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卓app上线:曾国藩教子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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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国藩教子书  

              (清代重臣曾国藩教子书37封  

         

                     

    1、谕纪泽 咸丰二年七月廿六日·太湖县小池驿

           ·吾母亲去世,发讣开用不可太滥。欠人帐目宜一一结清。

     字谕纪泽儿:七月二十五日五正二刻,余行抵安徽太湖县之小池驿,惨闻吾母大

故。余德不修,无实学而有虚名,自知当有祸变,惧之久矣。不谓天不陨灭我身,

而反灾及我母,回思吾平日隐慝大罪不可胜数,一闻此信,无地自容。

    小池驿去大江之滨尚有二百里,此两日内雇一小轿,仍走旱路,至湖北黄梅县

临江之处即行雇船,计由黄梅至武昌不过六七百里,由武昌至长沙不过千里,大约

八月中秋后可望到家。一出家辄十四年,吾母音容不可再见,痛极痛极!不孝之

罪,岂有稍减之处。

    兹念京寓眷口尚多,还家甚难,特寄信到京,料理一切,开列于后:

    一、我出京时将一切家事面托毛寄云年伯,均获慨许。此时遭此大变,尔往叩

求寄云年伯筹划一切,必能俯允。现在京寓并无银钱,分毫无出,家眷回南路费,

人口太多,计须四五百金,求寄云年伯张罗。此外同乡如黎樾乔、黄恕皆老伯,同

年如王静庵、袁午桥年伯,平目皆有肝胆,待我甚厚,或可求其凑办旅费。受人恩

情,当为将来报答之地,不可多求人也。袁漱六姻伯处,只可求其出力帮办一切,

不可令其张罗银钱,渠甚苦也。

    一、京寓所欠之帐,惟西顺兴最多,此外如杨临川、王静安、李玉泉、王吉

云、陈仲鸾诸兄皆多年未偿。可求寄云年伯及黎黄玉袁诸君内择其尤相熟者,前往

为我展缓,我再有信致各处。外间若有奠金来者,我当概存寄云、午桥两处,有一

两即以一两还债,有一钱即以一钱还债。若并无分文,只得待我起复后再还。

    一、家眷出京,行路最不易。樊城旱路既难,水路尤险,此外更无好路。不如

仍走王家营为妥,只有十八日旱路。到清江(即王家营也)时有郭雨三亲家在彼,

到池州江边有陈岱云亲家及树堂在彼,到汉口时,否当托人照料。江路虽险,沿途

有人照顾,或略好些。闻扬州有红船最稳,虽略贵亦可雇。尔母最怕坐车,或雇一

驮轿亦可。然驮轿最不好坐,尔母可先试之。如不能坐,则仍坐三套大车为妥(于

驮轿大车之外另雇一空轿车备用,不可装行李)。

    一、开吊散讣不可太滥,除同年同乡门生外,惟门簿上有来往者散之,此外不

可敬一分,其单请庞省三先生定。此系无途费,不得已而为之,不可滥也;即不

滥,我已愧恨极矣。

    一、外间亲友,不能不讣告寄信,然尤不可滥,大约不过二三十封,我到武昌

时当寄一单来,并寄信稿,此刻不可遽发信。

    一、铺店帐目宜一一清楚,今年端节已全楚矣。此外只有松竹斋新帐,可请省

三先生往清,只可少给他,不可全欠他。又有天元德皮货店,请寄云年伯往清。其

新猞猁狲皮褂即退还他,若已做成,即共缎面送赠寄云可也。万一无钱,皮局帐亦

暂展限,但累寄云年伯多矣。

    一、西顺兴帐,自丁末年夏起至辛亥年夏止皆有摺子,可将摺子找出,请一明

白人细算一遍(如省三先生、湘宾先生及子彦皆可),究竟用他多少钱,专算本

钱,不必兼其利钱,待本钱还清,然后再还利钱。我到武昌对,当写一信与萧沛之

三兄,待我信到后,然后请寄云年怕去讲明可也。总须将本钱、利钱划为两段,乃

不至胶葛不清。六月所措之捐贡银一百廿馀金,须设法还他,乃足以服人。此事须

与寄云年伯熟计。

    一、高松年有银百五十金,我经手借与曹西垣,每月利息京钱十千。今我家出

京,高之利钱已无着落。渠系苦人,我当写信与西垣,嘱其赶紧寄京。目前求黎樾

乔老伯代西垣清几个月利钱,至恳至恳。并请高与黎见面一次。

    一、木器等类,我出京时已面许全交与寄云,兹即一一交去,不可分散予人,

概交寄云年伯。盖器本少,若分则更少矣,送渠一人,犹成人情耳。锡器、磁器亦

交与他。

    一、书籍我出京时一一点明,与尔舅父看过,其要紧者皆可带回;此外我所不

带之书,惟《皇清经解》六十函算一大部,我出京时已与尔舅说明,即赠送与寄云

年伯。又《会典》五十函算一大部,可借与寄云用。自此二部外,并无大部,亦无

好板,可买打磨厂油箱,一一请书店伙计装好(上贯铁钉封皮),交寄云转寄存一

庙内,每月出赁钱可也。边袖石借《通典》一函,田敬堂借地图八幅,吴南屏借梅

伯言诗册,俱往取出带回。

    一、大厅书架之后有油木箱三个,内皆法帖之类,其已裱好者可全带回,其未

裱者带回亦可送人。家信及外来信,粘在本子上者皆宜带回。地舆图三付,皆宜带

回,又有十八省散图亦带回。字画、对联之类,择好者带回;上下木轴均撤去,以

便卷成一捆。其不好者、太宽者不必带,做一宽箱封锁,与书箱同寄一庙内。凡收

拾书箱、字画之类,均请省三先生及子彦帮办,而牧云一一过目。其不带者,均用

箱寄庙。

    一、我本思在江西归家,凡本家亲友皆以银钱赠送。今既毫无可赠,尔母归来

须略备接仪,但须轻巧不累赘者,如毡帽、挽袖之类,亦不可多费钱。如捞沙膏、

服药之属,亦宜带些,高丽参带半斤。

    一、纪泽宜做棉饱褂一付、靴帽各一,以便向祖父前叩头承欢。

    一、王雁汀先生寄书有一单,我已点与子彦看,记得乾隆二集系王世兄取去,

五集系王太史(敦敏)向刘世兄借去,徐刘世兄取去者有一片,此外皆在架上,可

送还他。

    一、苗仙鹿寄卖之书,《声订》《声读表》共一种,《毛诗韵订》一种,《建

首字本读》想到江西销售几部,今既不能,可将书架顶上三种各四十馀部还他,交

黎樾乔老伯转交。

    一、送家眷出京,求牧云总其事。如牧云已中举,亦求于复试后九月片外起行

由王家营水路至汉口,或不还家,仍由汉口至京会试可也。下人中必须罗福、盛

贵,若沈祥能来更好,否则李长子亦可,大约男仆须四人,女仆须三人。九月廿前

后必须起程,不可再迟,一定由王家营走,我当写信托沿途亲友照料。

 

    2、谕纪泽 咸丰二年九月十八日。湘乡本宅

    粤匪虽恶,我境不致受其唤响。居乡即全守乡间旧样子,不参半点官宦气习。

    字谕纪泽儿:予自在太湖县闻讣后,于廿六日书家信一号托陈岱云交安徽提塘寄

京,廿七日写二号家信托常南陕交湖北提塘寄京,廿八日发三号交丁松亭转交江西

提塘寄京:此三次信,首命家眷赶紧出京之说也。八月十三日在湖北发家信第四

号;十四日发第五号,廿六日到家后发家信第六号:此三次信,皆言长沙被围,家

眷不必出京之说也。不知皆已收到否?

    余于廿三日到家,家中一切皆清吉,父亲大人及叔父母以下皆平安。余癣疾自

到家后日见痊愈。地方团练,人人皆习武艺,土匪决可无虞。粤匪之氛虽恶,我境

僻处万山之中,不当孔道,亦断不受其蹂躏。

    现奉父亲大人之命,于九月十三口权后先批手下腰里屋后山内,俟明年寻有吉

士再行改葬。所有出殡之事,一切皆从俭约。

    丁贵自廿七日已打发他去了,我在家并未带一仆人,盖居乡即全守乡间旧样

子,不参半点官宦气习。丁贵自回益阳,至渠家住数日,仍回湖北为我搬取行李回

家,与荆七二人同归。孙福系山东人,至湖南声音不通,即命渠由湖北回京,给渠

盘缠十六两,想渠今冬可到京也。

    尔奉尔母及诸弟妹在京,一切皆宜谨慎,目前不必出京。待长沙贼退后余有信

来,再行收拾出京。兹寄去信稿一件,各省应发信单一件,尔可将信稿求袁姻伯或

庞师照写一纸发刻。其各省应发信,仍求袁、毛、黎、黄、王、袁诸伯妥为寄去。

余到家后,诸务丛集,各处不及再写信,前在湖北所发各处信,想已到矣。

    十三日申刻,母亲大人发引,戍刻下(歹聿),十九日筑坟可毕。现在地方安

静,闻长沙屡获胜仗,想近日即可解围。尔等回家,为期亦近。

    罗协农(芸皋)之弟至我家,求我家在京中略为分润渠兄。我家若有钱,或十

两,或八两,可略分与芸皋用,不然,恐同县留京诸人有断炊之患也。书不能尽,

馀俟续示。

 

      3、谕纪鸿 咸丰六月九月二十九日。江西抚州城外

    不愿子孙为官,但愿读书明理。富贵功名,皆有个定。谁学作圣贤,全由自己作主。

    字谕纪鸿儿:家中人来营者,多称尔举大方,余为少慰。

    凡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

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余服官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

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敢也。

    凡仕宦之家,由俭人奢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

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土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

尔读书写字不可间断,早晨要早起,莫坠高曾祖考以来相传之家风。吾父吾叔,皆

黎明即起,尔之所知也。

    见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作圣贤,全由自己作主,

不与天命相干涉。否有志学为圣贤,少时欠居敬工夫,至今犹不免仍有戏言戏动。

尔宜举止端庄,言不妄发,则入德之基也。

 

        4、谕纪泽 咸丰六年十月初二日。江西省城

      ·不得贪于逸乐,新妇初来即应入厨。

    字谕纪泽儿:胡二等来,接尔安禀,字画尚未长进。

    尔今年十八岁,齿已渐长,而学业未见其益。陈岱云姻伯之子号杏生者,今年

入学,学院批其诗冠通场。渠系戊戌二月所生,比尔仅长一岁,以其无父无母家渐

清贫,遂尔勤苦好学,少年成名。尔幸托祖、父馀荫,衣食丰适,宽然无虑,遂尔

酣豢佚乐,不复以读书立身为事。古人云劳则善心生,佚则淫心生,孟子云生于忧

患,死于安乐,吾虑尔之过于佚也。

    新妇初来,宜教之入厨作羹,勤于纺绩,不宜因其为富贵子女,不事操作。大

二三诸女已能做大鞋否?三姑一嫂,每年做鞋一双寄余,各表孝敬之忱,各争针台

之工;所织之布,做成衣袜寄来,余亦得察闺门以内之勤惰也。

    余在军中不废学问,读书写字未甚间断,惜年老眼蒙,无甚长进。尔今未弱

冠,一刻于金,切不可浪掷光阴。

    四年所买衡阳之田,可觅人售出,以银寄营,为归还李家款。父母存,不有私

财,土庶人且然,况余身为卿大夫乎?

