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词表 英文:沙滩上遗尸累累 反登陆鬼子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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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海战役:抗战中极少见的一次反登陆战

  一、浙江当局的海岸防御策略

  浙江防务由第十集团军总司令刘建绪上将主持(注六)。刘建绪将军保定军校第三期毕业,早年辅佐何键统一全湘,成为一九三○年代湘军的第二号领袖。在一九二九年到一九三一年湖南境内一连串讨逆与围剿红军战争中刘建绪均为湘中部队的总指挥官。一九三四年被刘将军委为追剿军第一路总指挥,率部追击红军到贵阳。一九三五年九月刘氏继何键升任第四路军总指挥,统御全湘的野战部队并进行湘军的整编。整编后的湘军战力雄厚,是国内地方部队中的翘楚。一九三六年年底原闽浙赣皖边区绥靖主任张发奎上将调任苏浙边区绥靖主任以监修国防工事线,刘上将奉命继任闽浙赣皖边区绥靖主任,清剿当地残余红军武装。闽浙赣皖边区五十余县日后即为第三战区的主要后方。抗战军兴,军委会裁撤边区绥靖公署,改编为第十集团军。刘总司令在稍事整编之后即率湘军精锐赴沪参战,在惨烈的淞沪战场上打出湘军的威风,其主力第十五师、第十六师、第十九师均有令人刮目相看的表现。尤其是第十九师,被军委会评为沪战战绩最优的十个师之一。刘建绪上将的治军与作战能力也因此受到蒋委员长青睬。在淞沪会战后期日军由金山卫登陆,刘总司令奉令急赴杭州指挥杭嘉湖地区作战,刘总司令在杭州匆促成立前进指挥所组织防守,但是新败之师难以进行有效抵抗,刘总部在日军逼近时炸毁钱塘江大桥撤退。刘总司令移节于浙江义乌。

  第三战区成立之后,对浙江的防务即由老成练达的刘总司令负责。刘总司令将整个浙江划为两大战区,一为钱塘江、富春江两岸以北的浙北沦陷区,刘总司令将野战军与游击队的主力都布防于此区,一面与杭州方面日军对峙,一面则开展游击战进行攻势防御;一为钱江以南的浙江东南沿海,刘总司令认为这是次要地区,不值得投入珍贵的野战军而导致杭嘉湖一带主战场的兵力分散。刘总司令只成立了宁波与温州两个防卫司令部,各布署一个师以保卫海港,其余沿海防务则交给浙省当局进行布署,发动地方自卫团队防止日军登陆。此时浙江省主席、桂系第三号领袖黄绍竑将军即负起浙东海防的责任。

  黄绍竑上将在一九三七年十一月临危受命复任浙江省政府主席,此后在抗战八年期间均无变动。黄上将原为广西军事实力派的三巨头之一,在北伐与内战时期均留守省内。中原大战结束之后黄氏效忠中央,被委以国民政府委员、内政部部长。黄绍竑是一位杰出的行政干才,有卓越的组织能力与人际关系上揖让周旋的手腕,这使他继续受到蒋委员长重用,并逐渐倚为腹心。黄绍竑没有机会施展其战略指挥上的雄才,他一生实际指挥的作战多是广西统一时与老巡防营派旧军阀间的战斗。在统一广西阶段政治手腕其实较作战能力重要,颇有手腕的黄绍竑收编了一堆旧派部队,当他接受定桂讨贼联军副总指挥的委任状而与李宗仁建立同盟关系时,他手下十余个团级单位渊源于各种派系,从广西最先进的模范营系统与最落伍的绿林好汉形成一个人枪的大杂烩。黄绍竑在跃升政治舞台之后继续以其圆滑手腕于各政治派系间广结人缘,也许政坛才是黄绍竑的最佳舞台。在抗战初期日军侵入山西,黄氏奉调第二战区副司令长官以协助不习惯与“外军”相处的阎锡山长官领导大量拥入山西的部队。这个任命并不是依仗黄氏的战略素养,而是依仗其圆融的调解天赋。

