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意识表现为:(何新)道德经释评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1 07:29:16
德经释评

前言

世人谈论德者多矣,然众说纷纭。世人皆言何在?已故哲学家金岳霖先生尝言:德人黑格尔鄙视吾国哲学,谓吾国无哲学。细究原文,《哲学史演讲录》确有此说。“鄙视”一说,当自有之。以黑格尔之论,非但吾国无哲学,东方皆无哲学,俱在哲学史中未有地位。此公理甚明:哲学者,世界精神之涌现也。世界精神者,绝对者、普遍者之思想也。此思想前提之本质乃为自由,自由思想之前提为政治生活自由。自由者,哲学第一要义也。以此观之,尚可自圆其说。然黑氏之欧洲文化本位论主旨甚明,读其哲学,不可不察,不可不思。
此说也倒提示我们,对待先贤之哲学持何种态度。一曰:整体,即在于不崇古,不尚古,不贬古,不泥于古。二曰:发展。即在于从继承的观点及以后哲学前后相继之角度审视之。老子作为我国哲学发轫第一人,不可不读,不可不思。
自老子言两千余年来,为何歧义纷生?盖之难解也。源何?之抽象也。言为物质或意识,盖缪矣。于老子,之在,天经地义矣,源何?盖思维与存在不分矣,有思维必有其存在,有存在必有其思维。割裂思维与存在为现代人之境地矣。古之人,无此意识矣。盖之存在,与之存在盖合一矣。故,思古之人之意,当不以现代人之意识推断之。需以现代概念为终点,对其进行反思,或把其基本概念作为起点进行推导,其二者应殊途同归。
不崇古,谓:不拔高古人,正确看待其基本精神,不把现代发展之思想比附于她,视其为一神秘大全, 把其精神同中国文化之发展联系起来。
不贬古,谓之何?曰:把她视为中国哲学发展之始点也,言其对哲学发展之贡献也。即言其承前继后也。
不泥古,谓之何?曰:不泥于古文之辞意,老子使用了不少比喻和事例,不可泥于比喻及事例,需辨析之,宜察其思想所在,不被引入歧途。
所谓释评,一则释解,二则评点。释解者,利用现今术语诠释之,取不崇不泥之态度;评点者,利用哲学范畴进行逻辑推演,以求达老子自语之境地也。

导言
欲通老子的《德经》,首先一定要掌握老子的精神主旨,欲掌握老子的精神主旨,一定要先研究第一章,作为本经的第一章,老子对其基本观点和基本方法都告知于我们,值得我们仔细推究。
一、        德经之主旨
本释的训诂依据和正文的确定,基本采纳何新先生的《古本老子德经新释》,欲详解,需读此书。但在很多地方我的译文同他的说法相反。主要的原因在于对老子基本思想的把握不同。何先生谓老子基本思想为:“太初有。其一为‘变’,二为‘反’。圣人用之:明,通变,用反。”其言不假,但我认为,这不是老子哲学的主旨所在,《德经》一书的主旨,一言以蔽之则为:“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为生之源,德为养之源,物为形之源,势为成之源。有四极:天、地、人、王。亦分别对应于:生天地,天地以其德蓄养万物,万物秉承其德然被它物所形(局限),其成功与否还要看时机、作为与否(此为王所探求)。所以应概括为:太初之,曰:生生,天地之德畜养万物。圣人用之:明,察返,无为。
老子开宗明义:“,名可名。”由此推出,在老子之前,不可,不可言者大有人在,所
以老子开门见山就提出、可见八十一章《德经》均是对的言说。用理性的思维来表达:何在,如何。
从逻辑上讲,言的工具不外乎思维和实践,也就是用语言来称谓它,用行为来指称它。名做动词也解释为命名、指称、称谓,作名词可解释为:名称、名字等。对进行思维也就是对其进行规定。以思维对其进行限制。用语言进行表述,成为一个思维对象。不可言说的事物,对我们来说就是其本身不可以用语言加以限制、规定,不能成为每一个人都可理解的对象。或者是成为一个对象。从这个意义上讲,有限的和无限的区别,一个最基本的规定是,有限的事物是可以确定其规定性的,也就是可以成为一个对象。无限的事物严格地讲,不是事物,而只是一种否定的思维抽象物,如真理、上帝、自由等理念就是这样的无限物。它们的规定性是有的,但不是通过肯定的表达,而只是通过否定才能得到。也就是说,它们的定义是用否定的方式来进行定义的。否定有两种基本方式,一种是思维,而另一种方式是实践。前者的规定性被黑格尔发挥到极至,以至取消了后者。马克思把后者从思维中解放出来,以“社会存在”概念来统摄此否定后所得到的实体,建立了崭新的唯物主义哲学。
所以我们可以看出,老子在《德经》中所提出的是一个有限物,如果是无限物的话,也不是什么神秘的东西,而是思维的否定作用所得到的抽象物。从哲学史来看,在哲学发轫初始,所提出的概念一般都是简单的,抽象的,并且此抽象的对象也不过是自然界,老子哲学也不例外。所以我们不能拔高老子的哲学,进而神化它,把它搞成一个神秘的,不可理解的东西,来美化我们的祖宗,而应该从原文出发,发现它的最基本的概念,从这最基本的概念出来进行验证我们的所有的结论。
所以可规定的、与不可规定的是老子哲学最基本的概念,而不是通常学者认为的有和无。纯粹的有与纯粹的无在老子的哲学中是没有得到清醒意识的,老子所意识的是有的、无的规定。第二章“有无相生”,第四十章“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此两句可以证之。在这里,有和无不是纯粹的思维规定,而是有的(有此规定的对象),无的(无此规定的对象),何新先生对德经的误读大概于此理解有关。
从另一个方面可以说,有规定的的存在,或的现象或表现。无规定的则可以表述为本身或者说是自身。这是一个思维的抽象物,是对这个世界在时间中运动、变化抽象得到的统一体,是一个思维的抽象物,是一个无限物,此无限物的规定在于自身排它的统一性。属于理念范畴。
所以老子在我国哲学中的地位就在于,他以清醒的意识提出了一个普遍的、抽象的理念来统摄一切,并试图对这个普遍者(或说绝对者)进行思考,并提出了自己的见解。老子正确地提出了问题,并且让中华民族思考了二千多年。
二、        德经之逻辑
老子提出:“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通常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归之于老子的神秘或不可理解。我认为,正确解读这一句话是理解老子哲学的关键之所在。正确理解这句话,也就把握住了老子哲学的逻辑。现试析这句话。
始可解为:始基、本根、根源、开端、始端等。老子认为,无名之作为始基也即是本根,也就是根源,同时也是始端。此三者合而为一,也就是说,对于老子,天地的根源也就是始端,也就是本根,此本根规定着这个始端进行自我生长,这个始端具有种子一样的规定性,规定了这个世界的命运,所以,世界的奥秘就在于这个本根(开端)。对老子来说,提出始端之来历,或曰:在始端以前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问题,是一个荒谬的问题。思维和存在的分离和对立是近代人的问题,古人是没有这个观念的。所以这句话可以解释为:不可以用思维进行规定的,就是我们这个世界的种子(本根和始端),所以这个世界的规定在那时已经得以规定。就是那规定性的全体。“有名万物之母”则可释为:我们这个世界的万事万物的规定性均来自的规定性,这种规定性的取得是这个世界在运动中不断显现的。所以我们可以用思维所表达出来的,则是规定事物之所以为此事物的根据。
和德的关系问题。明了前文,这个问题则比较容易回答。生天地,万物于天地而生,而万物所从中所继承之,则化生为事物的德性,规定事物的发展和灭亡。所以德同的关系是普遍和个别的关系。德是的具体体现,是德的源泉和本质所在。所以老子讲生之,德蓄之。意义就在此。从这个角度来讲,老子所言的,同基督教所言的上帝,有相同的意象。创生万物(如同上帝创世),而后化生为事物德性(上帝化生为圣子),而后,作为一种不可违背的法则规定万物的命运(如同圣子化生为圣灵,成为精神,成为真理,也就是西方哲学史所言及的理性)。
读《德经》一书,前三十八章,除特别注明主语外,一般均应以为主语,而后四十三章除特别注明外,可先考虑以德为主语。
三、        德经之诠释方法
“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这句话具有一般方法论的味。也是我们正确解读老子哲学的最重要的根据。解经者常易把它忽略掉,一般不从方法论的基础上对其思考,一般把它归入老子的神秘。事实上这句话是老子哲学的方法论提纲。同就是同一,或求同。而求同一的方法,也就是抽象的方法。也就是说,抽象的方法是玄学或思辨的方法。求之根本方法是抽象。马克思对于他的《资本论》解读的方法也有同样的提示,他的提示是用抽象力。这样,玄之又玄,则可以解读为:在抽象的基础上再进行抽象,或者说进行不断的抽象,这种抽象就是不断地思考和追问,不断地异中求同,得到最普遍者的规定,依此普遍者的规定来进行思考。
第一章
,非常,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缴。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是可以进行言说的,或者说是可以进行思维的,言说是思维的表达或形式。但思维所表达的并不是本身,而是那可以言说的的思维形式(的规定)。的内容是可以用语言来称谓它,但是那所指谓所规定的并不是自身直接性的规定。不可分辨、不可指谓的,是生化天地的根源,而那可以进行思维、可表达、可区分的,则是生化万物的根据。所以摒弃个人的主观性思维就能思维到的奥妙(本身),带着个人的主观性思维并不能思维到本身,只能得到的规定性或的现有(状态)。此两者(本身和的规定性),是对的两种不同表达方式,表现为无限的和有限的,本质的和现象的。在同的基础上再求同,这种思维方法可称为玄(思辩),这种同一的思维的方法就是抽象。至抽象者,可称为本一、绝对、普遍,在求同的基础上再求同,得至同,此至同曰,把握此乃是启迪智慧的法门。