    余癣疾复发,不似去秋之甚。李次青十七日在抚州败挫,已详寄沅浦函中,现

在崇仁加意整顿。三十日获一胜仗。口粮缺乏,时有决裂之虞,深用焦灼。

    尔每次安禀,详陈一切,不可草率。祖父大人之起居,阖家之琐事,学堂之工

课,均须详载,切切此谕。

 

    5、谕纪泽 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五日·南昌

    ·读《庄子》之门径。世家子弟之坏,无不由于骄奢二字。

    字谕纪泽地:接尔安禀,字画略长进,近日看《庄子》。余生平好读《史记》《庄

子》《庄子》《韩文》四书,尔能看《汉书》,是余所欣慰之一端也。

    看《庄子》有两种难处:必先通于小学训诂之书,而后能识其假借奇字;必先

习于古文辞章之学,而后能读其奇篇奥句。尔于小学、古文两者皆未曾入门,则

《庄子》中不能识之字、不能解之句多矣。

    欲通小学,须略者段氏《说文》、《经籍纂诂》二书。王怀祖(名念孙,高邮

州人)先生《读书杂志》中,于《汉书》之训诂,极为精博,为魏晋以来释《庄

子》者所不能及。

    欲明古文,须略看《文选)及姚姬传之《古文辞类纂》二书。班益坚最好文

章,故于贾谊、董仲舒、司马相如、东方朔、司马迁、杨雄、刘向、匡衡、谷永诸

传,皆全录其著作;即不以文章名家者,如灵山邹阳等四人传、严助朱买臣等九人

传、赵充国屯田之奏、韦元成议礼之疏以及贡禹之章、陈汤之奏狱,皆以好文之

故,悉载巨篇。如贵生之文,既著于本传,复载于《陈涉传》《食货志》等篇;子

云之文,既著于本传,复载于《匈奴传》《王贡传》等篇;极之《充国赞》《酒

箴》,亦皆录入各传。盖盖坚于典雅瑰席之文,无一字不甄采。

    尔将十二帝纪阅毕后,且先读列传。凡文之为昭明暨姚氏所选者,则细心读

之;即不为二家所选,则另行标识之。若小学、古文二端略得途径,其于读《庄

子》之道思过半矣。

世家子弟,最易犯一奢字傲字。不必锦衣玉食而后谓之著也,但使皮袍呢褂俯

拾即是,舆马仆从习惯为常,此即日趋于奢矣。见乡人则嗤其朴陋,见雇工则颐指

气使,此即日习于傲矣。《书》称“世禄之家,鲜克由礼”,《传》称“骄奢淫

佚,宠禄过也”。京师子弟之坏,未有不由于骄奢二字者,尔与诸弟兵戒之,至嘱

至嘱!

   

6、谕纪泽 咸丰八年七月二十一日·舟次樵舍

    看读写作,不可缺一。作文不可怕丑,须有进取之趣。作人之道不外敬恕二字。

    字谕纪泽儿:余此次出门略载日记,即将日记封每次家信中。闻林文忠家书即系如

此办法。

    尔在省仅至丁、左两家,惨不轻出,足慰远怀。

    读书之法,看读写作四者,每日不可缺一。

    看者,如尔去年看《史记》《庄子》《韩文》《近思录》,今年看《周易折

中》之类是也。

    读者,如《四书》《诗》《书》《易经》《左传》诸经,《昭明文选》,李杜

韩苏之诗,韩欧曾王之文,非高声朗诵则不能得其雄伟之概,非密咏恬吟则不能探

其深远之韵。譬之富家居积,看书则在外贸易,获利三倍者也;读书则在家慎守,

不轻花费者也。譬之兵家战争,看书则攻城略地,开拓土宇者也;读书则深沟坚

垒,得地能守者也。看书与子夏之“日知所亡”相近,读书与“无忘所能”相近,

二者不可偏废。

    至于写字,真行篆隶,尔颇好之,切不可间断一日,既要求好,又要求快。余

生平因作字迟钝,吃亏不少。尔须力求敏捷,每日能作楷书一万,则几矣。

    至于作诗文,亦宜在二三十岁立定规模;过三十后,则长进极难。作四书文,

作试帖诗,作律赋,作古今体诗,作古文,作骄体文,数者不可不一一讲求,一一

试为之。少年不可怕丑,须有狂者进取之趣。过时不试为之,则后此弥不肯为矣。

    至于作人之道,圣贤于言万语,大抵不外敬恕二字。“仲弓问仁”一章,言敬

恕最为亲切。

    自此以外,如“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君子无众寡,

无小大,无敢慢”,斯为“泰而不骄”;“正其衣冠,严然人望而畏”,斯为“威

而不猛”:是皆言敬之最好下手者。

    孔言“欲立立人,欲达达人”;孟言“行有不得,反求诸已”,“以仁存心,

以礼存心’,有终身之忧,无一朝之患”:是皆言总之最好下手者。

    尔心境明白,于恕字或易著功,敬字则直勉强行之。此立德之基,不可不谨。

科场在即,亦宜保养身体。

    余在外平安,不多及。

    再,此次日记,封入澄侯叔函中寄至家矣。余自十二至湖口,十九夜五更开船

晋江西省,廿一申刻即至章门。馀不多及。又示。

 

    7、谕纪泽 咸丰八年八月初三日·安仁至贵溪途中

    读书当虚心涵泳,切己体察。善读书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

     字谕纪泽:八月一日,刘曾撰来营,接尔第二号信并薛晓帆信,得悉家中四宅平

安,至以为慰。

    汝读《四书》无甚心得,由不能虚心涵泳,切己体察。朱子教人读书之法,此

二语最为精当。尔现读《离娄》,即如《离娄》首章“上无道揆,下无法守”,吾

往年读之,亦无甚警惕;近岁在外办事,乃知上之人必揆诸道,下之人必守乎法,

若人人以道揆自许,从心而不从法,则下凌上矣。“爱人不亲”章,往年读之,不

甚亲切;近岁阅历日久,乃知治人不治者,智不足也。此切已体察之一端也。

    涵泳二字,最不易识,余尝以意测之曰:涵者,如春雨之润花,如清渠之溉

稻。雨之润花,过小则难透,过大则离披,适中则涵濡而滋液。清渠之溉稻,过小

则枯槁,过多则伤涝,适中则涵养而没兴。泳者,如鱼之游水,如人之准足。程子

谓鱼跃于渊,活泼泼地;庄子言濠梁观鱼,安知非乐?此鱼水之快也。左太冲有

“谁足万里流”之句,苏子瞻有夜卧但足诗,有浴罢诗,亦人性乐水者之一快也。

    善读书者,须视书如水,而视此心如花、如稻、如鱼、如濯足,则涵泳二字,

庶可得之于意言之表。尔读书易于解说文义,却不甚能深入,可就来子“涵泳”

“体察”二语悉心求之。

邹叔明新刊地图甚好。余寄书左季翁,托购致十幅,尔收得后,可好藏之。

薛晓帆银百两宜壁还,余有复信,可并交季翁也,此嘱。

 

8、谕纪泽 咸丰八年八月二十日·弋阳军中

    生平三耻,望儿能雪。作事无论大小,皆宜有始有终。

    字谕纪泽:十九日曾六来营,接尔初七日第五号家信并诗一首,具悉次日入闱,考

具皆齐矣,此时计已出闹还家。

余于初八日至河口,本拟由铅山入闽,进捣崇安,已拜疏矣。光泽之贼,窜扰

江西,连陷沪溪、金溪、安仁三县,即在安仁屯踞,十四日派张凯章往剿。十五日

余亦回驻弋阳,等安仁破灭后,余乃由沙溪云际关入闽也。

尔七古诗,气清而词亦稳,余阅之欣慰。凡作诗最宜讲究声调,余所选钞五古

九家,七古六家,声调皆极铿铿,耐人百读不厌。余所未钞者,如左太冲、江文

通、陈子昂、柳子厚之五古,鲍明远、高达夫、王摩诘、陆放翁之七古,声调亦清

越异常。尔欲作五古七古,须熟读五古七古各数十篇,先之以高声朗诵以昌其气,

继之以密咏恬吟以玩其味,二者并进,使古人之声调拂拂然若与我之喉舌相习,则

下笔为诗时,必有句调凑赴腕下,诗成自读之,亦自觉琅琅可诵,引出一种兴会

来。古人云,“新诗改罢自长吟”,又云“锻诗来就且长吟”,可见古人惨淡经营

之时,亦纯在声调上下工夫。盖有字句之诗,人籁也;无字句之诗,天籁也。解此

者,能使天籁人籁凑泊而成,则于诗之道思过半矣。

尔好写字,是一好气习。近日墨色不甚光润,较去年春夏已稍退矣。以后作

字,须讲究墨色。古来书家,无不善使墨者,能令一种神光活色浮于纸上,固由临

池之勤染翰之多所致,亦缘于墨之新旧浓淡,用墨之轻重疾徐,皆有精意运乎其

间,故能使光气常新也。

余生平有三耻:学问各途,皆略涉其涯换,独天文算学,毫无所知,虽恒星五

纬亦不认识,一耻也;每作一事,治一业,辄有始无终,二耻也;少时作字,不能

临摹一家之体,遂致屡变而无所成,迟钝而不适于用,近岁在军,因作字太钝,废

阁殊多,三耻也。尔若为克家之子,当思雪此三耻。

推步算学纵难通晓,恒星五纬观认尚易。家中言天文之书,有十七史中各天文

志,及《五礼通考》中所辑〈观象授时》一种,每夜认明恒星二三座,不过数月,

可毕识矣。

凡作一事,无论大小易难,皆宜有始有终。

作字时先求国匀,次求敏捷。若一日能作楷书一万,少或七八千,愈多愈熟,

则手腕毫不费力。将来以之为学则手钞群书,以之从政则案无留续,无穷受用皆从

写字之匀而且捷生出。--三者皆足以弥吾之缺憾矣。

今年初次下场,或中或不中,无甚关系。榜后即当看《诗经注疏》,以后穷经

读史,二者迭进。国朝大儒,如顾、阎、江、戴、段、王数先生之书,亦不可不熟

读而深思之。光阴难得,一刻干金!

以后写安禀来营,不妨将胸中所见、简编所得,驰骋议论,俾余得以考察尔之

进步,不宜太寥寥,此谕。

 

9、谕纪泽 咸丰八年十二月三十日·建昌

    愿人曰纪泽度量大于其父。学问无成有愧王文肃,但愿儿辈能效王氏子孙。

    字谕纪泽:闻尔至长沙已逾月馀,而无禀来营,何也?

少庚讣信百馀件,闻皆尔亲笔写之,何不发刻!或请人帮写?非谓尔宜自借精

力,盖以少庚年未三十,情有等差,礼有隆杀,则精力亦不宜过竭耳。

近想已归家度岁?今年家中因温甫叔之变,气象较之往年迥不相同。余因去年

在家,争辨细事,与乡里鄙人无异,至今深抱悔憾,故虽在外,亦恻然寡欢。尔当

体我此意,于叔祖各叔父母前尽些爱敬之心,常存休戚一体之念,无怀彼此歧视之

见,则老辈内外必器爱尔,后辈兄弟姊妹必以尔为榜样。日处日亲,愈久愈敬,若

使宗族乡党皆日纪泽之量大于其父之量,则余欣然矣。

余前有信教尔学作赋,尔复禀并未提及。又有信言涵养二字,尔复禀亦未之

及。嗣后我信中所论之事,尔宜一一禀复。

余于本朝大儒,自顾亭林之外,最好高邮王氏之学。王安国以鼎甲官至尚书,

谥文肃,正色立朝;生怀祖先生念孙,经学精卓;生王引之,复以鼎甲官尚书,滥

文简;三代皆好学深思,有汉韦氏、唐颜氏之风。余自憾学问无成,有愧王文肃公

远县,而望尔辈为怀祖先生,为怕申氏,则梦寐之际,未尝须臾忘也。

怀祖先生所著《广雅疏证》《读书杂志》,家中无之。伯申氏所著《经义述

闻》《经传释词》,《皇清经解》内有之,尔可试取一阅,其不知者,写信来问。

本朝穷经者,皆精小学,大约不出段、王两家之范围耳。

 

10、字谕纪泽 咸丰九年四月二十一日·抚州

    买书不可不多,看书不可不择。早岁笃志为学而不克有成,愿儿能成吾志,此外别无所求。

    字谕纪泽:前次于诸叔父信中,复示尔所问各书帖之目。乡间苦于无书,然尔

生今日,否家之书,业已百倍于道光中年矣。买书不可不多,而看书不可不知所

择。以韩退之为干古大儒,而自述其所服膺之书不过数种,曰《易》,曰《书》,

曰《诗》,曰《春秋左传》,曰《庄子》,曰《离骚》,曰《史记》,曰相如、子

云。柳子厚自述其所得,正者曰《易》,曰《书》,曰《礼》,曰《春秋》;旁者

曰《毂梁》,曰《孟》《荀》,曰《庄》《老》,曰《国语》,曰《离骚》,曰

《史记》。二公所读之书,皆不甚多。

本朝善读古书者,余最好高邮王氏父子,曾为尔屡言之矣。今观怀祖先生《读

书杂志》中所考订之书,曰《逸周书》,曰《战国策》,曰《史记》,曰《汉

书》,曰《管子》,曰《曼于》曰《墨子》,曰《苟子》,曰《淮南子》,曰《后

汉书》,曰《老》《庄》,曰《吕氏春秋》,曰《韩非子》,曰《扬子》,曰《楚

辞》,曰《文选》,凡十六种,又别著《广雅疏证》一种。伯申先生《经义述闻》

中所考订之书,曰《易》,曰《书》,曰《诗》,曰《周官》,曰《仪礼》,曰

《大戴礼》,曰《礼记》,曰《左传》,曰《国语》,曰《公羊》,曰《毂梁》,

曰《尔雅》,凡十二种。王氏父子之博,古今所罕,然亦不满三十种也。

余于《四书》《五经》以外,最好《史记》《汉书》《庄子》《韩文》四种,

好之十馀年,借不能熟读精考;又好《通鉴》《文选》及姚措抱所选《古文辞类

纂》,余所选《十八家诗钞》四种,共不过十徐种。早岁笃志为学,恒思将此十徐

书贯串精通,略作札记,仿顾亭林、王怀祖之法。今年齿衰老,时事日艰,所志不

克成就,中夜思之,每用愧侮。泽地若能成吾之志,将《四书》《五经》及余所好

之八种,一一熟读而深思之,略作札记,以志所得,以著所疑,则余欢欣快慰,夜

得甘寝,此外别无所求矣。

至王氏父子年考订之书二十八种,凡家中所无者,尔可开一单来,余当一一购

得寄回。

学问之途,自汉至唐,风气略同;自术至明,风气略同;国朝又自成一种风

气。其尤著者,不过顾、阎(百诗)、戴(东原)、江(慎修)、钱(辛楣)、

秦(味经)、段《懋堂》、王(怀祖)数人,而风会所扇,群彦云兴。尔有志读

书,不必别标汉学之名目,而不可不一窥数君子之门径。凡有所见所闻,随时禀

知,余随时谕答,较之当面问答,更易长进也。

 

