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ava 反射获取注解:席绢《墨莲》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5 10:00:58
她的人生原则是这样的—— 
只要能给她好吃、好睡的舒服日子过,其它随便你。 
生活在哪里没有关系; 
世界天翻地覆不必在意,有美食就行。 
虽然不是一个米虫的崇拜者, 
然而如果现实必须如此屈服的话, 
那她也不会太过挣扎就是了,所以她同意了他的要求。 
没料到,却因此成为人人唾弃的堕落恶女……    他是一个名声败坏的男人。 
他的名声之坏,不仅举国皆知,还远播到海外。 
他没有不敢做的事,尤其专做惹人非议的事! 
别人所不敢为、不能为、不屑为之事, 
他统统都做了,彻底地将名声败坏! 
如果他是男人之耻,那她也该是女人之耻! 
谁知,因为这个交易,他的人生彻底失控……
楔子——非常堕落的一纸合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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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妳姓花?」  「是的。我叫花灵。」  「真的姓花?花朵的花?」  「我叫花灵。就姓花朵的那个花。有什么问题吗?」要问几次啊!这人。  「很好。这个姓很好。」他笑了。    对她来说,生活在哪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她还是继续过她的日子,只要这种慵懒自我的生活没有被强迫改变,她都能适应良好。她自知脑筋不好,所以也就不常费事去做那些伤脑筋的辛——干嘛呢?横竖事情也不会因为伤脑筋而有所转变,就别烦了吧!  反正——  她从来就不是个胸怀大志的女人。  她从来就能随遇而安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她从来就不觉得自己这样生活有什么错。  好逸恶劳、喜甘厌苦,加上在这里又没本事给自己找活计营生。所以,她没有挣扎太久的,就同意了他这个「邪恶」的要求。  说是邪恶,当真是不为过的,不能因为她没有表现出如丧考妣的神情,就认为这个合约很圣洁正直是吧?  总而言之,一个有钱得要命、且刚好想干坏事的男人,与一个美丽得要命、同时又孤苦无依的女人,面对面坐在一起谈的交易,当然不会是「妳的皮肤怎么保养」或「你如何成为大富翁」这一类五四三又没营养的话题。  事实上,这个男人是相当开门见山的,他就直说了——  「一处宅子,配置十名佣仆,每月一百莲银月例。如何?」  老实说,她不知道一百莲银换算成台币是怎样的兑法,所以她想了一下,补了一个但书:  「如果不够用,还可以再向你要吧?」  男子眼中似乎闪过些什么,但脸色没有变动半点,点头。  「允妳。」  「那还等什么?」她马上拿出一枝笔,对着他手上的合约书虎视眈眈。  男子顿了一下,带着些许疑惑问:  「妳不问我打算留妳多久吗?」  「多久?」她不以为会很久。搞不好不用等到她又老又丑就会被赶出去了,三五年吧,她猜。  「……时间到了,我自会告诉妳。」像是被她的吊儿啷当给激怒,所以回答得不客气。  既是如此,还问?!  接过他递过来的合约,大笔一挥,画押,成交。  他收回合约,交易完成。  从今天起,她,花灵,被这个男人包养,归属于他的私产,直到他不再要她为止。  「合作愉快。」她笑了笑,伸出右掌,打算与他握手。  「合作愉快?」男子脸上没有快意,看了眼她的右掌,没有表示友好也就算了,居然「哼」一声后,转身走开,好像吃了大亏的人是他似的。  是,这是一份超堕落的合约,但说起来堕落的人是她好不好?他身为一个财大气粗的买方,有必要表现得像个苦主吗?这样会不会太搞不清楚状况了点? 第一章 欢迎光临盛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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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好蓝、风好柔、人好困……  呵……  好慵懒的再次打了个呵欠,纤纤素手为时已晚的掩上已经大张完的樱桃小口,没关系,意思意思做个样子就好,表示她至少尽力了。  「花主,要让人传午膳过来了吗?」一个相貌清秀的青衣男仆无声走过来,躬身低问着。  被称做花主的女子,抬头看了下天色,看了好一会,实在是看不出所以然,于是问道:  「已经中午了吗?」  「是。差一刻即是正午了。」  快中午了啊?都没有炎热的感觉呢,真好。花灵伸了伸懒腰,觉得自己快被「盛莲国」的好天气给宠坏了。她讨厌冬天是出了名的,而这里的冬天只有一个月,真是太好了。再者,虽然对夏天没有太大的意见,然而如果气温太高的话,她还是常常会直接中暑热晕过去以示对天气的抗议。而这里的夏天非常的舒服,平均温度不过二十五、六度左右,简直是人间天堂!  以前在台湾,夏天一到,老天爷动不动就甩下个三十七、八度的高温,像是好奇的想知道人体瀑布汗可以壮观到什么程度。简直是欺负人嘛,就算是想吃人肉BBQ不必这样是吧?  幸好,那种被烈日煎烤的日子对她来说已经像前辈子的记忆那么遥远了……虽然,其实,以她目前的处境来说,已经算是上辈子了没错,唉。  不过,还是要轻叹一下,活着真好。  对于花灵老是不理会别人,动不动就去神游外太空的恶劣行为,随侍在一旁的男仆已经无奈的习惯了。谁教她是他的主子呢?更别说她是个女人了!盛莲国是个阶级制度执行得极之严苛彻底的国家,主子是天,仆人只是主子的私有财,就算被主人任意打骂,他也是只能认了的。更何况现下主子只是忘了他的存在,径自在发呆而已,自己只是辛苦的弯腰等吩咐,又算得了什么事呢?  虽然说,他已经有点撑不住了,汗水开始大滴小滴的冒出来……  「这是在做什么?」冷冷淡淡的声音从园子的入口处传来。  园子里正在一个发呆一个弯腰的两人同时回神,俱看向那个表情跟声音一样冷淡的男人。花灵捕捉到男子眼中闪过的一丝怒意,好奇的扬扬眉。怒意?从何而来?是谁惹他的?应该不是她吧?不过他直直看着她是什么意思?莫非她今天看起来特别的美丽可爱?  「去倒茶过来。」男子大步走过来,经过青衣男仆时,丢下这一句,便把弯腰弯到快断掉的男仆给打发了。然后坐进花灵对面的椅子里。  花灵的目光跟着青衣男仆的背影而去,看了好一会,才有丝疑惑的看回男子身上,道:  「这儿就有茶了,干嘛驱策他去跑腿?」她到现在仍然不适应有随身佣仆侍候,常常忘了仆人的存在就随便神游太空去也,所以对别人摆老爷派头的颐指气使行为不免有点意见。  可不是吗?茶几上不止摆了一大壶清凉解渴的冰莲茶,更有十来道以各式鲜花入味的甜点,份量多到可以吃到明天去了,何必叫人去奔走不是?说完,拿叉子抆了一块红莲晶冻吃进嘴里。嗯,不错吃。  盛莲国是个繁花盛开的国度,而花的本身,更是这个国家重要的经济作物。盛莲国的人一日只吃早、晚两餐,且菜色永远跟花脱离不了关系。不过煮法就没有中国人那么多变化,总不脱水煮、清蒸两种,调味料也不过盐与糖两样,贫乏得紧。虽然说这样对养生而言还不错,难怪盛莲人人长命百岁——不,不止百岁,他们的平均寿命有两百年,而如果能活到两百五十岁才叫长寿。哇!  可是,人活那么久要干嘛?  初来乍到时,无意中听闻这个令她惊讶的消息,总不免要怀疑一下这里真的是地球吗?或许她是到了外太空里的某个长得像地球的地方吧?中国人有一句老话是「人生七十古来稀」,这句话放诸四海皆准。虽然步人二十一世纪之后,因为生物科技的昌盛,人类寿命确实有所延长,但若能活过一百岁,仍是一种奢侈。可是这里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活到两百岁,实在太不可思议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尤其是这里的人也是二十岁就算成年,但不同的是,他们的青年期有一百年左右。在二十岁到一百二十岁之间,他们健康的身体都可以孕育出强壮的子女,而且过了一百五十岁才开始显老呢,真幸福。不过说到子女嘛……盛莲国的人口似乎并不太多,即使他们生育年龄拉得很长,却也不见子孙满堂的情况。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  长寿是很好,可一旦真的长寿了,长长的两百年,要怎么挨啊?花灵无聊时常常会想起这个问题——虽然这似乎与她无关。  她又不由自主的陷入发呆神游的状态,但眼前的男子可不会因为她的闪神而消失或坐视她的目中无人。就见他说道:  「怎么,妳的人我驱策不得?」冷淡的声音中加入了嘲讽。  对喔,这个人还在,刚才是在谈什么呢?啊,对了,是在谈派遣小俊去跑腿的事。  「怎么会是我的人?是你的人才对吧?」不知道这家伙在阴阳怪气些什么,虽然不太想理他,但这会儿终于不情愿的想起他可是她的金主,不理他的话,太损职业道德,这样是不行的。所以她换了个话题问他道:「我正要吃午餐呢,你既然来了,要不要一同吃?」  「午餐?」疑惑的扬起那双过于浓密的剑眉。  「嗯。午餐。」点头。其实不是很期望有他这个饭友,不过既然人家都来了,而来到时正巧她要吃饭,要是没有客气的招呼他一下,不就显得她这个屋主太小气了吗?何况……他是金主,他是她的金主,他是她唯一的金主!无论如何都不能忘记这一点。所以她决定对他谄媚一点:「是这样的,我认为人一天应该吃三餐,才能维持所需要的体力。」  「维持所需要的体力?」他缓缓问道。  这人是鹦鹉吗?干嘛只会重复她的话?不愧是一天只吃两餐的人,脑细胞迟钝到有剩。  当花灵正在偷偷腹诽金主时,她伟大的金主终于决定不再当一只鹦鹉。开口道:「即使有的人一天需要多吃一食才能维持体力,我并不认为那人该是妳。」  「哦?」看了他一眼,表示愿闻其详,径自又叉了块甜莲糕吃。  「妳整天都呆坐在树下花前,也不见妳做什么耗费体力的事,我看需要一日三食的人反倒是妳的贴身侍仆青俊吧?」  「所以小俊当然也是跟着我一日三食啊。」不理会这个阴阳怪气男人口气中的不善,花灵眼睛一亮望着青俊端茶往这边过来,他后头跟着两个侍仆,想是送午餐过来了。看到好吃的心情就很好,笑笑的扫了眼金主道:「今天我让人做了披萨,你也一同吃吧,就当是吃点心,就不会觉得中午吃饭是件怪事了。」  「披萨?那是什么?」没听过。  「我家乡的美食,来,吃吃看。」侍仆已摆好食物等她享用了。花灵深深吸了一口食物的香气——噢!久违了的乳酪香、肉香、面皮香,经过火烤之后,融合成教人难以抗拒的绝妙美味!她快手快脚的拿水果刀将披萨切好、分盘,端了一盘放在金主面前,然后就专心祭起自己的五脏庙,啥也不管了。  花灵的金主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讥讽她一下,可是见她完全没空理会自己,又吃得那样专注,仿佛在吃什么绝顶美味似的,看起来不就是一块奶酪制成的糕吗?还油得紧。一时不察,竟也学她用手将盘子里那切成一小片的披萨给放进嘴里了。  这是……什么味道?  全然陌生的口感让金主的浓眉霎时微蹙了下。对习惯了清淡无油口味的盛莲人而言,这种过于香浓、油中带酥脆的食物,一时教他不适的想吐出来,但不知怎么却只能是想想而已,嘴巴自有其意识的嚼啊嚼的,当油腻在嘴里化为甘甜,引诱他一口接一口的将手中食物吃完时,金主仍然不明白为什么这般味道浓重的东西,会让其实并不感到饿的肚子,发出强烈的进食欲。进食对他、对所有盛莲人来说,从来就只是活下去的必要动作之一。他们当然也会对美食动心,一般殷富的人家更是不借重金请名厨入府,在食物上头下工夫,专图美味上的享受。而富裕如他,这些年四处奔走经商,可说是吃遍各国美食的了。然而生平第一次,被从未见过的怪食物引诱得口水连连、吃得欲罢不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在暗暗苦思之余,没发现手里被塞进了一杯不知是何物煮成的饮料,不知不觉的喝了一口后,被那奇异的味道吓得猛然回神——  「这是什么?!」  花灵对这位金主不善的目光已经渐渐习惯,快要免疫了,所以也不是很在乎他威力强大的狠瞪。想了一下,道:  「这个叫玉米浓汤。还不错吧?」她吃披萨时最爱配玉米浓汤了。碍于煮食的工具有限,所以目前只能向厨房点些简单的食物,这道浓汤可是她盯着厨师做了好几次才终于做出一点样子出来的呢!算金主运气好,今天喝到的是成功的作品,要是昨天过来的话,就只能喝到怪味蛋花汤了。  怪异的食物一天吃到一种已然太足够,所以金主将玉米浓汤放在一旁,再也不看桌上的披萨一眼,即使口欲没有被满足,但强悍自制力向来是他引以为傲的,所以任由花灵吃得津津有味,就是不肯再动手了。  而花灵也真是够胆气,在男子犀利的目光压力下,仍然好好的饱食了一顿。而小俊——也就是青俊,不愧是超优的贴身侍仆,见她吃饱了,立即递上一条湿毛巾,让她擦手擦嘴,完全不必她动嘴吩咐。  「谢啦,小俊。」她顺口道谢。不理眼前一主一仆脸上闪过的怪异表情,虽然说在这个尊卑分明的国度,对下人道谢是不合时宜的,但她又不是这里的人,她有她的做人原则与习惯,只要没妨碍到别人,别人也管不得她合不合宜的问题了。  「吃饱了?」金主问。  「是的,我吃饱了。」她点点头,站起来动了动,不想吃下去的高热量食物在日后成为腰部的游泳圈。「对了,你来不会只是为了陪我吃一顿饭吧?」  像是没预料到她会突然想问起他的来意,金主——也就是李格非,不免又被她不按牌理出牌的说话方式给弄怔了会,顿了顿才带着讽刺的语调回她:  「谢谢妳不会以为我来这儿就只为了陪妳吃顿午餐。」  有人道谢是这样怪腔怪调的吗?花灵在肚子里撇撇嘴,不过既然人家都开金口说谢谢了,她无论如何也该回应一下:  「小事一桩,不必客气。」  金主的脸色好像有点青,不知道是不是青莲茶喝多了的关系?如果是的话,花灵还真想建议他改喝红莲茶调和一下气色。