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谚语的英文怎么说:广州话的最后一课 - 日志 - 梦多 - NGOCN社区-认识益友的地方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14:32:12
广州话的最后一课

文:梦多

 

  那天早晨上学,我去得很晚,心里很怕陈Sir骂我,况且他说过要考我们广州话歇后语,可是我却一个都不懂。

我一路往学校跑去,当经过银记肠粉店的时候,看见许多人站在店旁的布告牌前边——最近两年来,关于我们广州的一切坏消息都是从那里传出来的:什么肉价上涨啦,亚运前要把人行路的地砖换成花岗岩啦,恩宁路要拆掉重建啦等等。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心里思量:又出了什么事啦?只听见有人说:

  “唉,都怪当初我们‘被普通话’的时候没有出声,如今他们果然得寸进尺了……”

     “是呀。我还听说,广州电视台的《新闻日日睇》因为栏目名称含有广州话,要改名为《新闻每天看》啦。”

     我虽然很想听下去,但差不多迟到了,只好继续往学校跑去。

 

  跑到教室门口时,我生怕陈Sir会批评我,可陈Sir见了我,很温和地说:“快坐好,梦多,我们就要开始上课,不等你了。”

我回到座位坐下,心中还在诧异,陈Sir已经坐上椅子,像刚才对我说话那样,又柔和又严肃地对我们说:“各位同学,我曾经讲过,要将每星期的广州方言文化课当作最后一课来讲,没想到,这一天真的来了——上头已经下了通知,以后课堂上不能再教这类地方意识太强的课程了。教授其他课程的新老师下周会到。今天是你们最后一堂广州方言文化课,我希望你们多多用心学习。”

  我听了这几句话,心里万分难过。啊,那些碎粤神偷,他们贴在布告牌上的,原来就是这么一回事!

  我的最后一堂广州话课!

  

我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听见陈Sir叫我的名字,要考我的广州话歇后语。他问:

“第一题:广州政协‘把广州电视台改为以普通话为基本播音用语’的提案,是‘投石落屎坑’,这句广州话歇后语是什么意思?”(注:答案为“激起公愤(粪)”)

“第二题:当得知以后都不能再上广州方言文化课时,老师的心情真是‘咸蛋滚汤’啊,是指什么意思?” (注:答案为“心都实晒”,形容心情很是失落、沮丧)

“第三题:唉,广州话真是‘韭菜命’,是什么意思?”(注:答案为“一长就割”)

我一个都不懂,只好站在那里摇摇晃晃,心里挺难受,头也不敢抬起来。我听见陈Sir对我说:

  "我也不责怪你,梦多,你自己一定够难受的了。大家天天都这么想:算了吧,反正考试又不用考广州话,学不学有什么所谓呢?现在看看我们的结果吧。唉,现在那些碎粤神偷们就有理由对我们说了:‘怎么?你们还自己说是广州人呢,你们连自己的方言都不会听,都不会说!’我知道,现在很多小孩子甚至连黄俊英、卢海潮的粤语相声都听不懂!……不过,可怜的梦多,也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我们大家都有许多地方应该反省自己呢。”

“你们的爹妈对你们学习广州方言文化的意义认识不够,简单地以为‘广州方言文化课’就等于学讲广州话,总觉得广州话在家里讲就行了,没必要专门学,有时间还不如花在普通话考级上呢!他们更没有意识到广州话是一门生活化的语言,她要焕发活力和传承,在于日常讲而不在于课堂上学!我还听说,你们的一些老师,连听到学生在校园里讲广州话都会不高兴!”

 

“希特勒说过:‘要消灭一个民族,首先瓦解它的文化;要瓦解它的文化,首先消灭承载它的语言;要消灭这种语言,首先先从他们的学校里下手。’ 我并不抗拒普通话,相反我十分乐意用普通话与外省朋友交流,这也是时代的要求,但我们一定要警惕一元化的极权思维,以及借推广普通话之机而行之的‘去广州化’!”

