半辈子的人了,我回来了我就给您做,让您也尝尝我做的饭味道怎么样。”

可母亲还是心怀不忍,母亲说:“再大的儿子在妈跟前都是儿子,如果能行,妈一辈子给你们做饭都愿意,可心是这个心,人不是那个人了,有时候你们一走,妈这心里就得难受好几天,整夜都睡不着,想啊,年轻的时候是多么要强的一个人,可好像没活就老了,你们回来咋就连顿热饭都做不出来了呢,没用的人了!”

这就是真正无私的、不遗余力的母爱。一辈子为了儿子,牵肠挂肚,辛辛苦苦,忙忙碌碌,似乎那就是母亲生命的全部内容,一旦老去,精力不再,就再也不愿牵累儿女,再也不愿给儿女增添一丁点儿的麻烦。

哦,我可亲可敬的母亲,请您不要这么想,您虽然老去,但您的爱永远是那么年轻,永远让我感到这个世界真正的温暖,永远让我深深地感怀和眷恋。

我知道,母亲只是一些器官上的老化,她的心其实是清楚的。母亲曾经跟我说过:“我们这一代人,草荐一般,吃苦受累的多,吃苦受累的命,没那么娇贵,命长着呢。”

母亲,但愿您长命百岁。

我想伺候一回母亲,但我做饭菜永远没有母亲做得那样香甜。从小到大,我最喜欢吃的就是母亲手擀的汤面。火起来了,母亲往锅里滴几滴麻油,就几滴,再炝几瓣葱花儿,炒几根匀溜溜的土豆条,卧一只家鸡的荷包蛋,然后把擀得柔韧匀长的面条下进锅里,没有酱油,好像清汤淡水,可是那个香哟,我恨不得一口吞进肚里去。生活的拮据,造就了母亲勤俭节约的生活方式,也养成了我安于平淡的味觉习惯和坦然心理,上千元的饭吃过,可我立马就记不起它的滋味,而母亲的那一碗淡淡的汤面,却成了我生命中最珍贵最香甜的美味,我生命中永远的盛宴。

可是我的母亲老了,人生的遭际和岁月的风霜无情地抹去了她美丽的容颜,她一天天走向衰老,我却无力为母亲挽回些什么,即便回家看看母亲,也是匆匆得很。

再也没有比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天天老去更让儿子痛心的事了。

 

感知母爱

作者:邓 笛

我对她的第一感知是那双手。我记不得那时我几岁,但我知道我的身体和灵魂与她的双手联系在一起。那双手是我母亲的,她是一个盲人。

我记得,有一回,我伏在餐桌上画一幅画。“妈妈,看,我的画。”我画完后,欢叫道。“哦,太好了。”妈妈答道,继续忙她手头上的活儿。“不,我要你用手‘看’我的画嘛。”我固执地说。她走到我身边,我拉着她的手触摸画的每一部分。她赞美画时发出的惊呼至今仍在我的耳边回响。

我从来没有觉得她不是用眼睛看,而是用手摸我的脸,摸我想让她看的东西有什么奇怪的。虽然我知道没有人用手“看”东西。

我记得她给我梳头的方式。她先用左手的拇指按在我的眉心上,用食指搭住我的头顶,然后右手握住梳子梳我的头发。她总是把我的头发梳得很整齐。我嬉戏时,跌了跟头,弄破了膝盖,哭着跑回家。她用双手轻柔地洗净我的伤口,然后灵巧地进行包扎。

我曾经低估过她的能力。一天,我看到餐桌上有一盘刚出炉的甜饼。我偷偷拿起一个,我想,只要不用手摸,她是不会知道我在干什么的。可是,我没有意识到,她可以听到我嚼甜饼的声音。当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拽住了我的胳臂。“下次,想吃就跟我说,”她说,“你可以吃掉所有的甜饼,但要告诉我一声。”

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但是我们都不知道,母亲是如何掌握我们的一举一动的。一天,哥哥带回了一条流浪狗,悄悄地把它弄到了楼上的卧室。不一会儿,母亲就上了楼,走进卧室说,狗窝可以安在院子里,但绝不能安在卧室里。我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发现的。

还有一回,我一个人在起居室一面做作业一面看电视,她走进来说:“凯丽,不要边看电视边做作业!”我赶紧关掉电视,继续做作业。我始终搞不明白,她怎么知道看电视的是我,而不是我的哥哥、姐姐或弟弟。后来我问过她这个问题。“孩子,”她抚摸着我的头说:“即使你不说话,你还要呼吸呀,我听出来的。”

那年我17岁了,我站在镜子前一面打扮,一面问母亲:“妈妈,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吗?”

母亲答道,“我当然知道,从你出生后护士将你放在我怀里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你的模样。我抚摸了你细柔的头发,抚摸了你身体的每一部分。我知道你很敏感,因为我听到你对别人的评价很在意。我知道你很有个性,因为你敢于站出来坚持自己的看法。我知道你很善良,因为你爱你的父母。我知道你很有家庭观念,因为你总是帮着哥哥、姐姐和弟弟说话。我知道你很有爱心,因为你从来没有为有我这样一个盲人母亲而流露出自卑。所以,孩子,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在我看来,你非常漂亮。”

10年过去了,我也成了一个母亲。当护士将我的儿子放在我的怀里时,我和我母亲当年一样能够看见自己的孩子。不同的是,我用的是眼睛。我急切地要求关掉所有的灯,想用我的手触摸孩子,用我的嗅觉和听觉来感知他,或者说—感知母爱。

(谢小璐摘自2008年4月18日《环球时报》)

 

没有了我,父母怎么活

作者:喻 云

10年前的那个夏天,中考分数公布,差两分的消息犹如晴天霹雳砸到我头上。

父亲是火车站一名普通的乘务员,而母亲每日里推着平板车到街边摆地摊。父亲早就说过了,如果我考不上高中,就算是彻底毕业了。家中修房子的钱还没有还清,不可能再有余钱供我上高中。

接连四五天,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肯出来。吃饭只是形式,年迈的奶奶成天坐在房门口唠唠叨叨,她怕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受不了,对母亲说:“为什么不把奶奶送走?知不知道她有多烦人?”