家乡有句老话叫「红配绿,最美丽」,不知道他听了会不会感激她的好意?这人超别扭的说。  李格非很快的将情绪压下,第一百零八次佩服自己的克制力,没有当场把这个厚脸皮的女人抬起来往前方的莲花池丢下去!他吸了口气,以冷淡的声音说出他今天的来意。不理会一旁青俊诧异的眼神,以命令的口气要求花灵跟他出门,他的船已经等在外头了。  李格非以为花灵会激烈拒绝他的要求,所有站在一旁的佣人似乎也作如是想,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花灵同意了,非常兴高采烈的同意了!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走吧!」  以着与她平日慵懒表现全然不符的积极亢奋,李格非几乎算是被花灵拖着跑向大门而去,由于她的速度太快,还差点害反应不过来的李格非被绊倒,幸好花灵及时扶了他一把。  花灵只顾拖着人往前跑,根本没看见身后的李格非那张万年冷淡的脸上,闪过一瞬绯红,不知道为了什么。    盛莲国土分布在千炫大陆最大的湖泊上,是个水面多于陆地的国度,其国上由一千多个小岛与三千多个沙洲组成。所以交通工具大多以船为主,且一般的平民大多以船为家。要是有本事在寸土寸金的盛莲国挣得一块土地建屋居住的人,绝对是要很有家底才能办得到的事,所以金主李格非一定非常非常的富有。  虽然莫名其妙的来到盛莲国,可是老天爷毕竟也没有坏心到太彻底,瞧瞧她,初来乍到才一恍神的光景,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哭诉一下自己的命苦、然后接着抬头对老天爷贿赂加商量送她回去等等的,那金主李格非就蹦地出现在她面前。然后,她就跟他回家了。虽然李格非当时听到她愿意跟他回家、同意被他收留时,其表情诡异到差不多像在指责她居然把自己卖掉一般,那眼神真的很鄙夷,但既然他没有说些什么,又很快的回复面无表情——寄人篱下的她也就不去深思这人干嘛有那样的表情。  虽然对金主很有意见,也常常在百无聊赖时偷偷在心中腹诽他,不过大体来说,她还是对他很感激的。不知道随便收留一个陌生人是不是这个国度的人特有的美德?即使这家伙后来很恶质的对她提出了「供养」她的买卖,她还是感谢在她孤苦无依、甚至还搞不清楚状况时,慷慨的收留她,要不然她现在搞不好得跟那些蹲在水路边上、破烂竹筏上的乞丐们结拜成难姐难妹啦——啊!说到乞丐,本来挂在船头忙着看风景的花灵突然转身问着身后的门神——金主李格非道:  「李公子,为什么贵国的乞丐都是女的?」  李格非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顿了一顿,口气有些不屑:  「自然都是女的。」  难道这个国家严重的重男轻女?这样会不会太过份了点?  可是仔细一想又不太像啊,花灵想起这些天服侍自己的大多都是男仆,女仆似乎满罕见的。这到底是重男轻女呢,还是认为女人不该出来工作,或者是有什么其它原因?实在太好奇了,于是不理会金主一脸不想谈的表情,仍是问下去:  「什么叫自然都是女的?那男的呢?盛莲国的男人都养得活自己,都有工作做,所以没有人沦为乞丐?是这样吗?」  像是对她的问题感到匪夷所思,觉得她问得很故意,所以没有回答的意愿,转身走开,不再站在她身后。  花灵下意识伸手欲拉他衣袖,不料反应快速的李格非虽然没回头,却是能精准地拂开衣袖,没让她拿住,径自走了。  「这个话题有这么让人火大吗?他会不会反应过度了点?」花灵喃喃低语,觉得这个男人的情况,已不能用「阴阳怪气」来形容了,莫非是更年期提早来临的症头?或者染上了二十一世纪地球上最流行的躁郁症?可是这里应该不是地球吧?就算是地球好了,绝对也不是她原来所生活的那个空间、那个世界。照理说,生活在这种鸟语花香人美的国度,怎么可能会有人得到忧郁症?只能说那个男人真是个「怪物」!  不理他,看风景去。反正他再帅也没有美过眼前这一片繁花似锦的美景,再说盛莲国美人多多,美女美男四处爬,又不差他一个!瞧,前方不远处,一片小沙洲上,不就有个美男子正在对她微微笑吗?虽然不比李格非的英气勃然,显得有点奶油,不过,就算是个奶油型小生,也是奶油中的极品,看了多赏心悦目啊!花灵完全没有抗拒的就回了一个笑过去。  她的笑似乎让那个穿着一身新绿的美男子惊吓了下,不知是为了什么,她的长相与表情应该称不上狰狞吧?超友善的耶!  才在想着呢,脚下的船已经往绿衣美男子站的小岛停靠而去。这时她的贴身侍仆青俊恭立在她身后,低声道:  「花主,已经到了,请准备登岸。」  「喔。」一双盛着疑惑的大眼还搁在那名美男子身上,回答得漫不经心,反正知道要下船就好了。  船舷的一端甫与码头抵触,正待靠拢停泊时,花灵便轻身一跃,往岸上跳去,不理会身后响起的一片低呼。落点算得很巧妙,正是在青衣美男子面前两步远处,同时以目光擒住对方有些惊怯的双眼。  「嗨。」自然而然的以她的方式打招呼,也趁机仔仔细细的将美男子打量个彻底。  哇!真是美得没天理,瞧瞧这白里透红的肌肤——莫非是果酸换肤?乌黑柔亮的长发——这里流行离子烫吗?人长得美也就算了,品质还这么上等,身为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子对吗?!教女人怎么有脸活下去呀!  虽然被花灵无礼的目光惊吓了一会,但也很快回过神来,美男子举起右手轻轻贴抚在胸口,微低着头,以温柔的声音道:「妳好。」  这是盛莲国人打招呼的方式吗?花灵觉得人美做什么动作都迷人极了,忍不住也跟着回礼,以同样右手抚心的动作示意道:「你好,我叫花灵。你呢?」  她的多礼没有得到更友善的回应,花灵不解的看了看再度怔住的美男子,又看了看周遭以奇异眼光看她的人,搞不清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莫非是女性的行礼方式不同于男性,而且规矩严明?好吧,就算是搞错好了,那会是什么大问题吗?这些人怎么老是反应过度啊!她都替他们感到累了。  「妳这是在做什么?」还在心底唏嘘着呢,李格非冰水般的声音已经从身后泼了一瓢来,打破了原来无言的情境。  「我在跟这位公子打招呼。」站直身躯,花灵选择将别人怪异的打量眼光忽视掉,语气坦然的道。  「打招呼?妳认识他吗?」李格非走上前,对青衣男子淡淡点个头后,然后问她。  「彼此介绍一下,也就认识了。」她再度看向美男子,非常友好的自我介绍:「你好,我叫花灵。你呢?」  「格非,这就是你提过的那个特别的姑娘吗?」没有直接回答花灵的问话,美男子笑若春风的对好友问着。  「你们认识啊?」花灵虽然感受得到自己有点被排挤的意味,但幸好她天性坚强,这一点点打击还打不倒她。  李格非点点头,对好友介绍道:  「她叫花灵,一个半月前才来到盛莲国,自称失去记忆,不知道来处,便在我那儿住下了。」  「对对对,我是他家的白食客,目前正在被他养。现在我们认识了,可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可能是因为已经渐渐习惯花灵无厘头的举止,青衣男子的表情不再动不动就错愕了,虽然表情有些勉强,像是心中忧虑着什么,但仍微微一笑,再度伸手抚心,做出行礼动作,自我介绍道:  「花姑娘,妳好。我叫周子熙,是『青墨舫』的优倌。」  「你无须理会她的。」李格非对于好友的多礼颇有微词。  「别这么说。是我高攀了。」  「不过是个被我收留的流民,没身分的。高攀?真是笑话了。」李格非看都没看花灵,径自拉着周子熙的手臂向前方一间豪华的大客栈走去。走了好几步后,仿佛才想到她的存在,扬声对身后的她命令道:「花灵!还不跟上!」  身形纤瘦的周子熙没办法抗拒好友的力道,虽被拉着走,仍不时回过头对花灵满怀歉意的笑着。  「是是,马上跟上,我的大老爷、大金主。小的这不是来了吗?」花灵懒洋洋应着,慢吞吞的跟着。脸上并没有半分不愉快的神色。像在看戏似的,满怀兴味的打量着李格非与周子熙,都忘了好好欣赏周遭美丽的水都景色,注意力全在这两人身上了。  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从一上岸开始,就被周遭的男男女女以异样的眼光打量着、窃窃私语着。而那些眼光里更是充满明目张胆的鄙夷之色,可说是白眼满天飞,尽在花灵身上绕。可惜她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对看起来感情好得不得了的「好朋友」身上,脑中漫天漫地的幻想起各种与「BL」这类剧码有关的剧情,没空去接收感应别人对她的注意与恶意。  嗯……有问题,一定有问题。  如果她的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些日子以来她所受到的冷落漠视、以及签约那天,李格非对她的不屑,还有,对她不小心碰触到他时的排斥不悦情绪,就有了合理的解释了!  答案只有一个!而且是最合理的解释!她终于弄清楚了,太好了!  看看,两个出色的男子,好看得各有风格。虽是同性,但看起来真是刚柔并济、阴阳调和啊。  一个英伟刚毅,一个俊美温柔;一个强势,一个温顺。可说是天作之合呢!  可惜这里民风保守、阶级分明,所以他们只能是「好朋友」,而她,正是他们最理想的障眼法!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呵。  真相大白的感觉真好!现在她已经能稍稍体谅金主李格非常常发作的阴阳怪气了。毕竟他们的感情为世人所不容,所以他痛苦、他怨天尤人、他心有不甘、他内分泌失调、他每时每刻都火气很大!有火气却无处可发,只好拿她这个无辜的小女人开刀——不过既然有付费,那就不要跟他计较太多了。她一向都是很宽宏大量的,对弱势团体通常很同情。所以,原谅他!  毕竟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嘛!加上基于对同性恋者的理解与同情——虽然并不迷BL小说,但好歹也是有看过几本,例如月读写的《神将》与《阿宝》等,算是有点历练的。所以,她决定,有机会的话,就好好帮帮他们,让他们在盛莲国光明正大的相恋下去,有情人终成眷属。  莫名其妙流落到盛莲国四十来天,她终于有点了解自己来这个地方是为了什么了。她的伟大任务应该是——让盛莲国第一对同性恋情人合法化,为世人所接受,使其在历史上闪亮登场、发扬光大!从此创造出爱情与婚姻的第二种可能,让人人都能爱其所爱,不再被世俗眼光所排拒……是这样吧?  是吧?  是这样没错吧?  不然没事把她弄来这里做什么?  不过……老天爷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她从来就不是个有使命感的勤劳人类耶。她真的能完成这个使命吗?  叹了口气,无言抬头看向天空,天空还她一片无言。第二章 堕落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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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说说盛莲国吧,小俊。」  有时,天气凉爽、肚子很饱,一切心情刚刚好的没事可做时,她就会发挥小小的好奇心,要侍仆青俊说说与盛莲国有关的事,好打发打发一下时间。今天正好清闲,也有心情听人说故事,于是趁着青俊送下午茶过来时,抓着他说话。  青俊于是说了。  青俊是个不会主动说话的人,就算开口说话了,也像是在念经似的没有高低起伏,虽有内容,却没有趣味,最适合听来人眠用了——虽然这也是花灵的目的没错啦!  盛莲国,有最顶极的香料、香精、香粉、香油。  盛莲国,有最美丽的风景、最美丽的人、最美丽的花。  在这块广大的千炫大陆上,有四大强国与一百多个零碎的小城邦与小部落,每个国家部落都自有其独特的物产,以商业的方式与各国互通有无,所以千炫大陆上的人们大多以经商和农耕为职业。国与国之间比的是经济实力,四大强国的产生,正是因为他们国家所专有的物产是属于高经济产物。  这四大强国分别为:掌握香料市场的「盛莲国」、掌握燃料市场的「华国」、以生产皮草衣料为主的「雪国」,最后是以制作交通工具名扬大陆的「飞扬国」。  身为四大强国之一的盛莲国自然是富庶的。绝大多数的人民都满意目前丰足的生活,所以这个国家的形象大体上来说,称得上美丽光明,让盛莲国人民相当引以为豪。  当然,一个再美丽光明的国家,总还是会有一些见不得光的阴暗面存在。在那些阴暗面里,可能有着某些教人无法接受的事,与某些让人无法接受的人。不过总体来说,盛莲国依然是个风光的太平盛世,国泰民安,人人安居乐业,享受着国家富强的荣景……  「盛莲国很富强吗?」花灵觉得富强两字,应该是一种比较级。  「是的。」青俊回答。  「比千炫大陆上的其它国家都富强吗?」  「是的。」肯定。  「你到过别的国家比较过喔?」  「没有。」声音小了点。  「那你怎么知道盛莲国比别人富强?」  「……书上说的,歌也是这么唱的。」  「哪一种书?哪一首歌?」  「《盛莲国史》,还有……国歌。」  「喔……」花灵长长的喔了声。青俊怎么说,她只好怎么信啦。  身为一个外国人,以及一个平空出现在这块千炫大陆的外来者而言,花灵对这块大陆的了解,目前仅止于盛莲国一处;而对盛莲国的印象与了解,也始终停留在皮毛的深度。例如,盛莲国是个水都、是个很美丽的香花国度、是个一年只有一个月皋、天兼之气候温和的好地方;然后,盛莲国的男人普遍都长了张很不错看的脸蛋,像贴身侍仆小俊很清秀、金主李格非很英气、李格非的「好友」周子熙很俊美等。再者,盛莲国阶级分明,有蓄奴风气。男仆都姓青,女仆都姓白,并以与姓氏相同的颜色的麻质衣料为制服。  反正她知道的盛莲国,全是青俊说的就是,她也懒得考证了。  喔,对了,还有一点也得说一下,盛莲国的人称得上是生机饮食的专家,食物的料理超简单贫乏的,除了糕点类的点心挺出色的之外,在烹调上,他们不只煮法简单,更是极少使用调味料来提味!吃的东西大多是原汁原味,顶多加点糖或盐什么的,虽然听起来很有健康概念,可是对她这个美食狂热者来说,没有美食可以吃,虽生犹死啊!  