评曰:,可名。之名之,曰思。思之方法,曰玄。此玄之于曰:求同。求同之在于求始。故言乃求始也。言始在于言。故曰:之何在?在始。
始何以在?追问不可穷诘也。故致诘之法不可取。故古之圣者,圣之所在,唯有立极。立极者,在于树标。此标者,绝对不可企及者也。亦不可穷诘之。追根求蒂,乃理智之所求也。穷究人之前,地球如何?乃科学之课题也。若不分科学与哲学之区别,乃不明哲学为何物也。哲学之对象与自然科学之不同,唯在于其对象之不同也。自然科学之对象,其对象为有限之对象也,其求证之方法诉诸于经验。哲学之对象乃普遍者也,诉诸于思维。

第二章
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盈,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世人皆知美好的东西是美好的,那丑陋的东西的呢谁人不知呢?世人皆知良善的东西是善的,那非善的东西的呢谁人不知呢?有的东西和无的东西是相互转化的,困难的事情和容易的事情是相互映现、相互比较才得以彰显的。长和短相比较才可得以说明,高和低因相互映衬而明,音节和旋律相合才能各自明确各自的内容。,前面的同后面的相互追随而没有绝对的界限,为何?这是恒常之啊!(也就是说对立面的不可失去其对立的另一方而独立存在,无对立面而存在的规定性是抽象的规定性,是非现实的存在,就是对立的规定性的相互生成这个永恒理)所以至圣之人作事从不刻意为之,教化于民从不刻意言之;万物生息不止,无法分辨始端,自为的生长而没有任何人刻意的培育,生作而没有特别依据而以自身为依据,成熟后也不刻意地保持,只是因为他们从不刻意的保持,所以也无所谓失去什么。

第三章
不尚贤,使民不争;不贵难得之货,使民不为盗;不见可欲,使民心不乱。是以圣人之治,虚其心,实其腹,弱其志,强其骨。常使民无知无欲。使夫智者不敢为也。为无为,则无不治。

不崇尚贤明,使民众不生争强好胜之心;不使稀罕之物价高,使民众不生盗窃之心;让引起人们欲望的事物不显扬,不使民众心动逐之。所以圣人的治世法则是,灭失人们的欲望,让他们填饱自己的肚子,削弱他们的志向,增强他们的筋骨。使民众保持无知无欲的状态。使那有理智且有志向的人不敢有所作为。所有的作为均是无所作为之事,那么没有什么不可以治理的了。

第四章
冲,而用之或不盈。渊兮,似万物之宗;湛兮,似或存。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

看起来很空洞,但使用起来却无穷无尽,好渊深啊,仿佛是万物肇始的始端,其存在久矣,无人知它从何时而存在,我不知它是谁的化身,好象是在神帝之前就以存在。

第五章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天地并无私爱之心,对待万物如同草扎之狗。至圣之人并无私爱之心,对待百姓也如同草扎之狗(可谓一视同仁,待之以)。天地之大,难不正象一个大的风箱吗:空虚而不穷竭,事物不断从中不断地涌动跃出。用语言对其进行表达不能穷尽它的规定,不如寻求那不变的本身。

第六章

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谓天地根。绵绵若存,用之不勤。

谷神长生不死,可谓是生育万物的同一的神母,神母生育万物的地方,可称之为天与地的本根。此本根生化不息,滋生万物,无穷无尽。

第七章

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以其无私,故能成其私。

天永恒而地无垠。天地之所以永恒而且持久,是因它自身并不被生成,所以其能保持生生不息。所以:至圣之人处事时把自己身家性命放在最后,反而彰显他的事迹。把自己置之度外,这样反而身体得以保全。因为他并没有私心,所以才成就他的志向。

第八章

上善若水。水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居善地,心善渊。与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动善时。夫唯不争,故无尤。

大善之就象水之一样。水能容纳万物而己无固定的形状。所以能做众人所厌恶之事,这就接近之本了。居住之在于选择居所,心之在于渊。交往之在于与人友善,言谈之在于守信,执政之在于谋求治平,处事之在于忍耐,举动之在于选择时机。始终保持与人无争之心,所以永远不招致怨恨。

第九章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成身退,天之

与其坚持大而把它发挥到极至,不如放弃让它自行发挥;改造它使之尖锐锋利,但也不能使这种状态保持长久。金玉满堂,没有人能长久保存它,使它不缺失。因富且贵而生骄奢之心,必因此自食苦果。成事功而本身隐蔽不显,这是天啊!

第十章
载营魄而抱一,能无离乎?专气致柔,能婴儿乎?涤除玄览,能无疵乎?爱国治民,能无知乎?天门开阖,能为雌乎?明白四达,能无为乎?