  黄绍竑出身保定军校,是白崇禧、夏威的同期同学。黄绍竑虽然没有能在实际的大军指挥上一试身手,但是他流露出作为一个杰出战略家所应具备的特质、高度的智能、研究精神、创造力与组织能力。黄绍竑如果不是一个军人,他必然成为杰出的发明家。早年的黄绍竑与你的保定同学白崇禧都有立功绝域的梦想,在黄绍竑担任北平军分会参谋团参谋长的时候正值新疆连年内战。黄氏窥破好机,上书中央愿提一旅之师入疆靖乱,此举获中央激赏。黄绍竑的“一旅之师”被他规画成中国第一个能独立作战的犘托化步兵师,整个将旅乘车入疆。这位发明家亲自编定了车队组织,向上海的贸易商订购车辆,武器与装备,并画出沙漠作战车辆的改装蓝图。在黄将军紧锣密鼓地筹备入疆时,新疆局势之诡谲使中央暂时停止入新之议,大失所望的黄上将则被调任浙江省政府主席。在第一次主浙时期黄绍竑奉命在杭嘉湖地区建立国防工事线,这位富有研究精神的省主席嫌设计图上的碉堡过于昂贵而笨重,于是他亲自设计了一种轻便碉堡。这种碉堡被证实为实用而可靠,并且很快推广到全国。省主席对工事工程极为热衷,以至他经常放下省务到工地现场巡视并参与设计。这个工事线在日军登陆后放弃,黄主席在其生动的回忆录中表示极大的悲恸与遗憾,但以一个发明家的立场,他却对日本专家到工事线上观摩他所设计的碉堡而不无兴奋。在省府退往永康之后黄主席深感国军不能自制武器的痛苦,这位省主席想到他由杭嘉湖撤退了一批机台到浙西,于是将这些原使用于各种用途的机台并为浙江省铁工厂,然后拿着一支比造79步枪、一挺捷克造及国军制式手榴弹询问全无兵工生产经验的厂长能不能做。爱国的厂长虽然慨然应诺,但是缺乏技术,该厂只能土法炼钢。黄主席时常亲身参与这批外行兵工人员的技术性讨论与设计。一年之后该厂生产出合格的步枪、机枪与手榴弹。三年之后工厂可以量产,而颇有头脑的黄主席则设法将该厂转入企业性经营,竟使这批“浙江造”步机枪行销东南各省。

  这位发明家主席并没有不务正业,他在蒋委员长的家乡主政十年,政绩灿然。这位省主席对省内建设投入了极大热忱,并且整顿了浙省千疮百孔的财政。浙江省在抗战前夕一片欣欣向荣。讽剌的是这位军人出身的省主席反而最不热衷战争,因为战争会破坏他苦心经营的建设成果。在战火漫延到浙江的时候浙江省奉命破坏道路,这使黄主席心疼万分。他在仔细计算破路的效率之后认为既然破路后日本人能以很快速度抢修,何必破坏的如此积极?当然他这种谬论没有公开发表,只能做为一种私下的抱怨。

  在淞沪会战后期日军自金山卫登陆侵入杭嘉湖区,浙江省政府向浙西逃难,黄绍竑主席以个人关系命令路过浙东北向安徽转进的桂系部队第七军在富阳堵截日军,战后两军形成了大致以钱塘江、富春江为界的战线。两个月之后黄主席继续负责富春江以南浙东的海防布署。黄主席的军职是浙江省国民抗敌自卫军总司令兼浙江省游击总司令,同时也兼任省保安司令、省军管区司令及省防空司令。较有争议的是省抗敌自卫军总司令。在其它战区这类职务所可能引起权责上的争议由战区司令长官自兼省主席解决,但是顾长官的战区遍含东南五省,他不可能逐一兼任主席,于是这种组织上的冲突就浮现了。黄主席长袖善舞,在与第三战区或第十集团军的关系上他不至于过度自满而与顾长官起冲突,这与他邻省的陈主席大为不同。黄主席能够尊重他人的意见而在战区与省军的关系中作一精致掌握。在一九三八年初的动荡期结束之后战区接管浙东北军事,浙江省则以国民抗敌自卫军副总司令兼省保安处处长宣铁吾将军率战前精心编练的六个省保安团推进到钱塘江北岸加入第十集团军的攻势游击作战布署。黄绍竑总司令另外再成立了七个由各式武装改编的纵队维护富春江以南的地区稳定。第三战区所能要求于浙省者仅为维持未沦陷地区的安定,面对七百公里长的海岸线。顾长官在一九三八年无法进行任何积极的战略布署,所以其战略指导必需依赖省政府对民间武装的发动。

