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脑不能使用ping命令:对话人类性学硕导:“没修性概论=白上华师”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03:48:39

  因为毕业求职的艰难,性学研究方向女硕士生彭露露成为今年全国知名度最高的应届毕业生。她是华中师大彭晓辉教授带出来的第四个性学研究方向硕士生,也是全国第三个性学硕士,她想继续做专业研究,全国所有大学都没有人类性学研究方向博士点;她想到中学当老师,但中学里根本没有“性教育教师”的编制。

  最初的新闻出来后,反思、同情、起哄、讥讽、调侃甚至谩骂等跟帖在几天之内就超过了数万,键入“彭露露”来搜索,相关网页更是达到数十万。围观的人心态复杂,有人感慨“悲哀的专业啊,到哪哪不用,悲哀的大学啊”,更有人认为该专业本身就没有设置必要,随着讨论的深入,更是有人直接批评在这个专业招收研究生的导师就是误人子弟。

  种种表态实际上说明了社会对“性学硕士”的接受程度。说到底,彭露露头顶的“女硕士”称谓远远没有其前的限定词“性学”更吸引眼球,甚至可以说,也是这个词给她尤其她的导师带来了眼下略微尴尬与期待相混合的心态和社会广泛的关注。

  我的课是我们学校的精品课,很受同学的欢迎

  记者:彭露露求职碰到的一大问题就是中学里没有性教育教师这个编制,这个现象是不是说明你们目前这个专业与社会需求根本没有对接?

  彭晓辉:我关注这个学科有20年了,在国外,从事这个专业研究的人很多,工作机会也很多。但是我们国内目前供给和社会需求之间是脱节的,实际上应该是需求的多,而能供给的专业人才少。

  国家法规一直要求中小学必须有性教育这样的课程,但是现在的教育被应试教育干扰,高考指挥棒的存在让教育完全成了大人的教育,而孩子个人身心发展的需要却没有关心到关键点上。教育的目标难道仅仅是培养能考高分的大学生?

  为什么网瘾几乎是中国独有的现象,那么多孩子沉迷网络,其原因就是基础教育的僵化和功利造成的,从教育内容到教育的形式,几乎对孩子的需求和兴趣缺乏真正了解。我认为国家应尽快进行教育的结构调整,给学校性教育的人事编制。

  记者:您觉得在大学生中开性科学教育这门课有必要吗?

  彭晓辉:(很骄傲地说)我的课是我们学校的精品课,很受同学的欢迎。好多学生说,没有选修《性科学概论》课,就等于白上了华师。

  很多隐秘事,孩子们不愿意跟家长探讨,他们会来找我。我跟这些同学们之间是双重感情,他们既是我的学生,也像我的子女。能被定位为一个能提供专业帮助、可信赖的长辈,我觉得自己的课很有意义。

  就凭这一声“老师爸爸”,我也要帮她们

  记者:学生们找你问的都是什么问题呢?

  彭晓辉:大多数女生都是咨询她们与男朋友相处时的困惑。我给你举个例子。曾经有个女学生冲进我的办公室后,气鼓鼓地坐在我对面不吭声。我没着急搭理她,先给她沏了一杯茶。

  过了一会儿,她开口了,第一句就愤愤不平:“难道天底下就没好男人了?”我故意跟她开玩笑:“你这么说,把老师置于何地啊?”她一下笑了,说:“老师,对不起啊,我没把你当外人。”

  她告诉我,之前曾经处过一个男朋友,对方请她到家里见过父母后跟她提出了性要求,她拒绝了,后来两人分手了。这次她又谈了一个男朋友,结果对方又提出了性要求。这才让她如此愤慨。看来她由于前后两个男友都主动提出了性要求,而对男性存在偏见,这样不利于她的人际交往。我给她分析了有三个原因会造成往往是男性主动提出性要求:从生理上讲,男性会更快地产生性冲动;从伦理道德上说,社会对男性和女性的贞操观存在着双重标准,这让男性的顾忌会少很多;而从社会角色上看,在性别角色的养成方面,对男性的要求就是积极和主动,对女性的要求就是顺从和被动。所以不能仅仅基于这一个现象就下这样的结论,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这个女孩接纳了我给她分析的三个观点,这才觉得自己的“结论”未免有失偏颇。

  我觉得这就是这个女孩人生的关键时刻,如果没有人能说服她,打消她的这个念头,那她很可能对男性产生偏见、厌恶等情绪,而她未来的生活不可能不遇到异性,这种偏见很可能影响到她的同学关系、同事关系甚至婚姻关系。

  记者:在这个事件中,我觉得您的角色比较像一个“闺密”。

  彭晓辉:(笑)可能吧,那我也是一个高她们一辈的“闺密”,她们的朋友都是跟她们差不多大的小孩,也都是懵懂的年纪,谁也开导不了谁。

  在我们学校,很多女学生私下里都说“有什么烦恼去找那个‘老师爸爸’”,她们很多人都当面这样叫我。就凭这一声称呼,我也要帮她们,何况我还有专业知识。

  那些专业词汇,有什么不可以说出来的?

  记者:露露在求职时曾经大声说:我学的是性学,不是性交学。这样的自我调侃是不是你们在课堂上经常讨论的方式?