合魂魄而使之成为一体,能使之长久合一,能达到永不分离的境地吗?敛神凝气,使自身呈现温柔祥和,能达到婴儿那样的境地吗(盖婴儿之柔顺祥和发乎其身,而无做作,故其境地不达),清除明镜,能达到毫无瑕疵的境地吗?爱国治民,能达到使他们没有作为的境地吗?天门一张一合生化万物,难只是雌性的作为吗?(老子认为,有玄牝、玄牡,阴阳交合而万物生焉,天门开阖,唯雌而不能生化万物)心明事达,能达到无为的境地吗?(老子曰无为,非不为,而是顺而为,不违,甚至是清除违之为,否则,他亦不会大谈天之,人之德,君之治。言、德、治,目的在于使人明有为之—顺而导之,逆而除之)

第十一章
三十辐共一毂,当其无,有车之用。埏埴以为器,当其无,有器之用。凿户牖以为室,当其无,有室之用。故有之以为利,无之以为用。

三十条辐条拱起一个车轱辘,原先的辐条已经改变,却成就了车的用途。和粘土烧制成器皿,原来的粘土已经不存在了,却成就了器皿的用途。凿作门窗建成房屋,原来完整的墙壁已经遭到了破坏,却成就了房屋的用途。所以事物的存在可以被利用,它变化可以形成新的用途。

第十二章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使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

五色(青、黄、赤、白、黑)缤纷令人眼花,五音(宫、商、角、征、羽)喧嚣令人耳聋,五味(酸、甘、苦、辛、咸)错乱令人口丧,奔驰游猎令人心狂,罕见宝物令人生偷窃之心。所以,智者求果腹而不求悦目,所以取前者而舍弃后者。

第十三章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上,辱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荣誉与耻辱临近我们,我们会心生惊恐、不安,如同大的忧患降临。何谓宠辱若惊,荣誉被当作是上好之事,耻辱被当作是最差之事。得到它心不安,失去它同样心不安。故曰宠辱若惊。何谓何谓贵大患若身?我们之所以有大的忧患,是因为我们顾虑自我,假如我们不再顾虑自我,我们有何顾虑和忧患?所以,把天下视为己身而贵之,则只可把他寄托于天下;把天下视为己身而爱之,则可拯救天下。

第十四章
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而为一。其上不皎,其下不昧。绳绳不可名,复归于无物。是谓无状之状,无象之象,是谓恍惚。迎之不见其首,随之不见其后。执古之,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谓纪。

凝视之不可呈现与我们者,可名之为夷(隐)。聆听,而不可被我们闻听者,可名之曰希(喑)。我们用手搏抓,而抓不到者,可名之为微(无)。此三者(夷、希、微)不可以穷诘(追根究源)。浑然一体可谓是之本身。运行,本身并不显明,离开,本身也不晦暗。追索它,但对它无可规定,它不是现实的事物。这可以称之为没有形态之形态,没有现象的现象,可以命名为恍惚。同它相遇,不能得知它的始端,紧随其后,不可得知它的结尾。坚持亘古不变的法则,可以用来驾御现在的现象,就能得知过去的开始,进而可以理解现在和未来,这就是运行的轨迹。

第十五章

古之善为者,微妙玄通,深不可识。夫唯不可识,故强为之容:豫焉,若冬涉川, 犹兮若畏四邻; 俨兮,其若客; 涣兮,若冰之将释。 敦兮其若朴, 旷兮其若谷, 混兮其若浊。孰能浊以静之徐清?孰能安以动之徐生?保此者不欲盈。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古代精通术者,见解微妙而洞察事物根本,心灵深不可测。正因为他们深不可测,故勉强对他们加以描述:他们谨慎小心,仿佛在严冬跋涉冰川,他们处事犹犹豫豫,仿佛在提防他们的四邻,时时保持他们的庄严,如同做客。他们散漫无形,如同一块正在融化的冰。他们敦厚如同质朴未纹饰的白木。他们心胸开阔如同山谷,质朴混沌如同浊水一样不可分明。谁能缓澄浊水而徐得清流?谁又能在运动中徐徐生成?持有这种者不追求圆满,正因为他们不满足,所以能从陈旧的事物中引导中新生的东西来。

第十六章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 夫物芸芸,各复归其根。归根曰静,静曰复命。复命曰常,知常曰明。不知常,妄作凶。 知常容,容乃公,公乃王,王乃天,天乃乃久,没身不殆。

忘却自我而达到至虚之境地,冥守自己的本心。察万物运动不息,我观察它们往往返返。芸芸宗宗,都向他们的自身返回。返回它们的自身,叫做静,这种静叫做命运。命运可称作常,明了这个恒常的命运可称为明。不知事物的命运(或规律),自行其是,则会遭遇凶险。知这个命运的人则会生宽容之心,宽容就会生公正之心,公正则知驾御之,知驾御之则达天意,知天意则知大,知大则长久,就永远不会失败。 

第十七章

太上不知有之;其次亲之,其次誉之,其次畏之,其次侮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悠兮其贵言。功成事遂,百姓皆谓:「我自然」。

至聪之人,对持不知其有,其次之人,对心生亲近,再次之人,赞扬,再次之人,畏惧它的存在,再次之人,诋毁它,不承认它的存在。的存在理由不充分足吗?其存在的理由不足为信吗?悠然自存,贵其言而不语。功成事就,而不自显,使百姓都感到“这是应该的,何涉我们的事呢”

第十八章

    大废,有仁义;智能出,有大伪。六亲不和,有孝慈,国家昏乱,有忠臣。

被人遗忘废失,言爱人(仁)和事宜(义)之理就产生了;崇尚理智,追求技巧、欺骗、奸诈之事便会滋生;六戚(父子、兄弟、夫妇)不合于,讲求孝(事父母至以尽能曰孝)慈(爱子之情曰慈)之礼产生了,国政混乱,才彰显忠臣,来治理时局。

第十九章

绝圣弃智,民利百倍;绝仁弃义,民复孝慈;绝巧弃利,盗贼无有。此三者以为文,不足。故令有所属:见素抱朴,少思寡欲,绝学无忧。

杜绝成圣贤之心,放弃追求理智,民众的利益就会增加百倍;杜绝讲求仁之,放弃宣讲义理,民众就会恢复到本来的孝慈;杜绝追求技巧,放弃宣讲利益,不可能发生抢偷等行为。把这三者仅仅写成文字是不够的。所以我另有所嘱:坚持原始本色不动摇,减少私心和欲望,放弃学问则无忧患。

第二十章

    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善之与恶,相去若何?人之所畏,不可不畏! 荒兮其未央哉!众人熙熙,如享太牢,如春登台。 我独泊兮其未兆,如婴儿之未孩;累累兮,若无所归。众人皆有余,而我独若遗。我愚人之心也哉!俗人昭昭,我独昏昏。俗人察察,我独闷闷。澹兮其若海,飚兮若无止。众人皆有以,而我独顽且鄙。我独异于人,而贵食母。

赞同与顺从,相差有多远?善美和丑恶,又相差多少?众人所畏惧的,我们就不可以不畏惧!这是荒唐无比的识见啊!世人都在嘻乐,如同分享祭牛,象春天来临,喜气洋洋。我却独自担忧那未出现的征兆,它如同还未出生的婴儿,在母腹中孕育;因此心情惶惶,仿佛找不到归宿。众人皆满足之时,我却感到有所缺失。难:我具蠢牛的思想!世俗聪明,而我胡涂,世人明察一切,独我昏昧。大海看似平静,实则孕育着可怕不止的飓风。众人皆有的,我则鄙视它。我处处于世人不同,因为我以本根()为贵。

第二十一章

    孔德之容,惟是从。之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自今及古,其名不去,以阅众甫。吾何以知众甫之状哉?以此。

大德的现象与表现,唯一的根据是这种东西,我们只见到它的荒茫而无定型。在荒茫中我们只见它的现象,在荒茫中我们也只看到有限的事物。大隐而不显,昏暗不明,我们可以看到它的精神,这种精神是它的本真,在其中我们还可以看出未来的征兆。自古至今,它的名字不变,但它的精神却烛照众生。我何以知众生,得知其芸芸总总呢?就是根据此啊。

