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新思维与新思想的产生

——罗宾京教授在复旦大学的演讲

2011年12月4日   08：08－思想者·连载   稿件来源：解放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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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想者

　　思想者小传

罗宾京 （Robin King）

    国际动画界领军人物，享有国际盛誉的动画教育家和数字产业专家，现为复旦大学上海视觉艺术学院教授，德稻教育机构动画及数字产业大师。他在加拿大谢尔丹学院创办了全球第一个电脑动画专业，被称为“动画界的哈佛”。他培养出了诸多视觉特效专家，他的学生中有四人获奥斯卡奖提名，很多人在世界顶级动画及影视公司担任高层主管。他同时参与指导、设计了几项重大数字媒体系统的建设：多伦多表演艺术中心、谢尔丹学院动画和新技术中心、台北数字娱乐研究所、香港数码港数字媒体中心和深圳怡景国家动漫基地等。 2001年他被授予加拿大新媒体终身成就奖。

    我今天想给大家讲讲创新和创造，并希望同学们积极与我互动。我们现在所处的时代是一个革命性的时代，谁也不能预测今后五年怎么发展，更别说今后十年、二十年了。我们只知道，创新对于发展来说至关重要。人类走过了农业社会，走进了工业社会，走进了信息时代，现在到了概念时代。在概念时代，好点子变得非常重要。下面我想通过几个小游戏向大家介绍什么是创新。

跳出“箱子”思考问题

    我们在解决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实际问题时，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框架，它们会影响我们，阻碍我们解决问题。有时候我们要跳出这个框架，跳出限制我们思维的这些障碍，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创新不是学来的，而是你亲手做出来的，是亲历的，没有人能够教你。请大家在纸上画9个点，横三个竖三个排列成正方形，然后想办法用四条直线把9个点连接起来，要求是你手中的笔不能离开纸。如果你知道如何用四条直线把9个点连接起来，那么请升级一下，看看能不能用一条直线把9个点连接起来？

    大家应该都画好了。我们从中可以领悟到，我们想问题必须想办法突破一个局面，什么局面呢？就拿刚才的点来说，如果你把这9个点当成世界的全部，你无法突破它，无法完成这道题。但当你突破惯有的思维，不把这9个点当成世界的全部，我的线可以延伸出这9个点，这样你就轻而易举地获得正确答案了。我们在解决现实生活中的许多实际问题时，脑子里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框架，它们会影响我们，阻碍我们解决问题。有时候我们要跳出这个框架，跳出限制我们思维的这些障碍，才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我们再看，如何用一条直线连接9个点？我给大家演示一下，把纸叠起来，9个点就变成3个点了，这个时候画一条线就可以了。解决问题的方式和方法就是要跳出限制我们思维的那个“局”，跳出这个“局”，然后想我能不能用一个方式表述，从而解决问题。首先要打破限制我们思维的瓶瓶罐罐，打破这个禁锢我们思想的东西，要跳出“箱子”思考问题。

    第三道题是：我们有六根筷子，要用这六根筷子做四个三角形，筷子不能交叉，不能折断。正确答案是用筷子搭出一个像金字塔一样的东西。这一次影响、限制我们思维的是二维空间，如果我们跳出二维，进入三维，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我知道，一般人很少愿意从一群人中站出来，因为俗话讲，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所以今天，我也不想改变你们的思维和习惯，但是我要告诉你们，有思想的人，懂得创新的人，他的行为和他的想法往往是特立独行的。创新或者是创造是要冒风险的，我们必须要不走寻常路，要冒一点风险，这个风险是和别人不一样的风险。

将复杂问题简单化

    如果我们只是临摹别人的作品，那不是创造，创造就是用全新的方式和眼光来认识世界，包括探寻、试验，包括把以前没有做过的，没有结合在一起的两种迥然不同的事物结合在一起。

    现在我请大家一起做一个非常有趣的游戏。大家先在纸的最上方画一个头，可以是人的头，可以是动物的头，但是要画到脖子。画完后把纸叠起来，藏住头，只是稍微露出脖子，不让别人看见你画的头，然后把纸交给离你两个座位的人，前后左右随便。请拿到纸的同学不要看别人画的头，接着画，从脖子画到腰，再强调一下，也不要偷看别人的画。以此类推，等你画好身体后，把身体叠起来，不要让下一个同学看到，只露出腰，然后再交给你身后的人。拿到别人的纸后，开始画两条腿，想怎么画怎么画，可以是人腿，可以是狗腿，也可以是任何动物的腿。画完后交给你从右手边数过去的第四个人。好，我们的游戏停在这里。如果我请你画一个搞笑的人或者是搞笑的动物，可能会有点难，那么现在请你们打开手中的画。 （全场哄堂大笑）