        11、谕纪泽 咸丰十年四月二十四日·宿松

      下笔造句,总要珠圆玉润。人谁不死,只求无所懊悔。

    字渝纪泽:十六日接尔初二日禀并赋二篇,近日大有长进,慰甚。

无论古今何等文人,其下笔造句,总以珠圆玉润四字为主。无论古今何等书

家,其落笔结体,亦以珠圆玉润四字为主。故吾前示尔书,专以一重字教尔之短,

一国字望尔之成也。

世人论文家之语圆而藻丽者,莫如徐(陵)庚(信),而不知江(淹)鲍

(照)则更圆,进之沈(约)任((日方))则亦圆,进之潘(岳)陆(机)则亦圆。

又进而溯之东汉之班(固)张(衡)崔(驷)蔡(邕)则亦圆,又进而溯之西汉之

贾(谊)晁(错)匡(衡)刘(向)则亦圆。至于司马迁、相如、子云三人,可谓

力趋险奥,不求圆适矣,而细读之,亦未始不圆。至于昌黎,其志意直欲陵驾于

长、卿、云三人,戛戛独造,力避圆熟矣,而久读之,实无一字不圆,无一句不

圆。

尔干古人之文,若能从江、鲍、徐、度四人之圆,步步上溯,直窥卿、云、

马、韩四人之圆,则无不可读之古文矣,即无不可通之经史矣,尔其勉之!余于古

人之文用功甚深,惜未能-一达之腕下,每歉然不恰耳。

江浙贼势大乱,江西不久亦当震动,两湖亦难安枕。余寸心坦坦荡荡,毫无疑

怖,尔禀告尔母,尽可放心。人谁不死,只求临终心无愧侮耳。

家中暂不必添起杂屋,总以安静不动为妙。

 

12、谕诸儿 咸丰十年十月十六日·祁门

    家中断不可积钱买田。努力读书不怕没饭吃。

    字谕纪泽纪鸿儿:泽儿在安庆所发各信及在黄石砚湖口之信,均已接到。鸿儿所呈

拟连珠体寿文,初七日收到。

余以初九日出营至影县查阅各岭,十四日归营,一切平安。鲍超、张凯章二

军,自廿九、初四获胜后不再开仗。杨军门带水陆三千馀人至南陵,破贼四十馀

垒,拔出陈大富一军。此近日最可喜之事。

英夷业已就抚,余九月六日清带兵北援一疏,奉旨无庸前往,余得一意办东南

之事,家中尽可放心。

泽儿看书天分高,而文笔不甚劲挺,又说话太易,举止太轻,此次在祁门为日

过浅,未将一轻字之弊除尽,以后须于说话走路时刻刻留心。

鸿儿文笔劲健,可慰可喜。此次连珠文,先生改者若干字?拟体系何人主意?

再行详禀告我。

银钱、田产,最易长骄气逸气。我家中断不可积钱,断不可买田。尔兄弟努力

读书,决不怕没饭吃,至嘱!

澄叔处此次未写信,尔禀告之。

闻邓世兄读书甚有长进,项阅贺寿之单帖寿禀,书法清润。兹付银十两,为邓

世兄(汪汇)买书之资。此次未写信寄寅阶先生,前有信留明年教书,仍收到矣。

 

        13、谕纪泽 咸丰十年十二月二十四日·祁门

    药能活人,亦能害人。饭后走步是养生秘诀。

    字谕纪泽:曾名琮来,接尔十一月甘五日禀,知十五、十七尚有两禀未到。

尔体甚弱,咳吐咸痰,吾尤以为虑,然总不宜服药。药能活人,亦能害人。良

医则活人者十之七,害人者十之三;康医则害人者十之七,活人者十之三。余在乡

在外,凡目所见者,皆庸医也。余深恐其害人,故近三年来,决计不服医生所开之

方药,亦不令尔服乡医所开之方药。见理极明,故言之极切,尔其微听而遵行之。

每日饭后定数千步,是养生家第一秘诀。尔每餐食毕,可至唐家铺一行,或至

澄叔家一行,归来大约可三千馀步。三个月后,必有大效矣。

尔看完《后汉书》,须将《通鉴》看一遍。即将京中带回之《通鉴》,仿照余

法,用笔点过可也。

尔走路近略重否?说话略钝否?千万留心。此谕。

 

        14、谕纪泽 咸丰十一年正月十四日·祁门

    ·作诗文全靠自己发愤,父兄师长不能为力。

    字谕纪泽:尔求钞古文目录,下次即行寄归。尔写字笔力太弱,以后即常摹柳帖亦

好。家中有柳书《玄秘塔》《琅邪碑》《西平碑》各种,尔可取《琅邪碑》日临百

字摹百字。临以求其神气,摹以仿其间架。每次家信内各附数纸送阅。

《左传》注疏阅毕,即阅看《通鉴》。将京中带回之《通鉴》,仿我手校本,

将目录写于面上。其去秋在营带去之手校本,便中仍当送祁门,余常思翻阅也。

尔言鸿儿为邓师所赏,余甚欣慰。鸿儿视阅《通鉴》,尔亦可时时教之。尔看

书天分甚高,作字天分甚高,作诗文天分略低,若在十五六岁时教导得法,亦当不

止于此。今年已廿三岁,全靠尔自己扎挣发愤,父兄师长不能为力。作诗文是尔之

所短,即宜从短处痛下工夫。看书写字尔之所长,即宜拓而充之。走路宜重,说话

宜迟,常常记忆否?

余身体平安,告尔母放心。

 

        15、谕诸儿 咸丰十一年三月十三日·祁门

    ·军事极危,预作遗嘱:儿辈长大后,切不可涉厉兵间。八本、三致样、三不信。

    字谕纪泽纪鸿儿:接二月廿三口信,知家中五宅平安,甚慰甚慰。

余以初三日至休宁县,即闻景德镇失守之信。初四日写家书,托九叔处寄湘,

即言此间局势危急,恐难支持,然犹意力攻徽州或可得手,即是一条生路。

初五日进攻,强中、湘前等营在西门挫败一次。十二日再行进攻,未能诱贼出

仗。是夜二更,贼匪偷营劫材,强中、湘前等营大溃。凡去廿二营,其挫败者八营

(强中三营、老湘三营、湘前一、震字一),其幸而完全无恙者十四营(老湘六、

霆三、礼二、亲兵一、峰二),与咸丰四年十二月十二夜贼偷湖口水营情形相仿。

此次未挫之营较多,以寻常兵事言之,此尚为小挫,不甚伤元气。

目下值局势万紫之际,四面梗塞,接济已断,如此一挫,军心尤大震动。所盼

望者,左军能破景德镇、乐平之贼,鲍军能从湖口迅速来援,事或略有转机,否则

不堪设想矣。

余自从军以来,即怀见危授命之志;丁、戊年在家抱病,常恐溘逝牖下,渝我

初志,失信于世;起复再出,意允坚定;此次若遂不测,毫无牵恋。自忿贫窭无

知,官至一品,寿逾五十,薄有浮名,兼秉兵权,忝窃万分,夫复何憾!

惟古文与诗,二者用力颇深,探索颇苦,而未能介然用之,独辟康庄;古文尤

确有依据,若遽先朝露,则寸心所得,遂成广陵之散;作字用功最浅,而近年亦略

有人处:三者一无所成,不无耿耿。

至行军本非余所长,兵资奇而余太平,兵贵诈而余太直,岂能办此滔天之贼?

即前此屡有充捷,已为侥幸,出于非望矣。

尔等长大之后,切不可涉伍兵间,此事难于见功,易于造孽,尤易于贻万世口

实。余久处行间,日日如坐针毡,所差不负吾心、不负所学者,未尝须臾忘爱民之

意耳。近来阅历愈多,深话督师之苦。尔曾推当一意读书,不可从军,亦不必作

官。

吾教子弟不离八本、三致样。八者曰:读古书以训话为本,作诗文以声调为

本,养亲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妄语为本,治家以不晏起为

本,居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

三者曰:孝致祥,勤致样,恕致祥。吾父竹事公之教人,则令重孝字。其少壮

敬亲,暮年爱亲,出于至诚。故吾纂墓志,仅叙一事。

吾祖星冈公之教人,则有八字、三不信:八者曰,考、宝、早、扫、书、蔬、

鱼、猪;三者曰僧巫,田地仙,回医药,皆不信也。

处兹乱世,银钱愈少,则愈可免祸;用度愈省,则愈可养福。尔兄弟奉母,除

劳字俭字之外,别无安身之法。吾当军事权危,辄将此二字叮嘱一遍,此外亦别无

遗训之语,尔可禀告诸叔及尔母无忘。

 

        16、谕纪泽 同治元年四月初四日·安庆

      行之有恒,则日见其进步。言行要迟钝,作文要峥嵘

    字谕纪泽:连接尔十四、廿二日在省城所发禀,知二女在陈家,门庭雍睦,衣食有

资,不胜欣慰。

尔累月奔驰酬应,犹能不失常课,当可日进无已。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余

早年于作字一道,亦尝苦思力素,终无所成,近日朝朝摹写,久不间断,遂觉月异

而岁不同。可见年无分老少,事无分难易,但行之有恒,自如种树养畜,日见其大

而不觉耳。

尔之短处在言语欠钝讷,举止欠端重,看书能深入而作文不能峥嵘;若能从此

三事上下一番苦工,进之以猛,持之以恒,不过一二年,自尔精进而不觉。言语迟

钝,举止端重,则德进矣;作文有峥嵘雄快之气,则业进矣。

尔前作诗,差有端绪,近亦常作否?李、杜、韩、苏四家之七古,惊心动魄,

曾涉猎及之否?