第二十二章

    企者不立;跨者不行;自见者不明;自是者不彰;自伐者无功;自矜者不长。其在也,曰:余食赘形。物或恶之,故有者不处。

踮起脚尖,不能长时间保持站立,跨出脚,也不能长时间保持不行走;自己显露的,并不是它的根本,自我所表现的,也不是它的强大的地方;自夸的人,不会得到别人的承认,自我满足的人,不会得到进步。这些对于来说,犹如残渣剩饭,犹如废物赘形。所以,有的人不会以这种方式来处理问题。

第二十三章

  曲则全,枉则直,洼则盈,敝则新,少则多,多则惑。 是以圣人抱一为天下式。不自见,故明;不自是,故彰;不自伐,故有功;不自矜,故长。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古之所谓「曲则全」者,岂虚言哉!诚全而归之。

积曲可成圆,积枉可成直,积洼可成盈,积弊可成新,积少可成多,积多可成惑。所以圣人处理事物只用一个原则。察看那不自我显露的,以知其根本;察看那不自我表现的,故能知其全部,不自夸,可以得到别人的承认,不自满,所以取得进步。正由于不与别人争斗,所以天下也无人与他争斗。古人所说的“曲则全”,难这是一句空话吗!这一些完全可以归于这个真理啊。
  
第二十四章

    希言自然。故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孰为此者?天地。天地尚不能久,而况于人乎?故从事于者同于。德者同于德;失者同于失。同于者,亦乐得之;同于德者,德亦乐得之;同于失者,亦失得之。[信不足焉,有不信焉。]

对于自然,要少对其进行言说。就是那狂飙的大风也不会刮一整天,暴雨不会下一整日。这是什么原因呢?天地由然。天地也不能令其状态保持长久,何况人事呢?所以志于者,要忘却自我,同合一。所以志于德者,要忘却自我,同德合一。致力于得失的,一定会受到得失的纠缠。同合一的,一定会得到,同德合一的,一定会得到德;致力于得失的,也就离他而去。

            
第二十五章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王居其一焉。王法地,地法天,天法法自然。

有一种东西浑然一体,它先于天地而生。静静默默,自我独立,无所更改,反复运行,无休无止,可以看作是生化天地的母亲。我不知如何对它称谓,勉强可以记为“”。勉强可以描述为“极”。而极也可以表述为高大,思维不可企达。此极是宇宙的肇始,一切均由此而生、由此而始,对于这种运动也可称为逝,这种运动可以称为对本根的远离,这种远离叫做远,所有的远离无非是在始基的基础上进行自我的展示,其展示的法则也无非是的精神,其过程也无非是向自身返回。所以有极,天极、地极、王亦是一极。世界上有此四极,而王只是其中之一。君王要效法于大地,大地要效法于上天,上天要效法于大,大要效法于自然。

第二十六章

重为轻根,静为躁君。是以圣人终日行,不离辎重。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奈何万乘之主,而以身轻天下?轻则失根,躁则失君。

重物是轻物的根基,静止是盲行的主宰。所以圣人终日在外行走,也离不开辎重。虽然地处高高的楼宇,也宁静超然。那统帅万乘之国的君主,怎么能重其自身的利益而轻天下呢?轻率则会丧失根基,盲行则失去主宰。

第二十七章

    善行无辙迹,善言无瑕谪;善计不用筹策;善闭无关楗而不可开,善结无绳约而不可解。 是以圣人常善救人,故无弃人;常善救物,故无弃物。是谓袭明。故善人者不善人之师;不善人者善人之资。不贵其师,不爱其资,虽智大迷,是谓要妙。

至善的行为不会留下人为的痕迹,至善的言语不会存在瑕疵,善于计算的人用不着策筹,善于关门的无须门闩也可以使人打不开门。善于捆绑的,无须绳索也可以使之不可解。所以圣人善于救人,没有人他会弃之不顾;善于利用一切事物,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对他无用的事物。这是因理明物的“明”。所以善人是不善人的老师,而不善人是善人利用的材料。不尊重他的老师,不爱护他们的资财,虽有智慧也会被迷惑,这就是事物的奥妙所在。

第二十八章

知其雄,守其雌,为天下兮溪。为天下溪,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知其白,守其辱,为天下谷。为天下谷,常德乃足,复归于朴。朴散则为器,圣人用为官长,故大制不割。

明了自己的优点,弥补自己的缺点,作无所不容的大海,作无所不容的大海,本德就不会离己远去,返归到婴儿般的自然。明了自身的清白,不断清除自身的昧墨,甘作天下的低谷,作天下的低谷,本德就会保持盈足,返归于浑朴的自然。使浑朴的材料解体才能制作成器物,圣人就是利用事物的长处,因势利导而不生硬分割,这就是制物的原理。

第二十九章

将欲取天下而为之,吾见其不得已。天下神器,不可为也,不可执也。为者败之,执者失之。夫物或行或随;或嘘或吹;或强或羸;或载或隳。是以圣人去甚,去奢,去泰。

想要夺取天下而据为己有,我可以肯定他不会得逞。天下乃是神的器物,不可夺取它,也不可占有它。夺取它,必会为它所败,占据它,必定会失去它。所以万物,有的前行,有的后随,有的强盛,有的衰弱。有的上升,有的跌落。所以,圣人弃绝过分、奢侈、安泰。
第三十章

佐人主者,不以兵强天下。其事好还。师之所处,荆棘生焉。大军之后,必有凶年。故善者果而已,不敢以取强。果而勿矜,果而勿伐,果而勿骄。果而不得已,果而勿强。物壮则老,是谓不,不早已。

来辅佐君主的,不能用武力来使天下屈服。政事才会有好的结果。军队所到之处,就会遍生荆棘。大战之后,必有凶年相随。故善者以达到目的为原则,决不能以凭借武力来逞强。达到目的也不敢得意,不敢骄傲。如果达不到目的,则是因为时机未成熟。事物强大则会走向衰弱,这是不可违背的,违背则接近于死亡!

第三十一章

夫兵者,不祥之器,物或恶之,故有者不处。。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恬淡为上。胜而不美,而美之者是乐杀人。夫乐杀人者,则不可得志于天下矣。 吉事尚左,凶事尚右。君子居则贵左,用兵则贵右,偏将军居左,上将军居右,言以丧礼处之。杀人之众,以悲哀泣之,战胜以丧礼处之。

兵器是不吉祥的器物,不要希求,而且应当厌恶它,所以有的人从不与它为伍。兵器是不吉祥的器物,不是君子使用的器物,君子也只有在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它,使用它也是恬淡处之。凭借兵器取得胜利是不值得赞美的事,鼓吹武力的人是残忍的人(爱好杀人的人),残忍的人是不可以在天下横行无阻的。吉祥的事以左为上,凶险得事以右为上。君子处,以左为上,用兵打仗的,以右方为上,偏将军处左,上将军处右,就象在丧礼上那样来对待。行军打仗杀人众多,怎能不以悲哀的礼仪来对待呢,即使打了胜仗,也要以丧礼来对待。

第三十二章

常无名朴。虽小,天下莫能臣。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宾。天地相合,以降甘露,民莫之令而自均。始制有名,名亦既有,夫亦将知止,知止可以不殆。譬之在天下,犹川谷之于江海。

恒常存在,不可指称,浑然一体。即使小,天下也没有人能使征服它。侯王如果能够掌握它的规律,一切事物将会自然归化,天地交合,化生甘露,人民不须命令,就能自动运转。进行制度创制就是进行规定,既然规定已成,那也必须知规定的局限性,知规定的局限性则可以不会失败。大运行于天下,就像江河流入大海一样自然顺畅。

