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票5档和10档有何区别:汉四郡的民族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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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武帝灭卫氏朝鲜后,在原卫氏朝鲜的领地上设乐浪、玄菟、真番、临屯四郡,但四郡所辖居民的民族成份是不同的。由于史书对此没有明确记载,在前人的研究中都没有涉及这一问题,故本文试陈一得之愚,以抛砖引玉。
(一)
卫满取代箕氏朝鲜之后,“会孝惠、高后时天下初定,辽东太守即约满为外臣,保塞外蛮夷无使盗边;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以闻,上许之,以故满得兵威财物侵降其旁小邑”[1],汉武帝出兵卫氏朝鲜的原因之一就是“真番旁众国欲上书见天子,又拥阏不通”[2],说明卫氏朝鲜初建时,在其周围存在许多小国。从西汉辽东太守与卫满约定“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勿得禁止”来看,这些小国都是直接隶属于西汉中央王朝的,卫满的孙子卫右渠时,“真番旁众国欲上书见天子,又拥阏不通”,是卫氏朝鲜作为西汉王朝的地方政权逐渐以武力使原本隶属于中央王朝的众国隶属于自己,所以汉武帝才兴兵讨伐。《史记·朝鲜列传》:“真番、临屯皆来服属”,《索隐》注真番、临屯为“东夷小国”。《三国志·魏书·东夷传》:“汉初,燕亡人卫满王朝鲜,时沃沮皆属焉”,可见,在汉武帝灭卫氏朝鲜以前,卫氏朝鲜已经征服了周围的许多国家,领土有较大扩展。
《史记·朝鲜列传》《索隐》注真番、临屯为“东夷小国,后以为郡”,《后汉书·东夷传》:“武帝灭朝鲜,以沃沮地为玄菟郡”。可见,在武帝灭朝鲜所设四郡中,玄菟郡设于沃沮故地,真番郡设于真番国故地,临屯郡设于临屯国故地。都是卫氏朝鲜建国以后逐步征服的邻国的故地,而不是卫氏朝鲜的本土。《汉书·地理志》注引应劭说:“故朝鲜国也”,证明汉武帝所设四郡中,只有乐浪郡辖区才是卫氏朝鲜从箕氏朝鲜继承下来的故地。但乐浪郡的辖区后来有所扩大,《汉书·地理志》载乐浪郡二十五县,并不都是元封三年乐浪郡初建时就隶属于乐浪郡的,其中有十一县可以考知为古朝鲜地,其地理范围大体是:西北至清川江以南,东北至单单大岭北段,大同江上游,自此西南折向黄州一带,西及南都达海滨[3]。大体说来,相当于今大同江流域。
最早见于史书记载的大同江流域的居民是《尚书·禹贡》中的岛夷[4]。殷末,箕子率五千殷遗民迁入这一地区[5],“百工技艺皆从而往”[6],给这一地区带来了先进的农业、手工业技术,同时也带来中原地区先进的文化,“教以诗书,使知中国礼乐之制,衙门官制衣服,悉随中国”[7],使岛夷人的文化发生变化。《水经注· 水》说:“箕子教民以义,田织信厚,约以八法”,是箕子以不同于岛夷习惯法的制度统治其人民,通过商文化对岛夷旧俗的改造,在此地区形成独具特色的新风俗,“东夷之国,朝鲜为大,得箕子之化,其器物犹为礼乐云”[8],标志着殷遗民与岛夷之间的民族融合。《汉书·地理志》:“玄菟乐浪,武帝时置,皆朝鲜、秽貉、句丽蛮夷”,《史记·朝鲜列传》称卫满在夺取箕氏朝鲜政权以前即已“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说明古朝鲜的主体民族是所谓的朝鲜蛮夷。《逸周书·王会》提到良夷,孔晁注:“良夷,乐浪之夷也”,乐浪即朝鲜故地,则良夷即朝鲜蛮夷的别称。朝鲜蛮夷与良夷,当都是对殷遗民与岛夷融合后形成的新的民族共同体的称呼。
乐浪郡除朝鲜蛮夷之外,人口较多的当数汉人。中原人进入此地区相当早,《史记·朝鲜列传》:“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既然燕已在古朝鲜“置吏”,显然至晚在战国时已有中原人进入这一地区。秦末汉初,中原人为躲避战乱而大规模迁入这一地区, “天下叛秦,燕、齐、赵民避地朝鲜数万口”[9],汉代杨雄著《方言》,已把大同江流域与中国东北南部、河北北部视为一个方言区,说明这里已是汉族聚居区之一,这都证明乐浪郡中有相当数量的汉人。