    同学们从这个小游戏中学到了什么？我们发现，我们都是非常极端的，任何两个人都是不一样的。我们通过四人团队来画一个有趣的图案，画完后觉得非常搞笑。真正的创造力其实来源于从四个不同的角度去想问题，从完全不一样的方式方法中得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创造就在于把迥然不同的四个东西，或者是四样事物结合在一起。如果我们只是临摹别人的作品，那不是创造，创造就是用全新的方式和眼光来认识世界，包括探寻、试验，包括把以前没有做过的，没有结合在一起的两种迥然不同的事物结合在一起。创造是充满价值的，娱乐也好，做游戏也罢，这是创新的一种方式，但是创新绝不仅仅意味着游戏。我们可以把创新应用于生产生活中，创造无限的价值。

    生活中经常有这样两种情况：一是把相似的东西变得不同，二是把两个迥然不同的东西变得相似。我下面将播放一个关于机器人的视频，大家可以看看怎样把一些相似的东西变得不同，或者把不同的东西变得相似。

    刚才那个机器人是我们平时不太看见的，也不熟悉，但是大家对这个非常熟悉，很多英国人开这样的车，我们可以把奇怪的东西变成我们所熟悉的东西。再看看这个小动物，像瓢虫一样，一般情况下是一个白道，现在是两个白道。我们必须要用头脑来创新，在各种学科中，如果要想创新，必须进行艰苦的工作，如果你想成为一个创新的好手，那么需要下很多工夫，花许多的时间。天才固然重要，但是刻苦和勤奋有时候比天才更加重要。如果一个人只有天才却不刻苦，那什么事都做不成。

    我们经常说，如果你没有犯错误的勇气，那你不会有任何原创性的发明。创新需要冒险。你必须要准备好犯错，准备好接受失败，但是如果你有这方面的勇气，这种错误也好，失败也好，都不是真正的失败。所以，如果你想具备创新能力，必须学会三样东西：一要勤奋；二要勇于站在时代前沿；三要勇于犯错。

    用你的思想和能力把一个复杂事情简单化，让人家更加简单、一目了然地理解，这就是创新。

超越“视觉”观察世界

    我们在感知这个世界时，不仅是要用你的眼睛，而且需要用你所有的感觉器官。我们要超越“视觉”二字，打开头脑，打开心灵，体验一种非比寻常的人生经历，这对创新极为重要。

    新的游戏开始了。大家再拿出一张纸来。不管大家是用右手写字还是用左手写字，如果你用右手，就用右手描述你的左手；如果你用左手，就用左手描述你的右手。在最短的时间里写最多的条目，你可以描述形态、数目、任何方面都可以，越多越好。我给你们三分钟时间。

    好的，时间到！谁写了50条以上？40条呢？30条呢？20条呢？15条？有。好。我的问题是，有谁描述了手的味道？有谁写到了手的声音，我的手听起来是怎么样的？有谁写了我的手的历史是怎样的？谁写了我的手闻起来是怎么样的？大多数人都会写看起来是怎么样的，然后呢？自己看着自己的手。所以忽略了其他方面。你们写了一些什么？几个手指头？手上有没有伤疤？左手跟右手之间的关系好不好？你的左手和你邻座人右手的关系如何？

    我们做这个游戏的目的是在于测试观察能力。我们在感知这个世界时，不仅是要用你的眼睛，而且需要用你所有的感觉器官。

    每个人有多少个感官？第六感是什么？我们除了五感之外，还有温度感，疼痛感等。作为一名艺术家，作为视觉艺术学院的一员，我们要超越“视觉”二字，实际上人的各种感官是相连的，是有机整体。我们还有空间感，我现在感觉你坐在那儿，这也是一种感觉啊！我们要做的是——虽然我们是做视觉艺术的，但是不要局限于视觉艺术，我们要通过视觉艺术，诠释人的各种各样的感觉。所以你的心，你的头脑，要敞开，不要局限在视觉艺术中。