第三十三章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胜人者有力,自胜者强。知足者富。强行者有志。不失其所者久。 死而不亡者寿。

了解别人的人是智者,了解自己的人才算明达。战胜别人的人,可谓是有力量,战胜自己的人,才算是强者。知足的人,是精神上富有的表现。坚持自己的行为,是有志气的表现。占有而不丧失,才可称作持久,死亡而不被遗忘,才算是不朽。

第三十四章

汜兮,其可左右。万物恃之以生而不辞,功成而不名有。衣养万物而不为主,可名于大;是以圣人终不自为大,故能成其大。

充盈宇宙,它却无所不在,怎么可以说它在左、在右呢。万物因它而生,但它并不讲什么,万物因它而成功,但它没有表达什么。生养万物,却不做它们的主人,可以称它为极。正因为圣人从不自称为极,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极,真正的至尊。

第三十五章
执大象,天下往。往而不害,安平泰。乐与饵,过客止。出口,淡乎其无味,视之不足见,听之不足闻,用之不足既。

把持大的现象,可以在天下行为处事而畅通无阻。安全、平稳、顺达。音乐和美食,可以使过客驻足。在流出的地方,平淡使人察觉不到它的味,察看它,你也不会发现它的身影,聆听它,你也不会听到关于它太多的消息,但是它的用处却不可穷尽。

第三十六章

将欲歙之,必故张之;将欲弱之,必故强之;将欲废之,必故举之;将欲夺之,必固与之。是谓微明。柔弱胜刚强。鱼不可脱于渊,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

如果你欲将封闭起来,这必将使得到张扬,如果你将削弱的威力,结果将使它更加强大;如果你想废除,必使更加飞扬;如果你想抢夺,必使它更加强固。这就是微明。柔弱能够战胜刚强。鱼不可以离开深渊而生存,统治国家的利器不可以让别人知

第三十七章
常无为,而无不为。侯王若能守之,万物将自化。化而欲作,吾将镇之以无名之朴。镇之以无名之朴,夫亦将不欲。不欲以静,天下将自定。

恒常在,无所作为,但却没有做不成的事。如果王候能够遵守它,万物将和谐运转。如果在运转中出现变故,就用返回无名(朴实浑一)的方法来治理它,返回无名治理它,它将不会产生新的冲动和欲望,没有欲望和冲动,就会恢复到以往的平静,这样天下自然会安定。

第三十八章

上德不德,是以有德;下德不失德,是以无德。上德无为,而无不为;下德为之,而有不为。上仁为之,而无以为;上义为之而有以为。上礼为之而莫之应,则攘臂而扔之。故失而后德,失德而后仁,失仁而后义,失义而后礼。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前识者,之华,而愚之始。是以大丈夫处其厚,不居其薄;处其实,不居其华。故去彼取此。

至上品德是不可得到的,这样的德性才是真正的德行;低下的品德可称为是不可缺失的品德(最基本的品德),也可称之为没有德行。上品德性并不刻意作为,而没有什么做不到的事。下品德行刻意作为,也有做不成的事。崇尚仁者的作为,没有什么事可以成功。崇尚义者的作为,结果什么都要做。崇尚礼的,推广其行为,却得不到响应,只好扬臂把它扔掉。所以丧失大后才会宣讲德性,丧失德性才会宣讲仁爱,丧失仁爱才会宣讲教义,丧失教义才会宣讲礼制。所以礼制只是忠信表面的东西,是乱世的开端,持前面识见的人(尚仁、义、礼者),不过是懂得了的一些华丽的形式,而实际上是愚蠢之极。所以,大丈夫选择厚重而不选择轻薄,选择朴实而不选择华丽,不要后者而选择前者。

第三十九章

昔之得一者,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神得一以灵,谷得一以盈,万物得一以生,候王得一则天下贞。]其致之一也,谓天无以清将恐裂;地无以宁将恐废,神无以灵将恐歇,谷无以盈将恐竭;万物无以生将恐灭;侯王无以贞将恐蹶。故贵以贱为本,高以下为基。是以侯王自称孤、寡、不谷。此非以贱为本邪?非乎?故至誉无誉。是故不欲碌碌如玉,珞珞如石。

自古以来得到的:天得则清明,地得则安宁,[神得则灵验,泉谷得则充盈,万物得则衍生,候王得则天下得到治理。]所以必须追求,否则天不清明将会分裂,地不安宁,恐将废失,神不灵验将无人信,泉谷不充盈将枯竭,万物将不衍生恐将绝,候王失政将被颠覆。所以富贵者以卑贱者为基础,高要以下为基础。所以候王自称孤、寡、不谷。这难不是以卑贱者为根本吗?不是。荣誉的极至是没有荣誉。所以,不追求明亮如玉,只求落落如顽石。

第四十章

反者之动,弱者之用。天下万物生于有,有生于无。

向自身相反的方向发展,并向自身的返回和复归,是运动的规律,弱小的、潜在的东西依从必然发展出起来,这是的现象。天下万物的生存状态是“存有”,而此存有则早已蕴藏在那本无中。从那不是这个状态的非有中,发展出来,从弱小到强大,从潜在到自在,从自在到自为。

第四十一章

上士闻,勤而行之;中士闻,若存若亡;下士闻,大而笑之。不笑不足以为。故建言有之:明若昧;进若退;夷若类;上德若谷;大白若辱;广德若不足;建德若偷;质真若渝;大方无隅; 大器晚成;大音希声;大象无形;隐无名。夫唯,善贷且成。

上品之人听了,努力奉行;中品之人听了,半信半疑;低下之人听了,大笑荒诞。他们不笑不足以证明值得推崇。所以我要立言于此:明却不显,进反似退,直反似曲,上德似谷不可测,至白反似黑,广德似不足,坚韧的品德似偷安,质纯似有瑕,至方似无角,大器必晚成;至高之音反而听不出;至大之相似无形;隐而无可名状。只有,善于等待也善于成功。

第四十二章

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人之所恶,唯孤寡不谷,而王公以为称。故物,或损之而益,或益之而损。人之所教,我亦教之。“强梁者不得其死”,吾将以为教父。

为本一,它先于天地而生,乃为本根或始基,生化万物天地的根据,万物的种子无一不包容在其中,是无一不包的大全,所以此一为本一,此本一是的存在方式,而其内容则是自身,这样,就被区分为本一和其本身,而这个区分本一和其本身的过程就是一生二来由,故曰一生二。二何以生三呢?本一和本一自身(自身)是对的两种不同表达,是自身的分化和显露,既然本一从中分化出来,则就会具有同自身不同的规定,而其本身也会因这个不同而有所不同,所以此二者在发展中均有了改变,均须向自身返回,回到那个原来的本一,这样,规定就变成了三个规定。事物的发展也就是遵循这个规律而自我发展、自我规定。万物依此规律而依次化生,是谓三生万物。万物隐藏有阴(本身)而表现出为阳(本一之规定性),充满元气(其自身)而相互(阴和阳)和谐。人所厌恶的,莫过于孤寡和不足,而王公却以此自称。所以事物,有的被损害反而对其有益,有的受益反而被损害。人们长讲的警言,我也要以此为警戒。“强横的人不得好死。”我以这句话为一切戒教之首。

