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为狼文化:青铜器上的威严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8:07:50

人们一谈起殷商时代,自然就会联想到那些雄浑厚重、造型奇巧、纹饰繁缛而构图威严的青铜器,它们几乎成了殷商文明的象征。商代青铜器的品种、数量及其工艺水平都是十分惊人的。据不精确的统计,历年出土的商代青铜容器达数千件之多,兵器、车马器和工具等更以万计。近年发现的殷墟妇好墓,一座墓就出土青铜器四百四十多件,从中我们可以想见商代青铜铸造业的兴盛景象。商代青铜器的品种也十分繁多,主要有礼器、兵器、生产工具和生活用具等,其中以礼器所占的地位最主要。青铜器具有高度的工艺水平和艺术价值,反映了殷商时代人们对艺术美的追求。一类器物以造型生动奇特、刻镂精美而见长。有的在器物上饰以各种动物和人体的浮雕或塑像,如四羊尊就堪称其代表作。在这件方肩尊的四角,附着四只向外半伸的羊身,羊角卷曲。器身四壁以蟠龙为饰,双角龙头点缀于每两只羊头之间,布局新颖,雕镂精美,别具匠心,堪称绝品。有的把整个器物仿造成动物的形象,如象尊、鸟兽觥等,造型逼真,构思精巧,一件件都是雕塑珍品。还有一类器物则以雄浑厚重、型体恢宏而取胜。鼎是当时奴隶主权力的象征,因此他们不惜耗费大量宝贵的青铜去铸造它。除了“司母戊”鼎之外,商代的大型铜器累见不鲜。
  现在我们所要着重分析的,是青铜器上反映了怎样的思想文化形态。尽管青铜器的铸造者是体力劳动者甚至奴隶,尽管某些青铜器纹饰也可溯源于原始图腾和陶器图案,但它们毕竟主要是体现了早期奴隶制社会的统治者的威严、力量和意志。它们与陶器上神秘怪异的几何纹样,在性质上已有了区别。以饕餮为突出代表的青铜器纹饰,已不同于神异的几何抽象纹饰,它们属于“真实地想象”出来的某种东西,这种东西为其统治的利益、需要而想象编造出来的“祯祥”或标记。它们以超世间的神秘威吓的动物形象,表示出这个初生阶级对自身统治地位的肯定和幻想。正如《左传》所说:“昔夏之方有德也,远方图物,贡金九牧,铸鼎象物,百物而为之备,使民知神奸。故民入川泽山林,不逢不若。魑魅魍魉,莫能逢之。用能协于上下以承天休。”
  据说饕餮纹是传说中的怪兽的形象,是一种想象的奇异动物。多由夔龙组合成兽面形象,在它的周围还饰有虎纹、蝉纹、鱼纹等,这些动物形象的纹样,都是原始社会拜物意识的残余,是那时各个部落图腾崇拜之物。从饕餮这个兽面形象在青铜器物上是主体纹饰来看,可以说它是“殷人尊神”中的某种重要的神,甚至是殷代奴隶社会君权和神权合一的象征,是殷人统治各部族的象征,是奴隶主国家统一的象征。殷人“率民以事神”,便是这个被神化了的饕餮形象风行的基础。
  商代青铜器所显示出来的威严神秘色彩,除了青铜器的造型外,主要是通过饕餮颜面的形象特征表现出来的。饕餮纹是以正面的动物颜面形象来造型,因而大多是有完整的五官所组成,也有配置身纹或足纹的。五官的形象多用“山川奇异之物”来构成。目纹在饕餮颜面中不为整体的简化、变形而受到影响,总是少不了一对瞠瞪着的眼睛,并且是写实的,变化很少,眼珠作球状,显露出晶莹的光辉和眈眈的威力。眼眶用阳线塑出、阴线刻画,下角钩转,上角卷翘。鼻纹的具体表现,以器物突起的中棱线为鼻梁,鼻梁两旁的鼻筋,借眉纹来装饰,鼻翼有蒜头式、有半球状。眉纹较写实,交换的式样不多,仅有柳叶状和弧线状等。眉纹的粗细、刚柔表现,作为性格与情感的区别。