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讲怎么样才能不忘词:我这样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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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样的男人

类别:随笔小札  作者:火中凤凰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1-12-8 20:25:29 编者按:男人难,一个男人要背负的责任太多,诚如作者所言,要懂孝道,要懂得赚钱,要懂得光耀门楣,这般想起来做男人真是不易。现在时尚的话就是:学会放下,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就作品而言,作者每一小段自成一格,精炼且不离主题,达到了散文形散神聚的效果。  人都说,这三十年前瞧父敬子,三十年后瞧子敬父。所幸家翁已于多年前含笑西去,不然定会因摊上我这么一个不孝无能之子而蒙羞沾耻的。但倘若父亲英灵九泉之下有知,大概也一定会为我而感到无地自容,故脸上无光啊——我家老爷子呀,此刻兴许正在天堂破口大骂呢:逆子啊,忤逆之子;废物啊,一无是处的混帐……恨恨地,骂骂咧咧着,一副恨铁不成钢老羞成怒的模样。
  
  有道是,这人往高处走,水向低处流。到我的人生这块儿,却硬是给倒了那么一个180度的个。在大多数与自己相熟的朋友眼中,我是一个人往低处走的人。仿若是一股子倒流浊水,不是向下游那么愉快地缓缓淌去,而是大逆不道往上游回流了——我是真够可以的了,朽木不可雕也,真是越活越窝囊,越活越拙笨。我自己就有点纳了闷啦,这是怎么介了?原来挺聪明伶俐的一个小伙呀,咋就变成今天这副天地嘛样了呢?我是招谁惹谁了我……
  
  小子无才,在家行六,乳名就叫小六。这一个很是引人发笑的滑稽乳名,是出自那位亲爱的46岁老蚌珠胎生养我的母亲之口。好嘛,我这位老妈妈犹如金口玉牙一般,以至从小到大除去学校的老师点过我大号之外,剩下压根就是没人称呼过自己的大名——通通均是唤我小六的。母亲如今已是日薄西山耄耋之年,风烛残年的她我想也是一定会为不争气的小六心中暗自怨怼愤恨的。唉,一言难尽。我呀,确实是十分愧对我那位八旬老母啊!
  
  曾听那些老人们摇头晃脑煞有介事地说,大凡绰号是四六的男子大多都是一些个不守纲常和不务正业的浮浪子,所谓四六不上线嘛。还甭说,咱就说一说中国历史上的那些个名人吧。刘邦小名刘季,古代讲究伯仲叔季,季就是四。刘邦这位汉族创始人缔造者,在他家排行便是老四。刘四这丫的在楚汉相争那会儿,曾向霸王项羽恬不知耻地索要用自己亲爹的肉熬制的汤喝,典型的一无赖流氓。张学良绰号小六子,更是商女不知亡国恨的那么一个纨绔子弟角色。奉天事变的当日夜里,沈阳地区的最高行政长官荣臻因日军发动突然袭击,把他急的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焦灼,可无论怎样着急就是联系不上他们的少帅小六子张学良。人家小六子呀,据说正在北京跟大明星蝴蝶幽会呢——我这亲爱的老妈妈当初是咋想的?咋就非要给我起了这么一个荒谬的代表着流里流气的小名呀。八旗子弟的血统基因本身便已经注满了糟粕的虚荣、浮华,却又添置这样一个可笑的绰号,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旺炉加薪。
  
  既然咱叫了小六子,咱们就要不辱这个名字。便理当按部就班遵照四六规格去行事,否则岂不是辜负此响当当的光荣称号?起先那会儿,我还真就把自己当成小六子了。索性书也不认真读,学也不好好上,抽烟喝酒却是样样全来,样样精通。整天闲的没事便四处打听,某某品行恶劣呀,某某打架名声响亮呀。打听妥当了,便宛如淘金者发现金矿一样,苍蝇逐臭似的麻溜地前去拜访结交。大有《水浒》中描写宋江的那种结义天下英雄豪杰的慨然之状,只是我交往的却均非什么好汉,大多只是一些声名狼藉在蹉跎光阴间迷失困惑的街头混混。
  
  我在还是小六子的时候,曾经很是风光一阵子的。承蒙父亲在世之福荫,幸得局长栽培,23岁那一年我在局机关被破格提拔为一名芝麻大的中层领导。我的工作业绩得来的非常容易,便是专门收拾那类其他同事难以啃动的酒类经销业主,给他们抽筋扒鳞。也许是上天庇佑,那些业主见到我基本都是乖乖的,于是我便屡屡得手且跟他们大耍威风,屡试不爽。现如今当自己的心态早已挣脱不羁与乖张个性控制的情景,才是幡然醒悟:这些个可恶的奸商哪里是怕我,他们惧怕的是家父先前在这座城市的赫赫声名。分明是在给他老人家面子,哪里是给我的呢。
  