此间军事,近日极得手:鲍军连克青阳、石(土聿)、太平、泾县四城;沅叔

连克巢县、和州、含山三城,暨铜城闸、雍家镇、裕溪口、西梁山四隘。满叔连克

繁昌、南陵二城,暨鲁港一隘。现仍稳慎图之,不敢骄矜。

余近目疮癣大发,与去年九十月相等。公事丛集,竟日忙冗,尚多积阁之件。

所幸饮食如常,每夜安眠或二更三更之久,不似往昔彻夜不寐,家中可以放心。

此信并呈澄叔一阅,不另致也。

 

        17、谕纪泽 同治元年四月二十四日·安庆

    气质天生,本难改变,只有立志是换骨金丹。

    字谕纪泽纪鸿:今日专人送家信,甫经成行,又接王辉四等带来四月初十之信,尔

与澄叔各一件,藉悉一切。

尔近来写字,总失之薄弱,骨力不坚劲,墨气不丰腴,与尔身体向来轻字之弊

正是一路毛病。尔当用油纸摹毅率之《郭家庙》、柳字之《琅琊碑》《玄秘塔》,

以药其病。日日留心,专从厚重二字上用工。否则字质太薄,即体质亦因之更轻

矣。

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古之精相法者,并言

读书可以变换骨相。欲求变之之法,总须先立坚卓之志。即以余生平言之,三十岁

前,最好吃烟,片刻不离,至道光王寅十一月廿一日立志戒烟,至今不再吃;四十

六岁以前作事无恒,近五年深以为戒,现在大小事均尚有恒。即此二端,可见无事

不可变也。尔予厚重二字,须立志变改。古称“金丹换骨”,余谓立志即丹也。此

嘱。

       

 18、谕纪泽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四日·安庆

    袁婿学坏,当作信教之,家中却不宜露出鄙弃痕迹。

    字谕纪泽:二十日接家信,系尔与澄叔五月初二所发。廿二日又接澄侯衡州一信,

悉具五宅平安,三女嫁事已毕。

尔信权以袁婿为虑,余亦不料其遽尔学坏至此。余即日当作信教之,尔等在家

却不宜过露痕迹。人所以稍顾体面者,冀人之敬重也,若人之傲情鄙弃业已露出,

则索性荡然无耻,拼弃不顾,甘与正人为仇,而以后不可救药矣。

我家内外大小,于袁婿处礼貌均不可疏忽。若久不梭改,将来或接至皖营,延

师教之亦可。大约世家子弟,钱不可多,衣不可多,事虽至小,所关颇大。

此间各路军事平安。多将军赴援陕西,沅、季在金陵,孤军无助,不无可虑。

湖州于初三日失守。鲍攻宁国,恐难遽克。安徽亢旱,顷间三日大雨,人心始安。

谷即在长沙采买,以后澄叔不必挂心。此次不另寄澄信,尔禀告之。此嘱。

 

        19、谕纪泽 同治元年五月二十七日·安庆

    士家子弟之衣食起居,当无一不与寒士相同。

    字谕纪鸿:前闻尔县试幸列首选,为之欣慰。所寄各场文章,亦皆清润大方。

昨接易艺生先生十三口信,知尔已到省。城市繁华之地,尔宜在寓中静坐,不

可出外游戏征逐。兹余函商郭意城先生,于东征局兑银四百两,交尔在省为进学之

用。

印卷之费,向例两学及学书共三分,尔每分宜送钱百千。邓寅师处谢礼百两,

邓十世兄送银十两,助渠买书之资。馀银数十两,为尔零用及路添衣物之需。

凡世家子弟,衣食起居无一不与寒士相同,庞可以成大器;若沾染富贵气习,

则难望有成。吞忝为将相,而所有衣服不值三百金。愿尔等常守此俭朴之风,亦借

福之道也。

其照例应用之钱,不宜过啬(谢禀保二十千,赏号亦略丰)。谒圣后,拜客数

家,即行归里。今年不必乡试,一则尔工夫尚早,二则恐体弱难耐劳也。此谕。

 

        20、谕纪泽 同治元年八月初四日·安庆

    ·行气为文章第一义。先学韩昌黎之倔强。

    字谕纪泽:接尔七月十一日禀并澄叔信,具悉一切。鸿儿十三日自省起程,想早到

家?

此间诸事平安,沅季二叔在金陵亦好,推疾疫颇多。前建清醮,后又陈龙灯狮

子请戏,仿古大傩之礼,不知少愈否?

鲍公在宁国招降童容海一股,收用者三千人,徐五万人悉行遣散,每人给钱一

千。鲍公办妥此事,即由高淳东坝会剿金陵。

希帅由六安回省,初三已到,久病之后,加以忧戚,气象黑瘦,咳嗽不止,殊

为可虑。本日接奉谕旨,不准请假回籍,赏银八百,饬地方官照料。圣恩高厚,无

以复加,而希帅思归极切,现其病象,若非回籍静养,断难痊愈。渠日内拟自行具

摺陈情也。

尔所作《拟庄》三首,能识名理,兼通训治,慰甚慰甚。余近年颇识古人文章

门径,而在军鲜暇,未尝偶作,一吐胸中之奇。尔若能解《汉书》之训诂,参以

《庄子》之诙诡,则余愿偿矣。至行气为文章第一义,卿、云之跌宕,昌黎之倔

强,尤为行气不易之法,尔宜先于韩公倔强处揣摩一番。

京中带回之书,有《谢秋水集》(名文涛,国初南丰人)可交来人带营一看。

澄叔处未另作书,将此呈阅。

 

        21、谕纪泽 同治元年十二月十四日·安庆

    ·先领会韩诗怪奇诙谐之处,既可长才力.亦可添风趣。

    字谕纪泽:十一日接十一月计二日来禀,内有鸿儿诗四首。十二日又接初五日来

禀,其时尔初至长沙归也。两次皆有澄叔之情,具悉一切。

韩公五言诗本难领会,尔且先于怪奇可骇处、诙谐可笑处细心领会。可骇处,

如咏落叶则曰:“谓是夜气灭,望舒陨其圆”;咏作文,则回:“蛟龙弄角牙,造

次欲手揽”。可笑处,如咏登科则曰:侪辈妒且热,喘如竹筒吹”;咏苦寒,则

曰:“羲和送日出,(忄匡)怯频窥觇”。尔从此等处用心,可以长才力,亦可添

风趣。

鸿儿试帖,大方而有清气,易于造就,即日批改寄回。

季叔奉初六思旨追赠按察使,照按察使军营病故例议恤,可称极优,兹将谕旨

录归。

此间定于十九日开吊,二十日发引,同行者为厚四、甲二、甲六、葛绎山、江

龙三诸族戚,又有员并亲兵等数十人送之,大约二月可到湘潭。葬期若定二月底三

月初,必可不误。

下游军事渐稳,北岸萧军于初十日克复运增,鲍军粮路虽不甚通,而贼实不

悍,或可勉强支持。

此信送澄叔一阅。

 

        22、谕纪泽 同治二年八月初四日·安庆

    ·女不可恋母家富贵,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

    字谕纪鸿:接尔澄叔七月十八日信并尔寄泽儿一线,知尔奉母子八月十九日起程来

皖,并三女与罗婿一同前来。

现在金陵未复,皖省南北两岸群盗如毛,尔母及四女等姑嫂来此,并非久住之

局。大女理应在袁家侍姑尽孝,本不应同来安庆,因榆生在此,故吾未尝写信阻大

女之行。若三女与罗婿,则尤应在家事姑事母,尤可不必同来。

余每见嫁女贪恋母家富贵而忘其翁姑者,其后必无好处。余家诸女,当教之孝

顺翁姑,敬事丈夫,慎无重母家而轻夫家,效浇俗小家之陋习也。

三女夫妇若尚在县城省城一带,尽可令之仍回罗家奉母奉姑,不必来院。若业

已开行,势难中途折回,则可同来安庆一次。小住一月二月,余再派人送归。

其陈婿与二女,计必在长沙相见,不可带之同来。俟此间军务大顺,余寄信去

接可也。

 

        23、谕诸儿 同治四年六月初一日·临淮

    ·文章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增则有的,有趣则有味。

    字谕纪泽纪鸿儿:余干廿五六日渡洪泽湖面二百四十里,廿七日入淮。廿八日在五

河停泊一日,等候旱队。计九日抵临淮。

闻刘省三于廿四日抵徐州,廿八日由徐州赴援雉河。莫西林于廿六日攻克高炉

集。雉河之军心益固,大约因可解矣。罗、张、朱等明日可以到此,刘松山初五六

可到,余小住半月,当仍赴徐州也。

毛寄云年伯至清江,急欲与余一晤。余因太远,止其来临淮。

尔写信太短。近日所看之书,及领略古人文字意趣,尽可自控所见,随时质

正。前所示有气则有势,有识则有度,有情则有韵,有趣则有味,古人绝好文字,

大约于此四者之中必有一长。尔所阐古文,何篇于何者为近?可放论而详问焉。

鸿此亦宜常常具禀,自述近日工夫。此示。

 

        24、谕诸儿 同治四年七月初三日·临淮

    ·读白诗当寻其深意。但能求专,不能兼长。少年文字,总贵气象峥嵘。

    字谕纪泽纪鸿儿:纪泽于陶诗之识度不能领会,试取《饮酒》二十首、《拟古》九

首、《归田园居》五首、《咏贫士》七首等篇反复读之。若能窥其胸襟之广大,寄

托之遥深,则知此公于圣贤豪杰皆已升堂入室。尔能寻其用意深处,下次试解说一

二首寄来。

又问“有一专长,是否须兼三者,乃为合作”,此则断断不能。韩无阴柔之

美,欧无阳刚之美,况于他人而能兼之?凡言兼众长者,皆其一无所长者也。

鸿儿言此表范围曲成,横竖相合,足见善于领会。至于纯熟文字,极力揣摩,

固属切实工夫,然少年文字,总贵气象峥嵘。东坡所谓,蓬蓬勃勃,如釜上气。

古文如贾谊《治安策》、贵山《至言》、太史公《报任安书》、韩退之《原

道》、柳子厚《封建论》、苏东坡《上神宗书》,时文如黄陶庵、吕晚村、袁简

斋、曹寅谷,墨卷如《墨选观止》、《乡墨精锐》中所选两排三叠之文,皆有最盛

之气势。

尔当兼在气势上用功,无徒在揣摩上用功。大约偶句多,单句少,段落多,分

股少,莫拘场屋之格式,短或三五百字,长或八九百字千馀字,皆无不可。虽系

《四书》题,或用后世之史事,或论目今之时务,亦无不可。总须将气势展得开,

笔仅使得强,乃不至于束缚拘滞,愈紧愈呆。

嗣后尔每月作五课揣摩之文,作一课气势之文;讲揣摩者送师阅改,讲气势者

寄余阅改。《四象表》中,惟气势之届“太阳”者,最难能而可贵。古来文人虽偏

于彼三者,而无不在气势上痛下工夫,两儿沟宜勉之。此嘱。

 

        25、谕纪泽 同治四年七月十三日·临淮

    ·炒老米熬稀饭治脾虚。读书须有趣味乃可持久,拘苦疲因不能真有恒。

    字谕纪泽:福秀之病,全在脾亏,今闻晓岑先生峻补脾胃,似亦不甚相宜,见五脏

极亏者,皆不受峻补也。

尔少时亦极脾亏,后用老米炒黄,熬成极*之稀饭,服之半年,乃有转机,尔

母当尚能记忆。金陵可觅得老米否?试为福秀一服此方。

开生到已数日。无徵信接到,兹有复信,并那二世兄信,尔阅后封口交会。渠

需银两,尔陆续支付可也。

《义山集》似曾批过,但所批无多。余干道光计二三四五六等年,用胭脂圈

批,唯余有丁刻《史记》(六套在家否)、王刻韩文(在尔处)、程刻韩诗(最精

本)、小本杜诗、康刻〈古文辞类纂〉(温叔带回,霞仙借去)、《震川集》(在

季帅处)、《山谷集》(在黄恕皆家)首尾完毕,馀皆有始无终,故深以无恒为

憾。近年在军中书,稍觉有恒,然已晚矣。

故垒尔等于少壮时,即从有恒二字痛下工夫,然须有情韵趣味,养得生机盎

然,乃可历久不衰。若拘苦疲困,则不能真有恒也。

 

        26、谕纪泽 同治四年八月十九日·徐州

    ·船山著作钞本付刊。借韩集来,以便温诵。《文献通考》等书亦须取来。

    字谕纪泽:王船山先生《书经稗疏》三本,《春秋家说序》一薄本,系托刘韫斋先

生在京城文渊阁钞出者,尔可递寄欧阳晓岑丈处,以便续行刊刻。

刘松山前借去鄂刻地图七本,兹已取回。尚有二十六本在金陵,可寄至大营,

配成全部。

《全唐文》太繁,而郭慕馀处有专集十馀种,其中有《韩昌黎集》,吾欲借来

一阅,取其无注,便于温诵也。

又《文献通考》(吾曾点过田贼、钱币、户口、职役、征榷、市杂、土贡、国

用、刑制、舆地等门者)、《晋书》、《新唐书》(要殿本,《晋书》兼取李芋仙

送毛刻本)均取来,以便翻阅,《后汉书》亦可带来(殿本)。

冬春皮衣,均于此次舢板带来。此嘱。

 

        27、谕诸儿 同治四年八月二十一日·徐州

    ·长沙风俗华靡不宜住家,乡间觅屋,或尚可得。

    字谕纪泽纪鸿:家眷旋湘,应俟接筠仙丈复信乃可定局。

余意姻期果是十二月初二,则泽儿夫妇送妹先行,到湘阴办喜事毕,即回湘乡

另觅房屋。觅妥后,写信至金陵,鸿儿奉母并全眷回籍。若婚期改至明年,则泽儿

一人回湘觅屋,家妇及四女皆随母明年起程。

黄金堂之屋,尔母亲不以为安,又有塘中溺人之事,自以另择一处为妥。

余意不愿在长沙住,以风俗华摩,一家不能独俭。若另求僻静处所,亦殊难

得。不如即在金陵多位一年半载,亦无不可。

泽儿回湘,与两叔父商,在附近二三十里,觅一合式之屋,或尚可得。星冈公

昔年思在牛栏大丘起屋,即鲇鱼坝萧祠间壁也,不知果可造屋,以终先志否?又油

销里系元台公屋,犁头嘴系辅臣公屋,不知可买庄兑换或借住一二年否?富(土乇)

际可移兑否?尔禀商两叔,必可没法办成。

尔母既定于明年起程,则松生夫妇及邵小姐之位置,新年再议可也。

近奉谕旨,馀余晋驻许州。不去则屡违诏旨,又失民望;遽往则局势不顺,必

无成功,焦灼之至。馀不多及。

 

        28、谕纪泽 同治四年九月初一日·徐州

    ·病之有无,寿之长短,尽其在我,听其在天,服药铸神,皆无益也。

    字谕纪泽:尔十一日患病,十六日尚神倦头眩,不知近已全愈否?