  受到战时中共扩组游击武装方式的影响,今天谈论战史者很容易将战场作一个武断的二分,即正面战场与游击战场。好象只要没有正规军作战的战区就应该“大打游击战”,这是一个不妥的观念。一个地区转入游击战,意味着游击区的民力必需用以供养大量作战能力较逊色而数量与军纪难以控制的部队,这些部队即使由地方行政机构组建,也势必纳入地区中的各种实力武装以求最迅速的扩张。这些武装的军纪,战技与服从性则无从讲究。

  游击战又可以地区区分为两种。一种是发生在敌后的游击作战,因应日军对占领区只占点而不占面的特性,这种在敌人占领区内的游击武装通常能得到极迅速的扩张,特别是在大战之后民间拥有大量部队遗落武器的地区。因为政府无法在经费上承担这些无限扩张的武装,所以这些武装必需在敌人占领区间自谋生存。其自谋生存之道自然是向民间勒派,而其扩张的结果也必然是无所不用其极地使用武力以维持其地位。即使官方策动的部队,为了在敌人占领区生存,其扩张方式也不能客气。而共军的发展是这种概念的极致,共军以土地改革将整个控制地区的民力转入军事实力的扩张,在必要时在供以糊口的底限以上的人民的生产所得与劳动力必需完全缴出以供应于军事用途。在执行这种定义游击战的地区,人民必需改变其生活观念。个人生活的首要目的是维持部队,其次才是对个人生活的追求。抗战时期在山东、山西、江苏与河南,整部游击抗战史,均是民不聊生的斑斑血泪。

  而发生在未沦陷区的游击作战是否必需以如此夸饰的作法执行?战时的重税与征兵已经使民间生计遭到极大冲击,在缺乏正规国防军驻防而尚未被侵略军占领的地区,即使强邻压境,是否有必要马上发动最大数量的各种武装?

  游击战的另一个定义是在有节制的范围内组织数量合理的部队配合正规军作战。抗战初期江西、浙江两省均组织游击总司令部,加上奉命策动游击战的广东与福建,这四个省进行的就是有节制的游击作战。抗战期间这四个省均有一部份省区沦入敌手,在面对强敌压境的威胁,这四个省无意完全牺牲民生以转入全面游击态势。省方仅以原有行政单位进行有节制的地方武装扩编以因应预估的敌人侵略。这种部队与其称为游击队,不如称作自卫队。

  广东的在乡军人与民枪特多,民风强悍。所以广东绥署在一九三七年秋以行政区为单位成立了各区各县的统率委员会,拨下经费,十万游击队闻风立至,人枪皆备。组织武装相当容易,实际战果也可圈可点。而赣浙闽三省则不同,这三省没有尚武的风气,没有大量的在乡军人与民枪,游击战的策动依靠抗战前三年大致成型的各县国民兵为种子进行扩张。
  
  黄绍竑主席在兼任游击总司令之后,他以各色武装(包括省会公安局,他自己的卫队营)编成了七个自卫纵队,并在省内的各行政区成立一个自卫总队。所属各县则依其能力扩编从两个大队到一个中队不等的自卫队。这是以战前各县的社训总队(国民兵团)为基本发展而成的自卫武装。维持这种武装虽然负担沉重,但不会重到如北方那么夸张。而浙江尚文的风气也限制了民间武装的发展,即使自卫队的规模与它省相比并不大,但是浙江省各界已然抱怨连连,浙省参议会给黄主席极大的压力,以致黄主席感觉可能有针对他的政潮正在串连。