比起追求长寿,她宁愿追求美味。就算拿两百年的长寿来交换她少吃一道美食,她也不干!  一般人甫来到陌生地方,通常会很积极的去了解自己所在的环境,并努力适应,以求尽快进入状况,好安身自在。花灵也不是不想早点了解这个奇异的世界,可是这两个月里,她先是花了三天肯定自己果真莫名来到了异世界,并不是在作一个醒不来的梦;然后,不免又花了几天为自己的处境担心害怕,所以当金主对她提出那个包养她的趁人之危之不道德交易后,她也没有多想,就签了。  倒不是她多乐意把自己女性的尊严丢给男人践踏,而是考虑到自己来到一个奇怪的世界,又搞不清楚自己是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呢,还是被丢到奇幻的世界?总得先让自己活下来,才有机会弄清楚是吧?  再说,且不管是回到古代还是到了三千世界的哪一界,孑然一身的她,饿死的机率根本就是百分之百,就算她身上具备什么这个世界所欠缺的技能,十足有扬名立万的本钱,也不可能马上找到识货的买方啊,何况这种事怎么有办法立即弄明白?她又不是天才,更不是脑筋动得飞快的天才。  是啦,她承认自己没有很积极勤奋的弄清楚盛莲国的风土民情。在生活有着落、起居有人供养之后,有点志气的女人,也会在这种安逸的环境下,立即东打听、西探问,以期在最快的时间内了解周遭种种,好为自己的将来做个打算才是。毕竟委身做一个男人的情妇,就算是有名无实、就算她这个情妇只是用来掩饰那对情侣的地下情,到底也不是很光彩的身分。所以如果能尽快了解这个国度,自然就能分析出自己能在这里发挥什么长才,达到自给自足,再不需仰人鼻息的目标。  然而生性疏懒的她,在生活安逸之后,成日不是忙着品尝美食,就是跑到厨房压迫厨师做出美食,折腾得自己累兮兮不说,还得安抚一下厨房的民怨,说起来也不是顶有空闲的。  所以,关于千炫大陆以及盛莲国的种种,都是在跟青俊闲聊起时,才渐渐了解出一个概括,而这个概括还不顶客观,因为没有第二种说词来印证,所以就算青俊随便跟她胡诌个什么「盛莲的猪可以在天上飞、鸟能在水中游」之类的鬼话,她也是只能含泪相信。  于是,在来到盛莲国两个月后,她终于确定,自己并不是穿越时间到了古代,而是穿越空间,到了二十一世纪的人类科技还没法探知到的异世界空间去了。真是一场醒不过来的恶梦,一场无可奈何的孽缘,唉。  「……也就是说,盛莲国王治国有方,人人生活快乐没烦恼,他的施政广得民心,没有人对生活不满,尤其在盛莲国在前两代莲王英明的治理下,这一百五十年来正处于前所未有的盛世中,是吧?」吃完了今天的下午茶,花灵伸伸懒腰,同时也对今儿个的闲聊做出一个小结论。  青俊站起身,收拾着桌上用毕的餐具交给一旁的小厮,让他们退下后,才轻声的应道:「是的。」  这些日子以来,向来谨慎寡言、情绪无波的他,被这个行为奇怪的主子弄得有点晕头转向,常常有种无言望蓝天的悲惨感。  她的行为随性,没有什么章法可言,所以也不管主仆之分的严明,而且还常常忙着发呆而忘了他的存在。  虽然大多时候懒散,仿佛天下无事,但只要想到了什么不了解的事,就随时找他请教……是的,是请教。请教二字不只是她的用词,也直接表现在行为上。  她会要求他坐下,一同吃点心餐食,然后才有礼的询问她好奇的一些事情。不是那种上对下的命令,也不会有颐指气使的神气,虽然在青俊眼中来说,这个花主实在是个怪异得不得了的人。而且,懒,很懒,懒到让人无力。  但身为侍仆,是没有选择主人或批判主人的权利的,所以打从第一天,被公子派到她身边服侍,服侍一个自甘堕落的女人时,他也没有任何不情愿的神色——像白秀、白倩,以及胆子大些的青萌,都不客气的回绝公子这个派遣。只有他安安静静的领命而来,来到这个小别院,伺候这个被公子豢养的女人,而不出口抱怨。即使这项派任对一个已经晋升到一等侍仆的他来说,可说是侮辱,同时也降低了在家仆中的等级,但他还是没有抗议的过来了。  花灵打了个大大的呵欠。以慵懒的声音道:  「今天天气不错耶,真舒服。好天气不该拿来睡觉的,太浪费了。」  青俊暗自看了看天色,心中闪过小小疑惑,今天的天气跟先前任何一天有不一样过吗?但身为一个尽职的侍仆,纵使有疑惑,也只能把疑惑给吞下去,不能反驳主人的。  「我决定了,我们出去走一走!」  青俊一楞,定定的看向花灵。  花灵突然想到,对他道:  「对了,外面不是马路,是水路,所以不能说走就走,得搭船的。小俊,我们这里有船吗?」如果没有船,那么想出去遛达,八成就只能用游泳的方式了。但她今天可没有玩水的兴致,更别说她根本不会游泳了。  「没有船。」  「怎么会?那你们平常是用什么运送食材进来的?」  「商家会以自家的小货船送货过来,而我们若出去采买物品,都是划舴艋舟。」  「耶!舴艋舟?真好!就要那种轻俏的小舟,走,我们划出门逛街去!」  「那是佣人使用的船,花主如果想出去,我可以请主宅那边开一艘小船过来……」  没等青俊说完,花灵摆了摆手:  「别麻烦了,就我们两人要出门,干嘛劳师动众?而且开船多不方便,有些细窄的小水道根本进不去,上次就是这样,才错失了更多好风景。我觉得出门逛街,一切还是以轻便为上。走吧!」难得今天有精神些,也该是出门好好了解一下周遭环境了。  「花主,这样似乎不妥……」  「怎会不妥?我觉得妥就好了。」好不容易想出门,谁都别想阻止她。  「花主……」  「小俊,没用啦,你别阻止我,我是一定要出门的。」她走在前头,谙气坚定。  「不是的,花主,我……」青俊还想说些什么,但……  「别说了!」花灵什么也不想听。  在她的命令下,后头果然静悄悄了。对嘛,这样多好。她这么随心随性的人,可不是一两句劝阻就会打消主意的人。所以她大步走,直直往后院的方向而去。她东找西看的,想找到停放舴艋舟的地方。不知道交通工具放哪里,应该是放在那种类似马厩的地方吧?  找了好一会,花灵终于放弃,回身问青俊:  「小俊,舟呢?别是藏起来了吧?」不管怎么说,她今天是一定要出门的。  「没藏。」闷闷的声音。  「既然没藏,那又是在哪里?」  青俊面无表情的回身指了指前门的方向:  「停在前门口,这也是小的刚才一直想对花主说的。」  「……喔。」除了喔,她还能说些什么?  「请这边走。」青俊弯身,有礼的退到一旁,指着正确的方向。  花灵想自己的脸一定有点红。不过她还是坚强的表现出若无其事的气概,勇敢的往回走。  「喔。」依然只能喔,然后拖着一条长长的阴暗背影,出门去也。    盛莲国的水道又细分了几种,最大的是笔直宽敞的官道,水面有五十公尺宽,宽到看不见彼岸;这官道专供大官船与大商船行走用,同时有十艘大船在水道上交会都没问题。因为是交通要道,所以官道上没有种莲花,也没有萍藻类的植物,每天都有专人驾着小舟清理水面,以维持水面的清澈干净,不妨碍大船行走。  官道之外,又有四通八达的船道与弯弯曲曲的小水道,都是属于大众可以任意行舟的地方,以小扁舟行走最为便利。  最后是莲花产业水道与私人住宅水道等,是私有财,一般人不得随意进入,通常在水道口都有人看守,不会让人擅闯。  青俊所驾驶的小舴艋舟,仅能容两人搭乘,他们的小舟驶进一条开满莲花的水道,花灵坐在舟的前方,指着她感兴趣的方向,让后头的青俊摇橹前进。  「我们没有不小心跑到别人家的莲花田吧?」花灵享受着在一大片莲花中分花拂叶的浪漫感觉,不是很担心的问道。  「没有,这是公共水道,长在水里的莲花是野生的。」  「所以这花谁都可以摘喽?」  「野生的莲花属于国家,虽然没有明令不可攀折,但也没有人会摘回家。」  「为什么?这些花可以煮来吃啊。」花灵随手扯下一片花瓣,放进口中咀嚼,青涩中带着微甜的口感,挺不错的,用来油炸成天妇罗一定很棒。「就放着任它花开花谢虽然很好,可是能够善用它的价值不是更好?」  再吃一瓣。好吃!  青俊见她如此随性的举止,怔了下,一时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花灵看他表情怪怪的,挑眉问:  「怎么了?连吃片花瓣也不行吗?那回头我们回家采一朵赔给你们国王就可以了吧?也不会白吃他的。」觉得这个补救办法极好,于是又摘了一瓣吃。  青俊还是不说话,静静的看她。  「小俊,你有什么意见就说吧,光是看着我,我怎么会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大家都这么熟了,不用客气的。」  「花主。」青俊终于开口。  「嗯?」随口漫应,目光被一株生长在莲花群中的水生植物吸引住,看了两秒,突然欢呼一声:「啊!是菱角花!这里不会也有菱角吧?」说完,趴在船板上,伸手向前一抓,将一整串菱叶提起来,果然看到藏在水面下的青色菱角。「太好了!是菱角耶!一定很好吃!」  看到好吃的,双眼马上盈满日月星辰的光辉,本来懒得动的身形也变得迅捷起来,才惊呼完不到五秒的工夫,她已经吃下一个菱角了——  「好吃耶!完全不输以前在苏州吃到的!真鲜、真甜、真脆!」将菱角全部采下,捧在手中,举到青俊面前:「小俊,先别忙着摇桨了,你也吃,很好吃的!」  「花主……」青俊脸色有点青了。  「怎么了?对了,刚才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这才想到刚才两人好像正在谈什么没谈完。  「妳不该随意摘取野花野果吃的,它们并没有煮过。」青俊密切注意着花灵的脸色。  「那有什么关系?生吃也很有风味的。」  「没有人会这样做的。」  花灵向来白皙的脸蛋从来就只会为了美食而发光,所以她现在红光满面,肤色呈现白里透红的美丽,青俊仔细看着她,心中有些微的不确定。她的状况似乎相当良好……  「为什么不会有人这样做?别跟我说只是吃三四片花瓣、采了五六颗菱角就叫犯法。」那也未免太夸张了。  「也不是这么说。」  「既然不是,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来,吃啊。」又剥了一颗丢进嘴里。  摇头,拒绝主子的好意。「野生的花果最好不要生吃,如果可以,请妳别再吃了。」  「为什么?」小俊的表情似乎有点凝重,是怎样?  「因为野生的……」  「不!你不用说了!」花灵脸色倏地一青,手上的菱角全部滑落在船板上,她用力扯住青俊的衣领。「小俊!」  「是。」  「快——」脸色由青转白。  「花主?」青俊也跟着紧张。  「快找个地方上岸!我肚子痛!快给我找间茅房——」惨嚎。  轻巧的舴艋舟当下化为一道绿色的箭矢,慌不择路奔射而去。    原来这就是没有人会随便摘取路边野花野果吃的原因——吃了会闹肚子疼。  「小俊……」虚脱的声音如鬼魅般的气若游丝:「我不会怪你没有早一点提醒我……」  「是。」反正只要攸关到吃食,主人是什么也听不下去的。青俊心里也认同错不在他,幸好主人明理,不然要是借口给他一顿打骂,他还是只能生受。  「我也很感谢你善体人意的给我找到干净的茅房安置。」有气无力。  「应该的。」他非常了解主人茅房清洁度的挑剔,只略次于对美食的偏执。  「不过,以后要是有什么我不清楚而你很清楚的事情,可不可以麻烦你提早告诉我一下?毕竟你也知道我不是盛莲国的人,而且我失忆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失忆的说词是最便利的法宝,穿越时空的人都爱用,她也不例外。  「小的知道了。」  「知道就好。」虚脱的半靠在栏杆上,在跑了十几次茅厕后,终于能好好的坐下来喝口茶补充失去的养分,顺便欣赏一下街景。  这里是某沙洲上的某间大酒楼,吃客川流不息,生意好得不得了。酒楼的大门外,更站着一排卖艺的男男女女,说笑、说书、爬竿、跳舞、弹琴、武术等等,应有尽有,都等着有钱有闲的老爷夫人钦点,好入内表演,赚点赏银讨生活。  花灵趴在二楼的窗缘,懒懒的吃着东西,不时往楼下看热闹。繁华的盛况,佐以美丽的风景与美丽的人,真是赏尽心悦目。  被丢到异世界是个不幸,但能来到这么美丽的地方,则是个不幸中的大幸。何况她运气实在是不错,还没来得及吃苦就被人收留,虽然收留她的人居心有点可议,但她还是决定对金主李格非抱持感激的心情。  「对了,小俊,问一下喔,为什么我看到的乞丐都是女的啊?没男乞丐?」  「男的乞丐不可能乞讨得到食物,所以不会有男的。」  「怎么会有这种事?那男人要是活不下去怎么办?」这是什么情况啊!  「国家会将他们收容到『残莲岛』安置。」  「只收容男人?」  「女人也可以去。」青俊回答。但没有说盛莲的女人通常是宁愿当乞丐也不愿意到那座岛上的。  「哦?那她们为什么不去给政府养,偏要在街上乞讨——啊!」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惊声低呼起来。  「花主。」伶俐的贴身侍仆青俊马上递上一份特级超绵草纸。  花灵下意识接过草纸,然后才清醒过来,无力的翻翻白眼;  「我的肚子已经不闹了,也没东西闹了,多谢你的善解人意。」摆摆手,叫他过来一起看:「小俊,你快看,楼下那个人好像是你家主子的『好朋友』,叫周子熙的那个,对不对?」  青俊闻一言,立即走到窗边往下看。  「是,他是周公子。」声音有些紧绷。  「为什么那两个粗壮的女小二拒绝让他进店里来?」花灵好奇的问。同时也站起身,准备到楼下去见见那个美男子,打个友善的招呼。  「花主……」青俊叫住她。  「什么?」花灵回头看他。  「别下去了吧。」  「为什么?」  「如果妳下去见周公子,恐怕会对妳不太好。」  「怎么说?」  青俊欲言又止,却是没说出个道理,只是以眼光恳求着。  「总有个理由吧?为什么说会对我不太好?」花灵扬眉问。  青俊不敢直视主子的锐眸,只得低下头来,好一会后,才小声地道:  「毕竟,周公子是个优倌……」  花灵恍然:「这莫非就是店家不让他进来的原因?」  青俊默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低着头,没人看得清他的表情。  「是个优倌,有什么问题吗?」虽然不知道这「优倌」是什么奇特的职业,但有必要这么被瞧不起吗?带着满肚子的疑问,她仍是往楼下走。  「花主!请妳不要下去。」青俊快步上前,挡在花灵面前,脸色有些挣扎,也有几分焦急。  「你在担心什么?」