第四十三章
天下之至柔,驰骋天下之至坚。无有入无间,吾是以知无为之有益。不言之教,无为之益,天下希及之。

只有世上最弱软的,才能出入于世上最坚硬的。只有纯无才能出入于无限。我始由此得知无为的益处。不出言而行教化,无所作为而有所成果,世上很少有人能明白此中的理。

第四十四章
名与身孰亲?身与货孰多?得与亡孰病?甚爱必大费;多藏必厚亡。故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可以长久。

名誉和身体那一个更根本一些呢?身体和财货那一个更重要呢?得到与失去那一个更不利呢?过于爱吝必会导致大的破费;多储藏一定会多损失。所以知满足则不会得到屈辱,知事物的局限性则少会失败,可以保持长久。

第四十五章
大成若缺,其用不弊。大盈若冲,其用不穷。大直若屈,大巧若拙,大辩若讷。 静胜躁,寒胜热。清静为天下正。

大器制作成后总似有缺陷,使用起来却显示不出缺陷何在。冲盈反似空虚,用起来却不能穷尽。至直似曲,至巧似拙,善辨者却看似口笨。安静可以战胜急躁,寒冷可以战胜炎热。使事物安静归根,是治理天下的准则。
第四十六章

天下有,却走马以粪。天下无,戎马生于郊。祸莫大于不知足;咎莫大于欲得。故知足之足,常足矣。

天下依运行时,战马的粪便可用于肥田。亡失于天下时,战马也可生于战场中。最大的灾祸就是不知足,所以只要知足而足,就永远富足。

第四十七章

不出户,知天下;不窥牖,见天。其出弥远,其知弥少。是以圣人不行而知,不见而明,不为而成。

不出门,而知天下事,不需向窗外眺望,就可以察知天。出行游学愈多,所知愈少。所以圣人不需要远行游学,就可以知事明理,不见其物就可描述其物,不用作为就可成功。

第四十八章

为学日益,为日损。损之又损,以至于无为。无为而无不为。取天下常以无事,及其有事,不足以取天下。

学习得愈多,探知的心愈减。愈减愈少,最后达到不求自明。以己无所作为而达到无不为。治理天下,必须无所事事,如经常有事,则不能治理天下。

第四十九章

圣人常无心,以百姓心为心。善者吾善之,不善者吾亦善之;德善。信者吾信之;不信者吾亦信之;德信。圣人在天下歙歙焉,为天下浑浑焉,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

圣人永远没有私心,以百姓之心为己心。善良的人,我善待他,不善良的人,我也善待他。因为我的德性就是善。有信义的人,我相信他,无信义的人,我也相信它;因为我的德性就是诚信。圣人让天下安安定定,让天下浑浑朴朴,让老百姓都睁亮眼睛耸其耳朵,圣人对待他们就象对待他们的孩子。

第五十章

出生入死。生之徒十有三;死之徒十有三;人之生动之于死地,亦十有三。   夫何故?以其生之厚。盖闻善摄生者,路行不遇兕虎,入军不被甲兵;兕无所投其角,虎无所用其爪,兵无所容其刃。夫何故?以其无死地。

出土为生,入土为死。在其生地生活的人有十分之三,在其死亡之地生活的有十分之三,在出生地和死亡地之间生活的又有十分之三。为何?因为生活过于艰难。曾听说善于养生者,在陆地上行走不会遇到犀牛和老虎,进入战阵不会遇到金戈。犀牛对他无法使用犄角,老虎对他无法使用爪牙,士兵无法对其施展兵刃。这是为什么,因为他永远没有致死的地方。

第五十一章

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是以万物莫不尊而贵德。之尊,德之贵,夫莫之命而常自然。故生之,德畜之;长之育之;亭之毒之;养之覆之。生而不有,为而不恃,长而不宰。是谓玄德。

生化的根源是,养育、生长的根源为德,局限、限定的根源在于外物,成功的根源在于时机。所以万物以为尊(本、本者根也)以德为贵(贵也者,保其根为贵,复其本为贵)。以之尊、德之贵,没有什么人能够改变它,它永恒自然无所侍。所以曰:生之、德畜之;使它成长发育、庇护、包容、滋养、裹覆。使之发生、产生而不使之停留,使之生长而不限有它、使它停止,这就是至高的德性。

第五十二章

天下有始,以为天下母。既得其母,以知其子,复守其母,没身不殆。 塞其兑,闭其门,终身不勤。开其兑,济其事,终身不救。见小曰明,守柔曰强。用其光,复归其明,无遗身殃;是为习常。

世界有始端,可以认为是世界的根源。既然认识了这个根源,那么对于这个根源的结果的理解也就容易了,把持住这个根源,就不会丧失它的根据,也就不会失败。堵塞这个根源,关闭这个根源,一辈子也不会有所得。敞开这个根源,依据这个根源来做事,则没有什么做不成的事。见细微之处而知其根源,可称为明,守住柔弱的地方(根源)不让其受到侵犯,可称为强。借助根源之光芒,使其复归它的根本,不使根本受到侵犯,这就叫永恒。

第五十三章

使我介然有知,行于大,唯施是畏。大甚夷,而人好径。朝甚除,田甚芜,仓甚虚;服文采,带利剑,厌饮食,财货有余;是为盗夸。非也哉!

德使我坚定而富有智慧,依行事,唯恐偏离大。大甚是平坦,然世人还是偏爱行小。庙堂很肮脏,田园很荒芜,仓库很空虚,但他们却衣着华丽,佩带宝剑,胃口让美食给吃坏了,财产多得用不了,他们是些大盗啊,行的是怎样的啊。

第五十四章

善建者不拔,善抱者不脱,子孙以祭祀不辍。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修之于家,其德乃余;修之于乡,其德乃长;修之于邦,其德乃丰;修之于天下,其德乃普。故以身观身,以家观家,以乡观乡,以邦观邦,以天下观天下。吾何以知天下然哉?以此。

有建树的,其所建树的永远不会被废弃,善于坚持的,其所坚持的永远不会被放弃,他们的子孙会对他们祭祀永远。以己身以修其德,德行才会真纯。德的原则修行运用于它的家族,德性会更多,德的原则修行运用于他的乡里,德性才会发展,德的原则修行运用到它的城邦,德行才会丰满,德的原则修行于整个天下,德行才普遍。所以,一个人行为,可以折射出他的德性,一位家族成员的行为,可以折射出这个家族的德性,一位城邦公民的行为,可以折射出这个城邦的德性,一位天下的公民的行为,可以折射出天下人的德性。

第五十五章

含“德”之厚,比于赤子。毒虫不螫,猛兽不据,攫鸟不搏。骨弱筋柔而握固。未知牝牡之合而朘作,精之至也。终日号而不嗄,和之至也。知和曰「常」,知常曰「明」。益生曰祥。心使气曰强。物壮则老,谓之不,不早已。

积累德性而内藏,使心志好比赤子,毒虫侵螯、鸷鸟搏抓也不放弃它。骨脆筋柔二者结合却很坚固,未知男女交合而男根勃起,是因为精气充沛啊。终日啼哭也不伤累,是因为内心保持平和。认识和(结合、交合、平和)可称为“常”(恒昌、永恒之理)。认识“常”叫做“明”(明大、明理、明德)。宜于生长,可称为“祥”,心能驾驭精神,叫做“强”。事物达到强壮就会衰老,衰老就会背离大,背离大就接近于死亡。

第五十六章

知者不言,言者不知。塞其兑,闭其门,挫其锐,和其光、同其尘,是谓“玄同“。故不可得而亲,不可得而疏;不可得而利,不可得而害;不可得而贵,不可得而贱。故为天下贵。

知德之人并不把德放在嘴边,常言德的人对德并不真知。所以把德塞入洞中、关闭通向德的大门、挫磨德的锐气、收藏德的光芒、把它混同于尘土,这叫做“同同”(抽象的同)。我们对不可得的易产生亲近之心、疏远之心、伤害之心、珍贵之心等等,所以德是天下最尊贵的。