  黄主席无意将七百公里沿海全部转入游击战体制,他只扩大了省属野战部队的规模。为了支持杭嘉湖地区的游击战,他的省属野战部队又有一半在钱塘江南北作战。所以他真正能够使用在海防的部队并不多。而浙江省各行政区与县的民防武装发动与广东相比显得犹如儿戏,已经饱受征兵之苦的人民对于志愿成军的呼吁并无热切响应,而各县的自卫部队(国民兵团或自卫队)则战力零落,较高龄的国民兵团士兵无法承受较完整的军事训练,其装备也只是各式老旧步枪。最致命的是军官的素质,各自卫团队的军官在军学素养与作战经历上明显不足,这是出身于一个多事之地的黄主席所不易想象的。在黄主席的老家广西,要扩编团队只要放出消息,自然就有大量热心的在乡军官与地主武装带着枪支甚至小炮前来报到。浙江的自卫团队则应者寥寥。在一九四一年几个位在战略要点的县甚至没能形成规模在大队以上的武装,各县所谓自卫部队,只是一百多名由不适任军官所领导不堪作战的老弱士兵。这种部队对于地方防务的贡献可能比不过警察,其唯一可能适用的战场勤务为在民众撤退时维持秩序。

  第十集团军最后将海岸线上四个重要港口划成四个守备区,每区配置的野战兵力约一个师,其余防务则责成地方团警担任。遇到小股的倭寇,黄主席的配置可能有效,但是一旦日军有意行真面目攻势,这种布署若不能及时改变就会成为一场灾难。

  在一九四○年前后,浙江的海防依港口大致区分为绍兴(萧山)、宁波、台州、温州四个守备区。在这四个守备区中又以绍兴及宁波两区最引日军垂涎。绍兴与杭州邻近,交通便利,物产丰富。日本人基本上是海盗,他们在抗战时期所执行许多小规模作战的作战目的很大一部份着重在截掠物资。一九四○年一月日军发动萧绍战役攻占萧山,顾长官亲自到前线节制各军才将日军逐退。这次作战震动第三战区与浙省当局。在萧绍战役结束后不久,日军又以同样截掠及封锁为主的战略目标发动对宁波的攻势。控制宁绍入海口的镇海首当其冲,成为防阻日军攻掠的第一道阵线。

  一九三八年武汉会战结束之后,宁波、绍兴成为中国对外重要信道。军事物资运到上海英美租界后转运宁波,经金华、屯溪一线转运内地。虽然规模与效率并不高,但也遭日军大本营的注意,而成为封锁政策的打击目标。

   二、镇海在传统海防上的战略地位

  镇海位于甬江口,为浙东门户,控扼宁波,形势重要。南齐、宋、元、明各代均于镇海置兵守备。嘉靖三十九年(一五六○年)明海道副使谭纶为了防范倭寇入侵,于招宝山巅筑威远城以戍海疆,号为“平倭第一关”。招宝山位于镇海县城东北三华里处:“以其当海口,商舶所经,百珍交集,因以招宝名之”。

  清季五口通商,浙东宁波占重要地位,镇海在海防的重要战略意义重新被清廷认真研究。光绪元年日军侵台,清廷整饬沿海防务,浙江省以玉环厅同知杜冠英负责于招宝山修建威远炮台,以后路续添建炮位。威远炮台成军之后,由守备吴杰指挥。吴杰原为左宗棠麾下老湘营士兵,以战功逐步提升为守备(上尉),继而管带招宝山各炮台。一八八三年浙海局势渐行紧张,浙江巡抚刘秉璋与浙江提督欧阳利见大力整备战防,刘氏调台州知府成邦干率兵八营驻定海,提督杨歧珍率兵六营驻镇海北岸,总兵钱玉率兵八营驻宁城为预备队,欧阳利见亲自率兵六营驻南岸。总兵吴安康率南洋水师南琛、南端、开济舰、超武、元凯兵轮与红单水师战船泊于甬江口。同时调同知杜冠英兼管宁镇营务处,总理海防营务与沈船封江事宜,宁绍台道薛福成兼管宁防营务处,宁波知府宗元翰为营务处提调,知县徐杏林兼管水陆营务处幷统亲招府标亲兵营。以提督欧阳利见统一节制,共步兵二十九营,炮兵四百余员,兵舰五艘,官兵一万余员。