花灵轻轻将他往旁边推开,青俊不敢拦阻,只得退。  「我担心妳会受到伤害。」  「那就等我真的受到伤害后,你再来安慰我好了。」  语毕,下楼。  青俊脸色担忧,但也没再多劝她什么了。这个看起来什么事都漫不经心的主子,总是我行我素,别人的劝阻对她而言,也不过是一场白费力气的耳边风罢了。  希望花主不要太快知道那件事,不要被伤害……  青俊在心底暗自祈祷。    「红月大酒楼」虽然不是盛莲国最大最富丽堂皇的大酒楼,但由于店主与皇室有那么点一表三千里的关系,所以向来自视甚高。加上店主热爱附庸风雅又自命布衣,年轻时参加国家大考八十八次,次次名落孙山,但她个人认为一切都是时运不济的关系,才会与当官无缘,而非她努力不够。  在第八十八次落榜之后,她终于含泪宣布放弃参加大考,从此不再当职业考生,转行在红月岛开了这一间红月大酒楼。  当起食堂大老板之后,依然以读书人自居,年年花大钱办读书会、诗歌会、国是论坛等活动,热热闹闹的,倒也弄出一点名声。而且只要是书生身分的人上门消费,一律对折优待;稍有知名度的,更是免费供其吃喝;要是再更有名气一些的,还会被店主招待住进豪华船屋,一路供应到金榜题名呢。  也就是因为这种种对读书人特别优待的原因,所以备受读书人的支持。不时有书生们聚在一起吟诗作曲的歌颂拍马屁,硬是让红月大酒楼成了盛莲国声名极高的酒店。  由于自恃读书人身分,自认格调超高,所以对往来的客人也就极其挑剔,像周子熙这种身分的人,肯定是不受红月大酒楼欢迎的。这也就是他为何会被两名店小二粗暴的排拒在门外的原因了。  「去去!就说里面没你的位置,你是听不懂吗?」熊腰虎背的中年女性在拒绝多次还赶不走人后,终于不耐烦的推了周子熙一把,将他纤弱的身躯推倒在地。  「公子!」周子熙的青衣侍仆惊呼出声,赶紧扶起主子。  「快走!再不走我们就不客气了!」店小二扬着拳头叫嚣。  「这位大姐,我并没有要进去,只拜托妳帮我们带个口信给花神医,还请大姐行行好,多多通融……」周子熙不顾身上的疼痛,仍是好声好气的对看门的店小二说着。  「你别想了!花神医是多么尊贵的人,你们这种人也配求见她!呸!少妄想了!像你们这样的人,就该认命的跑去残莲岛等死,居然还敢来找医生!企图改变自己下贱的命种,真是太不要脸了!」  「为什么他不能找医生?」花灵走出来时,正好听到粗壮女正发表完高见,所以也就很顺口的接着问。  「这是当然的了,他不过是个低下的墨莲,早该去残莲岛的人,居然还敢死赖在这里,真是我们盛莲国的耻辱!这位客倌,您说是吗?」店小二回头看到衣着光鲜的花灵,看起来又那么斯文贵气,直觉是个书生,脸色转变得好快,嚣张气焰马上消失无踪,改为一脸的谦卑讨好。  花灵没理会她,越过店小二,走到周子熙面前,问道:  「你还好吧?」看到他左臂衣袖上沾染了丝丝血迹,她拉过他手,将衣袖推高,看到了一大片磨擦到的伤口。「是刚才跌倒伤到的吧?」  没有理会花灵的问话,周子熙紧张的看了下四周,并退开好几步,有些仓皇的对她行礼道:  「多谢。妳我素昧平生,姑娘无须理会我……」  「子熙,你不会跟我一样也得到失忆症了吧?我跟你怎么会是素昧平生?我是花灵啊!花灵你记得吧?我们见过一次,还有一个共同的朋友,就是那个——」  「姑娘!」周子熙口气带着点焦急严肃:「我并不认识妳!请妳别再胡说了!青隐,我们走!」说完便要转身走。  花灵错愕了下,但反应可不慢,一大步跳上前,抓住他的袖子,不让他走。  「你真的有失忆症啊?你不会连李格非那个好朋友都要说不认识吧?李格非啊,就是那个收留我、让我住在他别院的家伙啊,你记起来了吗?我是花灵、花灵、花灵——」  「姑娘!」周子熙的表情可以说是铁青了,看起来像是就要破口大骂她一顿的样子。  但他还没有开口骂出恶言,就被一群女人围上来打断了他的声音——  「她说李格非!是那个李格非吗?」  「啊!就是她!她就是那个相传被邪恶墨商李格非豢养的女人!就是她!她刚才说她叫花灵!」  「什么?她就是那个自甘堕落的女人?太可耻了!」  「等等,她姓花?怎么可能姓花?一定是骗人的吧!」有人惊叫。  「当然是假的,花家的人才不会被男人养!」不客气的否定。  「管她姓什么!真的有女人甘心被那个男人收养!真是女人之耻!全天下女人的脸都被她丢光了!」有个老女人捶心肝、泣热血,悲痛得满地打滚。  七嘴八舌中,更有一个女乞丐以趾高气昂的声音叫道:  「怎么会有这种女人!就算当个乞丐都比被那个墨莲包养强!身为女人,就算饿死,也不该被男人养,而且那个人还是李格非!对不对?各位!」  「就是,就是!」  「这敢冒充花家人,太过份了!真是胆大包天!」  「对!我们绝对不能饶恕她!」  各种尖酸刻薄的批判从四面八方轰轰传来,语气还愈说愈火爆,拳头开始在空中乱挥,吸引来更多同仇敌忾的人,教情势渐渐险恶。  花灵被这种情况错愕得目瞪口呆,完全没办法理解到底是出了什么事,也不明白这些人怎么突然就聚在一起,还对她气成这样,她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吗?没有吧?如果有,她本人一定是最先知道的是吧?最不可思议的是——她们这些人似乎觉得自己气得非常有理。  然后,在她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时,她的手臂被一左一右的拽起,姿势有点奇特——也就是花灵面对群众,而周子熙与青俊挟紧花灵,背对群众。  「快走!」青俊与周子熙同时道。说完,冲!  然后的然后,先是一颗不知名果子往她头上砸来,接着,带起更多人对这个动作的跟随,石子、菜屑、果核等各形各样的东西全往花灵身上招呼。可怜她一张正面对着暴徒的脸,成了最理想的标靶,不时被杂物K中,只能痛呼连连。  花灵被两个弱男子以吃奶的力气抓着跑,她便这么足不沾地的被一路抬到周子熙的小船上。在周子熙大声命令下,两名船夫死命的划船,迅速离开那片莫名其妙的沙洲。  在花灵仍然惊讶得没法回神、仍处于石化中时,关于她的事情,她这个号称神秘的堕落女人的事情,已经被加油添醋的传遍了整个盛莲国上下了。  神秘的堕落女人,其姓名正式揭晓,叫做——花灵。  从此花灵这两个字,便成为女人一切罪恶与堕落的代名词。  正式位列《盛莲国史》册上,登记在案之最堕落的女人!
 第三章 我乃纤纤弱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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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格非神色铁青的来到青墨舫,不待小厮将船停靠好,便闪身跳到青墨舫的甲板上,两三大步冲进船厅里,扬声叫——  「子熙!你没事吧?!」  周子熙转身看到好友,像是不意外他的到来。努力扯出一抹笑,摇摇头道:  「格非,你来了。放心,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那你身上怎么会有沙尘和血迹?是谁做的?是不是……」  「不是。」像是知道李格非将开口的人名为何,所以便先开口打断,不让他再说下去。「我只是不小心跌倒了。没事的。」  「不小心?你当我——」突然发现船厅里还有别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脸上青青紫紫得非常精采的花灵。「妳怎么会在这里?妳来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我在敷脸。」回答得非常简单扼要。  李格非冲进来时,花灵正在拿捣成泥的莲花瓣涂在纱布上,并往自己受伤的脸上敷去,一层一层的仔细捆着,就算会把自己捆成可怕的木乃伊,也只能忍耐,谁教她爱美呢?身为人家的情妇,一定要有基本的职业道德,不管如何,保持美丽是必要的,她全身上下的优点,就只这张脸了。虽然美不过周子熙,但也够用啦。  「妳……」李格非无言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妳把自己怎么了?」  「说来话长。」很敷衍的耸耸肩。此刻,她脸上露出来的,就只剩眼睛鼻孔跟嘴巴了,很不方便说话的。  她的态度让李格非胸口那一把熊熊盛燃着的火气,不由自主、而且非常自然的,就往她身上招呼去!  「那妳就长话短说!」  「好的。我被一群人围攻砸石块果屑。」解说完毕。  李格非等了一会,才不敢置信的确定花灵真的没打算加以说明,居然用这几个字便将他打发!他看起来是这么容易随便打发的人吗?打从他在商界发迹以来,再没有人敢这样对他!而这女人居然敢、居然敢!  额头上的青筋凶狠的暴起一条,虽然声音已经冷静许多,但他其实更生气了,冷问:  「还有呢?」  「还有?」她已经说完了耶!  「当然还有!为什么妳会在这里?为什么会被殴打?妳到底做了什么事?还有,是谁允许妳出门的?」他走到花灵面前,直视着她那张纱布脸。  「我可不可以不要现在回答?」花灵哀鸣。  「妳别想逃避!现在就回答!」  「你就等一下会怎样?总要等我面膜干了,才好说话吧?要是害我脸上长出小细纹的话,你要怎么赔我啊?」  「什么面膜……」虽然怀疑这女人只是想拖时间好将他的问题蒙混过去,但李格非多少也对花灵脸上的怪异东西感到好奇,于是问:「妳是说,糊在脸上这些脏兮兮的花泥草屑,称之为面膜?」  「是的。养颜美容中,勿扰。」言简意赅的回答,要他大爷哪边凉快哪边闪去。  李格非脸色一僵,气得背转过身,不再看她一眼。  船厅内一时安静下来。但那不表示李格非就此放弃追问花灵与周子熙今天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待他平定了情绪,不再那么渴望将花灵活活掐死之后,叫来青俊:  「青俊,你过来。」  「公子。」青俊立即走近,恭立在李格非面前。  「为什么主屋那边没收到花灵出门的消息?」  「是属下的错,属下失职了。请公子责罚。」青俊认分请罪。  「罚自然会罚,不过在那之前,我只想了解今天发生了什么事。你好生说明清楚。」  「是。」青俊轻应。听命一一道来:「今日花主突然想出门逛街,因为是临时起意,所以来不及通报主屋,就出来了。别院没有船可用,而花主也不想搭船,说是想搭佣人使用的舴艋舟出游……」  「真是好兴致。」横了花灵一眼,冷哼。  哼什么哼?鼻窦炎发作喔!花灵凉凉的回视过去。  「我们摇小舟到了红月岛,在红月酒楼小憩歇息,也在那边遇到了周公子。于是便一道来到周公子的船舫上。」  「红月酒楼?」李格非听到这四个字便猜出发生了什么事,看向周子熙道:「子熙,莫非你独自去找花神医?我不是跟你说过,这件事我会处理,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去?去给那帮人侮辱?!」  「我知道我不该没知会你就任性行事……」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做?」  「我……只是听说,神医因为有要事,即将要起程到飞扬国去了,这一去就是三五年,我怕来不及……」周子熙垂下头。  「当然来得及!我一定能办到!你不相信我吗?」  苦笑。「格非,我当然相信你。只是,我也知道你会用什么手段来达成。我不愿让你遭受到更多的非议,而我却总是躲在你身后,被你保护着……」  「非议吗?哼哼!」李格非完全的嗤之以鼻。他才不在乎外面的人把他批评成什么样子,他只在意自己所关心的人,不希望他们被伤害。「子熙,答应我,别再去红月酒楼了……啊,话说回来,我不觉得全天下有什么地方是你去不得的。所以,你可以去——等我把红月酒楼买下来,挂在你的名下,随你高兴天天去玩也好、随你放一把火把它给烧了也成!你等着!我会尽快给你买来。」  「格非,你不要生气,也不要冲动。」周子熙忧心又无奈的说着。却也知道以李格非偏执又有仇必报的个性来说,要他听进这些话是不可能的。  李格非果然把这件事当成处理完毕,对周子熙道:「你累了,回房去把伤口处理好,最好睡一下,其它的事你就别管了。青隐,扶你公子下去。」  「是。」青隐不敢有违,连忙动作了。  周子熙虽不甚愿意,但看到李格非神色坚定孤绝,不容人违抗的模样,决定不在他气头上相劝,回头等他气消了,再好好谈谈吧。叹口气,回房去了。  解决完周子熙的事,李格非回头看向已经取下面膜、正在洗脸的花灵,语气讥诮道:  「妳现在应该有空理会我这个好心收留孤苦无依的妳,供妳吃、供妳住、任妳予取予求的金主了吧?」  「是的,金主请说。」随口漫应。接过青俊递来的毛巾擦脸,顺便问道:「小俊,我脸上的瘀青有没有退掉一点?」  青俊无言望她。  花灵失望的垂下头:「没有吗?我还以为马上可以见效呢。你们盛莲国还有没有更好用的面膜啊?介绍一下吧。」  李格非被忽略得忍无可忍,也对她的说词大为发指,斥责道:  「妳堂堂一个女人,这么注重容貌,像什么话!也不怕丢人!」  「什么丢人啊?搞清楚,就是女人才会注重容貌……咦!」他的话不对劲!很不对劲!花灵回嘴到一半,脑海中猛然电光一闪,浮现一抹疑惑,于是中断了话尾。只能瞪着李格非,一时说不出话来。  「怎么?说不出来了?妳自己也晓得要羞耻了?还真是难得。」李格非不客气的用力揶揄她。  「那个……」花灵没空理会他的凉言凉语,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欸,那个……」嘴巴只能无意义的重复喃喃自语,忘了眼前人事物的存在。  现在她脑子一片乱哄哄,向来懒洋洋运转着的大脑,此时正勤快无比的转动着。试图把这些日子以来,偶尔对什么情况感到不解,却又老是被她不当一回事排除掉的一些小细节给组织架构起来。挖啊挖啊,努力的挖啊,把那些被压在记忆底层的细节都挖出来拼凑,一个都别放过……  好像……有某些奇怪却又很重要的讯息,一直都被她严重忽略掉了。  脑袋转啊转的,浮现的答案愈清晰,情绪就愈激动。似乎即将演算出的解答,将会让她自己感到非常的惊吓……  对于花灵常常会目中无人、不管时与地的随时魂游九天外的无礼举止,李格非已经气到不想再气了,甚至也练就直接无视的功力以待之。