  彭晓辉:这其实是专业词汇,有什么不可以说出来的?我们的课堂上是不可能不涉及这些学术术语的,在提到这些词汇的时候我们不该有任何禁忌。

  记者:课堂上可以说,公开场合呢?

  彭晓辉:当年中国性学会在武汉开年会,我们的11位同学排练并演出了《阴道自白》的话剧,这个话剧的内容主要是主张平等,反对对女性的性伤害。我们还曾经面对武汉市民开放了3场,效果非常好。

  但是后来我们在上海演出的时候,上海方面建议我们演出时把“阴道”取消。普通人为什么这么忌讳这样的词汇呢,还是受性禁锢文化的影响。阴道是人类诞生的通道,你亵渎它就是亵渎母亲。

  对我们这些专业人士来说,对一个将来可能从事性教育的人来说,坦然面对这些词汇很重要。

  校长答复我:让别人吃螃蟹吧

  记者:虽然露露被称为性学硕士,但是她拿到的学位不可能是性学学位吧?

  彭晓辉:是的,露露如果能拿到学位,她应该是理学硕士。性学在国外是一级学科,但在咱们国内,只有医学中的二级学科设了性医学,其实性学至少可以包括性医学、性心理学、性教育学,完全可以独立出来。

  记者:你曾经为此努力过吗?

  彭晓辉:当然,我曾向学校申请成立“性科学教育与研究中心”,被要求隐去“性”字,只好作罢;我还曾申请成立“性学系”,提出“性心理学”和“性教育学”专业设置,期望摆脱挂靠其他专业的现状,最终也不了了之。2003年后连续两年,我曾经和美籍华人阮芳赋走访武汉大学、南昌大学等8所高校,想协商开设性学专业。其中一个学校的副校长专业是心理学,对我们的建议流露出兴趣,说可以向他们校长建议。我专门给他们写信,还用了激将法说“总得要有人打头出来吃螃蟹”,结果校长答复我说“这个螃蟹,我们不吃,让别人去吃吧”。

  我不怪任何个人、部门,这是原来的文化结构、教育结构留有缺陷造成的。

  进我的课堂,学生从偷偷摸摸到大模大样

  记者:你所负责的《性科学概论》课已经上了19年,还是精品课,这门课的普及对学生的观念有影响吗?

  彭晓辉:影响非常大,对学生们来说,上这门课就是一个自我洗礼的过程。

  早些年刚开这门课的时候,很多报名的学生都提前自己来拿选课单,拿到后就偷偷藏起来怕被别人看到。同寝室的人互相逼问选课科目的时候,还会含含糊糊地说是“科学概论”,把前面的“性”给去掉。到了上课的时候,都是提早很多摸到教室,躲到角落里坐着,稍微来晚一点的都是探头探脑地看看有没有熟人,再躲躲闪闪地从后门溜进来,生怕遇到自己的同学,尤其是异性同学。

  现在,全都是趾高气扬地进来,大模大样地跟同学打招呼,不管是课堂提问还是课上讨论,大家都很坦然,这就是科学的态度。

  记者:虽然很多学生选修您的公共课,但是我看到您从2000年就拥有 “人类性学”研究方向的硕导资格,这10年来一共只招了5名研究生。你觉得是什么原因造成的呢?

  彭晓辉:学生在考虑研究生专业方向的时候,必然要考虑饭碗问题,难于就业的专业,报考的人数肯定少啊。我们这个专业,很多学生都望而生畏,只好退却了。另外还有观念上的压力。

  记者:您这个专业在全国高校也是独一份,学位到硕士也就到头了,您所带的研究生无法在高校跟您“接班”,您考虑过后继无人的问题吗?

  彭晓辉:我相信人类性学专业会有发展的,对这个我抱有乐观态度。而且,我的学生曾经给我写信向我保证,将来我的三尺讲台肯定会有人来接管,把这个专业坚持下去。

  记者:这个将来还有多远呢?

  彭晓辉:我想在我有生之年一定能看到。

  性学女硕士工作仍未定

  记者:在您从事人类性学教育的这些年,有比眼下更受关注的时刻吗?

  彭晓辉:没有过,这段时间是最高峰的一次。最初是我们当地一个媒体的记者过来采访,他听了我的一次课,露露找工作的情况也是中间的内容,没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反响。

  记者:您带的研究生,毕业了却找不到工作,因为这个受关注,对您本人是否有压力?

  彭晓辉:这种关注对促进我们的学科发展是有利的,只要对学科发展有利,我都欢迎。我还必须强调一点,露露不是找不到工作,而是她希望能够在这个专业领域里找到合适的工作,比如中学的性教育工作。其实她能够找到比当教师收入更高的工作,但是她希望当老师,热爱性教育,这确实也是受我的影响。我觉得在生活需求基本满足的情况下,应该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而不要过多考虑经济收入。

  今天上午,记者再次联络彭晓辉教授,据称彭露露的工作目前还没有定论。

  [侧记]

  3月31日中午,记者与彭晓辉教授进行了一个多小时的对话,其间,彭的手机响了多次,都是各路媒体的采访电话,他只好让妻子充任“秘书”,拿着手机到另外一个房间负责记录和应对,这种受关注的程度让彭晓辉教授稍微有些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