  欧阳见利的战略着重在拒离于海外,阻止法舰侵入甬江口登陆,所以在江口自沉三十六艘装满石子的木船,幷敷设水雷地雷(以电线控制)。在海岸钉植木椿,又展开部队在镇海构成一线阵地。在镇海与宁波之间也占领阵地,构成纵深。欧阳军门对要塞作战的缺点了然于胸,所以战前将镇海要塞各炮台均以三合土加固幷粉以迷彩伪装。炮台边大筑假垒,虚插旌旗以迷惑法军,在要塞区挖掘交通壕以利兵丁于炮火下运动。最重要的是他接通了杭州到宁镇间四十里的有线电报线路,使督署与前线间的通联获得保障。

  战前布署的缜密严谨,是中法战争镇海战役获胜的主因。

  中法战争时期的作战形势与抗战时期大不相同,在中法战争中,清军可以将一万多名步兵展开在海岸线上,鸣锣为号,防备法军登陆。法军的舟艇输力有限,在登陆时必需夺取港口。法军也不具备空中侦查的能力,所以局限了登陆战的进攻正面。然而在现代化战争中登陆部队不必使用不方便的小轮、舢板,取而代之的是运用便利,可以一次大量集中投放而不必使用港口的机动登陆艇。空中侦查又使海岸布防状况一览无疑。现代化的日军可以夹其海军的优势运输能力在七百里浙东海防线上任意选择突破点,集中全力一举登陆。

  一八八五年二月二十八日,法国舰队抵达镇海口外,包括纽回利号、答纳克号、巴夏尔号、德利用万号,欧阳军门下令步兵进入阵地。三月一日,法军以一艘小轮驶入虎蹲山以北测量水道,守备吴杰下令开炮,该轮被击退。下午三时,法军以纽回利号居首,率三舰进攻招宝山炮台,在炮阵地的杜冠英亲令炮目周茂训开炮还击,清军炮火犀利,首炮即正中纽回利号舰首,第二炮击中头桅,第三炮击中舰尾。法军排炮轰击清军炮台,“炮台受数十弹,均陷入三合土中”。此时守备吴杰亲自开炮,与法军炮战两个小时,法军终于不支撤退。纽回利号失去作战能力,被拖往外海。三月二日,法军意图以两艘小船登陆,被守军击退。二日夜法军以鱼雷艇猛冲甬江,意图偷袭江内南洋水师兵舰,又被岸炮击退。三日,法军以主力舰答纳克号驶入虎蹲山北水道,招宝山各炮台奋起还击,击中答纳克号烟筒、头桅,南琛舰与南瑞舰冲出攻击答纳克号,又击中舰尾三炮,答纳克号急忙施放烟幕撤退。法军此后只以小船运载步兵意图登陆,不再继续硬攻炮台的壮举。清军继续坚守炮台,并一度以八门山炮(后膛车轮炮)到岸边突袭法舰,使法舰不敢泊于近海。直到六月二十九日中法战争结束为止,“防守完固,毫无损伤,实数十年洋人入华所仅见”。