第五十七章

以正治国,以奇用兵,以无事取天下。吾何以知其然哉?以此: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人多利器,国家滋昏;人多伎巧,奇物滋起;法令滋彰,盗贼多有。故圣人云:「我无为,而民自化;我好静,而民自正;我无事,而民自富;我无欲,而民自朴。

以正之来治理国家,以诡奇之来行兵打仗,以不搅扰人民的原则来治理天下。我是如何知这个理的呢?来自以下事例:天下的禁忌愈多,民众就愈陷入贫困,人间的利器愈多,国家就愈陷入混乱。人们的技巧愈多,邪恶的事情就连连发生。法令越森严,盗贼反而不断增加。所以圣人说:“我无所作为,人民会自我生化。我持静,民众会自然走上轨。我不搅扰他们,民众会富足。我没有私欲,民风自然朴实。”


第五十八章

其政闷闷,其民淳淳;其政察察,其民缺缺。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孰知其极?其无正也。正复为奇,善复为妖。人之迷,其日固久。是以圣人方而不割,廉而不刿,直而不肆,光而不耀。

  政令宽厚,人民就淳朴,政令严苛,人民就狡诘。灾祸啊,幸福就依傍在你的旁边,幸福啊,灾难就潜伏在其中。谁知它会导向何方?并没有一个定数!正转变为邪,善转变为恶。人们对此的迷惑,时日已长矣;所以圣人,有棱角而不伤人,锐利而不刺人,直率而不放肆,光亮而不耀眼。

第五十九章

治人事天,莫若啬。夫为啬,是谓早服;早服谓之重积德;重积德则无不克;无不克则莫知其极;莫知其极,可以有国;有国之母,可以长久;是谓深根固柢,长生久视之

治理民众侍奉上天,没有比“收藏”这个原则更重要的了。收藏,乃是复归本根(根据),复归本根就是不断地积蓄德性,不断地积蓄德性就没有什么不能战胜的,没有什么不可战胜的就无法让人估计他的极限。没有人能估计他的极限,就可以使国家发展。这是治理国家准则的根源啊。掌握这个准则就可以使国家持久保持成长;这就是根深蒂固、长生永新的理。

第六十章

治大国,若烹小鲜。以莅天下,其鬼不神;非其鬼不神,其神不伤人;非其神不伤人,圣人亦不伤人。夫两不相伤,故德交归焉。

  治理大国,就想烹制小鱼一样不可多为。以治理天下,鬼怪不闹事,不是鬼怪不闹事,而是其闹事也伤不了人,不仅神鬼伤不了人,圣人也不伤人,它们二者之间也互不相伤,所以一切德行皆可归化于德。
    
第六十一章

大邦者下流,天下之牝,天下之交也。牝常以静胜牡,以静为下。 故大邦以下小邦,则取小邦;小邦以下大邦,则取大邦。故或下以取,或下而取。大邦不过欲兼畜人,小邦不过欲入事人。夫两者各得所欲,大者宜为下。
  
  大国的品德,要如同江河水流一样身处下位,却汇纳百川,就像处于天下的生生之地,成为天下的归依。雌性常以静而使雄性臣服,原因在于以静定为根基。所以大国对待小国,要采取谦下的态度,使小国臣服,小国以谦下的态度对待大国,则易与大国和解,所以,或者谦虚示下而使他们臣服。或以示下而和他们和解。大国不过是要兼并小国,小国不过是要和大国达成和解。如果大国和小国各得其所,大国的态度要取谦下。


第六十二章

者万物之奥。善人之宝,不善人之所保。美言可以市尊,美行可以加人。人之不善,何弃之有?故立天子,置三公,虽有拱璧以先驷马,不如坐进此。古之所以贵此者何?不曰:求以得,有罪以免邪?故为天下贵。

是万物的规定之所在,善人之所以是善人,是因为洞悉它的秘密,不善人不能保持这个规定。美好的言辞,可以博世人尊敬,美好的行为,可以博得别人的嘉许。人的行为不善,对大又有何损伤?所以设立天子,辅之以三公,与其以驷马进奉巨大的玉壁,还不如用来作为献礼。古人重视是为了什么?不为:“求有所得,求免罪去邪。”所以才会被天下人最贵重的。

第六十三章

为无为,事无事,味无味。大小,多少。抱怨以德,为大于其细;天下难事,必作于易,天下大事,必作于细。是以圣人不自为大,终以为大。夫轻诺必寡信,多易必多难。是以圣人犹难之,故终无难矣。

   以不作为为作为,以无事为有事,以无滋味为有滋味。以大为小,以小为大。以德回报怨恨。做大事要从小事做起,处理困难要从易处着手。圣人从不自以为大,所以才成就其大事。轻易允诺的人必定缺少信义,把事情看得太易一定会遭到许多困难。所以圣人总把事情看得很难,对他来说反而没有遭到困难。

第六十四章

其安易持,其未兆易谋。其脆易泮,其微易散。为之于未有,治之于未乱。合抱之木,生于毫末;九层之台,起于累土;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为者败之,执者失之,是以圣人,无欲为故为败,无执故无失,民之从事,常于几成而败之。慎终如始,则无败事。故圣人欲不欲,不贵难得之货,学不学,复众人之所过。以辅万物之自然,而不敢为。

局面安定时容易把持,在未出现征兆之前容易图谋计划。脆弱容易化解、细微容易消失。做事情要在事情未发生之前就动手,治国要在要在祸乱发生之前就要图治。合抱的大树,生于细小的萌芽,九层的高台,产生与第一捧泥土。远行千里,开始于脚下的第一步。硬作者必败,硬抢者必失,所以圣人因无私欲而无破绽,所以从不失败,从不执着,所以无所丧失,人们做事情,常常在将要成功的时候遭遇失败。所以要慎终如始,就不会有失败。所以圣人的欲望就是无欲望,不把难得的宝物看的贵重,学人所不学,受教于别人的过错,顺应于万物的自然,而不敢勉强。

第六十五章

古之善为者,非以明民,将以愚之。民之难治,以其智多。故以智治国,国之贼;不以智治国,国之福。知此两者亦稽式。常知稽式,是谓「玄德」。「玄德」深矣,远矣,与物反矣,然后乃至大顺。

古代善于利用的人。不是使民众明智,而是使他们愚蠢。民众难治的原因在于他们具有智慧和思维。所以利用理智来治理国家,是国家的大患所在,不以理智来治理国家,是国家的福址所在。知此二者,也就知了治理国家的理。知了此理也就明了那最高的德性(王的德性),至德,高深、深远啊,它同事物的表面现象相违背,由此,才可以达到顺从自然的大法自然)。

第六十六章

江海之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是以圣人欲上民,必以言下之;欲先民,必以身后之。是以圣人处上而民不重,处前而民不害。是以天下乐推而不厌。以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

  江海之所以成为百川的归宿,因它处于低下的位置,所以能容纳百川。所以圣人欲要使民众上进,必定要宣讲羞耻之理。欲要民众争先,必定要以身示范,彰显落后之事。所以圣人居于上位,而民众并不感到负累。身处前面,民众并不感到妨害。所以天下乐于推戴他,而不厌弃他,就是因为他不与人争斗,所以也没有人于他争锋。