所以当他确定花灵又神游去了之后,也不理会她,便接着问青俊:  「为什么花灵会有一脸的伤?让谁砸的?」虽然对花灵没有半点好感,但只要是他李格非名下的物业,即使是条不起眼的蝌蚪,也断不容许旁人欺侮!  「也是发生在红月酒楼。」青俊仍是以流水帐的方式,平板的说明着:「花主见周公子被店小二推倒在地,便上前援手。也就是在那时被周遭的人团团围住,没一会便动手要打人。我们很快离开,但有一些人追在后头,以石子果屑攻击,花主因此受伤。」  虽然青俊的说明相当的避重就轻,但李格非既然在盛莲国拥有「墨商」的恶名,除了指出他不是一个行事光明磊落的商人之外,同时也表示他是个脑袋很精明敏锐的商人,不然岂能在所有人都排挤他的情况下,仍然能在商场占有一席之地、成就一方之富?所以无须青俊说更多,李格非便明白花灵之所以会被一群人攻击的原因了。就见他笑得阴阴地:  「那些饱食终日、好发高论的书呆子们都亲眼见到花灵了?」  青俊垂下头,轻声回道:  「是的。」  「那,花灵是知道了自己现在是什么处境了吗?」心情蓦然太好,李格非脸上挂着邪恶的笑容,转头看向花灵,热切的想知道她此刻的表情,一定很痛不欲生吧?一定很羞忿吧?一定——  「天啊!我的天啊!不!不可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不是真的吧?我这是在作梦吧?」花灵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哇哇大叫,她瞪大眼左看右看、上看下看。  看着不知道为什么笑得一脸扭曲的李格非、再看向不知道为什么要低头做忏悔状的青俊,然后跑到船厅门口,打量门外一左一右站得笔挺的李格非专属随从——两个英气勃发的美丽女随从!  「不会吧?不会吧?」花灵双手捧颊,退了几步,开始在厅内走方步。  「妳是怎么了?」没有得意太久的李格非现在心情何止是一点点闷。所以不只口气显得粗鲁,动作也是。他一个大步就站到花灵面前,扯住她衣领道:「妳是被那些人打傻了,还是受刺激太大疯掉了?」  花灵既想笑又想尖叫,觉得这个世界应该是疯了,不然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她以为跑到异世界这种事,已经算是惊中之极致惊了说,可是天下的事情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总而言之就是——没有极致惊,只有更加惊!简直是惊讶、惊吓、惊心,加惊天动地啊!  既然李格非抓住她衣领,那她也礼尚往来的抓回去,气势汹汹道:  「李格非,你只告诉我这里是盛莲国,其它什么也没说,这样很不道德你知道吗?」  她知道了?猜出来了?李格非冷笑:  「不道德?在妳大肆挥霍我的钱时,有没有想过道不道德的问题?」  「扯这个做什么?我又没白花你的钱,我不是乖乖给你包养了吗?」花灵不耐烦的瞪他。  「妳这个女人——」李格非被她奇怪的反应弄得脑袋无比混乱,不知该怎么办才好,连想骂她都好无言,这让他满肚子的火气又开始升起。正想喷火吼人,但是……  「啊!对了!原来如此!我知道了。你不必说了。」花灵伸出食指点住他正在冒烟的嘴唇,这不经意的动作成功的遏止住李格非喷火。但她没空注意这一点,因为所有事情都说得通了,这比较重要!  她张大眼、扬高眉,对李格非道:  「你们盛莲国是个女权高于男权的国家对吧?虽然我还不了解是什么情况造成这种社会形态,不过,确实就是如此了。所以街上大声喧哗的大多是女人,而男人总是比较安静。虽然男人不至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出门时,总是相伴而行。男人走在路上通常会礼让女性,本来我还以为这是贵国男士特别有绅士风度的关系,原来不是,是我搞错了。」  她喘了一口气,见李格非与青俊都没有什么奇特的表情,接着又道:  「本来我以为这个国家道德感超级严重,所以我被你包养这件事,不被你们社会所接受,街上那些攻击我的女人们才会一副恨不得把我浸猪笼的表情。但其实不是这样的,她们攻击我是因为我败坏了高高在上的女权,所以才会有个乞丐说什么宁愿要饭,也不给李格非包养什么的,对吧?」  最后,下结论了,她清了清喉咙:  「我初步结论是这样,第一,盛莲国的女人绝对不会让男人包养,如果有人胆敢如此堕落的话,就算法律没有明令惩罚,你们国家的女人也会以舆论或孤立等方法,让她没脸出门见人。第二,你的名声不太好,所以我当了你的女人,更是罪加一等,才会被攻击。最后,有一个小小的疑问,可不可以让我问一下?」  没人理她,整个厅内就只听见她的声音,仿佛这里就只有她一个活人似的。花灵只好坚强的把独脚戏唱完——  「请问,什么叫做墨莲?」    墨莲,指的是没有生育能力的男人。  盛莲国是个长寿的国家,却也是个生育率偏低的国家。每个女性都有怀孕的能力,不过受孕率偏低,且不只怀孕期长达三年,在每产完一个孩子之后,得等上十年才有机会再怀上第二个;而男性们却不一定都有能力让女性怀孕。这得看男子们身上的莲花长成什么颜色,就可知道其子息的有无。  每个盛莲国男子在胸口处都会长有一朵莲花图腾。有的是出生时便已浮现出来,有的会在成年前陆续长出来。男子胸口美丽的莲花图腾,是生育能力的象征。共分做五种颜色,分别是金莲、银莲、红莲、白莲,以及墨莲。男人身上若长了墨莲,可以说这一生就此被判了死刑。  法律并没有明令墨莲男子不得结婚,但没有女人会娶他们。  法律并不孤立墨莲男子,但社会却自动将他们隔离在生活之外。  法律虽然照顾这些边缘人,却也将他们视为国家的余人,社会的负担。  没有人想看见墨莲人,觉得他们是耻辱,恨不得他们根本不存在。可是墨莲人口仍是占了男性中的百分之一。虽国家医学院不断的在研究如何减少墨莲的出生率,但成效不彰,还在努力中。所以千百年来,墨莲仍是盛莲人不愿面对却总是存在的事实。  而金莲男子恰恰相反,他们是每个女人梦寐以求的良婿,男人中的极品!  金莲男子在二十岁成年后,会被请到皇家学院读书,并与皇室成员生活在一起十年。说是让他们免费接受高等教育、学习各种国际礼仪,以期将来为国家效力,成为出色的外交男官等等。但所有人都知道,这根本是只为了让金莲男子与皇族女子朝夕相处培养感情所定下的皇家自利条款,皇室的私心谁会不知道?还不是想先下手为强的把最优秀的金莲给娶回家!  如果金莲男子在学习期间能被皇亲追求成功,进而结为夫妻,那么皇族便能世世代代以优秀的血统为传承,永远都是人中龙凤!  金莲男子不只有丰沛的子息,更是生女的保证,即使生了男孩,也大多是金莲!所以盛莲国的官员与平民若是想娶金莲,都只能乖乖等个十年,等那些没跟皇家结亲的金莲男子被皇家学院放出来——俗称毕业,再各凭本事大显神通去追求了。  盛莲国是一夫一妻制,男嫁女娶,子女从母姓。从国王到庶民,无人例外,婚姻受到法律保护。  虽然婚姻制度公平合理,但因为这个国家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衡,女少男多,呈现四六比例。盛莲人看重后代的传承,不能生育的墨莲男子理所当然被排拒在婚姻大门之外,注定被社会漠视孤立。  如果有人不想一生孤苦无依,过着被国家救济的生活,希望有个依靠的话,就只能选择当已婚女人的地下情人,永远见不得光。  全世界有权有势有钱的人,会玩的花样都一样。酒色财气是他们享受财富的方式,这种情况不会因为男女情势颠倒而有所改变,依然是有人忠实于婚姻,有人风流又下流,大玩男女情色游戏,将弱势的一方当成玩物。  「……其实不只是墨莲处境艰难,白莲男子也不太有机会找到对象。因为白莲育下墨莲的机会是很高的,所以稍微有点家财的女人,都会想办法娶银莲与红莲。」青俊说完,将一串烤得香味四溢的鱼肉递给旁边等得快要涎死的花灵。  「唔!好吃!小俊,你也快吃一串!我们这次调的烤肉酱有成功耶,而且你进步很多唷,鱼肉都没有再烤坏过了,真是太厉害了!」  青俊听话的拿了另一串鱼吃。这些日子跟着花灵吃尽美食,原本清淡的味觉都变得跟花灵一样挑剔了。主子是有稍稍提醒他,说其实盛莲国的饮食习惯是正确的,清淡的食物才是长寿之道,太过热爱美味的后果,可能会让他少活个五十年,要他好好想清楚再跟着她吃香喝辣。  青俊并没有多想,他只是个侍仆,依从主人而生而活。既然现在跟了个好吃的主子,那么他相同的跟着好吃起来,也是很理所当然的。  「小俊,如果你不想回答就别回答没关系,我只是问一下——」顿了顿,小心翼翼地:「你是什么莲啊?」  青俊并不意外主子会这么直接的问他。事实上他知道花主总有一天会问的,不问才奇怪。  「那个……你可以不回答,真的!我知道这很失礼,因为这是男人家的私秘,我不该问的,我只是、只是……哈哈哈……」花灵猜,在盛莲国问一个男人是什么莲,就像在台湾男人随便问一个女人她胸围多少一样的失礼,严重一点还会被告性骚扰呢。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所以只好问了。  「我是白莲。」青俊淡淡的回答。  「喔。」花灵搔了搔头,难得的感到不好意思。所以决定慎重的回报他:「那我也跟你说好了,我三十四B。」说完,挺挺胸,以示所言非灌水,更非生理食盐水。  三十四B是什么意思?青俊一脸疑惑,但基于「主人永远是对的」之侍仆信条,就算有疑问,也只能缄默。  跟青俊生活那么久,花灵已经能明白,当青俊对她所说的话无法回应时,只有两种解释,一是他听不懂,二是他无言。而这次呢,八成是听不懂吧。听不懂就算了,反正她也没兴趣解释,哪来的脸啊。还是换话题好——  「小俊,我发现你们国家的男人跟女人长得很相近耶。我的意思是,男人女人大多都长得很端正,好看得很一致。所以男人不以伟岸为俊;女人不以娇柔为美,你们都好中性。」  中性?青俊一脸迷惑。  「中性?是什么意思?」  不过这个问句不是他发出来的,但忙着吃的花灵一时没发觉,就接着说了:  「像子熙的长相,一定是大家公认的美男子吧?他的美是盛莲国的典型,对不对?搞不好说他是盛莲第一美男子也不为过是吧?」  「是。」青俊小声回答。头垂下,有些不好意思的模样。  「你在不好意思什么啊?又不是在说你!虽然说你长得也很可爱啦,不过没有子熙那么秀色可餐,让人看了好想抓来咬一口、亲一下。」  花灵哈哈一笑,连吃了三串烤鱼后,有点口渴,所以不待支使青俊,便回身要拿身后小几上的花茶喝——  「哎啊……」这一回身,才看到身后站着一个人——正是红着脸的周子熙。  似乎……好像也是刚才对她发问的人。  「嘿嘿嘿……」真是不好意思。花灵想。  周子熙也只能跟着笑,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  如果情势有点尴尬,而男人又比女人害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话,那么即使自认是纤纤弱女子的那一个,也得想办法主动去热一下场子了——  「真是稀客。」花灵起身笑迎,随手拿起两串烤鱼,对贵客道:「吃鱼吗?」    将所有的烤鱼都搬到大树下的桌子上,青俊更领人送上新沏的花茶与糕点,打理出色香味俱全的一桌美食,让主子得以很有面子的招待贵客。  「不好意思,没让人通报,就失礼的来此打扰妳。」周子熙一张美丽的脸仍浮着薄薄的红晕,真是好看极了。  「没关系,早上钓了太多鱼上来,正担心没人帮忙吃呢!你来了,正好一起吃午餐。」  周子熙闻言笑了。  「听格非说妳一日吃三餐,且总是弄些奇怪的食物,原来是真的。」  「怎么会奇怪?你觉得这些烤鱼不好吃吗?我觉得超美味呢!」  「从没吃过这样的鱼肉,是挺别致的。」周子熙的接受度比李格非高。难得好胃口的吃下两条鱼,也吃了一些糕点。  两人愉快的享用完美味午餐后,在花灵的建议下,一起到后院散步助消化,当然,也正好可以聊聊正事——  「子熙,你怎么会自己一个人过来我这儿呢?」  「上次一别后,我其实一直想来跟妳道歉,但因其它事缠身,所以才晚了这么些时候,希望妳见谅。」周子熙低头行礼。  现在花灵知道男人抚胸行礼的动作,是相当谦卑的表示,再不敢受此大礼,连忙拉住他手:  「不要行礼啦,子熙!你没事道什么歉?」  「妳在红月酒楼受到攻击,都是我的错,我很抱歉。」周子熙诚挚的说着。  「怎么会是你的错?我现在知道了,他们攻击我的原因是因为我当李格非的情妇。这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别想太多。」回想到当时的情况,花灵笑道:「当时你还拼命装作不认识我,希望我不要被认出来是吧?」  周子熙歉然道;  「妳是无辜的,不该受苦。何况妳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对妳来说,太不公平了。真的很抱歉。」  花灵赶紧又拉住他,怕他没事又来个大礼。  「我觉得还好啦,反正现在知道了也不迟。而且这种事也没什么公不公平好说,即使是有名无实,总之我给李格非养是一个事实。我比较不谅解的是那些人的暴力行为,他们没有资格那么做,不是吗?」  「所以我必须向妳道歉,他们其实是把对格非的怒气,发泄在妳身上。」  「是吗?」花灵眨眨眼:「看来他的人缘真的很不好。」不晓得他做了什么好事,居然顾人怨成这样。  「格非他……就是性子太刚烈了,所以……」周子熙欲言又止,想帮好友说说话,却又有太多不能说出来的事。  花灵摆摆手:  「好啦,别说啦!我对我那个大金主没有什么抱怨,你不必担心恨他的人从此多我一个。红月酒楼那件事,我们就别再提了。还是说说你今天除了来道歉之外,还有什么事吧!」  周子熙看着花灵,一时静默下来。  花灵微扬着眉,一边欣赏美美的帅哥,好整以暇的等着。  一会儿后:「我想……请妳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花灵在心底叹口气。她讨厌麻烦,可是美色当前,她无力拒绝。  「帮我救出一个人。」  「耶?!」是他说错了,还是她听错了?花灵瞪大眼,不敢置信的指着自己:「救人?我?」  「是的。」点头。  「你是不是搞错了?我耶!」疑问。  「我知道是我太强人所难了,很抱歉。」低头。  花灵抓下他手,扶住他肩膀:  「别行礼了!现在不是多礼的时候,你振作一点!」顺手摇两下。  「花姑娘——」  「子熙,你有没有看清楚?我耶!看仔细点!」  「我不明白——」要他看什么呢?  花灵指着自己叫:  「我只是一个纤纤弱女子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除了会吃会睡之外,什么用处也没有!难道你看不出这个明显的事实吗?!叫我救人,会不会太看得起我了一点?!」