  在中法战争之后镇海各炮台以经费问题并没有继续改良更新,宁波也没有再发生过海上入侵的战例。镇海附近各炮台编成统领部。民国肇建,镇海炮台统领张伯歧继续驻守镇海十七年,在十七年内台兵虽然换了一代,但是炮台装备与作战方略依旧如故,没有获得改善。在北伐军逼近炮台时张伯歧统领率台归顺。一九二八年五月第二十师副师长朱棠将军接掌镇海炮台,并将编制改为镇海要塞司令部。一年之后浙江省整顿海防,成立水警厅(后改外海水警局),主要目的在清剿浙海多如牛毛的海盗。镇海要塞也被列为水上治安的一环,虽然光绪年间的巨炮无法胜任现代海战,但是若牛刀小试,对威吓有意进掠宁波的海盗仍有极大功用。一九二○年三月原水警厅厅长兼浙江海防司令王萼将军调任镇海要塞司令,次年三月原浙江省水上公安局局长孙星环将军继任司令。由两位司令的出身可以看出镇海要塞在海防规划上的战略意义。一九三六年三月陆军整理处视察镇海要塞工事,以清代遗留的堪用要塞炮与舰炮共九门编列要塞防御火力,并配置一个守备总队(后改守备团)。但是镇海要塞的清代的旧炮在射程上不比日军的现代化舰炮,射速与准确度也无法有效炮击甬江江面上的日军汽艇目标,炮台突出海口,只要后路一断,炮台就失去效用。与所有国军的要塞炮台一样,镇海要塞各台在建立时没有防空考量,构成在现代化战场上的致命缺点。

  三、镇海作战

  抗战军兴之后,原本因腹地局限而逐渐没落的宁波港突然又成为重要的物资输入港口。物资在宁波登岸之后经富春江输往江西内陆。在抗战初期日本海军封锁海面,华籍轮船无法出海,国府秘令准许华轮与洋行协商挂外国旗帜出海,于是宁波、温州等港口航运反而快速繁荣。悬挂外国国旗定期往来宁波上海间的客货轮达二十余艘。一九三七年宁波一年内出入船数达一千五百零二艘,不仅沪甬线成为黄金航线,连香港到宁波一段都成为热门航线,甚至有由国外始发的远洋货轮直达宁波。在日本海军封锁宁波港后由宁波附近的石浦、海岑、岱山岛与庵东的小港转入宁波的路线逐渐成为未愻挂外国旗华轮的新宠。在一九三七年宁波海关所抽得关税为一百九十一万元,而一九四○年则为五百六十六万元宁波的防务在整体战略上因而又成为重要的一环。一九三八年第三战区成立宁波防守司令部,以王皞南将军任司令,并成立两个守备团。镇海要塞也编入防守司令部的兵力序列。

  王皞南将军为陆军大学第七期毕业生,但这位高材生在宁波防务上却完全照抄中法战争时代的布署,而且布署的较为拙劣。一九三八年防守司令部以打梅花椿缠铁链的土方法执行封江,一九三九年于甬江口自沈招商局海轮新海天海轮(三千六百吨)、太平公司的太平轮(二千八百吨)、捷美洋行的福安轮(一千二百吨)与另外五条小轮构成封锁线,但这道锁线对日军的汽艇完全没有阻拦作用。因为沉船时缺乏计算,所沉各船竟然歪斜不能形成一线。一九四○年七月又自沉凯司登与海绥两轮,虽然前后自沉轮船二十一艘近二万吨,但是这道封锁线涨潮时连小轮都能开入。这道封锁线也使突然成为重要商港的宁波港极不便利,由上海开来的海轮必需在封锁线外停船并以小船驳货入港,造成客货运输上的重大困扰,特别是这些商船通常均满载或超载。一九三九年四月在接驳时超载的景升轮突然沉没,罹难旅客三百八十余人。虽然商船界对这种愚蠢的封江一致表示抗议,但是王司令依然我行我素。这个封江政策最后让王司令送了命(注八)。王司令被枪决之后,司令由原第二十八军副军长郭持平将军继任。

  一九三五年军委会以原驻厦门的独三十七旅调防宁波整训。这个旅的前身是由福建省防军第二混成旅改编而成的新十师,这支福建地方部队战力薄弱,军官素质较差。一九三四年军委会以原驻闽的第八十师第四七八团团长陈德法上校继任旅长(注九)。陈旅长上任之后即以军校出身的军官汰换原本的干部,大力整训。一九三七年九月该旅北上上海参战,损失甚重。沪战后期调昆山整训并升编为第一九四师,在昆山该师才换装了统一的轻兵器并于每连配六挺轻机枪。不久第一九四师调回宁波,成为宁波防卫司令部的主干。