奶奶被三姑接走了,我们姐弟俩中午就只能吃母亲早晨做的冷饭。没过几天,弟弟拉肚子,拉到后来趴在竹床上痛得起不来。我吓坏了。

晚上,父亲到我房里说:“做饭怕你太危险,你每天负责洗衣服吧!”没等我回答,他转身走了。我愣住了,一向能干的母亲可从没让我洗过衣服哇!

第二天,父亲上班前叫我起床,告诉我衣服泡在盆里了。

一大盆衣服放在栀子花下,连父亲冬天穿的制服也泡上了。新房子潮气重,很多的冬装都发了霉。在洗衣粉的浸泡下,我揉搓衣服的手很快脱皮出血。手越来越痛,心也越来越痛,我觉得这人生已没有什么活路可走。我的眼泪滴到洗衣盆里。死了吧,解脱了吧,让所有的痛苦一起烟消云散……

那一夜我不吃不睡,一直在收拾东西。怕我死后母亲会睹物思人,我撕碎了所有的照片和日记。然后我开始写遗书。我饱含深情地感谢了母亲的养育之恩并义愤填膺地指责了父亲的冷酷和无情,然后悲愤地告诉他们,不要找我了,永别了。

到了早晨,在微露的晨曦中,我看见父亲弯着腰拉着装满布料的板车,母亲在后面使劲儿推,推上了家门口的斜坡后,母亲跑过来轻轻带上房门,然后一路小跑追过去继续推车。

我出门,直接去了河边。我漫无目的地沿着河堤走着。

夏天的太阳一会儿便把我晃得睁不开眼,皮肤也渐渐灼痛。我一直走一直想,就这样在必死的信念中,茫然走到下午,累饿交加。

看着太阳慢慢下山,对死的恐惧和对夜晚的害怕像一张网撒下来,我泪流满面。

此刻,我心中有万般后悔。我想院子里的栀子花,想同学,想母亲和弟弟,也想父亲。父亲本是一个木讷的人,我为什么要强求他如别人的父亲一样表达他的父爱?我小时候他总是背着我去学校,每次快到校门口了才放我下来自己走……哪有父亲不爱自己的女儿的?

从来没有那样害怕过太阳的西沉,天马上就要黑了,坐车也没有钱,我已经陷入进退两难的局面,只能死了……可是我不想死呀!

我低着头,边哭边与这个世界作最后的道别。哭累了,我慢慢止住抽噎,对生的眷恋和对死的恐惧让我依依不舍地慢慢地转过身来……没抬头,就见到了一双沾满淤泥的黄绿色军用胶鞋。我的心猛地抽跳了一下,千般思绪万般思念骤然停止,大脑陷入一片空白。

父亲的脸是愈发黑了,整个人像被水淋过一样。他的五官全皱在了一起,在草帽的遮掩下,看不清楚表情。父亲一声不吭调转自行车头,支好车架,抱着我坐上了车后座。夜色渐渐厚重,我的心却渐渐安稳,虽然隐隐担心回家会挨一顿暴打。

远远地,我看见了母亲和弟弟站在家门口,一阵温暖涌上心头:还是活着好,挨打也值了,毕竟我还活着!母亲扑上来,抱住我放声大哭。弟弟也扑上来:“姐,你去哪儿了?妈说等你回来吃饭!”

坐在饭桌前,母亲一个劲儿往我碗里夹菜,说:“不就是洗衣服吗?你怎么没说你手受伤了?还不让小枫说!谢天谢地,幸好没事!”父亲埋头吃饭,一声不吭。

终于等父亲吃完饭,站起来。我长长舒了一口气,终于过了这一关!不料父亲转过来,对我说:“如果今天没有了你,你让我们以后的日子怎么过!”说完,父亲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一下子惊呆了,父亲竟然这样爱我!我就是他的命根子,没有了我,他的日子怎么过?而我,竟然差点儿轻率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那一晚,母亲与我睡在一起。她告诉我,拿到分数通知后,父亲在正常工作时间之外一直沿着铁轨线捡煤渣,他要在开学之前凑足我高价的学费。拿着我写的所谓“遗书”时,父亲跌坐在地上,一个劲儿地扇自己的脸。他骑着自行车,找遍了我所有的同学家……那天以后,父亲变了,他经常会像变戏法似的从口袋里掏出一些女孩子用的发卡、丝带给我,然后微笑地看着我,黑黑的脸上神情温柔无比。

在那个叛逆的年龄里,我渐渐懂事,不再成天对着弟弟大呼小叫,甚至连走路的脚步也轻柔了许多。

那年的8月31日,父亲卖掉捡了整整两个月的煤渣,送我到了县城最好的高中。开学那天,大雨倾盆,我们搭了熟人的便车,我坐在驾驶室里,父亲披了一块塑料薄膜,蹲在车厢里。回头看他时,他的“雨衣”下面全搭在我的行李箱上,雨打在他的裤腿上,顺着裤管流进雨鞋里……

从那以后,无论生存多么艰辛,我再也没有想到过死。我曾在刚参加工作时被人陷害而丢掉工作,曾在恋爱情感中困难重重,但我都挺过来了。是父亲那句话拯救了我。

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说:“没有了我,我的父母怎么活!”

(郭枫摘自《好故事金道理》2008年3月上半月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