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迪艾伦 爱 运气:[转贴]三年饥荒期间某县医院工作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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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三年饥荒期间某县医院工作所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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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饥荒期间某县医院工作所见

我是新中国成立后的第一批大学生,54年毕业于某大学医学院。三年天灾加人祸期间我在某县医院工作,亲身经历和目睹了当时的惨状,这种情况在人类历史上都极为少见,今后也不可能再见到了。因此我有义务和责任将这段历史如实地记录下来,帮助那些怀念过去的人回忆一下过去的苦难,也帮助那些经常借古非今的年轻的一代真正了解一下过去,让他们学会珍惜现在的生活。
一、当时县医院的状况
我是59年从某医学院附属医院下放到该县医院的,当时的县医院共有员工20余人,医生8人,4名护士,只有我一人是大学本科毕业生,也是全县唯一的大学生,其余医生中3人中专毕业,其余均未受到正规培训。全院只有一个病房,病房医生只有我一人,24小时值班,另有护士3人循环值班管理20多名病人。其余的医生均在门诊工作每个科室1—2名,各科医生均在门诊处理完病人后转入病房治疗。当时的病房条件极为简陋,两间土房中有两个土炕,每个炕上可容纳5—6位病人,另有两间土房中放有8张单人木床,窗户是纸糊的,晚上只有几盏煤油灯发散着微弱的光亮。
县医院几乎没有消毒隔离概念,传染性病人和普通病人住在同一房间,甚至睡在同一床上,传染病根本无法隔离。当地许多人人对传染病的概念也十分模糊,这导致了59年伤寒爆发性流行。注射针头是一针到底,就是不换针头,用一根针头和一支针管不经过消毒给所有的病人进行注射。我当时坚持要至少要每位病人换一个针头,可我们病房中的那位姓王的男护士长却说,一个针头需要一毛钱,我们不能浪费。在当时的政治气氛中,我的这种要求被认为是小资产阶级思想作祟,毛病多,王护士长的做法则被认为是革命的表现。另外,我要隔离传染病人的请求也被无情地否定了。在当时的政治气氛下,在当时的环境中,我很难再坚持必要的医疗制度了。在这方面我唯一一次没遭到彻底失败的是,我坚持腰椎穿刺时要戴无菌手套,这理所当然地遭到王护士长的拒绝,官司打到院长那里,院长说要照顾知识分子的情绪,给他一副手套吧。我感到很迷茫,我的正当要求竟然成了要照顾我的情绪。王护士长带着情绪给我找来了一副无菌手套,一下子扔到了地下。要知道当时病房是土地面,又很脏,无菌手套全被污染了。无奈,我捡起地下的手套,用酒精消毒后继续我的“无菌”操作。顺便说一句,王护士长不是坏人,可能是他的无知和革命冲昏了头脑,便有了这些愚蠢的行为。这位王护士长以后继续在医院工作,可能也知道应该遵守这些制度了,但他是否会因为当年的野蛮和愚蠢给那么多的病人造成那么多的伤害而有所悔悟,我不得而知。至于有多少病人因医源性感染而患病,我也不清楚。
住院的病人基本是当地的农民,多数有着程度不同的营养不良。他们常年不洗澡,身上有厚厚的一层灰,如同鱼鳞状,似乎是能一片片地揭下来,头上、身上长满了虱子,用扫竹一扫就是一大堆。各种病人发出并混杂成一种令人作呕的气味,经过很长时间我才逐渐适应。
当时药品缺乏,仅有葡萄糖、葡萄糖盐水、青链霉素和其它几种抗生素,这些药品也不能满足供应。
二、59年伤寒大流行
农村的病种季节性很强,主要是传染病和感染性疾病较多,占住院病人的一半以上,以流脑和细菌性痢疾为多,其它疾病如胃溃疡穿孔、阑尾炎、冠心病、高血压和部分产妇等病人,由饥饿引起的营养不良性疾病相对较少。
据了解多数家庭中可能有一些没有被发现藏起来的粮食,还能暂时维持这一年的生存。导致粮食短缺的主要原因是58年的大跃进、大炼钢铁和公共食堂,造成粮食大量浪费。因此有必要58年大跃进的情况。
三、58年大跃进
60年家中的粮食几乎全部吃光了,只能靠树叶、树皮和草根维持生命,很快树叶、树皮和草根也全部被吃光了,人们开始用花生壳磨成粉,制成馒头,用来充饥,观音土也成为抢手的食品,饥荒遍地蔓延。医院的病人也主要是因营养不良而引起的浮肿、肝炎、肾炎等疾病,这类疾病占住院病人的90%左右。