  国军备广而兵分的态势完全在日军掌握之中,日军明显认为浙东沿海这种防御布署简直不堪一击,但是华中派遣军在长江战场已经焦头烂额,与华南方面军不同,华中派遣军的惨重伤亡与压力使该部无暇顾及这类小规模的封锁作战。但是在中国外海猖狂的日本海军就不一样了,日本海军一直没有作战的机会,闲来无事,自然乐意响应大本营的封锁作战。一九四○年夏日军第五舰队在上海命海军陆战队第三联队登船,意图师法明代倭寇故技,以小股兵力突穿国军薄弱的海岸防线,自镇海侧翼登陆进掠宁波(注十)。自信满满的日本海军中将细萱戍子郎深信国军将会因防线一点被突穿而全线崩溃,因为过于自信,日军甚至随军带有“朝日新闻”、“每日新闻”、“读卖新闻”等报社的记者、摄影师,准备记录皇军的“赫赫战功”。

  一九四○年七月,第五舰队到镇海、金塘近海游曳,海军陆战队第三联队也到达镇海外海集结。登陆部队的指挥官来自日军在台湾的海盗总部,原台湾驻屯军参谋长大津和郎少将。

  宁波防守司令部的防御战略仍以镇海要塞为中心,第一九四师以第一一二六团于甬江北岸展开;第一一二五团于甬江南岸展开;第一一二七团则控制为预备队。在前线展开的两个团也以标准的两前一后进行防御布署,并构筑钢筋水泥的机枪掩体作为阵地主干。在镇海方向的第一一二五团以两个营守备海口,镇海要塞防务则由要塞守备团担任。

  七月十六日拂晓,日军集中各式船舰十四艘开始炮轰镇海要塞,要塞受弹三百余发,要塞炮兵以仅有的旧型重炮猛烈还击。天亮后日舰撤退,接着日机十二架分批向要塞投弹八十余枚,然后日舰三十余艘继续炮击要塞。要塞受创甚重,左清凉山的探照灯阵地被摧毁。
  
  十七日凌晨,日军各舰再度猛烈炮击镇海要塞,随后日军以两艘汽艇运载步兵在穿山码头试探登陆,第一一二七团第五连奋起抵抗,集火扫射,击沉敌军汽艇一艘。日军在试探攻击之后海军陆战队第三联队以一个大队搭乘汽艇在齐毛贝村登陆,守军宁防守备团一触即溃,团长吕佐中校阵亡。第一九四师第一一二七团兵力过于分散,无法有效逆袭。所以日军在登陆之后轻易突入并向镇海要塞后背快速推进,随后以一部占领了镇海县城。下午五时,日军一个大队又在招宝山的紫竹林登陆,镇海要塞守备团驻威远、宏远两台的一个营不支溃退,日军占领了招宝山各炮台。之后又攻占了江南镇与制高点戚家山。

  第一九四师师长陈德法少将此时面临抉择,镇海已经沦陷,宁波防务危急。若将全师主力投入镇海方向,日军可以任意择点登陆。但若继续维持原守备态势,第一一二七团绝对无法挡住日军。于是陈师长决心将甬江北岸的第一一二六团转移到甬江南岸,与预备队第一一二五团一起投入镇海方面作战。而在甬江以南布防的第一一二七团霍远鹏团长此时则在骆驼桥占领阵地防止日军深入内地。陈师长命令第一一二五团朱企团长率部渡江赶往青崎前线,堵住甬江防线上的缺口,第一一二六团蒋得善代团长率全团恢复戚家山阵地。陈德法师长与参谋长戚大哉上校亲率特务连到前线督战。

  俞济时副总司令得到宁波危急报告之后,急饬第十六师杜道周师长由上虞率部驰援镇海。第十六师渊源于何键部湘军,在刘建绪将军的精心整训之下战力完整,并配有20平射炮连,是浙东海防线的精锐部队。第十六师在南昌会战中表现消极,受到军委会的严厉申斥。师长何平在战后撤职查办,该师旋调往浙江。随后在新任师长湘军名将杜道周将军领导之下于青阳与日军血战,挽回名誉。俞济时将军受命统筹浙东海防之后倚第十六师为主力,布署为战略预备队。