《三国志·魏书·东夷传》与《后汉书·东夷传》在为秽人作传时都是从箕子写起,并提到“秽君南闾等畔右渠”,证明秽人与朝鲜关系密切,古朝鲜居民有秽人在内,则乐浪郡居民中显然也包括秽人。此外,乐浪郡辖区还有部分真番人,《史记·朝鲜列传》称卫满“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及故燕、齐亡命者,王之”,就可以证明这一点。
(二)
玄菟郡建立在沃沮人的聚居区,这一点《三国志·魏书·东夷传》说得很清楚:“汉武帝元封二年,伐朝鲜,杀满孙右渠,分其地为四郡,以沃沮城为玄菟郡。”但《三国志》中也提到玄菟郡后来“徙郡句丽西北,今所谓玄菟故府是也,沃沮还属乐浪”,说明玄菟郡初设时,辖区内主要包括两个民族:沃沮、句丽。“昭帝始元五年,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10],真番郡并入玄菟郡之后,玄菟郡才包括真番人。
玄菟郡所辖句丽见于史书记载远早于朱蒙所部南迁[11],所以,并不是指朱蒙所部,与后来的高句丽族不是同一民族。《汉书·地理志》玄菟郡注引应劭的说法,认为玄菟郡是“故真番、朝鲜胡国”,但《汉书·地理志》所载为昭帝始元五年以后的政治区划,此时玄菟郡的辖区已包括原真番郡,说明“朝鲜胡国”才是玄菟郡原来的辖区。参之《汉书·地理志》高句骊县注引应劭,认为高句丽县是“故句骊胡”,可知,玄菟郡的所谓“朝鲜胡国”就是“句骊胡”,当是因其隶属于卫氏朝鲜,才被称为“朝鲜胡国”。《三国志·魏书·东夷传》在记载玄菟郡徙于高句丽县时,即称其“徙郡句骊西北”,《后汉书·东夷传》:“武帝灭朝鲜,以高句骊为县”,证明玄菟郡高句丽县是因为设于此族的居住地而得名。由此看来,在武帝灭朝鲜以前,此族有“高句骊”、“句骊胡”、“朝鲜胡国”、“句丽蛮夷”等多种称呼。朱蒙之子琉璃明王时,卒本夫余的势力进至这一地区[12]。从《后汉书·东夷传》将此族列入以朱蒙为始祖的高句丽的传记中来看,当是其与卒本夫余发生了民族融合,此后卒本夫余改称高句丽。
(三)
《史记·朝鲜列传》《索隐》注真番、临屯为“东夷小国,后以为郡”,则真番、临屯二郡辖区分别是原真番国、临屯国的领地。《史记·朝鲜列传》称卫满“稍役属真番、朝鲜蛮夷”,真番在此处显然是用作族称的。究竟是真番族得名于真番国,还是真番国得名于真番族已不可考知,但真番郡是因为设在真番族聚居的真番国故地而得名,则是没有问题的,真番郡的主体民族即是真番族。真番郡的位置学者们认识不一致[13],但考虑到乐浪郡以南是箕氏朝鲜后裔建立的韩国、临屯郡以南是从马韩分立出来的辰国[14],则真番郡只能在玄菟郡以北。《史记·朝鲜列传》载:“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则真番国中早就有中原人进入,说明真番郡居民中也有汉人。
《后汉书·东夷传》称:“昭帝始元五年,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玄菟复徙居句骊。自单单大岭已东,沃沮、秽貊悉属乐浪。后以境土广远,复分领东七县,置乐浪东部都尉”,证明乐浪东部都尉辖区有沃沮、秽貊两族。武帝灭卫氏朝鲜时是“以沃沮地为玄菟郡”,则秽人原来隶属于临屯郡[15]。《后汉书·东夷传》在“昔武王封箕子于朝鲜”之前提到:“秽及沃沮、句骊,本皆朝鲜之地也”,证明秽人、沃沮人与句丽胡原是箕氏朝鲜的属地,后一度独立,卫氏朝鲜对此地区的征服实际上是对箕氏朝鲜故地的恢复。而真番国的情况与此不同。《史记·朝鲜列传》载:“自始全燕时,尝略属真番、朝鲜,为置吏”,在战国时期燕国最强盛时,真番国已经存在,并且与朝鲜相提并论,显然不是箕氏朝鲜的属国,所以,真番当是卫氏朝鲜新征服的领地。汉武帝所设四郡,实质上就是以古朝鲜本土为一郡,将卫氏朝鲜后征服的真番设为一郡,将先后臣属于箕氏朝鲜与卫氏朝鲜的属地分为玄菟与临屯二郡,玄菟郡统辖句丽蛮夷与沃沮,秽人则主要隶属于临屯郡。