    再做一个简单游戏，考察一下你们的观察力。这段视频里面有两队人，其中一队是穿白T恤的，请你数一数穿白T恤的人传球的次数是多少。

    有谁在播放第一遍时就看到猩猩了？大多数人可能都把精力集中在传球上了。当你专注于一件事的时候，你的思维会变得非常狭隘，你只关心你想关心的事。

    这是我在谢尔丹学院的绘画课上拍的一张照片。在谢尔丹学院，我对学生的画技要求非常严格，经常会挑战他们的绘画技能。各位看到什么？我在教室中放了一只重200公斤的东北虎，是活的，没有笼子，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我的学生必须要画这只老虎，用两个小时的时间画这只老虎。我想考验学生在极端环境下的专注力。我们能不能在讲座课堂中也放一只老虎进来呢？

    建议你们经常拍照。这是我散步时拍的照片，大家知道是什么吗？蘑菇。我们如何打开头脑，打开心灵？就是要做一些我们平常不经常做的事情，去一些我们没有去过的地方看看风景，去跟一些我们不认识的人说话，去了解一下他的想法。如果你是一个艺术家，如果你想创新、创造，就去体验一种非比寻常的人生经历，这对你们极为重要。

    还需要掌握的一个本领是，怎样去吸引别人，怎样让别人喜欢你，怎么让别人与你交流。你们将来有一天也许会成为视觉艺术家，所以我在这里强烈地诚恳地建议大家，关注一下音乐，音乐非常美妙，它赋予我们灵感。虽然从表面上看，音乐与视觉艺术没有关系，但是它对你的创造欲望会产生刺激，对你的思绪有引导作用，对你的人生是一种丰富。所以音乐对视觉艺术的从业人员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而且我建议大家不要只关注一种音乐，要关注各种形式的音乐，任何形式的音乐都可以给人类带来灵感和智慧。

    我们为什么要进行创新，我们创造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创造是为了改变我们的生活，改变环境，给我们带来变化。我们从事的创新行为越多，就越能习惯这种创新。我们把创新融入到每一天的生活，每一天的工作，融入到你的成长，融入到你的历练中，创新的力量会帮助你在未来的人生历程中胜出。如果你们每天通过刻苦努力或勤奋练习，能给创新一点点时间的话，我想在不远的将来，创新会回报你十倍甚至百倍的利润。

创新无处不在

    如果你想见识不同的世界，你就要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它，这样才能找到世界的精彩之处。

    这是一个很快的游戏。2分钟。这2分钟你不要想任何事情。计时开始。

    做得怎样？谁能保证在刚才两分钟之内什么都没有想，请举手。真的没有想吗？脑子里面是一片空白的？大家是不是觉得如果试图不去想任何事情，对于我们来说是很难做到的，有时候脑子里会不自觉想一些事情：我的手机放哪儿了？要不要给一个人发一条短信？我男朋友现在在做什么？或者是我饿了，我在这儿听这个老头讲创新，我为什么要听这个老头儿讲创新？

    通过这个游戏，我想证明，只要我们还是人类，就有天赋去想象，去思考，去创新。我们甚至不能阻止自己想象。既然我们不能停止想象，那我们就要去创新。我们可以引导想象力，让他对我们的未来做设计，做发明。

    我告诉大家什么是想象。比如说昨天晚上你没有回家，你今天要想怎么跟你母亲解释，比如说你的作业没有做好，你会想怎么糊弄老师。只要你在想，我要怎么做，这里面就包含着你的想象思维。

    若干年前，我曾经给350多个学生上课，我做了一个试验。我把学生分成九组，让他们进行团队协作。他们走出课堂用自己的人体去做人类雕塑。这个游戏今天做不了。我特别希望从人的头上越过，从人群之中走来走去。

    我说这个例子，是想说明，如果你想见识不同的世界，你就要从不同的角度，用不同的方式来看待它，这样才能找到世界的精彩之处。有时候我会要求学生表演音乐，我们可以做许多非常有趣的事情，比如说我们可以乘坐热气球，我们可以做一些特殊设备，这个设备能够保证一个鸡蛋从10英尺高的地方坠落而不破碎。