吾于凡事皆守“尽其在我,听其在天”二语,即养生之道亦然。体强者,如富

人因戒奢而益富;体弱者,如贫人因节啬而自全。节啬非独食色之性也,即读书用

心,亦宜俭约,不使太过。

余“八本匾”中,言养生以少恼怒为本。又尝教尔胸中不宜太苦,须活泼泼

地,养得一段生机,亦去恼怒之道也。既戒恼怒,又知节啬,养生之道,已尽其在

我者矣。

此外寿之长短,病之有无,一概听其在天,不必多生委想去计较他。凡多服药

饵,求祷神抵,皆妄想也。

吾于医药、祷把等事,皆记星冈公之遗训,而稍加推阐,教尔后辈。尔可常常

与家中内外言之。

尔今冬若回湘,不必来徐省向,徐去金陵太远也。

近日贼犯山东,余之调度,概咨少荃宫保处。澄、沅两叔信附去查阅,不须寄

来矣。此嘱。

 

        29、谕诸儿 同治四年九月三十日·徐州

      ·养身当节嗜欲,不可好名好胜用心太过。药虽有利,害亦随之。

     字谕纪泽纪鸿:廿六日接纪绎排递之禀。纪鸿舢板带来禀件衣书,今日派夫往接

矣。

泽儿肝气痛病亦全好否?尔不应有肝郁之症,或由元气不足,诸病易生,身体

本弱,用心太过。上次函示以节啬之道,用心宜约,尔曾体验否?

张文瑞公(英)所著《聪训斋语》,皆教子之言,其中言养身、择友、观玩山

水花竹,纯是一片太和生机,尔宜常常省览。鸿儿身体亦单弱,亦宜常看此书。

吾教尔兄弟不在多书,但以圣祖之《庭训格言》(家中尚有数本)、张公之

《聪训斋语》(莫宅有之,申夫又刻于安庆)二种为教,句句皆吾肺腑所欲言。

以后在家则劳养花竹,出门则饱看山水,环金陵百里内外,可以遍游也。算学

书切不可再看,读他书亦以半日为率,未刻以后即宜歇息游观。

古人以惩忿窒欲为养生要诀。惩忿即吾前信所谓少恼怒也,窒欲即吾前信所谓

知节啬也。因好名好胜而用心太过,亦欲之类也。

药虽有利,害亦随之,不可轻服,切嘱。

 

        30、谕纪鸿 同治五年正月十八日·徐州

    ·凡事皆有极因极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不可求名太骤、求效太懂。

    字谕纪鸿:尔学柳帖《琅邪碑》,效其骨力则失其结构,有其开张则无其(扌完)

搏。古帖本不易学,然尔学之尚不过旬日,焉能众美毕备,收效如此神速?

余昔学颜柳帖,临摹动辄数百纸,犹且一无所似。余四十以前在京所作之字,

骨力间架皆无可观,余自愧而自恶之。四十八岁以后,习李北海《岳麓寺碑》,略

有进境,然业历八年之久,临摹已过于纸。今尔用功末清一月,遂欲遽跻神妙耶?

余于凡事皆用困知勉行工夫,尔不可求名太骤,求效太捷也。

以后每日习柳字百个,单日以生纸临之,双目以油纸摹之。临帖宜徐,摹帖宜

疾,专学其开张处。数月之后,手愈拙,字愈丑,意兴愈低,所谓“困”也。因时

切莫间断,熬过此关,便可少进;再进再困,再熬再奋,自有亨通精进之日。

不特习字,凡事皆有极困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

余所青尔之功课,并无多事,每日习字一百,阅《通鉴》五页,诵熟书一千字

(或经书或古文、古诗,或八股试帖,从前读书即为熟书,总以能背诵为上,总直

高声朗诵)三八日作一文一诗。

此课极简,每日不过两个时辰,即可完毕,而看、读。写、作四者俱全,馀则

听尔自为主张可也。

尔母欲以全家住周家口,断不可行。周家口河道甚窄,与永丰河相似。余驻周

家口亦非长局,决计全眷回湘。纪泽俟全行复元,二月初回金陵,余于初九日起程

也。此嘱。

 

        31、谕诸儿 同治五年二月二十五日·济宁

    ·体弱只宜静养,不宜妄施攻治,养生与治天下,皆宜顺其自然。轻弃其乡,后必受累。

    字谕纪泽纪鸿:接纪泽在清江浦、金陵所发之信,舟行甚速,病亦大愈为慰。

老年来,始知圣人教益武伯问孝一节之真切。尔虽体弱多病,然只宜清净调

养,不宜宾施攻治。庄生云,“闻在宥天下,不闻治天下也。”东坡取此二语,以

为养生之法。尔热于小学,试取“在宥”二字之训诂体味一番,则知庄、苏皆有顺

其自然之意。

养生亦然,治天下亦然。若服药而日更数方,无故而终年峻补,疾轻而妄施攻

伐,强求发汗,则如商君治秦、荆公治宋,全失自然之妙。柳子厚所谓“名为爱

之,其实害之”;陆务观所谓“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皆此义也。东坡游罗

浮诗云,“小儿少年有奇志,中宵起坐存黄庭”,下一存字,正合庄子“在宥”二

字之意。盖苏氏兄弟父子皆讲养生,窃取黄老微旨,故称其子为有奇志。以尔之聪

明,岂不能窥透此旨?

余教尔从眠食二端用功,看似粗浅,却得自然之妙。尔以后不轻服药,自然日

就壮健矣。

余以十九日至济宁,即闻河南贼匪图窜山东,暂驻此间,不遽赴豫。

贼于廿二日已入山东曹县境,余调朱星槛三营来济护卫,腾出潘军赴曹攻剿,

须俟贼出齐境,余乃移营西行也。

尔待母西行,宜作还里之计,不宜留连鄂中。仕宦之家,往往贪恋外省,轻弃

其乡,目前之快意甚少,将来之受累甚大,吾家宜力矫此弊。

 

        32、谕诸儿 同治五年三十月四夜·济宁

     ·不受礼物,但勿恃清介而傲慢。八德:勤俭刚明忠恕谦泽。泽儿要“浑”,鸿儿要“勤”。

    字谕纪泽、纪鸿:顷据深报,张逆业已回窜,似有返豫之意。其任、赖一股锐意来

东,已过汴梁,顷探亦有改窜西路之意。如果齐省一律肃清,余仍当赴周家口,以

践前言。

雪琴之坐船已送到否?三月十七果成行否?沿途州县有送迎者,除不受礼物酒

席外,尔兄弟遇之,须有一种谦谨气象,勿恃其清介而生傲惰也。

余近年默省之“勤、俭、刚、明、忠、恕、谦、浑”八德,曾为泽儿言之,宜

转告与鸿儿。就中能体会一二字,便有日进之象。

泽儿天质聪颖,但嫌过于玲珑剔透,宜从浑字上用些工夫。鸿儿则从勤率上用

些工夫。用工不可拘苦,须探讨些趣味出来。

余身体平安,告尔母放心,此嘱。

 

        33、谕诸儿 同治五年六月十六日·济宁

    谈纂修县志事。

    字谕纪泽纪鸿:沅叔足疼全愈,深可喜慰,惟外毒遽廖,不知不生内疾否?

唐文李、孙二家,系指李翱、孙樵。“八家”始于唐荆川之文编,至茅鹿门而

其名大定。至储欣同人而添孙、李二家,御选《唐宋文醇》亦认储而增为十家。以

全唐皆尚骈俪之文,故韩、柳、李、孙四人之不骈者为可贵耳。

湘乡修县志,举尔纂修,尔学未成就,文甚迟钝,自不宜承认,然亦不可全

辞。一则通县公事,吾家为物望所归,不得不竭力赞助;二则尔惮于作文,正可借

此逼出几篇。天下事无所为而成者极少,有所贪有所利而成者居其半,有所激有所

逼而成者居其半。

尔篆韵钞华,宜从古文上用功。余不能文而微有文名,深以为耻;尔文更浅而

亦获虚名,尤不可也。吾友有山阳鲁一同通父,所撰《邳州志》《清河县志》,即

为近日志书之最善者,此外再取有名之志为式,议定体例,俟余核过,乃可动手。

 

        34、谕纪泽 同治五年十月十一日·周家口

    ·大家之作,自有特色。必与古人不同.方可称大家。

    字谕纪泽:尔读李义山诗,于情韵既有所得,则将来于六朝文人诗文,亦必易于契

合。

凡大家名家之作,必有一种面貌,一种神态,与他人迥不相同。譬之书家,

羲、献、欧、虞、诸、李、颜、柳,一点一画,其面貌既截然不同,其神气亦全无

似处。本朝张得天、何义门虽称书家,而未能尽变古人之貌,故必如刘石庵之貌异

神异,乃可推为大家。

诗文亦然,若非其貌其神通绝群伦,不足以当大家之目。渠既通绝群伦矣,而

后人读之,不能辨识其貌,领取其神,是读者之见解未到,非作者之咎也。

尔以后读古文古诗,谁当先认其貌,后观其神,久之目能分别蹊径。今人动指

某人学某家,大抵多道听途说,扣望把炮之类,不足信也。君子贵于自知,不必随

众口附和也。

余病已大愈,尚难用心,日内当奏请开缺。近作古文二首,亦尚入理.今冬或

可再作数首。唐镜海先生殁时,其世兄求作墓志,余已应允,久未动笔,并将节略

失去,尔向唐家或贺世兄处索取行状节略寄来。

罗山文集年谱未带来营,亦向易艺生先生索一部付来,以便作碑,一偿夙诺。

纪鸿初六日自黄安起程,日内应可到此。

 

        35、谕纪鸿 同治五年十一月初三日·周家口

    ·决计不复作官。不居大位车大名,或可免大祸大谤。须时时作罢官衰替之想。

    字谕纪鸿:余定于正初北上,顷已附片复奏。届时鸿儿随行,二月回豫,鸿儿三月

可还湘也。

余决计此后不复作官,亦不作回籍安逸之想,但在营中照料杂事,维系军心。

不居大位享大名,或可免于大祸大谤。若小小凶咎,则亦听之而已。

余近日身体颇健,鸿儿亦发胖。

家中兴衰,全系乎内政之整散。尔母率二妇诸女,于酒食纺绩二事,断不可不

常常勤习。目下官虽无恙,须时时作罢官衰替之想。至嘱至嘱。

 

        36、谕纪泽 同治五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周家口

      莫作代代做官之想。

     字谕纪泽:余自奉回两江本任之命,两次具疏坚辞、皆未俞允,训词肫挚,只得道

旨暂回徐州按受关防,令少泉得以迅赴前敌,以慰宸觐。余自揣精力日衰,不能多

阅文牍,而意中所欲看之书又不肯全行割弃,是以决计不为疆吏,不居要任,两三

月内,必再专疏恳辞。

余近作书箱,大小如何廉舫八箱之式。前后用横板三块,如吾乡仓门板之式。

四方上下皆有方木为柱为匡,顶底及两头用板四箱装之,出门则以绳络之而可挑,

在家则以架案之而可累两箱三箱四箱不等,开前仓板则可作柜,再开后仓板则可过

风。当作一小者送回,以为式样。吾县木作最好而践,尔可照样作数十箱,每篇不

过费钱数百文。

读书乃寒士本业,切不可有官家风味。吾于书箱及文房器具,但求为寒士所能

备者,不求珍异也。家中新居宫法,一切须存此意。莫作代代做官之想,须作代代

做士民之想,门外担控“宫太保第”一匾而已。

 