临屯郡后并入乐浪郡[16],当与乐浪郡相邻。乐浪郡大体上为今大同江流域西至海的地区,北为辽东郡,则临屯只能在乐浪之东,也就是单单大岭以东乐浪东部都尉的辖地。《三国志·魏书·东夷传》称:“自领以东七县,都尉主之,皆以秽为民”,可见,临屯郡的主体民族为秽人。《三国志·魏书·东夷传》在秽传中指出“今朝鲜之东皆其地也”,沃沮属乐浪东部都尉,可“自领以东七县,都尉主之,皆以秽为民”,说明沃沮是秽人的一个分支。从这个意义上讲,单单大岭以东都是秽人的分布区。则昭帝始元五年所进行的郡县调整,就是把所有秽人的分布区都划入乐浪郡,在此以北的真番人、句丽蛮夷则属于玄菟郡。因为玄菟旧治沃沮城,在沃沮人,也就是秽人的分布区,所以才“徙郡句丽西北”,总之,不论是汉武帝灭卫氏朝鲜以后设四郡,还是汉昭帝对四郡进行的并省,都是立足于当地民族分布格局基础之上的地方设置。《三国志·魏书·东夷传》在记载汉武帝设四郡之后接着说:“自是之后,胡汉稍别”,可见,四郡乃至后来的二郡建置,一方面体现着当地的民族分布格局,另一方面也对这种民族分布格局起着定型的作用。随着夫余人的南下立国、高句丽族的形成,此地区民族格局发生了巨大变化,这种行政建置存在的基础发生了改变,建置格局自然也就不得不随之变化,这也是魏以后此地区的建置不同于汉四郡的根本性原因。
注释:
[1] 《史记·朝鲜列传》。
[2] 同上注。
[3] 参见拙著《古朝鲜地域考》,《求实》2000年增刊。
[4] 《史记·夏本纪》《索隐》引《太康地理志》:“乐浪遂城县有碣石山,长城所起。又《水经》云:在辽西临渝县南水中。盖碣石山有二,此云夹右碣石入于海,当非北平之碣石”,这里不但明确指出碣石有两处,而且否定《禹贡》碣石在右北平之说。《汉书·地理志》乐浪郡遂城县注:“秦筑长城之所起”,《通典·州郡典》:“碣石山在汉乐浪郡遂城县,长城起于此山”。都可以证明《禹贡》碣石在汉乐浪郡遂城县。汉乐浪郡遂城县在大同江入海口附近,则《禹贡》所载岛夷当居住在大同江流域。
[5] 参见拙著《箕子与古朝鲜》,《吉林大学社科学报》1999年3期。
[6] 徐居正《华苑杂记》引涵虚子《天运绍统图》。转引自张博泉《箕子与朝鲜论集》,吉林文史出版社1994年版,第100页。
[7] 《海东绎史》引《三才图会》,此引文不见于今本《三才图会》。
[8] 《梁书·东夷传》。
[9] 《三国志·魏书·东夷传》。
[10] 《后汉书·东夷传》。
[11] 《汉书·地理志》:“玄菟乐浪,武帝时置,皆朝鲜、秽貉、句丽蛮夷”,《后汉书·东夷传》:“武帝灭朝鲜,以高句骊为县”,都可证在汉武帝灭朝鲜(公元前108年)以前,此“句丽蛮夷”即已存在。《三国史记》、《三国遗事》等朝鲜史书都记载着,朱蒙所部南迁是建昭二年(公元前37年),晚于“句丽蛮夷”见于史书记载71年。
[12] 《三国史记·高句丽本纪》琉璃明王本纪记载,琉璃明王三十三年,“王命乌伊、摩离领兵二万西伐梁貊,灭其国,进兵袭取汉高句丽县。县属玄菟那郡。”
[13] 真番郡的所在地有朝鲜南部说、鸭绿江流域说、今宁安说三种说法,详见孙进己、王绵厚主编的《东北历史地理》第一卷,黑龙江人民出版社,1989年版,第270-273页。
[14] 参见拙著《辰国考》,《北方文物》2001年第3期,第63-64页。
[15] 《三国志·魏书·东夷传》与《后汉书·东夷传》中,秽貊都是与秽通用的,上引“沃沮、秽貊悉属乐浪”中的秽貊,也就指的是秽人。
[16] 《〈中国历史地图集〉释名汇编·东北卷》认为:“临屯属县或有并入玄菟者”,但《后汉书·东夷传》称:“罢临屯、真番,以并乐浪、玄菟”,从行文上看,临屯显然是并入了乐浪,且《汉书·地理志》乐浪属县中有东  ,即原临屯郡治所在县,显然临屯郡是并入乐浪。况且《三国志·魏书·东夷传》称“沃沮还属乐浪”,玄菟郡治所在的沃沮县尚且划归乐浪,在此以南的临屯诸县是不可能并入玄菟郡的。
作者:杨军
本文原刊《北方民族》2002年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