    我今天来这里不仅是为了建议同学们把创新带入到生活，我更要建议，这里的老师要设计一些与创新有关的课程。

    我在北京有一个小的动漫学校，我给大家展示一下一位学生的作品。他以前从来没有做过动漫，在我的学校中学习了24周，然后他就做出了非常不错的作品。我本人并不是做动画的专业人士，我擅长的是设计一些课程或是模式来训练和培养真正的动画人士。我考虑的是，怎样去找优秀的老师，招优秀的学生，用正确的方法授课。我的学校与其他学校不一样，我不看你的文凭和学位，我看你是不是真的有天赋，或者是否有这方面的才能。在我的学校中，我会对每个学生进行评估，历时一周，让学生摄影、摄像，编辑剧本，然后考量你是不是具备这方面的才能。我喜欢我的工作，热爱我的工作，不仅仅是因为我的工作会给我带来成就，最重要的是，我不断从学员身上得到启发和启示。我的学生有时候真的可以用“无所不能”来形容。其中包括《怪物史莱克》的导演，他还指导过《功夫熊猫》和《花木兰》。我的学生具备三方面的特质：一个工作非常努力，二是对工作非常有激情，三是自觉自律。这三点是密不可分的。如果你明天不能早早起床投入工作，如果你对你所从事的工作还没有产生一份激情，你就不可能成为专业人士。

    最后，我要感谢大家，在这过去的一个半小时中我是多么地快乐。我希望这个学校每天都充满了创新，而大家都能享受这种创新。

创新的“技”与“术”

    所谓的高科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你的激情来讲述你的故事。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你就可以把握住动漫的本质。

    问：在一个团队中，我怎样最大程度地发挥我个人的想法，而又不影响整个团队的合作？

    答：这个情况我们经常会遇见。面对这种情况，我们有一个原则是，把你的想法融入进去，要给别人补台而不是拆台。如果你是一个团队的成员，主要精力应该放在怎样使团队力量最大化，而不是个人力量最大化，让每个人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我经常对跟我学动画的学生说，团队精神如此重要，要把自己的个性与团队结合在一起。所以，不管你将来进入到怎样的团队，首先你都要想，我如何在这个团队中发挥出我最大的力量，并且还要想，如何让团队里的每一个成员都发挥出他们的潜力。

    问：假如学的不是电脑方面的专业，该怎么做呢？

    答：建议你关注基本功，不管你做什么，首先画画是最重要的。有时候我的学生问我，我要学电脑特效，我问他你会什么，他说，我会这个软件，那个软件。我的回答是——请把你的电脑拿到花园，挖一个坑埋了。你要做什么？你要做的是去外面写生，画任何可以画的东西。我认为画是基本功，是“技”，这种计算机软件是“术”，“术”相对好学。如果你能上升到对这个行业产生热爱和激情，并且有一种敏锐的洞察力，你就达到了“道”的层面。

    问：做动画的本质是什么？到底是迎合大众的口味，还是真正追求它所存在的意义，而不是简单去迎合别人的口味？

    答：动画或者是动漫的本质就是讲故事，作为一个年轻人，我建议你试着讲述你自己的故事。我有一个学生，当他还是我的学生的时候，就已经获得了奥斯卡奖提名。作为学生，首先你要讲述自己的故事，不管用什么手段，实际上所谓的高科技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用你的激情来讲述你的故事。当然如果你成为一个专业人士，你进入一个专业公司，必须要懂得怎样诠释别人的故事。如果你能做到这一点，那么你就可以把握住动漫的本质。几年前，我把一个学生带到了谢尔丹学院，他的名字叫做杰克·拉斯，他现在是迪斯尼的总监。他说，在动漫世界里，有三点非常重要——故事、故事和故事。动漫人物固然重要，但是没有任何故事的动漫人物或者是没有任何动漫人物的故事，就会失去它存在的意义。

    问：您说创新是一种特立独行，如果说所有的特立独行都属于一种创新，是不是创新也分档次呢？

    答：我是这样一个人，我不想去重复做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我总会找一些新的事情来做，找一些对于我来说有意义的事，去做一些我并不确定我是否能做好的事。不要与别人攀比或比较，寻找自己的快乐。每次我到中国的时候都说，不要盲目抄袭，不要抄袭日本的动漫。要讲述中国的故事，创造中国的漫画，如果在动漫创作中，能够找到你作为中国人的灵魂，并且倾听你灵魂的声音，那不是很好吗？

    问：刚才您也提到，像欧美动画有欧美动画的特色，日本动画也有日本动画的特色，我们知道中国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开始制作动画，比如《铁扇公主》，我们比日本更早，但是现在中国的动漫却有点让人失望。我想问中国动漫的出路到底在哪里？问题在哪里？

    答：这个问题非常好，我在中国执教13年，工作13年，我不知道中国动漫的出路在哪儿，这不是我可以回答得了的问题。谁能回答？就是在座的每一位同学。你们才是真正的中国动漫人，你们掌握中国动漫的未来，未来就在你们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