饥饿的病人主要分为两类:一类病人主要表现为浮肿,是营养不良所引起的低蛋白血症所致,临床诊断为浮肿病,占70%,另一类病人主要表现为消瘦,主要是长期慢性消耗所致,临床诊断为消瘦病,占30%左右。如果诊断营养不良,则被视为对社会主义制度不满轻则被定为右派或右倾,重则被打成现行反革命,甚至有被杀的可能。而你的家人则会被定为反革命家属,株连九族。
浮肿病人主要表现为全身水肿,面无血色,象一只吹得很大的气球。这些病人很脏,皮肤上结着一层厚厚的灰痂,很难看清皮肤的本色。皮肤极为脆弱,一旦皮肤破损,便很难愈合,顺着破损处不停的向外渗出一些组织液,然而这些伤口却很少感染。这种病人死亡前先大量排尿,水肿迅速消退,就像一只撒了气的气球,迅速地消瘦下去,很快便死亡了,很难再救过来。
皮肤脆弱的程度是现在的人无法想象的,举一个例子来说明这个问题。有一次我看到护士给一位浑身很脏病人做治疗,没有消毒就输液,我很生气,指责护士为什么不消毒,护士告诉我没法消毒,我不相信,护士按照我的要求做了,用酒精棉球轻轻地擦拭着病人的皮肤,让我感到吃惊的是,随着灰尘的脱落病人的皮肤也一起脱落下来,血管直接暴露出来,我根本分不清哪些是灰,哪些是皮肤。病人的血管很脆,护士很小心的将针头插入血管内,以免将血管弄破。血管下面就是骨骼,几乎见不到其它组织。
许多病人衰减的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了,甚至连吃饭的力气也没有。记得有一个病人非常衰弱,每天捧着发的不够分量的小馒头怎么吃也吃不完,只见他嘴不停地在啃、牙在断断续续地爵,满嘴里都是馒头,可是很难将馒头咽下去,因为他连下咽的力气也没有了,这个人极度消瘦。像这种病人采用现在最好的医疗条件也无法挽救他的生命,他必死无疑。
饥饿过度的病人面部毫无表情,没有力气说话,呼吸也很弱。如果病人睁着眼可以通过病人的眼球的是否活动来判断病人存活与否;病人闭着眼睛时,则从表面上无法判断病人是死是活,只能靠病人的心跳和脉搏来判断。有一次两位护士因病人的死亡时间发生争执,夜班护士讲病人是她交班之后死亡的,白班护士说她接班时病人已经死亡。因为当时病人很多床位很少,所以每张单人床一般住着两位病人,盖一床被。为了核实病人的死亡时间,便询问死者的同床病人,这位病人竟然也不知道同床的病友是什么时间死的。
为了明确病人的死亡原因,我征求家属的同意,对病人进行尸体解剖。解剖发现,病人的腹壁很薄,以前所学的人的腹壁有八层结构在这里根本找不到,只能见到一层皮中间夹杂着依稀可见的肌肉组织。腹壁如腐尸一样,毫无弹性,一撕就破,如同撕一块破布;胃肠道各层结构也全部消失,整个胃壁和肠壁的厚度仅有一层牛皮纸厚,肠系带和大网膜的结构依稀可见,但脂肪踪影全无;心脏也已经部分萎缩;肌肉也极度萎缩,小腿的腓肠肌和比目鱼肌几乎融合到一起,两块肌肉总厚度为1厘米左右,这样萎缩的肌肉不可能支持他身体的重量。死亡原因很明确,长期营养不良,慢性消耗,全身衰竭而亡。
从那次事件之后,护士们学会了一种新的死亡判断方法:推一下病人,如果病人能眨一下眼,表示病人还活着,否则则可能已经死亡。
因饥饿而死的病人死亡时的症状与现在因病而死的病人是不同的,没有呼吸衰竭时所表现的深大呼吸,也没有循环衰竭时的心率加速,也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只是心率由正常而逐渐减慢,再减慢,逐渐到心脏完全停止跳动;病人的呼吸本来就很微弱,也是逐渐停止的,病人死亡的时候往往是非常平静的。
病人的粮食供应和我们一样,每天13小两(折合现在的8两),每月24斤,这是上级的规定。毛泽东主席说“每月24斤粮食我都吃不了”,当时我很不理解,我们每月吃30斤粮食还饿得要死,主席怎么会24斤粮食吃不了呢?现在我理解了,而且每月15斤粮食也吃不完。每月24斤粮食的规定是否与毛泽东的话有关,我不得而知。病人的饮食安排是,早饭一碗稀饭(1小两)和一个小馒头或者一个窝窝头(4小两),午饭是一个小馒头或者一个窝窝头(4小两),晚饭也是一个小馒头或者一个窝窝头(4小两),基本没有蔬菜。
病人对伙食的反应是不一样的,多数病人认为伙食不够,吃不饱。记得有一位病人跪在我的面前,要求我想想办法增加一些伙食,我对他讲,我自己也吃不饱、也有浮肿,如果我有办法我还会挨饿吗?还有一位病人自称是伙夫出身,说馒头的份量绝对不足。为此我多次找到伙房交涉,得到的答复是这是按照上级规定执行的。4年后即1964年当地发大水,所有的物品均被浸泡湿了,其中总务科拿出了两千多斤节余的粮票晒干,之中是否有当年结余的粮食我不得而知。但也有例外,有一位病人拿着自己的一个小馒头,到市场上卖了2元5角钱,这些钱比他一年的工钱还多。以后他又多次去卖自己的口粮,导致他经常低血糖昏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