 第四章 原来丑男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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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天爷给她分派的任务会不会太艰难了点?  不是想办法让李格非与周子熙有情人终成眷属就好了吗?  不是想办法让男男恋、女女恋在盛莲国阳光化、合法化就好了吗?  可是看看眼下的情况,好像不止是这样耶!虽然她是很乐意偶尔帮助一下别人啦——只要不太麻烦、不太危险的话。  可是,显然周子熙的要求是麻烦的,也是危险的。她第一个念头就是拒绝,可是面对一张那么好看的脸,她如何拒绝的下去?再想到这里是个女人当英雄的国度,任何一个有担当、有肩膀、具备英雄气概的女性,都不会让弱男子孤身跑去涉险,她又如何能坐视?只能含泪点头,舍命陪美男子也!  虽然常常忘记自己身处在女强男弱的世界,又爱以弱女子自居,但事实就是——她的女性身分,是具有被期待性的,是该顶天立地的,是要帮天下弱男子撑起一片天的!  真是……好想哭……  真希望老天爷送来的人不是她,而是个彻底的大女人主义者,比如说若是送来的是她大学同学季如绘的话,那么事情肯定很好玩。那家伙将会深刻体会到当女权终于强过男权、成为世界的主宰时,会对自己造成多大的不便利性!  比如说,国家有难,女人上阵做前锋,保家卫国护男人。  比如说,再也不能跟男人争强斗胜,反而要礼让,因为他们弱嘛。  比如说,女主外、男主内,女人保护男人天经地义,要为男人抛头颅、洒热血、伤手断脚也不能喊痛。  比如说,下田、扛货等出力气的粗活都是女人做,女人再没有撒娇示弱被呵护的权利:乖乖跟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法宝说拜拜吧,现在它成了男人的专利;看到蟑螂、老鼠时,有资格跳起来尖叫的是男人,而女人得舍命相救……  总之,女人得扛起国家、社会、家庭的一切责任;女人控制一切,也对一切负责任!强权在握固然让人感到很爽,但权力愈大,责任愈重,每一个想要得到权力的人,都要有这种觉悟。  像她就很觉悟,很无奈的觉悟着。唉。  「你要救的人,叫做花咏静,是盛莲国第一百七十二代神医传人,也就是先前你一直想拜会的人。七天前,她在前往飞扬国的途中失踪,自此下落不明,引起各国的注意,都派出了大量的人马帮忙找寻。而你认为神医的失踪与李格非脱不了干系,八成被他关在不知名的地方了,是吧?」两人密谈了一下午,花灵对谈话内容做了个重点整理。  「是的。」周子熙点头。  「李格非绑架神医的理由是什么?」  「他只是想帮助我。」叹气。低下头道:「我有一个五岁的侄子,他身上有墨莲的颜色,我们希望可以请神医帮忙,趁墨莲尚未长全前,施展『转莲手』,改变他的命运。格非早就打定主意,非要神医帮这个忙不可,不管用什么手段。我也很希望可以请到花神医帮忙,但却不能用绑架的方式,这会让格非惹上大祸!我必须趁政府还没查到他身上时,把神医救走。」  「了解。请问什么是转莲手?」花灵很忏侮,来到盛莲国这么久,每天只会过着米虫的日子,对这个国家的了解却贫乏王极,真是太不象话。  周子熙笑得有些哀伤:  「我国历代的神医,都具有某些特殊能力。而这一代的神医花咏静,传闻是个优秀的天才。她天生具备了很强的灵疗能力,而这些能力里,最受人瞩目的是从未有任何一代神医具备过的转莲手,就是将未长成的墨莲,转化成白莲的灵疗术,她曾经施展过几次,虽然不保证每次都能成功,但至少是个希望。我的兄嫂就只有齐安一个儿子,我与格非都希望他能得到幸福。」  「不好意思,问一下。你的兄嫂……不在了吗?」盛莲人不是很长寿?  「他们不在了。三年前,他们听说雪国神药山长有一种药草可以改变体质,但那种草只会在冬天出现,便不顾那时正是严寒的冬天,坚持出发前往……我们盛莲国的人,禁不住太过寒冷的冬天,所以他们还没抵达神药山,便亡故了。」  「雪国吗?听起来就很冷的样子。」花灵打了个寒颤。  「盛莲国一年只有一个月是冬天,而雪国相反,一年里只有一个月是夏天。雪国人大多在盛莲冬天过来旅游;而其它国家也只会在雪国的夏天赶去做生意或旅游。不过如果身体特别强壮的人,倒是没有这个问题,任何一个季节都能来去自如。」说到此,忍不住笑道:「像格非就是那种不会被天气困住的人。他总是去别人没办法去、不愿意去的地方做生意,才赚来今日的身家财富。他很坚强,很不认输,能力完全不输女人……可是,就是因为长年在商场上跟女人竞争,又因为做得太好,所以被许多人恶意攻击。」  花灵见周子熙情绪低落,忍不住拍了拍他安慰道:  「放心,不管别人怎么攻击,我看他都会活得像只打不死的蟑螂,不必替他操心啦。」  「蟑螂?那是什么?」  「就是踩不死、打不扁、繁殖力超强的坏虫。」咦?这里没有蟑螂吗?  「请不要这样形容格非,他不是……」美男子神色严肃。  花灵马上低头认错:  「是是,我不该乱说话。你的李格非是最好最棒最厉害的人!我错了。」  「花姑娘,妳……」周子熙拿她的皮样没辙。  「好啦,别扯其它的了。我们还是来说说,要怎么确定花神医是被李格非绑走?还有,如果真是他绑走的话,那我们要怎么找出他藏人的地方呢?」  还有心情去心疼他那个「好朋友」呢!也不想想现在两人正在密谋什么好事。为了救人而站在与那家伙对立的位置,也不想想,要是被发现了,肯定会被拆成碎片耶。  如果李格非真有周子熙所形容的厉害精明,那么这项救人的计画,大抵是没有什么成功率的。  唉,好好的米虫日子不过,偏偏被美色所迷,蹚了这个浑水。只能说自己潜意识里一定有自杀的倾向,不然怎么会这么自虐?    虽然见识过几次李格非生气的面貌,但花灵很明白,其实自己还没真正见识过李格非的黑暗面。对于这位先生的黑暗面,她也并不好奇就是了。人嘛,都有那么一点趋吉避凶的自保本能,知道他阴险起来会很骇人就好,大可不必亲身体验了吧。她一点也不好奇,真的!  今天她之所以会前来李格非的主宅,是听说他大老爷今儿个一整天都会在青墨舫上接待重要客户不在家,于是便放心的前来了——还带着周子熙交给她的「李家主宅地形图」一份。她并不是路痴,但李家大宅不只盖在岛上,还盖了一整座岛,差不多就像紫禁城那么大了!如果没有地图索引的话,她大概连正门在哪里都找不到,还妄想四处侦察呢!想都别想。  说起来,李格非对黑色系似乎有着变态的嗜好,明明盛莲是个以青绿和粉嫩色系调和而成的美丽国度,但他却硬要与所有的明亮光鲜唱反调的样子!不只个人热中穿黑色衣服,连个宅子也要盖得黑不溜丢的,瞧,不只小岛取名叫黑岛,大老远就看到黑岛上一大片的黑瓦、灰墙、淡灰柱、白石板地的,整个岛都搞成这样,会不会太沉重了点?想害别人误会得了色盲症也不是这样。而且这还会让她忍不住老要想起一句很有名的广告词——肝哪不好,人生是黑白的。  如果盛莲国有黄历的话,那么黄历上一定会指出今日诸事不宜。因为当青俊才要将小舟划靠向那个黑色码头,就看到同时有一艘黑色的大船也驶了过来。从那艘船的华丽招摇程度来推敲,里头载着的人,八九不离十的,应该是李格非没错!  而且,还是个不只衣服黑,连脸色也很黑的李格非。  黑脸黑衣的李格非看起来非常危险……花灵躲都来不及躲,因为李格非在船里已经先一步看见她,走了出来,正远远瞪着她看。眼神极之凶狠,不知道被谁惹到了!  不会是……周子熙那边露馅了吧?如果是的话,那她不就惨了?花灵心中苦苦的想着。回头问青俊:  「小俊,如果我们现在马上掉头,把小舟划回家去,你看怎样?」  青俊动也不敢动,低头。小舟就这么荡在码头边,随波漂啊漂的。  「真是稀客。既然来了,怎么不上岸?」李格非指示船夫将船驶近小舟,虽一船一舟的高度不相称,落差也大,不过在船夫高超的技巧下,船舷很快并排靠着。  李格非居高临下的表情很阴暗,阴暗得让人不敢逼视。不过花灵还是注意到他的左脸颊似乎特别红,还有点肿……不会是……被谁给掌掴了吧?有这个可能吗?那个人还活在世上吗?  「怎么?傻了?」李格非纵身一跳,整个人稳稳的立在小舟上,让只容两人搭乘的小舴艋舟立即往下沉了几分,河水都漫进舟里了!  花灵马上下令:  「小俊,发什么呆,还不快靠岸!没看见舟要沉了吗?」然后对金主涎笑:「哎啊,我的爷,您这样随便乱跳多危险啊,也不想想您是多么金尊玉贵的人儿,要是一个跳得不好,不小心给跳进水里的话,弄得一身湿的,可不就要生病了吗?」  「掉进水里会生病?这是什么笑话?」这女人总是在胡言乱语,不过他已经习惯了。瞧着她脸色发青、不时往下偷瞅着河水的窝囊样,心中自然而然的升起恶意,偏要教她的担心化为事实!「妳不会是怕水吧?」  「嘿嘿嘿,这不是说笑吗?谁怕水了?」她只是不会游泳而已好不好。  花灵一边陪笑,同时密切注意着李格非的举动,非常的警戒。看他不怀好意的表情,让人不免扬起凶多吉少的不妙预感。这人看起来就像是在外头受了气,正想回来找个无辜的倒楣鬼泄愤一番的样子,而不幸的她就刚好在这时撞到他手上了。  「也是,盛莲人都是水中蛟龙,怎么会有人怕水呢?」  「是啊是啊,说得极是。」点头。暗自找生路,太好了,已经靠岸啦。  「不过我忘了,妳不是盛莲人。不晓得妳的水性如何——」他的手在动……  快逃!花灵机灵的往岸上冲!  来不及了!李格非伸出一脚,俐落的将她给绊进河水里!  既然要惨,怎么可以不拉个垫背的!花灵在惨叫中,及时扯住李格非的一管衣袖,打算大家一起下水同乐,但——  「嘶!」  不幸事与愿违,最后与她同欢的是李格非——的衣袖。  「哇啊啊啊啊——」花灵只能尖叫。要淹死了,她要淹死了啦,救人哦!  「够了妳!」李格非瞪了眼自己光溜溜的左臂,再看了看「坐」在水中径自玩溺水游戏玩得不亦乐乎的花灵。满腔的气怒被她搅得乱七八槽,说不出是何滋味,虽然依然生气,却也多了一些无力无言无奈的悲惨情绪。  「公子!」一个白衣女侍急忙脱下外袍要帮李格非遮住光裸的手臂。  「不用!」李格非沉声拒绝。再度瞪了花灵一眼后,「哼」地一声,甩着仅剩的一边衣袖,大步走上岸,走进那道宏伟的黑色大门里。  花灵胡乱挥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溺水。她坐在水里,水的高度也只到她的腰而已。讪讪然的住嘴,不理会站在大门两边那些奴仆的鄙视眼光,哀怨的看向青俊:  「我衣服都湿了,我想我们回家好了。」她伤痕累累的面子需要马上急救。  不待青俊回应,岸边那一名看起来颇有气势的白色锦衣女子已经冷淡的开口宣旨:  「花姑娘,请入内更衣歇息片刻。公子有令,稍后传见。」    周子熙给花灵的情报并没有错,本来今天李格非确实会在青墨舫待上一整天。但人生本来就充满了意外,任谁也没料到今天会有一群人跑到青墨舫闹场,原本只是口头上吵吵闹闹,但后来却演变成混乱的斗殴,所以李格非将远道而来的客户送到迎客别院休息后,便提早回来了。  换下了被花灵扯破的衣服后,李格非来到议事厅。先是召见了总管白牧桦,下了一些指令让她去办,并将首要的公事处理完后,才开始想着花灵的来意。他从来没打算让花灵踏近主宅一步,对他来说,花灵只是个来路不明的女人,一个用钱就可以买下的玩意儿。虽然是别有用心的包养她,但也打从心里对她这种人感到轻视与厌恶,当然不会允许她碰到自己一根手指头!  盛莲的女人自视甚高,虽然不是没有入赘靠夫家供养的例子,但在那些极少数的例子里,却都没有一个女人会接受墨莲的供养。她们即使饿死,也不会去娶一个墨莲身分的男子为夫,不管那个墨莲是否富甲天下!所以要是有人居然可耻的被墨莲包养,自然会引起天下人公愤,定会群起攻之,攻到那女人羞愧自杀谢罪为止!  在重视血脉传承的盛莲女人眼中,墨莲甚至比奴隶更低下,该全被锁在残莲岛,任其自生自灭!所以在朝廷议会里,始终有一派人在推动「墨莲法案」,企图永永远远的让墨莲消失在盛莲的群体社会里。美其名是让这些终生不能有后的男人得到国家完整的供养、妥善的照顾,不至于孤苦无依。但其实就是合法的隔离,将每一个不幸生为墨莲的男子关进残莲岛,不管他们的意愿为何,一律将他们关到老死,永不许出岛!  一直以来,残莲岛就是个收容中心,它不只收容墨莲男子,也收容其他身带残疾、无力自行谋生的男男女女。盛莲政府并不强制这些残疾者一定要到残莲岛接受国家供养,采取的是开放态度,本意是为了照顾弱势人民。但这十几年来,有愈来愈多自认优秀的人,再也无法忍受富强美丽的盛莲国,有这些丑陋面的存在。这些人不满于政府消极的态度,非要立法将这些人关到残莲岛不可,对他们而言,墨莲人是没有人权的,他们是国家的负担,他们的意愿无关紧要!而且同意这个条款的人民是占大多数的,有六成的民众认为让墨莲去另一个地方生活,对大家都好。  情势对墨莲人非常不利,加上三年前新上任的莲帝是个男性,为了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与维持国家的稳定,他反而必须对臣民有更多的妥协!牺牲掉弱势团体的利益,博取大多数人的欢心,不正是每个当权者都在做的事?  或许在不久后的某一天,那条法令会成为男帝讨好大多数臣民的礼物,争论了二十年的「墨莲法案」将会成真,合法的将墨莲男子的人权剥夺!  这将会是墨莲人的恶梦,而李格非一直在努力的,就是不让这个恶梦成真!  不管要付出什么代价,他都不会眼睁睁的看墨莲人被毁灭!他们这样的人,从一出生起,就遭受了太多的不公平,吃了太多的苦。被痛恨、被轻视、不能拥有家庭,不能育下自己的后代,如今,连那么一点点自由,都要被剥夺了吗?!他不会允许的!不会!  像他这样一个男人,反正也没有什么可以损失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是个墨莲,他也已经没有亲人了,永远也不会再有了。