        37、谕诸儿 同治九年六月初四日·保定署中

      赴律前预立遗嘱。文章麦稿,不可发刻。克勤克俭,不忮不求。

    余即日前赴天津,查办殴毙洋人焚毁教堂一案。外国性情凶悍,津民习气浮嚣,俱

难和协,将来构怨兴兵,恐致激成大变。余此行反复筹思,殊无良策。

余自咸丰三年募勇以来,即自誓效命疆场。今老年病躯,危难之际,断不肯吝

于一死,以自负其初心。恐邂逅及难,而尔等诸事无所禀承,兹略示一二,以备不

虞。

余若长逝,灵枢自以由运河搬回江南归湘为便,中间虽有临清至张秋一节须改

陆路,较之全行陆路者差易。去年由海部送来之书籍、木器等过于繁重,断不可全

行带回,须细心分别去留,可送者分送,可毁者焚毁,其必不可夺者乃行带归,毋

贪琐物而花途费。其在保定自制之木器全行分送。沿途谢绝一切,概不收礼,但水

陆略求兵勇护送而且。

余历年奏摺,令胥吏择要钞录,今已钞一多半,自须全行择钞。钞毕后存之家

中,留与子孙观览,不可发刻送人,以其间可存者绝少也。

余所作古文,黎莼斋抄录颇多,顷渠已照钞一分寄余处存稿,此外黎所未钞之

文,寥寥无几,尤不可发刻送人。不符篇积太少,且少壮不克努力,志力而才不足

以副之,刻出适以彰其陋耳。如有知旧劝刻余集者,婉言谢之可也,切嘱切嘱。

余生平略涉先儒之书,见圣贤教人修身,千言万语,而要以不忮不求为重。忮

者,嫉贤害能,妒功争宠,所谓“怠者不能修,忌者畏人修”之类也。求者,贪利

贪名,怀土怀惠,所谓“未得患得,既得患失”之类也。忮不常见,每发露于名业

相修、势位相埒之人;求不常见,每发露于货财相接、仕进相妨之际。将欲造福,

先去忮心,所谓“人能充无欲害人之心,而义不可胜用也”。将欲立品,先去求

心,所谓“人能充无穿窗之心,而仁不可胜用也”。佐不去,满怀皆是荆棘;求不

去,满腔日即卑污。余于此二者常加克治,恨尚未能扫除净尽。尔等欲心地干净,

宜于二者痛下工夫,并愿子孙世世戒之。附作《忮求诗二首》录右。

历览有国有家之兴,皆由克勤克俭所致,其衰也则反是。余生平亦颇以勤字自

励,而实不能勤,故读书无手钞之册,居官无可存之牍。生平亦好以俭字教人,而

自问实不能俭,今置中内外服役之人,厨房日用之数,亦云著矣。其故由于前在军

营,规模宏阔,相沿未改;近因多病,医药之资,漫无限制。由俭入奢,易于下

水;由奢反俭,难于登天。在两江交卸时,尚存养廉二万金,在余初意不料有此,

然似此放手用去,转瞬即已立尽。尔辈以后居家,须学陆梭山之法,每月用银若干

两,限一成数,另封秤出,本月用毕,只准赢馀,不准亏欠。衙门奢侈之习,不能

不彻底痛改。余初带兵之时,立志不取军营之钱以自肥其私,今日差幸不负始愿,

然亦不愿子孙过于贫困,低颜求人,惟在尔辈力崇俭德,善待其后而已。

孝友为家庭之祥瑞,凡所称因果报应,他事或不尽验,独孝友则立获吉庆,反

是则立获殃祸,无不验者。吾早岁久宦京师,于教养之道多疏,后来展转兵间,多

获诸弟之助,而吾毫无稗益于诸弟。余兄弟妹妹各家,均有田宅之安,大抵皆九弟

扶助之力。我身殁之后,尔等事两叔如父,事叔母如母,视堂兄弟如手足。凡事皆

从省啬,独待诸叔之家则处处从厚,待堂兄弟以德业相劝、过失相规,期于彼此有

成,为第一要义。其次则亲之欲其贵,爱之欲其富,常常以吉祥善事代诸昆季默为

祷祝,自当神人共钦。温甫、季洪两叔之死,余内省觉有惭德。澄候、沅甫两叔渐

老,余此生不审能否相见。尔辈若能从孝友二字切实讲求,亦足为我弥缝缺憾耳。

    附忮求诗二首:

    (左不忮)善莫大于恕,德莫凶手妒。妒者妾妇行,琐琐奚比数。已拙忌人能,己塞忌人遇。已若无事功,忌人得成务。已若无党援,忌人得多助,势位苟相敌,畏逼又相恶。已无好闻望,忌入文名著。已无贤子孙,忌人后嗣裕。争名日夜奔,争利东西骛。但期一身荣,不惜他人污。闻灾或欣幸,闻祸或悦豫。问渠何以然,不自知其故。尔室神来格,高明鬼所顾。天道常好还,嫉人还自误。由明丛诟忌,乖气相回互。重春灾汝躬,轻如减汝诈。我今告后生,悚然大觉悟。终身让人道,曾不失寸步。终身祝人善,曾不损尺布。消除嫉妒心,普天零甘露。家家获吉祥,我亦无恐怖。

    (右不忮)知足天地宽,贪得宇宙隘。岂无过人姿,多欲为患害。在约每思丰,居团常求泰。富求千乘车,贵求万钉带。未得求速偿,既得求勿坏。芬馨比椒兰,磐固方泰岱。求荣不知厌,志亢神愈(忄太)。岁燠有时寒,日明有时晦。时来多善缘,运去生灾怪。诸福不可期,百殃纷来会。片言动招尤,举足便有碍。戚戚抱殷忧,精爽日凋擦。矫首望八荒,乾坤一何大。安荣无遽欣,患难无遽憝。君看十人中,八九无倚赖。人穷多过我,我穷犹可耐。而况处夷途,奚事生嗟忾?于世少所求,俯仰有馀快。侯命堪终古,曾不愿乎外。

 

曾国藩教子书概要 

一、立志与立德

古之成大事者,须规模远大与综理密微;

苟能立志,何事不可为?

举止要端庄;

勿浪掷光阴;

敬恕二字为立德之基;

养得胸次博大活泼;

无恒是吾身之大耻,不重是尔身之短处;

人谁不死,只求临终心无愧悔耳;

立身不离八本、三致祥;

人生惟有常是第一美德;

开口议人短长,即是极骄极傲耳;

须有倔强不驯之气;

成功者须历风波灾难;

婚姻大事须谨慎。

 

二、知识改变命运

吾不望代代得富贵,但愿代代有秀才;

读书须能涵泳体察;

讲求精熟,度越前古;

读书不必求记住,却宜求个明白;

诂经读史,事事易于着手;

读书可以变化气质;

钻研古义望读顾江等六家之书;

尽可就所看之书自摅所见;

志大才疏,有心无力,故无成;

勿以考试误终身;

占验之说本不足信;

有情韵趣味乃可历久不衰。

 

三、培养正确的读书写作习惯

子侄辈读书宜加约束;

不恃天赋,将勤补拙;

读书,何必择地,何必择时;

读经宜常阅校勘记;

细读《文选》可医笔下枯涩;

读书写字要有好习惯;

每日温经更增长见识;

按月作文寄京;

析论书法派别;

看书不可不择;

分类摘抄作文词藻;

学书当法四大名家;

详示作字换笔之法;

文章雄奇之道,全在行气、造句、选字;

读韩公五言诗可细心体会;

诗文雄奇须立意脱俗;

以精确之训诂作古茂之文章。

 

四、勤俭

勤俭是立身之本;

一切以勤俭为主;

世家子弟当力戒奢傲;

居家之道惟崇俭可久;

大富大贵亦靠不住,惟勤俭二字可以持久;

俭朴之风为惜福之道;

生日在即万不可宴客称庆;

教弟必须爱惜物力;

家中务请略有积蓄;

深以妇女之奢逸为虑;

祖母殡事宜俭约;

居家情意宜厚用度宜俭;

有用之物不宜抛散;

以耕读为本乃长久之计。

 

五、尊老爱幼,重礼轻财

对长辈应尽爱敬之心;

宜和睦尽孝道;

时记勤敬二字;

节俭置田以济贫民;

勿厌家常琐事之劳;

家中待客不可简慢;

谆劝诸妹以能耐劳忍气为要;

古之言孝者,专以保身为重;

诸女当教之孝顺翁姑,敬事丈夫。

 

六、处世交往的准则

择交是第一要事,须择志趣远大者;

交友办事之道全在“久而敬之”;

交友须勤加来往;

生性不能精明威猛;

与人周旋,不可有真意而无文饰;

有定力,到处皆坦图矣;

举止要重,发言要韧;

刚柔并用不可偏废;

受人恩情当为将来报答之地,不可多求人;

不肯索穷友之情,是可为法;

息心忍耐为要;

多与人不合,故难成事;

情愿人占我便益;

无暇为之,婉辞之可也;

各勉其所长,各戒其所短;

担当大事,全在明强二字;

应治之事多搁废尤以为疚;

切不可不知足;

望勿各逞己见。

 

七、谨慎

谨慎存身明进退;

爱惜声名常存戒心;

习劳苦为办事之本;

每得意时即有失意事;

心常用则活,不用则窒;

常用则细,不用则粗;

危险迭见,当谨慎图之,泰然处之;

刻刻谨慎,存临深履薄之想;

安危之机,不仅为一己之身名计;

有福不可享尽,有势不可使尽;

借人之力而窃上赏,寸心深抱不安;

幸勿轻敌致误;

有大战宜预筹之;

善于审机审势;

审力较审机审势尤贵;

在自修处求强则可,在胜人处求强则不可;

不求速不求全;

宜力除牢骚;

不宜露头角于外;

不受酒席礼物。

 

八、爱护自己的身体

早起乃健身之妙方;

饭后数千步乃养生要诀;

养生以少恼怒为本;

体弱可不必入场;

食蔬而不用肉汤,亦养生之宜,崇俭之道;

少用心多劳身;

学祖父夜夜洗脚不轻服药;

服药不可大、多;

凡郁怒最伤人;

眠食有恒。

 

九、内圣外王

风霜磨炼,足坚筋骨而长识见;

全靠自己扎挣发愤,父兄师长不能为力;

做事无论难易宜有始终;

宜从刚字厚字用功;

在气势上痛下工夫;

好汉打脱牙和血吞;

凡事皆有极困难之时,打得通的便是好汉;

力尽人事,不敢存丝毫侥幸之心;

儿子若贤,能自觅衣饭;

少年不宜妄生意气;

何必画蛇添足。

 

十、识人与用人

办大事者,以多选替手为第一要义;

人皆顾体面,教人不宜过露痕迹;

训练兵勇必须常讲常辩;

将才应具四大端;

带勇以体察人才为第一;

治军之道以能战为要;

不用眼高手低、不求实事、不合时宜之人;

军中新手多须常密察;办马队不惜重本。

 

          (曾国藩诫子书遗嘱

余通籍三十余年,官至极品,而学业一无所成,德行一无许可,老大徒伤,不胜悚惶惭赧。今将永别,特将四条教如兄弟。

一曰慎独而心安。自修之道,莫难于养心;养心之难,又在慎独。能慎独,册内省不疚,可以对天地质鬼神。人无一内愧之事,则天君泰然。此心常快足宽平,是人生第一自强之道,第一寻乐之方,守身之先务也。

二曰主敬则身强。内而专静纯一,外而整齐严肃。敬之工夫也;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敬之气象也;修己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敬之效验也。聪明睿智,皆由此出。庄敬日强,安肆日偷。若人无众寡,事无大小,一一恭敬,不敢怠慢。则身强之强健,又何疑乎?

三曰求仁则人悦。凡人之生,皆得天地之理以成性,得天地之气以成形,我与民物,其大本乃同出一源。若但知私己而不知仁民爱物,是于大本一源之道已悖而失之矣。至于尊官厚禄,高居人上,则有拯民溺救民饥之责。读书学古,粗知大义,既有觉后知觉后觉之责。孔门教人,莫大于求仁,而其最切者,莫要于欲立立人、欲达达人数语。立人达人之人,人有不悦而归之者乎?

