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经济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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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制造一把手锯没有任何技术机密，就是用最原始的螺钉把金属和塑料固定在一起，很多国家都在制造手锯，但这并不妨碍德国工具制造商Stihl出产市场上最昂贵的手锯。事实上，这家高端工具制造商的昂贵工具86%都是出口，Stihl的故事很能说明德国经济复苏对欧洲乃至世界的影响，无论是积极的还是消极的。

    这家位于德国南部的工厂是家族经营，原本可以像美国制造业一样将尽可能多生产线转移到成本更低的巴西等国，但该工厂的经营层决定：企业最高端的产品还是坚持在德国本土生产。Stihl手锯有超过一半部件仍在德国工厂生产。美国公司在经济萧条的时候大量裁员，Stihl也受到危机的影响，非但没有裁员还保障德国工厂里训练有素的技术人员和工人的全职工作机会直到2015年。经济转差的时候很多美国公司都减少研发费用，Stihl却增加了开发团队中的专家，结果是产品质量总是最高的，同时价格也是最高的。一把专业Stihl手锯价格是2300美元左右，支付工人工资后还有充足盈利

    Stihl说明了德国人如何重塑经济，这也是美国应该借鉴的。德国的经济支柱是制造业，而制造业的中流砥柱就是那些规模不大、多半家族经营的老字号，他们擅长的是工业体系中最坚硬的部分，丝毫没有软性和浪漫可言：没有手机或者电脑，没有时装和香水，而是轻重机械、精密仪器和工具。当然，最近几年在具有远见的政府鼓励下，德国制造业也开始尝试艺术性，当艺术性和传统强项结合，势必将成为未来经济最具竞争力的部分。2010年，德国出口量比2009年增长18.5%，让所有发达国家羡慕不已。

    这样的出口增长使德国几乎不受折磨就度过经济危机，是西方工业化国家里“免疫力”最强的。2010年G D P增长3.6%，美国只有2.9%.美国和欧洲其他国家的失业率都逼近历史最高水平，在萧条期间，德国失业率反而下降。今天德国在世界经济中的竞争力处于历史最高水平。

    德国的经济成长决定其今天在欧洲的主导地位。还不到10年前，德国经济陷入高失业率和经济停滞不前的颓境，其他欧洲邻居例如西班牙、爱尔兰和英国经济表现要亮眼得多，他们视德国为“落伍老大叔”，无法改变社会习惯适应新世界。可是金融危机证明事实恰恰相反，当西班牙、爱尔兰和其他欧元区高负债国家纷纷陷入危机，稳定改革中的德国成为欧洲的主导经济力量。2010年欧元区的G D P增长中德国贡献了60%，而在2000年仅有10%.德国从一个“垂老病人”一举变成欧洲的“经济引擎”。

    可这台引擎发出的烟是有毒的，因为德国出口的强大竞争优势，欧洲其他国家的制造业根本无法与之竞争。德国80%的贸易顺差是相对欧盟其他国家，经济增长越出色，其他欧洲国家越觉得德国人抢走了自己国家的出口量。德国人在飞速进步，却不能带动整个欧盟进步。

    可以从很多角度看德国经济在世界经济中的地位，它是制造业巨人。但它给世界带来丰富产品的同时，也带来各种问题。德国因单边出口优势积累了大量贸易顺差，而缺乏竞争力的邻居，好像西班牙却陷入债务危机。可以说欧洲债务危机的一个中心问题就是这种不对称性，或者说是不平等。很多国家抱怨“德国的出口优势造成欧洲经济困境”。很多经济学家警告，除非欧洲经济发展更平衡，否则危机国家会更难解决债务问题，未来经济发展和欧元区联盟都会受到影响。欧盟呼吁顺差国家刺激国内消费欲望，以此支撑欧洲经济渡过难关，法国财政部长也指责德国“没有统一觉悟，不肯为欧洲进步改革经济结构”。

    柏林却认为德国的出口优势不仅对本国有利，对整个欧洲都有好处，好像中国一样，德国坐在地区供应网络的最中央，周边国家供应原材料和其他资源。德国出口越多，就越能刺激周边经济。研究显示，目前德国从欧洲其他国家进口量的增速（16.7%）大大快于其出口的增速（12.7%），德国人认为，强大的德国肯定比萎缩的德国对欧洲更好，至于安抚欧洲其他国家的伤痛，不应是德国减少出口，而是它们自身改革经济，提升竞争力。