所以他知道自己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早死与晚死,都是孤单一个人。所以,能拉个垫背的也不错!  花灵这个女人,既然被他包养,就要有跟着被毁灭的觉悟!天下没有白得的好处,她总要明白这个道理。对她,他是一点也不会愧疚的!即使她是个无辜的外国人,什么也不知道!他不会愧疚,永远不会!世界上本来就没有公平这东西,他从来没有被公平对待过,所以也不会给别人公平!  「花灵在哪里?」李格非问道。  回答他的是贴身女侍白秀:  「花姑娘此刻在厨房。」  「厨房?」她在那里做什么!  「是的,她要青俊亲自为她烹调食物。」语气中带着不满。  是了,这个女人对食物有着奇怪的偏好,正常人的吃食,被她嫌弃得不成样子,只有乱七八糟炮制出来的食物,才是她的最爱。  但也未免太厚脸皮了吧,在他的地方居然也如此放肆,当他死了吗?以为这里是她的小别院吗?  「马上叫她过来见我!」他下令。  「是。」白秀立即领命而去。  白秀离开没多久,内总管白玉芳突然疾步冲进来,惊慌叫道:  「公子,有三艘富家商船正往我们黑岛驶来,他们还划来数十条小舟占住码头,正在前头叫嚣着呢,指名要见公子!」  李格非凝起浓眉。  「富家商船?领头人是富美财?」  「是的。」  「她倒是出面了!」冷笑,大步往外走去。门外两名忠心的侍卫静静跟上。  「公子,您等一等,待小的将宅里的护卫都招来再出去也不迟啊!」白玉芳着急的紧跟在主子后头。紧张得语无伦次:「哎啊,这可怎么办才好!我们一半的武卫都护货出国去了,刚才大总管又带了二十个人驾船离岛,现在宅里只有五十来个文弱家丁,都不济事的,怎么办才好?我看富大娘带来的人至少有两百个,而且个个都很粗壮……我看我还是去把所有的家丁都叫来壮声势好了,顶一顶应该可以……还要想办法让人潜出去报官才行……」  李格非没有理她,由着她去团团转,早已经走出大门了。  就算来了一大群人闹事又如何?他李格非可不是被吓大的!    「李格非,你给老娘滚出来受死吧!」  富家大姑富美财,站在最大的一艘商船上,以最嚣张的姿态、最鄙夷的口气,对挺立在岸上的李格非吼着。  「今天的事情还没有结束!别以为我们富家的人好欺负!你把我女儿打成重伤,以为跑回你这个死人岛我们就会放过你吗?哼!呼呼呼——」好喘,距离实在有些儿远,让向来养尊处优的富美财不过讲那么些话就上气不接下气了。  「哦?不放过我?是怎样的不放过法?」李格非声音并没有特别扬高,也无须声嘶力竭,就能让讲出来的每一个字都稳稳的传进所有人耳里。  「你居然一点悔意都没有!你这个无耻的墨莲!」富美财吼得都破声了,随手抓过一旁的飞火石就往岸上的李格非身上砸去。  李格非没有移身,就见左边的侍卫只以剑鞘一挡,便将那准头全无的暗器给打进湖水里。「轰」地一声,暗器在水中引爆,激起小水花。  「哼。」李格非的冷笑非常刺耳。  富美财见攻击未成,还被嘲笑,立即抓狂的下令:  「来人,给我砸!把飞火石全都砸过去!我看他还怎么躲!也不要放过他身边那两个给墨莲当走狗的女人!今天要是不讨回一点公道,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砸!用力的砸,顺便把这座鬼城也一把火烧了!」  码头那边热闹滚滚、火花四溅的情况,看得一旁的花灵咋舌不已!  「这是怎么了?好火爆的样子。」花灵从一丛树丛中探出半个头问着。这里距离战场约有十几公尺远,又极为隐密,算是相当的安全。  她被一个叫白秀的女侍传唤到议事厅,但人还没有走到,就听到大门外一片轰轰然的喧哗声,后来更是听到爆炸声,像有人在放鞭炮似的。当时花灵正想问呢,可是白秀已经脸色一变,丢下她,火速往大门的方向冲去。  没人理她,她只好自力救济,让熟知地形的青俊带她从侧门定出去。就这么沿路找遮蔽物躲着前进,终于来到这一处好望角观战。  「我想李格非的人缘是真的真的很不好啊。」看不到一分钟,就忍不住摇头叹气。这么多人上门寻衅,占住了整片码头,水面上黑压压的都是不怀好意的人,手中还满满的武器。相形之下,李格非这一方的人马可说是极之单薄啊。  那些人满手拿着黑色的小圆石武器往岛上砸。她想小石子上一定沾有火药,所以砸到之后会引爆。威力虽然不大,但若是丢到人身上的话,可真是有得好受的了。  「花主,外面太危险了,请妳先退回宅子里吧。」青俊担心的劝着。  「不会不会,没事的。小俊,你躲好些,别被流弹打到了。」看不惯青俊居然将半个身子露出树丛外,就为了保护她。真是傻瓜,两个人躲好一点不就好了,有必要非得一个人去牺牲奉献吗?不客气的将他一把拉到身边,往树丛内侧塞去,自己则蹲在外侧。  「花主——」  「闭嘴,躲好!」花灵难得的严肃下令。确定他被镇住后,才笑道:「你站在我前面会害我看不到好戏耶,这样可不行。」  青俊唇角动了动,却也不再说什么。  「小俊,我觉得情势可能对你主子不太妙,这么大的一个宅子,怎么就这些人啊?还有,为什么李格非不反击?只是把那些企图上岸的人打下水,还有挡住那些石子而已,这种应战方法太消极了,他怕伤到人吗?」恕她无法相信那家伙有这种胸襟。「就算是拿小石子礼尚往来一番也好啊……还是说,李格非买不起那种小石头?」  「不是的……」青俊对情势感到忧心,「公子不是买不起,而是买不到……」  「小心!」花灵出声,并扑向青俊。  她的反应已经算很快了,但仍是没法让青俊完全躲过那颗不小心飞来的流弹。飞火石擦过青俊的右颊,焚出一条三公分长的火焰!花灵瞪大眼,想也不想的就用手掌盖上那道奇怪的火焰,这是她当下能想到的最快灭火方式!  她的处理是对的,火焰很快被扑灭了,可是——  「哇靠!好痛!」花灵捧着右掌蹦蹦跳。虽然很痛,但她还是不忘一边跳一边吩咐青俊:「小俊,你的脸要赶快处理……嘶!快回宅子里去上药……厚!要是留下疤就不好了!」飙泪。  「花主!」青俊震惊地看着花灵,主子居然会为了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仆人而受伤!该被保护的人是花主而不是他啊!他实在太失职了!  「还发什么呆,快去啊!」花灵口气很差的赶人了。  「谁——青俊!你怎么了?」白秀发现树丛这边有骚动,飞身过来查探,不意见到受伤的青俊,脸色霎时变得跟她的姓一样白——可能,还带着点青啦。  「我没事。反而是花主……」青俊抚住受伤的地方,心思全放在主子身上。    「你都受伤了,还管这人做什么!快跟我回宅子上药!」白秀看也不看一眼花灵,箝住青俊,就要将他带走。  「白秀!妳放手——」青俊怒叫。  「快走快走……咦,你身上这是弓吗?太好了,借我!」花灵支持白秀把人带走,挥手欢送时,突然瞧见白秀腰上挂了只弓,背上有箭筒,说了声借,便都取下了。  「妳做什么!」白秀瞪她。  花灵没空理会她的瞪。她只忙着打量弓箭,在心底想了一下,突然哈哈一笑:  「哈!有了!就这么办!」跳起来,拍拍青俊,虽然不小心拍痛了自己的手,不过此时没空哀叫啦:「小俊,放心,我会好好的替我们俩报仇的。我们快回宅子里去。快快快!」  不由分说,将白秀与青俊往小侧门的方向推,飞快回宅子里去了。    在忠心护卫的保护下,纵使飞火石满天飞,仍没有沾上李格非一丁点。但这片属于他的私人小岛却也被砸得惨不忍睹、焦土一片。因为只要是落在岛上的飞火石,都会点燃一小把火,将草地、树丛都烧个精光。如果富美财带来的掷石手的准头与力道再厉害些的话,那么恐怕整座坚固的大宅也要被毁掉了。  李格非不是没有被人恶意攻击过,但被这么明目张胆的上门叫嚣,又带来大批强大火力攻击,还是第一次。  「哈哈哈!李格非,你怕了吧?怕了的话,就给大娘跪下磕头!大娘心情好的话,就考虑放过你!哈哈哈!」富美财从一群掷石手的后头探出头,满意的看着黑岛上的惨况。连码头都被烧掉了!  「丢了三百多颗昂贵的飞火石,却没一颗丢中我。面对如此成果,还笑得出来的人,我也真是佩服了。」李格非笑得更讽刺,全然的目中无人。  高兴不到几秒的富美财,马上又被气得火冒三丈!完全不肯在口舌上认输:  「我才佩服你!你这个盛莲国的丑男!没人要的丑鬼!你不仅是低贱的墨莲,还是人人看了想吐的丑男!长成这样还敢出门抛头露面,甚至丢脸丢到国外的四处经商,存心让人看到你有多丑!如果我是你,身为盛莲国人之耻,早就自杀谢罪了!哪像你还厚脸皮的活着!今天我就替国家做件好事,让你从盛莲国消失!来啊,再给我丢,只要能丢中李格非的,我赏一百莲银!」  「是!」欢呼应诺。  重赏之下,全是勇夫。所有人都把火力集中在李格非身上,拼命丢飞火石!  李格非身边的护卫全部站成一直线,护住李格非,将不断飞来的飞火石给挡下,尽力打向水里去,将伤害降到最低。  「公子,公子,请您先回宅子里避避吧,这里太危险啦!我已经派人报官,很快的,水道维安部队就会过来了……」白玉芳匍匐前进,终于爬到主子身边,双手抱头,哇哇叫着。  「把她架回去。」李格非没理会内总管的苦苦劝告,只让两名家丁把她抬回去。腿都软成泥样了,还跑出来凑什么热闹?  正当所有人的目标都放在李格非身上,而李格非这边的人也全神贯注于抵挡湖面上的攻击时——  「轰!」一声前所未有的巨响突然在李格非右侧三公尺处爆起。  「大家小心!保护公子!」李家护卫大吼。立即改变阵形,将李格非团团围住!  富家商船的人也被这声巨响吓到,一时忘了攻击,就怔住了。  待爆起的地方火势灭了、扬起的沙尘也落定了之后,大家看到那地方竟被击出了一个直径约两公尺长、深度约一公尺的大洞,不觉惊呼出声——  这是什么东西?竟有如此强大的威力!  这不可能是飞火石造成的!飞火石只能打出小窟窿!  是谁做的?  难道在场有第二波敌人?!  所有人尚未从惊疑的情绪中回神,就听见一道女声干笑地道:  「哈、哈哈,不好意思,失手、失手。马上改进,马上改进!」  是谁在说话?!  然后,「轰——碰!」比刚才更巨大的声音,几乎震破人耳膜!  事情是这样的,先是天空中划过一道带着火光的箭矢,直奔向富家最大的商船——也就是富美财所待的那条船而去!然后,那着火的箭矢非常不巧的落在放置飞火石的地方,于是产生了加倍的破坏威力,便造成了如此这般的结果。  也就是说,爆炸,炸出一个大洞,洞在船上,船上于是大量进水,进水之后,便在最快的时间内,船瓦解了,沉了……  一片死寂。  「哇!」花灵没想到自己会射那么准,厉害厉害!真是不敢相信。  所有目光都看向那个在一眨眼间将火力强大的军火商富美财给KO掉的奇人,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干嘛这样看我啊?」搔搔头,花灵不解。不是还在打仗吗?都呆呆朝着她看是怎样?不管敌人了喔?那她剩下的这两瓶汽油弹,还要不要射出去啊?  李格非是第一个回神的,他大步冲向花灵——  「妳做了什么?妳怎么可能……」他只看到花灵手上抓着弓与箭,腰上挂着两只塞着布的小瓶子,并没有看见飞火石之类的东西,那么,她是怎么做到的?  「喂,李格非!」既然大家好像已经不太想打架的样子,都闲闲呆站着,那她趁现在开口问一下问题,应该没关系吧?  「什么?」李格非还在她身上找机关,想知道她究竟是……  「你是丑男喔?」
第五章 出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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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错了吗?」  不解!  「我有错吗?」  很不解!  「只是问一下而已,是犯了什么错啊?有那么严重吗?啊!」花灵忿忿的在房里走方步。「不理我也就算了,有必要因为这样就把我关禁闭吗?而且还不给我吃好吃的!简直是想饿死我嘛!」  「花主,请用午膳。」青俊推门进来,手上端着食物,小心翼翼的说。  花灵无力的瞪着桌上的菜色,觉得人生了无生趣,就要呜呼哀哉。  「我不要再吃莲子煮鱼、川烫青菜、凉拌莲藕、鲜鱼蒸饭了!餐餐不是水煮就是清蒸,而且还没有放调味料,教我日子怎么过啊!小俊,你去跟李格非说,谢谢他这三天的招待,我们不打扰了,再见。然后,去找条小舴艋舟,咱们马上走人,快!」再不走人,她就要抓狂了。  「不成的,花主。公子没说让妳回去,就不会有人放妳出去的。」  「好好!坚持留我作客没有关系,那总该放我出去了吧?为什么要把我关起来?再怎么说,我好歹也帮了他一个大忙不是吗?我把他的敌人打退了耶!」花灵再度跳起来气呼呼的抱怨。  「花主……」青俊只能叹息。  「不管,我不要再过这种生活了!小俊,你去跟李格非说,我要见他!叫他过来,有什么不高兴的,全部当面谈开!现在就去跟他说!」花灵将青俊往门外推。  「现在不行,花主。公子正在前头忙着呢!」  「就算很忙,拨一点点空过来一下没关系吧?」  「恐怕没有办法……」  「为什么?只是说几句话啊!」  「花主,请妳再等几天吧!等公子把事情都处理完了,他一定会来见妳的,好不好?」青俊轻声恳求。  花灵打量着他为难的神色,问道:  「要我等几天再出去?为什么?难道李格非正在处理的事跟我有关?」  青俊不出声。  那就是了。可是……「我有什么事情用得着他来处理的?真怪了!」她孤身一人,又从没出门惹是生非过,需要他出面处理什么?突然想到:「等等!我这几天被关在房间里,不是因为惹李格非生气被他惩罚,反而是在保护我吗?」  青俊默认。  「真的不是因为我问他丑男的事,他气得把我关起来?」不信。  「公子从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  「可是我那天问完话后,明明看到他额头上的青筋冒了好几条出来耶!」什么不在乎?那时他脸绿得像朵青花菜,根本就是很介意好不好!  说到青花菜……苏……好想吃局烤培根青花菜喔……  「总之,还是请您再静候几天。至于膳食的事,公子已经让人去把别院的厨师们都接过来。晚上您就能享用到喜爱的餐点了。」  「什么啊!还接来?意思是不放我回去了?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做错了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啦!」