  杜师长奉到驰援命令之后,立即以第十六师第四十八团为前锋急行军驰援镇海。十八日下午第四十八团团长罗鹏瀛上校率部赶抵镇海县的衙前岭,遇到日军一个中队正在放火焚烧衙前街的觉海寺,第四十八团马上出击。日军遭到突袭后急忙收缩兵力,退守制高点戚家山。罗团长以戚家山总扼战场全局,所以毫不迟疑率部猛烈进攻,争夺山头。日军知道戚家山失守就会被驱赶下海,所以集中主力死守。

  第四十八团与日军激战于戚家山,不仅挡住了日军对宁波的攻击,也使日军不得不集中兵力,间接拘束了日军的主力。陈德法师长得以整理战线,第一一二五团在甬江南衙前站稳脚步,第一一二七团赶到甬江北岸俞范,浦水浦一线占领阵地。第十六师的第四十六团与第四十七团先后抵达戚家山正面。

  十八日凌晨,第一一二六团蒋德善代团长亲率全团接替第四十八团猛攻戚家山。蒋代团长以第一营正面冲锋,第二营与第三营两翼包抄,强攻山头,日军居高临下顽况,并召来飞机八架助战,海面军舰也开炮支持,战况惨烈。上午十一时日军逆袭,第三营第八连阵地被突破,第三营全线败退,第一营也因伤亡过重而撤退。陈德法师长得报后亲到戚家山前线整顿部队,将第三营第八连连长就地枪决,并命令第一营乘夜攻山。

  入夜,第一营营长陶师侃少校率部轻装摸上戚家山,冲入日军阵地与敌肉搏。日军大乱,以舰炮胡乱射击。但是夜里无法分辨目标,所以第一营得以藉近战抵消日军在炮兵上的优势。日军失去炮兵掩护后无力坚持,第一营顺利克复戚家山。

  二十日夜九时,第一九四师以戚家山为依托,向镇海县城的日军主力进行右旋攻势。第一一二七团直取宏远台,第一一二六团猛攻小港镇。二十一日深夜第一一二七团在黄鹤根突破日军防线,第一一二六团攻占小港镇。日军知道大势已去,于21日全线逆袭,展开激战。

  陈德法师长知道镇海三面环海,涨退时岸边为汽艇无法靠泊的沙滩,所以算准退潮时对镇海发动主力攻势。大津和郎率日军弃城而逃,在海滨无船可登的日军又遭重创,沙滩上遗尸累累。夜八时日舰向国军阵地疯狂炮击,国军阵地落弹三千余发。同时海军陆战队第三联队开始撤退。十时国军在弹雨下奋勇推进追。十一时三十分第四十八团攻克金山,一九四师攻克港口,并歼灭了未及退走的日军断后部队。二十二日凌晨一时第四十八团克复泥湾。二时三十分第一一二七团克复宏远台,第一一二五团克复镇海县城。三时克复戚远炮台。日军完全撤退。

  镇海战役国军总共阵亡官兵六百员(含官佐十四员),负伤官兵五百八十员(含官佐四十四员),毙伤日军四百余人,并且击落日军侦察机一架。日军撤退时甚为狼狈匆促,已经占领的镇海要塞也没有完全破坏。是役日军投入兵力仅为一个联队,其获胜唯一可能为突袭。所以一旦国军站稳脚步又拘束了当面日军,日军即无以为继,只能与国军进行消耗战。日军在挫败后恼羞成怒,放火烧毁了镇海县城内五百余间房屋幷屠杀无辜县民数十人。
  
  战后,顾祝同长官对第十六师的战功颇为嘉勉,杜道周师长擢升为第八十六军军长。该师在鄞西驻防到一九四○年冬季,其后调防诸暨。直到解放之后,当地人民对“玉门部队”在戚家山的奋战英姿仍然念念不忘。陈德法师长升任宁波防守司令,统一指挥一九四师与宁波保警两个大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