“那些碎粤神偷们现在看到民意浩荡,赶紧出来‘辟谣’,说从来没有想过要‘推普废粤’,但明眼的人都可以看出,他们此前的行径是在试探民意的底线!如果不是数千人到江南西‘保卫广州话’,如果不是千千万万的网友在网上为广州话奋起疾呼,政协的提案就肯定会百分百通过。如果我们连听母语和说母语的权利都放弃了,迟早,他们要把我们几代广州人用来哄小孩子睡觉的儿歌《月光光照地堂》也改成普通话版的!同学们,爱自己的母语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就像爱我们的妈妈一样,你不能说别人的妈妈很好,就要求我叫别人的母亲做‘妈’。”

 

“就在前不久,我听说连明朝名将袁崇焕激励士气所用的热血名句‘掉哪妈,顶硬上’,都要从雕像中被铲掉了,不过我一点都不惊奇,反正因为不符合统治者的意志,而篡改、歪曲历史,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其实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历史就是历史,英雄就是英雄,抹杀不了。不可能说,他说了‘掉哪妈’就不是英雄;也不能因为他是英雄,就否认他说过‘掉哪妈’。”

“其实我很清楚,他们担心的,不是这句话‘教坏细路’,而是‘掉哪妈,顶硬上’所体现出的血性和不屈不挠的精神。有些人怕了。”

 

“话说回来,广州话到了今时今日需要‘保护’的境地,广州人自己难道不需要反省吗?本地媒体常常标榜:广州是一个开放包容的城市,但事实果真如此吗?我们身边有多少人,把外省同胞称呼为‘捞头’、‘北佬’?有多少人嚷嚷着‘煲冬瓜收皮’!这些行为,我看到的不是开放和包容,反而是封闭和无知的自大!难道非得排斥和敌视其他语言,才能表达我们对广州话的爱?”

 

就这样,陈Sir从一件事谈到另一件事,但都是围绕着广州话与我们的联系。他说,世界上每一种语言都有她自己的美,每一种语言都是平等的,不能因为一种语言使用的人多,或者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处于统治地位,就不允许其他相对弱势的语言存在。

“只有当我们能够静下心来,聆听和欣赏其他语言的美,同时也能很好地展现我们广州话的美,这才是真正的自信;只有当我们在说广州话的场合,发觉有外省朋友(哪怕只是少数)在,我们能自觉地转用普通话,这才是真正的同理心。”

 

“同学们,我们的广州话里面,其实是蕴含着很多温馨美好的回忆的,譬如广州人称呼邻居时用的词‘街坊’——在老广州人的旧时记忆中,街坊关系最是一道体验温馨人情的风景线:谁家煲了靓汤、煮了靓餸,总爱端送左邻右里分尝,是谓‘同煲同捞’、‘分甘同味’。各位同学,守护广州话,就是守护住这份人情味;哪怕有一日……广州话沦陷了,这份‘同煲同捞’、‘分甘同味’的情都不能丢。”

 

说到这里,陈Sir就翻开备课簿讲广州话口头禅的典故以及背后的文化韵味。真奇怪,今天听讲,我全都听懂了。他讲的似乎挺容易,而且有意思极了。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这样认真听讲过,他也从来没有这样耐心讲解过。这可怜的人好像恨不得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在他离开之前全教给我们,一下子塞进我们的脑子里去。

接着,陈Sir用录音机给我们放已故讲古大师张悦楷先生的广州话评书《三国演义》,以及粤剧名伶任剑辉和白雪仙的名作《帝女花》,我们听得如痴如醉——原来广州话不是“没文化”的象征,原来广州话可以演绎得这么优雅和有韵味。

教室顶上,鸽子咕咕咕咕地低声叫着,我心里想:“那些碎粤神偷们该不会强迫这些鸽子也用普通话唱歌吧!”

  

  忽然,下课铃响了。窗外传来碎粤神偷的号声——他们已经煲完冬瓜,准备送到每个班去了。陈Sir站起来,脸色惨白,我觉得他从来没有这么高大。

  “同学们,”他说,“我……我……”

  但是他哽住了,他说不下去了。

  他转身朝着黑板,拿起一支粉笔,使出全身的力量,写下七个大字:“党的政策亚克西!”

然后他呆在那儿,头靠着墙壁,话也不说,只向我们做了一个手势:“放学了——你们走吧!”

 

注:本文纯属虚构,作者并不明白其意思,故作者不对所发内容负法律责任,谢绝跨省追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