耳纹是应用变化较多的曲线来组成的,有上尖下圆的叶形,或反E 字形,或窄长竖直的反 C 字形等,纹饰本身并不复杂。口纹多半缺少下嘴唇,或是微张和翕口的口型。口纹多以鼻端或腮脚来衬托,特别是以排齿和獠牙来衬托。这也是显示威严、勇武和凶猛的一种表现方法。角纹多在显著的地位表现出来,形象突出。角纹有半浮雕式的、有平面的。上翘者,角的弯度较直、下转者,弯度较曲。角纹有朴素的,有填饰钩连雷纹等纹样的。无论怎样简略或繁缛,总是一种惹人注目的纹样。
  类似饕餮这种高超复杂的图饰,学术界一般认为是出自“巫”、“尹”、“史”这类人物之手,他们都是“知天道”的宗教性和政治性的人物。他们堪称殷商时代的思想家和精神领袖。正如马克思说的,“从这时候起,意识才能真实地这样想象:它是某种和现存实践意识不同的东西,它不用想象某种真实的东西而能够真实地想象某种东西”。“在这个阶级内部,一部分人是作为该阶级的思想家而出现的(他们是这一阶级的积极的、有概括能力的思想家,他们把编造这一阶级关于自身的幻想当作谋生的主要泉源)”(《德意志意识形态》)。中国古代的“巫”、“尹”、“史”正是这样。他们是统治者中一批积极的、有概括能力的思想家。“自古帝王将建国受命,兴动事业,何尝不宝卜筮以助善。唐虞以上,不可记已,自三代之兴,各据祯祥。”(《史记》)这也恰好表明,“唐虞以上”的原始社会还不好说,夏、商、周奴隶主阶级的“建国受命”建立统治,则总是要依赖这些巫、尹、史来编造和宣传本阶级的幻想的祯祥。饕餮图饰正是殷商时代被构造的祯祥物。这种祯祥物含有巨大的原始力量,它是变形了的、风格化了的、幻想的、可怖的动物形象。它呈现给人们的感受是一种神秘的威力和狞厉的美,饕餮图饰之所以具有威严神秘的力量,不在于这些怪异动物形象本身有如何的威力,而在于这些怪异形象指向了某种权威神力的观念。《吕氏春秋》中说:“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这里所讲的神话已经失传,但饕餮吃人的含义却完全是一副凶怪恐怖的形象。它一方面是恐怖的化身,另方面又是保护的神祇。它对异氏族、部落是威惧恐吓的形象,对本氏族、部落则又具有保护的神力。这种双重性的宗教观念、情感和想象都凝聚在这怪异狰狞的形象之中。有的学者考证,“饕餮”一词是由“贪”字衍化而来,极言贪残之意,其兽也是贪残无比,任何东西都要吞食①。殷商时代的统治者所以看中和宣扬饕餮图饰,正是表明了一种贪得和威吓的追求。
  奴隶主为了驯服奴隶,为了镇压奴隶的反抗,同时为了表示自己有着不能侵犯的神秘权利,因此需要造出一些威严的神秘的事物,来显示自己的伟大,来维护奴隶主的统治。饕餮图饰的那种威严和神秘的特点,正反映了奴隶主们的这种要求。该形象势欲吞噬,气势逼人,而纹饰细处多变莫测,给人一种惧服神秘的感觉。普列汉诺夫曾说:“在东方专制国家中,人们把主神想象为东方暴君的样子。”②中国殷商青铜器上的饕餮都是凶恶残暴的形象,这种铭刻于象征王者权力的“重器”之上的兽形神,正是以皇天后土之名威吓子民的殷商奴隶主的艺术写照。至于周代青铜器出现了人物图形,则是民本思潮崛起的表征,是“夫民,神之主也”这一新观念的形象反映。
  ①  参见《饕餮新证》,载《学术季刊》(上海)1989 年第 2 期。②  参见《普列汉诺夫哲学著作选集》第 3 卷,三联书店版,第 388 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