第六十七章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我有三个准则,值得永远去持守。第一是:慈爱,第二是:俭朴,第三是:不敢作天下第一。慈爱能使人产生勇敢之心,俭朴能使人处广,不敢作天下第一,才能成为人们的尊长。现在的人,舍弃慈爱而谈勇敢,舍弃俭朴而谈宽福,舍弃退让而谈争先,这是一条死路啊。携仁爱之心,征战才能胜利,防守才更坚固。上天只救助那些讲求慈爱的人。

第六十八章

善为士者,不武;善战者,不怒;善胜敌者,不与;善用人者,为之下。是谓不争之德,是谓用人之力,是谓配天古之极。

善于作将帅的不逞武勇,善于作战的,不轻易发怒,善于战胜敌人的,不轻易进入敌阵;善于用人的,常以下示于人。这就是不与人争的德性,这就是善于利用别人的力量,这就是顺应自然的真理。

第六十九章

用兵有言:“吾不敢为主,而为客;不敢进寸,而退尺。”是谓行无行;攘无臂;扔无敌;执无兵。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若,哀者胜矣。

  兵家有言:“我不敢轻易进攻,而宁可采取守势;我宁可退却一尺,也不可冒进一寸。”这就是说:虽有行阵。却似不见行阵,虽然振臂,却似没有举臂。虽然面对敌人,却似没有敌人,虽持有兵器,却似没有把持兵器。祸患没有比轻敌再更大的了,如果轻敌则会丧失我的准则。如两军对阵实力差不多,悲愤的一方必胜。

第七十章

吾言甚易知,甚易行。天下莫能知,莫能行。言有宗,事有君。夫唯无知,是以不我知。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而怀玉。

  我的言论很容易被理解,也很容易被实行。但是天下人却听不懂,不愿意实行。言论要有宗旨,行事要有主见。正因为人们缺少识见,所以才不了解我。了解我的人越稀少,取法我的人就愈珍贵。有的圣者身着粗衣,而怀揣美玉。

第七十一章

知不知,尚矣;不知知,病也。圣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自己有所不知,是上品;不知,却以为知,是毛病。圣人不会有毛病,因为他知了毛病,发现毛病,正因为以毛病为毛病,所以他才没有毛病。

第七十二章

民不畏威,则大威至。无狎其所居,无厌其所生。夫唯不厌,是以不厌。是以圣人自知,不自见;自爱不自贵。故去彼取此。

如果民众不畏惧权威,那可怕的权威就要到临了。不要侵逼民众的住所,压榨他们的生活,只有不压榨民众,人民才不会反抗。因此,圣者但求自知,而不是自我表现。求自爱而不求显贵,所以取前者而舍后者。

第七十三章

勇于敢则杀,勇于不敢则活。此两者,或利或害。天之所恶,孰知其故?天之,不争而善胜,不言而善应,不召而自来,默然而善谋。天网恢恢,疏而不失。

  坚持强悍则易被阻杀。勇于柔弱则易于存活。这两种选择,一个得利,一个得害,上天更厌弃谁呢,谁又能了解其中的缘故呢?大自然的规律,是不可与之抗争的,它一直是正确的,它是不自我表白,却一直做出响应的,它不用召唤而自动到来,沉默而善于筹算,天之网广大而无边,它虽然稀疏,但一个也不会漏掉。

第七十四章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若使民常畏死,而为奇者,吾得执而杀之,孰敢?常有司杀者杀。夫代司杀者杀,是谓代大匠斫,夫代大匠斫者,希有不伤其手矣。

如果人民不畏惧死亡,用死亡来恐吓他们又有何用呢?如果人民真的畏惧死亡,对于那些为邪作恶之人,我们把他捉而杀之,谁还敢为非作歹呢?上天有掌管杀罚者,来主管惩罚。这就如同替木匠去砍伐木头一样,不懂其工艺,很少不会砍伤自己手的。

第七十五章

民之饥,以其上食税之多,是以饥。民之难治,以其上之有为,是以难治。民之轻死,以其上求生之厚,是以轻死。夫唯无以生为者,是贤于贵生。

  民众的饥困,是因为统治者吞食赋税太多,因此民众陷入贫困。人民之所以难以统治,是由于统治者欲望过多,因此难于治理。人民之所以不怕死,就是因为其统治者自奉太奢侈,苛政叠出,所以铤而走险。只有清静恬淡无为者,才真正懂得保养生命的理。

第七十六章

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草木之生也柔脆,其死也枯槁。故坚强者死之徒,柔弱者生之徒。是以兵强则灭,木强则折。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人富有生机活力时,是柔软的,但是死后,却变得僵硬。草木富有生命活力的时候,也是柔脆的,但死后也,就变干枯萎。所以坚强的东西,属于无生命的东西,柔弱的东西,属于有生命的东西。所以用兵逞强,就会遭遇灭亡,树木强大,就会遭遇砍伐。凡是强大的,属于僵化的而居于下位,只有柔软的,才是富有生机和活力,蓬勃向上。

第七十七章

天之,其犹张弓欤?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天之,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有者。是以圣人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其不欲见贤邪!

自然的规律,难不就像拉弓一样吗?弓弦高张,就被抑低,弦位低就被拉高;有余的被减少,不足的被补充。自然的规律是减少有余,补偿不足。人间的法则却不是这样。剥夺不足而供奉有余。谁能拿有余来供奉天下呢,只有有的人才这样做。所以圣人有作为而不自恃,大功告成也不自居,永不想表现自己的聪明才智。

第七十八章

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以其无以易之。 弱之胜强,柔之胜刚,天下莫不知,莫能行。是以圣人云:“受国之垢,是谓社稷主;受国不祥,是为天下王。”正言若反。

水为世间最柔弱之物,而其冲击坚强却无不成功。因为它的力量是无形的,并且是慢慢地改变它的对象。柔弱战胜强大,这个理相信没有人会不懂得,但是却没有人能实行。所以,圣者说:“要能承受国家遭受的耻辱,才配当国家的君主。要能承担国家的灾祸,才配当天下的君王。”正面的话倒像反话一样。

第七十九章

和大怨,必有余怨;报怨以德,安可以为善?是以圣人执左契,而不责于人。有德司契,无德司彻。天无亲,常与善人。

调解深重的怨恨,必然会留有余怨;以仁德来回报怨恨,这能算是妥善吗?所以,圣者虽然保留着借据的存根,但是并不向人索取偿还。有德行的人永远持有欠据,无德性的人则永远持有借据,向人讨债。大并无私心,它只和有德性的人同行。

第八十章
小国寡民。使有什伯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远徙。虽有舟舆,无所乘之,虽有甲兵,无所陈之。使民复结绳而用之。甘其食,美其服,安其居,乐其俗。邻国相望,鸡犬之声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

  保持国土狭小,民众稀少,即使拥有各种器具也无须使用;使民众畏惧死亡而不远迁。虽然有船只车辆,却没有必要去乘坐。虽拥有铠甲武器,却没有使用它们的机会。使民众重返结绳记事,以美食为甘,以穿衣为美,安心在其居生活,以其民俗为乐趣。邻国之间可以相互看见,鸡鸣狗吠之声到处充溢,邻里间从生到死,也互不往来。

第八十一章

信言不美,美言不信。 善者不辩,辩者不善。知者不博,博者不知。圣人不积,既以为人己愈有,既以与人己愈多。天之,利而不害;圣人之,为而不争。 

  真理并不华丽,华丽的语言并不真实。行善者并不巧辩,巧辨者并不良善。真知者不求广博,求广博者并不能真知。圣者不积蓄,他给与别人的愈多,自己反而愈充足。大自然的规律是,有利于万物而不害物;圣人的法则是,有作为但不强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