四曰习劳则神钦。人一日所着之衣所进之食,与日所行之事所用之力相称,则旁人韪之,鬼神许之,以为彼自食其力也。若农夫织妇终岁勤动,以成数石之粟数尺之布,而富贵之家终岁逸乐,不营一业,而食必珍馐,衣必锦绣,酣豢高眠,一呼百诺,此天下最不平之事,神鬼所不许也,其能久乎?古之圣君贤相,盖无时不以勤劳自励。为一身计,则必操习技艺,磨练筋骨,困知勉行,操心危虑,而后可以增智慧而长见识。为天下计,则必已饥已溺,一夫不获,引为余辜。大禹、墨子皆极俭以奉身而极勤以救民。勤则寿,逸则夭,勤则有材而见用,逸则无劳而见弃,勤则博济斯民而神祗钦仰,逸则无补于人而神鬼不歆。

此四条为余数十年人世之得,汝兄弟记之行之,并传之于子子孙孙,则余曾家可长盛不衰,代有人才。

                                                         《戒子书》译文

    第一、一个人独处时思想、言语、行为谨慎就能在处世时做到心安理得,心平气和。修身养性做人做学问的道路,最难的就是养心,养心中最难的,就是做到在一个人独处时思想、言语、行为谨慎。能够做到在一个人独处时思想、言语、行为谨慎,就可以问心无愧,就可以对得起天地良心和鬼神的质问。如果一个人在独处时没有做过一件问心有愧的事,那么他就会觉得十分安稳,自己的心情也常常会是快乐满足宽慰平安的,(做到在一个人独处时思想、言语、行为谨慎)是人生中最好的自强不息的道路和寻找快乐的方法,也是做到守身如玉的基础。

    第二、主观上对人对事对物态度恭恭敬敬就能使身心强健。内心专一宁静浑然一体,外表衣着整齐态度严谨,这是对人对事对物态度恭恭敬敬的方法;一出门就像要去拜访一个尊贵的客人,就像普通老百姓在祭祀祖先时所表现出来的那种恭恭敬敬的样子,这是对人对事对物态度恭恭敬敬的气氛。想要凭借自己掌握的知识来安抚老百姓,必须做到一丝不苟恭恭敬敬这样老百姓才能信服,这是对人对事对物态度恭恭敬敬的效果。聪明的人和机智的人,因为他们都能够做到对人对事对物态度恭恭敬敬,所以总能够给别人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主观上对人对事对物态度庄重严谨恭恭敬敬,就会一天比一天壮大自己,主观上对人对事对物态度傲慢无礼肆意而为,就会一天比一天消亡自己。如果能做到无论对一个人还是一群人、无论对小事情还是大事情都态度恭恭敬敬,不敢有一丝一毫松懈怠慢的意思,那么自己身体和内心的强健,还用值得怀疑吗?

    第三、讲究仁爱就能使人心悦诚服。天底下人的生命,都是得到了天和地的机理才成就自我的性格,都是得到了天和地的气息才成就自我的形象,我(指曾国藩)和普通老百姓相比,对于生命生生不息的意义其实都是相同的。假如我(指曾国藩)只知道自私自利而不知道对老百姓讲究仁爱对事物加倍爱惜,那么就是违背甚至抛弃了生命生生不息的意义。至于那些享有丰厚俸禄的大官,高高地位于众人之上,就应该承担起拯救老百姓于溺水之时和拯救老百姓于饥饿之中的责任。读古书学习古人的思想,大概知道了古书中的意思,就应该有大力推行古书中自己已经领悟的古人正确思想的责任。孔子的儒家学派教育子弟,大都要求子弟要讲究仁爱,而讲究仁爱最根本的,就是要想成就自己首先就要成就他人,要想富贵自己首先就要富贵他人。能够成就他人富贵他人的人,人们哪会有不心悦诚服的归顺于他的呢?

    第四、努力工作、辛勤劳动就能使神明感到钦佩。一个人每一天所穿的衣服、所吃的食物,能做到与他白天所做的事情所用的力气相匹配的,就会得到旁人的认可和鬼神的赞许,这是因为他是在靠自己的本事吃饭。假如普通人家男人耕田女人织布,一年到头辛苦劳动,才有了几担谷和几匹布的收入,而富贵人家的老爷少爷却一年到头安逸淫乐,不做一件事情,而吃的都是山珍海味,穿的都是锦罗绸缎。喝醉了酒以后就像猪一样呼呼大睡,醒来后他一叫唤就有下人们对他唯唯喏喏,这是天底下最不公平的事情,连鬼神看见了都不会允许他(富贵人家)这样胡作非为,难道富贵人家就可以长期这样安逸淫乐享福吗?古代圣明的帝王和贤良的大臣,没有一个无时不刻不是把勤劳工作作为座右铭来激励自己。如果从个人安身立命的角度来说,就应该努力操练和学习技术本领,积极煅练自己的体魄,感觉到自己知识太少时就加倍努力去学习知识,时时刻刻做到居安思危,这样才能够做到通过增长自己的学识来增长自己的才干。而从为天底下老百姓着想的角度来说,就应该做到让普天下的百姓都吃饱饭、穿暖衣,不再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让他们都接受教育,不再像水边的蒿草一样没有自己的主见,这些都是我们(指曾国藩之流)应该背负的责任。大禹、墨子大都提倡对于个人生活应该非常节俭,而对于工作应该非常努力,辛勤劳动以使自己丰衣足食。勤苦劳动的人长寿,安逸享受的人短寿,勤劳的人因为经常参加社会劳动,学有才干而能够派上用场,安逸享受的人因为从不参加社会劳动,毫无才干而会被社会所淘汰,一个人努力工作辛勤劳动就能为社会创造财富给别人带来好处从而使神明都对他的行为感到钦佩敬仰,一个人贪图安逸享乐就不能为社会创造财富不能给别人带来好处从而使鬼神都他的行为感到厌恶。

 

             (曾国藩生平 

曾国藩(1811--1872年)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影响的人物之一。

曾国藩,字伯函,号涤生。1811年出生于湖南省双峰县荷叶镇天坪村的一个豪门地主家庭。祖辈以农为主,生活较为宽裕。祖父曾玉屏虽少文化,但阅历丰富;父亲曾麟书身为塾师秀才,满腹经纶,作为长子长孙的曾国藩,自然得到二位先辈的爱抚,他们望子成龙心切,便早早地对曾国藩进行封建伦理教育了。曾国藩6岁时入塾读书,8岁能读八股文诵五经,14岁时能读周礼、史记文选,并参加长沙的童子试,成绩俱佳列为优等,可见他自幼天资聪明,勤奋好学。至1832年他考取了秀才,并与欧阳沧溟之女成婚,踏上了人生的一大台阶。

 曾国藩从湖南双峰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以一介书生入京赴考,刚28岁便考中了进士。中进士留京师后,他一步一阶的踏上仕途之路,并成为军机大臣穆彰阿的得力门生。在京十多年间,十年七迁,连升十级,37岁任礼部侍郎,官至二品。他先后任翰林院庶吉士,累迁侍读,侍讲学士,文渊阁直阁事,内阁学士,稽察中书科事务,礼部侍郎及署兵部、工部、刑部、吏部侍郎等职,曾国藩就是沿着这条仕途之道,步步升迁到二品官位。

    紧接着因母丧返乡,恰逢太平天国巨澜横扫湘湖大地,他因势在家乡拉起了一支特别的民团湘军,历尽艰辛为清王朝平定了天下,被封为一等勇毅侯,成为清代以文人而封武侯的第一人,后历任两江总督直隶总督,官居一品,死后被“文正”。

曾国藩作为近代著名的在政治家,对“乾嘉盛世”后清王朝的腐败衰落,洞若观火,他说:“国贫不足患,惟民心涣散,则为患甚大。”对于“士大夫习于忧容苟安”,“昌为一种不白不黑、不痛不庠之风”,“痛恨次骨”。他认为,“吏治之坏,由于群幕,求吏才以剔幕弊,诚为探源之论”。基于此,曾国藩提出,“行政之要,首在得人”,危急之时需用德器兼备之人,要倡廉正之风,行礼治之仁政,反对暴政、扰民,对于那些贪赃枉法、渔民肥已的官吏,一定要予以严惩。至于关系国运民生的财政经济,曾国藩认为,理财之道,全在酌盈剂虚,脚踏实地,洁已奉公,“渐求整顿,不在于求取速效”。曾国藩将农业提到国家经济中基础性的战略地位,他认为,“民生以穑事为先,国计以丰年为瑞”。他要求“今日之州县,以重农为第一要务”。受两次鸦片战争的冲击,曾国藩对中西邦交有自己的看法,一方面他十分痛恨西方人侵略中国,认为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鼾睡,并反对借师助剿,以借助外国为深愧”;另一方面又不盲目排外,主张向西方学习其先进的科学技术。

在黄袍加身他果断退出,一句:“倚天照海华无数,流水高山心自知。”更是他对自己一生的总结。 

从文才上看,曾国藩的仕途畅通是与他好学有关,他学习孜孜不倦,苦读日夜不息,尤其在京参加朝考进入庶常馆学习后,“日以读书为业”,勤于求教,不耻下问,博览历史,重视理学,还读了大量的诗词古文,才华横溢,满腹经纶。官吏中如此勤奋好学者实不多见。由于他博览群书,涉猎文献,故在政治上有自己的独特观点:如要统治者“内圣外王”,要自如地运用儒法思想治理天下。他推崇程朱理学,认为程朱理学正统于孔孟之道,后君臣应以习之。尤其他曾主张或奏明皇上,提出治理天下之办法,涉及吏治与廉洁,选材与用材,物质与财用,兵力与兵法等。他应诏陈述政治主张说:“今日所当讲求者,惟在用人,人才不乏,欲作用而激扬之,则赖皇上之妙用,有转移之道,有培养之方,有考察之法,三者不可废。臣观今日京官办事通病有二,曰退缩,曰琐屑。外官办事通病有二,曰敷衍,曰颟顸。习俗相沿,但求苟安,无过不肯振作起来,将一遇困难,国家必有乏才之患。”要想使官员振作起来,又须皇上以身作则。他从理论乃至实践上都极力标榜封建伦理道德,来维护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

从武将上说,他本不具备先决条件,然而正是由于他的步步青云,得到了皇上与同僚们的青睐,他感皇恩,甘为朝廷尽心尽力,为建湘军呕心呖血,精心操劳练出了一支战斗力赛过绿营的正规军,为镇压太平天国立下了赫赫战功,为清王朝西拼东杀,征战毕生,直至卒死在两江总督的宝座上。

 

              )客观评价曾国藩

一、中国近代现代化建设的开拓者

曾国藩是中国历史上真正“睁眼看世界”并积极实践的第一人。在他的指导下,建造中国第一艘轮船,开启近代制造业的先声;建立第一所兵工学堂,肇始中国近代高等教育;第一次翻译印刷西方书籍,不仅奠定了近代中国科技基础,而且极大地开阔了中国人的眼界;安排第一批赴美留学生,为国家培养了大批栋梁之材,其中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中国“铁路之父”詹天佑、清末外交部尚书(部长)梁敦彦、清华大学第一任校长唐国安等就是此中佼佼者。

二、中国思想政治工作的开山祖师

曾国藩自称:“鄙人乃训练之才,非战阵之才”,他教导士兵“说法点顽石之头,苦口滴杜鹃之血”。他以儒家精神练兵,使湘军成为一支有主义的队伍,他作《爱民歌》传唱,使湘军声威大震,毛泽东作《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即以此为蓝本,蒋介石黄埔建军时,也将他的《爱民歌》印发学生演唱,收效甚大。他看到洪秀全崇拜天主教不合中国国情,写一篇《讨粤匪檄》,使许多知识分子脱去长衫,率瓴黑脚杆的相实农夫,投到湘军的旗帜之下,同太平军作战并取得了最后胜利。

三、修身齐家治国中华千古第一完人

中国自古就有立功(完成大事业)、立德(成为世人的精神楷模)、立言(为后人留下学说)“三不朽”之说,而真正能够实现者却寥若星辰,曾国藩就是其中之一。他打败太平天国,保住了大清江山,是清朝的“救命恩人”;他“匡救时弊”、整肃政风、学习西方文化,使晚清出现了“同治中兴”;他克已唯严,崇尚气节,标榜道德,身体力行,获得上下一至的拥戴;他的学问文章兼收并蓄,博大精深,是近代儒家宗师,“其著作为任何政治家所必读”(蒋介石),实现了儒家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立功、立德、立言“三不朽”事业,不愧为“中华千古第一完人。”

四、升官最快做官最好保官最稳之楷模

“从政要学曾国藩,经商要学胡雪岩”。自近代以来曾国藩就被政界人物奉为“官场楷模”。这是因为,第一,他升官最快,三十七岁官至二品,在清借独一人;第二,做官最好,政声卓著,治民有言;第三,保官最稳,历尽宦海风波而安然无恙,荣宠不衰。他熟读中国历史,对官场之道参深悟透,积淀一整套官场绝学,用之于中国官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五、网罗培育推荐和使用人才的第一高手

曾国藩一生致力结交、网罗、培育、推荐和使用人才,他的幕府是中国历史上规模和作用最大的幕府,几乎聚集了全国的人才精华为招揽人才,留住人才,他舍出谦逊的老脸,屡屡上书举荐部下,为部下谋官要权,争谋职位。他一生推荐过的下属有千人之多,官至总督巡抚者就有40多人。他们既有李鸿章、左宗棠、郭嵩焘、彭玉麟、李瀚章这样的谋略作战军需人才,也有像俞樾、李善兰、华蘅芳、徐寿等第一流的学者和科学家。