    这是正确方向。前几年西班牙和爱尔兰因为房地产市场泡沫发横财，人均财富增加，工人工资增加，政府开支同样增加，与此同时，德国在默默进行经济改革，公司将大量收益投入研发以及思考如何进一步节约成本；政府放松《劳动法》对就业和雇佣双方的限制，使雇佣者和受雇者都有更多灵活性；公会和政府的良好合作使德国成为自2005年起能连续多年降低劳动成本的欧洲国家。

    德国出口大量具有专利技术的高质量产品，从宝马汽车到名牌清洁设备，为了“德国制造”的标签，消费者心甘情愿付出更高价，专利技术和高质量使德国在中国、印度、巴西等新兴市场面前具有优越感，同时也从新兴市场的兴旺中获益

    德国政府和政策制定者想出创新性办法帮助企业度过经济危机，同时也阻止企业在经济衰退期间大量裁员。上一次短期经济危机期间，政府给企业补助帮助保留员工职位，相关计划在2009年再次发挥作用，高峰时期140万工人因为这个计划保住工作。在B A SF化工厂，2008年年末乙醇的需求量从工厂运作能力的100%下降到只有14%，因为管道设备不能在冬季关闭，那样的话会爆裂造成惊人损失，在需求不足的情况下，机器设备还必须运作，此时工厂没有裁员，而是发动所有员工思考任何节省成本的方法，工厂的工程师在这期间想出了更先进、复杂的废料再生方法。在危机期间BA SF的管理者珍惜每个员工，认为他们都是经过训练、具有高级技术水准同时非常熟练的人才，失去任何一人都是公司的损失，如果失去人才，未来会遇到各样的问题。

    德国的成功启发着其他欧洲国家，能否复制德国经验？法国总统萨科齐去年年底推出劳动和退休制度改革计划，相关改革德国在2007年就完成了。西班牙去年6月也推出退休改革法案希望降低惊人的失业率。但是想要赶上德国并不容易，因为整个地区都是用欧元，其他国家不能利用最简单的办法———货币贬值———来提升竞争力。今天的美国，为了抵消对中国的贸易逆差，就是使用美元贬值的策略，而不是尽量节约劳动和生产成本。

    在欧洲诸国陷入债务危机的时候，德国人的态度是坚决推动政府进行痛苦的改革，减少开支进而减少负债。作为回报，德国支持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在去年5月推出1万亿美元的紧急援助。可这进一步刺激了其他欧洲人对德国的敌意，尤其是南欧国家，认为德国将他们视为“累赘”。经济学家认为，要解决欧洲的债务危机不仅需要紧急资金救援、各政府勒紧裤带，更加需要一个紧密团结的欧洲联盟。可是德国人已经不再情愿将自己的财富去救济那些“浪费的败家子”，这种自私的态度对作为一个整体的欧盟会造成伤害。类似的批评声刺痛了柏林的神经，柏林还需要为欧洲付出更多，不是紧急资助，而是经济的重新平衡，找到除了出口之外刺激国内经济增长的新机会，这样才不会给全球经济造成不平衡之痛。

    今年49岁的Luka在西门子的生产线上工作了29年，他很清楚这条生产线随时会被转移到国外。西门子与员工协商可以将工作保留到2013年，但是没有加薪，Luka接受了协议但是必须为自己寻找新机会，两年之后会否还能有工作已经是未知数。家里还有两个孩子供养，为了节约他已经完全停止大宗支出，天天看减价广告。整个德国的中产阶级都需要在不远期做出选择，几年来的出口旺盛并未给中产带来好处。德国经济研究所研究发现，在过去10年，中产阶级的可支配收入完全没有提高，大约1/5的工人陷在不稳定低薪工作的泥潭里，每月收入仅有550美元。其实促进德国出口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低薪、灵活的劳动力，这一部分中产阶级完全没有福利保证。一个解决办法就是放松除制造业外的其他产业，在德国国内，教育、零售等行业自由化非常低，竞争力也不强，如果彻底放松政府管制，不仅能制造更多薪水不错的工作机会，还能刺激国内消费并降低对出口的依赖。

    德国已经拥有出口制造业这只“会下金蛋的鹅”，但是一只鹅不足以带领经济全局，对于柏林来说，改革不仅是10年，还需要更长时间。

    原作：Michael Schuman

    编译：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