  叫小六子时,我是特爱做生意的。做那种只许赚钱,不可赔本的生意。说白了,无非就是一些见不得阳光的旁门左道买卖,譬如私自贩运外埠啤酒,开设赌博机地下黑游戏厅。反正是利益熏心,挺而走险,啥玩意挣钱快就做什么。利令智昏的我,甚至还想开办洗头房供养暗娼,藏污纳垢以为自己敛财牟利。那阵子,我交往的那班好勇斗狠的好哥们都被我派上了用场。他们帮助自己威胁酒店必须要进购我价格高的离谱的啤酒,还可以恫吓殴打在我赌博厅里输的一干二净的可怜赌徒们赶快滚蛋。我也不薄待这些个好哥们,缺钱给他们拿,有事哥们您说话。整日大家歌舞升平,声色犬马。在纸醉金迷,昏昏噩噩中倒也是落得个其乐陶陶,皆大欢喜。
  
  曾经的那一个乖张暴戾的小六子,性格是粗暴的,目中是无人的。终日出入高档酒店把酒当歌,豪华洗浴也像是成了自己的家。但是恰若阳光不会总是恩惠同一片叶子,上帝也不可能总是眷顾同一个人。亦或许,上帝认为我走错了方向,大概他认为我不该是那个荒唐的一塌糊涂的放荡形骸小六子。总之,是挽救也好,是惩罚也罢——灾难突然无约地自天降临。一场为期近四年的疾病篡改了我的命运,同时,它也改变了我的性格与人生观。
  
  四年中,我先后于手术台上做过大小四次手术。被医生们怀疑过淋巴癌,也被医生们疑似过肾衰竭;曾在万念俱焚中想到自我了断,也曾于幽谧的午夜仰天狂笑。但最终,原来的一切居然仅是一场上苍与我开的玩笑——是一次误诊贻误了自己的病情。我拣回自己一条如草芥般的乏乏小命,但却是在漫长的罹患疾病期间,失去了先前曾拥有的那一切。生意倒闭,一贫如洗;债台高筑,生活拮据。包括爱人,朋友,甚至是至亲的同胞手足,纷纷与我分道扬镳,自己俨然是孤家寡人一个,茕茕孑立。机关的同事们也由于自己以前多有开罪,便统统亦是与我失和,领导也同我失睦,乃对我不闻不问。但怪他们吗?大概怪的只能是那个曾经的小六子吧……
  
  2009年,我的身体渐次好转,逐步痊愈。先前病恹恹的我,重新返回了眼下的中国社会。沐浴在身体康复后的喜悦意境中,却不由惊诧的发现,我仿佛在社会上再也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感到自己变了,不可思议,仿若洗心革面脱胎换骨一般。曾很是不理解甚至嫌恶家翁在世时笔耕不辍的我,居然也酷爱上了写作。如同冥冥之中有股强大的力量在催发督促我,让我每日有所感悟,把那些感悟心得用文字的方式表达出来——不成文章,大约只是自己想说出的话而已。因为我清楚,自己是不懂得写文章的。
  
  百无一用是书生,穷困莫过人从文。大凡写文字是赚不来钱的,仅仅是一种自我救赎陶冶情操的心灵净化。因此,热爱上了写作且又是一发不可收拾的我,自然便被身边的人们所不解。人们疑窦丛生,大多怀疑我这个小六子病愈后很是不务正业了……
  
  是啊,在大家的眼里从前那个在单位吃香,又略懂为商之道的小六子才是一个人往高处走的进步青年。但是他们不知道,小六子已经死了。在走下病榻康复的那一天,我就清楚小六子业已英年早逝——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我。而目前的我,只是披着先前小六子的那一身臭皮囊罢了。
  
  我知道,自己向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男人。不是一个孝顺的好儿子,不是一个温柔的好情人,不是一个负责的好爸爸。我这样的男人,在这样一个灯红酒绿的滚滚红尘世界,兜兜转转,颠沛流离。不惜生活窘困,不惧财源枯竭,一切只是为了自己能够远离浮华,只为求得静心澹泊,只为了永远不做——小六子。
  
  重阳节那夜,星空悠远,飒风萧瑟,漆夜暗淡。在十字街口为在天之灵的家翁烧寄一些儿女尽孝的纸钱,同时于悼念哀思之余,也为那个曾经的小六子燃了一份。熊熊火光里,恍惚看到自己那张曾经充满傲慢,无知,狭隘的脸——他还是挺帅气的,却是和小六子一起被埋葬了。
  
  你这个叫凤凰的男人啊,真是人往低处走……白白浪费我给你的这副身躯——偶尔,身处逆境,陷于囹圄泥潭境地的我,能够清晰的听到小六子正在自己耳畔怨声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