六、中国传统文化持家教子的最大成功者

曾国藩是最好的儿子,能使父母宽心;是最好的哥哥,教导和照顾弟妹,体贴入微,曾国藩更是仁慈的父亲,是儿女的好榜样。他的《家书》讲求人生理想、精神境界和道德修养,在骨肉亲情日渐淡漠、邻里亲戚形同陌路的现代社会里,确实有劝世化俗的价值,值得每个人一读。大多数官宦之家,盛不过三代,而曾氏家族却代代有英才,出现了象曾纪泽、曾广均、曾约农、曾宝荪、曾宪植、曾昭抡等一批著名的外交家、诗人、教育家、科学家和高级干部。

七、中国传统文化人格精神的典范式人物

曾国藩在同辈士大夫中“属中等”,颇为钝拙,但他志向远大、性格倔强、意志超强,勤学好问,非常人所能及。他从少年起,就“困知勉行,立志自拨于流俗”,天天写日记反省自己,一生中没有一天不监视自己,教训自己。他待上、待下、待同事谦恕自抑,豁达大度,一生朋友很多,很受人尊重;他守着“拙诚”、埋头苦干,不论遭受多大打击,都不灰心丧气,而能再接再励,坚持到底。这就是他成功的根本秘诀。

八、中国封建社会的最后一尊精神偶像

曾国藩具有高深的学问素养,是一个“办事(干出事业)兼传教(留下思想学说)之人”(毛泽东)。《清史稿——曾国藩传》也说:“国藩事功大于学问,善以礼运。”他一生勤奋读书,推崇儒家学说,讲求经世致用的实用主义,成为继孔子、孟子、朱熹之后又一个“儒学大师”;他革新新桐城派的文章学理论,其诗歌散文主持了道(光)、咸(丰)、同(治)三朝的文坛,可谓“道德文章冠冕一代”。

 

     (近代名人对曾国藩的评价

1、毛泽东

    毛泽东家乡韶山与曾国藩的家乡湘乡仅一山之隔,他的母亲文七妹就是湘乡人,八岁之前毛泽东一直住在外婆家,十六岁时又在湘乡东山高小读过半年书,并在这里通读了光绪年间出版的《曾文正公全集》。他读过的《曾文正公全集》,至今还保留在韶山毛泽东纪念馆,每卷扉页上都写有毛泽东手书的“咏芝”(毛泽东号)珍藏字样。

■1917年,毛泽东在通读《曾文正公全集》之后,对中国历史上的大人物进行了一番研究,得出了“愚于近人,独服曾文正”的结论。

■毛泽东的许多思想、学识甚至于方式、方法都深深地烙下了曾国藩的印痕。

■毛泽东的最高原则“阶级斗争”学说同于曾国藩的“大本大源”思想。

■毛泽东的“实事求是”、“批评与自我批评”来源于曾国藩的“笃实”和自我反省思想。

■毛泽东的《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与曾国藩的《爱国歌》如出一辙。

    2、蒋介石

    蒋介石一生推崇、学习、效法曾国藩,认为曾国藩的著作是“任何政治家所必读的”。

■早在任黄埔军校校长时,蒋介石就亲自编辑了《曾胡治兵语录白话解》,要求学员“人手一册”,作为治军治国之蓝本。

■30年代,蒋介石在江西庐山等地举办“中央训练团”,亲自从《曾文正公全集》中辑录出《曾国藩剿捻实录》,分发给广大官兵,尤其要求高级将领“格外用心研究”。

■蒋介石带兵最大的法宝就是给将士以“重赏”和“重赐”,这完全师法于曾国藩“精神+银子”的练兵用兵手段。

■在家庭教育上,蒋介石同曾国藩如出一辙。他在给蒋经国、蒋纬国兄弟的信中,从衣食住行,作文写字,到阅读功课,均有详细严格的要求。

■蒋经国在《我所受的庭训》一文中说:“父亲认为曾文正公对于子弟的训诫,可作模范,要我们体会,并且依照家训去实行。平常我写信去请安,父亲因为事忙,有时来不及详细答复,就指定曾文正公家训的第几篇代替回信,要我细细去参阅。”

    3、梁启超

    梁启超对曾国藩推崇倍至:“曾文正者,岂惟近代,盖有史以来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岂惟我国,抑全世界不一二睹之大人也已。”(《曾文正公嘉言钞序》)。关于曾国藩的文章,梁启超说:“吾党不欲澄清天下则已,苟有此志,则吾谓《曾文正集》,不可不日三复也”。(《饮冰室文集·新民说》)

    4、陈独秀

    中共创始人陈独秀对曾国藩薰陶出来的湖南精神钦服之至,1920年他在《欢迎湖南人的精神》一文中写道:“湖南人氏精神是什么?若道中华国果亡,除非湖南人尽死!几十年前的曾国藩、罗泽南等一班人,是何等扎硬寨、打死仗的书生!……”

    5、郭斌和

    民国学者郭斌和教授在《曾文正与中国文化》中说:“曾文正,即我国旧有教育理想与制度下所产生的最良之果之一。故能才德兼备,文武兼资。求一平均发展道德文章事功三才之成就,可与文正相比者,实不数数觏。”

    6、冯友兰

    著名哲学家、北京大宗稳操胜券冯友兰认为:“洪秀全和太平天国所要学习而要搬到中国的是西方中世纪的神权统治,那正是西方的缺点。洪秀全如果统一了全国,那就要使中国倒退几个世纪。……曾国藩打败太平天国,成功阻止了中国的后退,他在这一方面抵抗了帝国主义的文化侵略,这是他的一个大贡献。”(《中国哲学史新编》第六册)

    7、李鸿章

    李鸿章是曾国藩的事业传人,提起曾国藩,言必称“我老师”。他评价其师说:“我老师文正,那真是大人先生。现在这些大人先生,简直都是秕糠,我一扫而空之。”(吴永《庚子西狞记》)

    8、容 闳

    中国第一个留美博士,大清驻美公使容闳认为:“曾文正为中国历史上最著名人物,同辈莫不奉为泰山北斗。……文正一生之政绩,实无一点污点,其正直廉洁忠诚诸德,皆足为后人模范。故其身虽逝,而名闻千古。其才大而谦,气宏而凝,可称完全之真君子,而为清代第一流人物。”(《西学东渐记》)

    9、蒋迁黻

    国民政府驻苏联大使、著名学者蒋迁黻在其《中国近代史》一书中说:“曾国藩是我国旧文化的代表人物,甚至于理想人物……在维持满清作为政治中心的大前提下,一方面他要革新,即接受西洋文化的一部分;另一方面他要守旧,既要恢复我们民族的固有美德。这是曾国藩对我国近代史的伟大贡献,我们至今还佩服曾文正,就是因为他有这种伟大的眼光。”

    10、陈 毅

    陈毅元帅认真研究过曾国藩的军事思想,直截了当地指出:“曾国藩用兵很有一套,在军事上很值得研究。”(《党和国家领导人论文艺》)

 

 曾国藩故居富厚堂及其建筑艺术

                                           

曾国藩故居富厚堂又名毅勇侯第,是曾国藩的侯府,坐落在湖南省双峰县荷叶镇富乇村的鳌鱼山脚,与湘乡市、湘潭县、衡山县、衡阳县毗邻。全宅占地60余亩,建筑面积1万余平方米。它由思云馆、毅勇侯第前门、宅东门、宅西门、全宅围墙、宅南藏书楼、宅北芳记书楼、八本堂、缉园十景等组成富厚堂建筑群,当地百姓称之为“宰相府”。

                                          

曾国藩先后晋升为两江总督、直隶总督,诏加“太子太保”,封“一等毅勇候”,授“英武殿大学士”,升“光禄大夫”,溢称“曾文正公”。同治4年(1865年)秋,素无终身官场打算的曾国藩,准备先动员家眷回籍“立家作业”,自己以后再作引退,因夫人欧阳氏对旧居黄金堂门前“塘中有溺人之事,素不以为安”,即令其子曾纪泽,“回湘禀商两叔”,移兑富托庄屋,由曾国潢、曾国荃、曾纪泽经手主持,依照候府规模,花十年功夫营造了富厚堂。富厚堂占地四万余平方米,建筑面积9202.86平方米,为土石砖木结构,回廊式风格,内外群有八本堂、求厥斋、旧朴斋、艺芳馆、思云馆。八宝台、辑园、凫藻轩、棋亭、藏书楼等各种建筑,当年正门上悬挂着“毅勇侯第”朱地金字直匾,门前花岗石月台上飘扬着大清龙凤旗、湘军帅旗、万人伞等,景象颇为壮观。整个建筑虽具侯府规模却古朴大方,虽有雕梁画栋却不显富丽堂皇,基本体现了曾国藩对建宅“屋宇不肖华美,却须多种竹柏,多留菜园,即占去四亩,亦自无妨”的意旨。 1866年秋,主楼竣工,曾国藩夫人、子女和儿媳即回籍住进了富托新屋。

                                       

富厚堂原称八本堂,取曾国藩“读书以训诂为本,诗文以声调为本,事条以得欢心为本,养生以少恼怒为本,立身以不忘语为本,居家以不晏起为本,作官以不要钱为本,行军以不扰民为本”的家训,后曾纪泽据《后汉书》“富厚如之”而改现名。富厚堂虽不胜豪华,然曾国藩得知修屋花钱七千串而为之骇叹,他在同治六年二月初九日的日记中写道:“接腊月甘十五日家信,知修整富厚堂屋宇用钱共七千串之多,不知何以浩费如此,深为骇叹!余生平以起屋买因为仕宦之恶习,誓不为之。不料奢靡若此,何颜见人!平日所说之话全不践言,可羞孰甚!屋既如此,以后诸事奢侈,不问可知。大官之家子弟,无不骄奢淫逸者,忧灼曷已!”

                                    

  富厚堂是否可称“曾国藩故居”,社会上颇有争论,文物部门从实际出发,认为富厚堂不管是“故居”还是“民居”,它作为清代一幢规模巨大的仿宋、明回廊风格的建筑群体,保护它具有重要的历史和艺术价值。

                                                

抗战期间,日本人进入荷塘乡,国民党及各路游击队、别动队经常出入富厚堂,应曾氏姐弟之请,陈诚、蒋介石曾两次电令“就地驻军保护先贤曾文正公故宅”;富厚堂后被国民政府公布为“中华民国文物保护单位”。解放后,富厚堂一直为区、乡政府机关驻地。1988年,双峰县人民政府将富厚堂公布为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995年10月,双峰县人民政府经中共中央宣传部批准,举办了全国首次曾国藩学术研讨会,来自全国各地的专家学者100多人参加了会议,并专程到富厚堂参观;1996年,湖南省人民政府将富厚堂公布为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省县两级政府拨出专款,对其进行了必要的抢救性维修,并成立了“富厚堂管理所”,派有专人管理,内设有两个专题陈列展览,常年对游人开放。

2004年,曾国藩故居富厚堂被国务院批准为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

富厚堂的建筑艺术及其风格---“侯府园林”:

               

《礼记·王制》曰:“大学在郊,天子曰辟雍,诸侯曰泮宫。”“雍”是周王朝为贵族子弟所设的大学,取四周有水,形如壁环为名。“泮宫”即周代诸侯之学宫。“西南为水,东北为墙,从水半,半亦尘。”

曾国藩的曾孙女曾宝荪在《我的家世》中说:这栋大屋,大体是照侯府规制盖的。宅有东西两门。进来是一个半月形的石板大坪,半月形外,是张大塘,也是半月形,有如泮宫。中门因为门楼很宽,所以并不显得很高大,门上有“毅勇侯第”四个大金字直匾。进了大门,便像北京的四合院。

   从富厚堂现场来考察,曾宝荪所说是符合实际的。从富厚堂命名的含义来看:“富厚”一词出自《汉书·功臣表》“列侯大者三四万户,小国自倍,富厚如之”一语,其命名也示意这是一座“侯府”。

                                        

富厚堂内有山有水,古木参天,亭阁相映,后山的鸟鹤楼和荷花池中的凝芳榭等5座亭阁与“缉园十景”使富厚堂成了典型的园林。这是一座中国乡间保护无几、仿周代诸侯泮宫(学宫)风格建造的“侯府园林”。它具有高品位的文化内含,其文物保护价值也不言而喻了。

    富厚堂内的四座藏书楼,飞檐重叠、防虫、防潮、防火、采光功能齐全,体现了我国古代藏书楼建筑的高超艺术。

   八本堂住房简单、朴素、大方,体现了曾国藩“居室不尚华美”的建房思想。

    侯府园林富厚堂距南岳及王船山故居均只有35公里左右,其文化艺术价值也决定了它具有高品位的旅游价值。湖南省旅游局已将富厚堂列入湖南文化名人十大故居之一,其开发大有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