扯发,哀鸣,委顿。    前天是掌理西水道卫队的队长来访,昨天来的是西水道督尉。而今天,李格非猜,来的会是西水道总部的总督。算是猜对,但并不全猜对,因为来的不只是水道总督,还有一个李格非很不想见的人——赵婧婷。  赵婧婷是个政教官,隶属地宫大司徒系统底下。政教官,虽然只是个品级不高的小官,但其工作范围里,却包括地方官员的年度考绩评核,所以是个非常容易被贿赂的肥缺。每个官员见到了她,岂有不逢迎拍马的道理。年经的赵婧婷的未来是极被看好的,尤其她又拜在小司徒柳绫之门下,前途更是不可限量。  当然,能够被国家赋与政教官的职务,本身的清廉度一定要无可挑剔。在她们担任这份工作之前,国家早将其祖宗八代都调查过了,确定没问题后,才会被派任,所以政教官出身的人,只要能抗拒欲望的诱惑,仕途绝对是无比光明的。而赵婧婷这个官场新贵,也不负这个职位给人的期许,上任以来所处理过的公务,无一不让人心服口服。她是个清官,但李格非仍然对她厌恶非常!  他从头到尾都没看赵婧婷一眼,直接当她不存在。而对于总督的问题,他的解释跟前两天一样——  「高总督,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黑岛附近的水域被严重污染的问题,该负责的人不是我,虽然是我的地方,然而却是无故入侵我私人水域的富家人所造成。我是个受害者,非但不该负担湖水污染的刑责,国家更应该还我一个公道,也必须让富家付出代价!」  「李公子,当时所有人都可以作证,正是你的人把富美财的船给炸沉,才导致水面污染,造成附近的鱼虾大量死亡,也祸延到附近其它小岛与莲花田,让他们损失难以计数。如今这些人都告到水道总司这边来,要求你负起责任!连受了重伤的富美财也在刑讼部那边控告你蓄意谋杀了。这件事闹得太大,本官只管得了水道的部分!你就乖乖认罚,别再狡辩了,本官不会被你的说词糊弄的!这张一万莲银的整治水道罚单,你一定得付就是!」说完,将一张单子拍在桌子上。  有政教官在场,水道总督自然努力摆出一副公正廉明铁面无私的模样。无论如何,引起民怨的李格非非得吞下这张天价的罚单不可!至于日后的刑事问题与富美财那边的恩怨如何解决,就不关她的事啦。  只是罚个钱嘛,对富有得不得了的李格非来说,应该是不痛不痒才对。他该担心的是接下来的刑讼调查问题,无须在这点小事上找麻烦。  可惜李格非从来不是个乖乖吃亏的人,对于唱反调更有着深厚的功力,那种不妥协、不合作、不退让、不顾名声的叛逆性格,向来是教人恨得牙痒痒的主要原因。就见他道:  「为什么我得付这笔钱?就因为被人恶意污染的水域恰巧为我所有?我这个受害者不仅得不到应得的赔偿,还得付出天价罚金?世上有这样的笑话吗?」  「什么笑话!你别想颠倒黑白!明明所有人都看到了,是你的人将船炸沉,造成水域污染的!」  「将水域污染成一片墨黑的是富家出产的飞火石;散布在水面上的垃圾是富家的商船残骸;而,将我这黑岛轰得满目疮痍的,更是富家那些恶徒!所有事实都只证明一点——我李格非是彻头彻尾的受害者!」李格非走到冷汗直冒的高总督面前,严声质问:「对真正无法无天的人视而不见,却只敢拿我这个弱势无依的小商人开刀,请问总督大人,这合理吗?」  李格非的咄咄逼人让总督气急败坏,不敢相信李格非居然会在政教官面前让她这么难看!不行!无论如何,她今天一定要压下李格非,不然她的年度考绩一定会被毫不留情的批下「无能」两个字!那她未来仕途还有指望吗?  「李格非!你敢说炸沉富家商船的人不是你的手下?难不成富美财的船是她自己炸的?有人会故意把自己的船炸掉吗?啊!」  「谁知道她怎么把自己的船给弄沉的?」李格非微耸肩。接着道:「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飞火石这种军火是富家的独门生意。而且富家有令,凡是墨莲身分的人,没有资格购买飞火石。所以我李格非就算富有天下,也买不到一颗飞火石,不是吗?没有飞火石,我又如何能将那么大一条船炸沉呢?她的船自行支解,与我何干?为何要我负责?」  「这个……」其实船为何会沉的问题,也是高总督百思不解的地方。  「所以,该领受这一万莲银罚全的人不是我。还请将这一张送往富家的金银岛去吧!」李格非将桌上的罚单塞回高总督手上。接着道:「不好意思,正忙着,就不多陪了。白总管,送客。」  「等等!李格非,你给我……」高总督跳脚。  「慢。」被冷落在一旁喝茶许久的赵婧婷缓缓开口。  「赵政教,请您再稍坐一下,我会马上让李格非认罪的——」  「高总督,妳辛苦了。既然今日与李公子无法谈出共识,不妨先到此为止,待改日双方都心平气和之后,再行商议。」声音平平淡淡,不带情绪。  「啊?是、是是!这样再好不过了。赵政教的考虑真是周详,不愧是咱盛莲国里最年轻有为的……」  趟婧婷直直盯着高总督,将一大串马屁言词给「盯」掉后。才道;  「本官尚有一事想请教李公子。还请高总督给个方便,先到外头稍候片刻。」  「好的好的!那下官退下了!」说完,立正鞠躬,敬礼完毕后,马上出去。  当偌大的迎客厅不再被吵杂的声音充斥之后,便静得像是空无一人,连空气都为之凝结。  李格非坐回首座,拿过茶几上看到一半的卷宗批阅着,无视尚有旁人存在。  赵婧婷站起身,也不说什么多余的话,直接开门见山的问:  「听说,李公子府邸里招待了一名姓花的门客,是吗?」  「门客?」李格非嗤笑。  「确有此事,是吧?」  「政教大人何须如此客气?直说是情妇便成了。对,我是养了个女人!而且还是一个姓花的女人。」  「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与这位花姑娘见个面?」  「不可能。」李格非头也没抬。  「为何不可能?莫非这位花姑娘有不能见人的理由?」趟婧婷问。  「哼。」轻哼。「以阁下的本事,想必早已知道半个多月前发生在红月酒楼的事了。我这个情妇,虽然不常被我放出去遛达,倒也不是没出门过。见过她的人可多了,怎么说我不让她见人呢?」  「既然可以见人,那么在下应当可以一见——」  「不给见。」轻松回应。拿起一旁的茶,悠闲喝着。  平淡的脸色终于被激得微变,赵婧婷沉声道:  「李公子,你当真执意惹祸上身!」  「惹祸上身?这是从何说起呢?大人。」好无辜的表情。  「半个月前,花神医经过这里,欲前往飞扬国时,突然失踪,至今音讯全无。朝廷已经下令,彻底调查每一个可疑的人,务必找出神医的下落。而你,也在可疑名单之内。」  「那又如何?」李格非讥诮的问。  「希望你不要自误误人。即使不在乎自己,至少也为周公子想一下。如果让朝廷查到事情果真与你有关,对墨莲的处境只会雪上加霜——」  「这不就是妳们要的吗?」李格非不客气的打断她:「妳、柳绫之,妳们整个地官系统,向来就以大司徒富天虹马首是瞻,全力推动『墨莲法案』,不将我们赶尽杀绝誓不罢休。随便罗织个罪名给我,有何难的?如果妳们认为神医是我抓走的,或者怀疑那个姓花的情妇与花神医有关系的话,就直接把我抓起来啊!也不必调查了,马上将我处死吧!人民一定很乐意见到这个结果!」  赵婧婷细长的柳眉凝起,隐隐动怒。  「我不管你心底打什么主意,也不在乎你是否真的做了什么。总之,你最好别让人查到你与神医的失踪有关。」  李格非冷笑不语。  「还有,即使你的花姓门客与神医全然无关,劝你也最好早日放掉她,别让她挂着情妇的恶名。身为盛莲国第二尊贵的花姓家人,不会坐视你污辱她们引以为傲的姓氏。京岛那边,已经有所动作了。」赵婧婷给予忠告。  「那又如何?」李格非笑得好邪恶。  「是不如何。」赵婧婷冷冷瞧他:「一个人若执意找死,别人又能如何?」  「白总管,送客。」李格非说完便离开大厅,将赵婧婷撂在原地。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变成李格非的小跟班,不过只要别再关住她,那么对于身分由情妇被暗自转换为小跟班这件事,她是没有太大意见的。所以她从昨天开始就跟着李格非进进出出,没特别做什么,就只是跟着。  说起来也合情合理啦,李格非虽然以情妇名义包养她,但却老将她闲置着,再笨的商人也知道这笔生意做得多亏,如果不将她做个职务更动的话,那么大的一笔钱花得多心痛啊!  李格非天天都在外头跑,她的生活当然也就跟着奔波起来。幸好有青俊随侍左右,帮她递茶水、点心、撑伞、添衣的,无聊时更可以聊聊天,不然这种操劳的日子她肯定挨不到三天就挂了。  「今天要去哪里?」上船后,花灵看到站在船头的李格非,便走上前问着。  「『吉祥舫』。」李格非淡淡瞥她一眼。  「为什么不去青墨舫?」好几天没见到周子熙了,不知道他那边调查得如何了?虽然她这边还没能弄清楚主宅的地形,但至少是住进来了,日后要查探有无地牢、密室这类的地方,总是有机会的。  「青墨舫不是让闲杂人等任意来去的地方。」李格非双手撑在船舷上,仰头迎着水面上吹来的风。  天很蓝、风很凉、水很清,水道两旁的莲花美得好骄傲。花灵双手高举向天空,头也仰得高高的。深呼吸好一会后,才问道:  「你说的闲杂人等,应该不是指我吧?」  「然后。」  「谢谢……」  「妳还不够格。」  这人是吃了砒霜还是灌了鹤顶红啊?讲话这么毒!  「你心情很不好?」  李格非回她一个不置可否的轻哼。  看来这家伙的心情根本是从来没好过!花灵放下高举的手,走到李格非身边,整个人软趴趴的挂在船舷上。跟他商量道:  「反正你心情已经不好了,那你干脆趁这次心情不好,顺便解答一下我六天前的问题如何?」  「什么问题?」李格非一时没想起她六天前问了什么无聊的问题。  「就是……」花灵正要重建他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脸一绷:「闭嘴!」  「我只是想了解一下盛莲国的审美标准而已,你有必要反应这么大吗?」  李格非不理她,拂袖就要走人,但花灵的声音仍是传进他耳里——  「我才不是故意找碴。如果我能自己弄懂的话,又何必问你?」  「用眼睛看就能弄明白的事,又何必找人问!」李格非冷冷望着她。  「就是用眼睛看了不明白,我才会这么疑惑啊!到底是你们盛莲国的人有问题,还是我有问题?我知道子熙很俊美、我知道小俊很可爱、我知道盛莲国大多数的人都是好看的。相信我说的这些话,大家都会同意。那么,我的审美观应该没问题才对,可我就不懂了,为什么长成这样的你,就该是一个丑男?」  花灵走到李格非面前想直视他,但李格非不合作,似乎坚持要拿斜眼看她的样子,侧转过身,让她只能瞻仰到他大爷的侧面!而且对她的问话毫下理会。  「你长得好高,我有一六八耶,可你还是高我快要一个头……」花灵打量他,因为没人理她,所以她只好自言自语,没发现李格非唇角抿得没一点血色。「我想搞不好盛莲国里,没有人比你还高了——」  「妳住嘴!」沉喝。  「耶?」他火气好像更大了,为什么啊?「我没惹你啊,我只是在说你的身高——」  李格非一把揪起她衣领,咬牙威胁:  「再多说一个字,就把妳丢下去!」  这人怎么阴阳怪气成这样啊!花灵一时无法说话,因为满脑子都在想他会生气的理由,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道理。  「哼!」  李格非丢下她,很快走开,往船舱走下去。不久所有人都听到甲板下面传来好大的「碰」一声,不知道是用力甩门的声音,还是有人把拳头当成榔头,拿去捶墙了。巨大的声响让船上所有人都为之脖子一缩,包括仍在一头雾水中的花灵。  「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没有。她肯定。但如果她刚才说的那些话确实已经让人受伤的话,那么即使是自认没做错什么,也仍是有错,也是会忍不住心生愧疚。  「好吧,去找他道歉。这次不要再乱问了,拼命说对不起就好——」转身正要跟下去,不料意外陡生。  花灵先是看到一支飞箭钉在她身前的一根桅杆上,因余势未消,仍兀自急抖着。接着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右臂,手肘处的袖子被射穿了,血正滴滴答答的冒出来,发现流血,才开始感觉到痛……中箭了!受伤的认知这才慢吞吞的闪进脑袋里。「噢!流血了,好痛……」  「花主!」青俊惊恐大叫,火速向她奔来。  「注意!注意!遇袭,全力戒备!」这艘船的主事立即冲上甲板指挥。经过花灵身边时,对青俊道:「带她下去!」  不必别人交代,青俊也会马上以花灵的安全为先,不由分说就要把她拖下去。花灵踉踉跄跄的被拉着走,原则上同意马上去处理伤口,不过也实在太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所以一边叫痛一边频频回头看箭射来的方向。  前方水面,有一艘大船正迎面开过来,而且还是一艘武装齐备的大船。远远的就开始朝这边射箭,连打声招呼都没有。看得出来李格非的敌人一定很多,也很凶狠,随便出个门就会遭遇到打打杀杀!花灵实在忍不住要怀疑,盛莲国真的是个有法治的地方吗?  「花主,别看了,小心跌跤。注意脚下,咱要下阶梯了!」青俊叫着。  「好啦好啦,你别拉啦——啊!」  足下一个踩空,花灵整个身子往下坠,才惊叫了一声,便落入了一堵厚实的怀抱里。  「哎啊……」抬起头,花灵发现自己掉落的地点正是李格非的怀中。「谢谢。」她拍拍胸口道谢。  李格非面无表情,也不看她的眼,将她往旁边一放,便快速走上阶梯,到甲板上面去了。  「我是沙袋吗?他救我只是因为我刚好挡住他的路吗?」花灵瞪着已经空无一人的楼梯口,觉得自己的存在感比空气还稀薄。  「花主,还痛吗?」就在花灵忙着抱怨时,青俊已经帮她把伤口处理完毕。  花灵没怎么在意的摇头,外头情势如此紧张,谁有空去在意这种小事?眼角捕捉到一抹人影,立即跑过去将条人影拉住——  「白秀!妳的箭借我!」    「李格非,把那个恶女交出来!」富丽财在大船上叫着。  先前一阵乱射的箭雨,只是「无伤大雅」的打招呼而已,富丽财自认心地良善,所以没有打一照面就投掷飞火石,将李格非所在的中型轻船给炸毁烧掉。她特地堵住李格非的去路,只是为了讨回公道,帮自家姊姊富美财出一口气。  「李格非,我无意为难你,今天你只要把那个叫做花灵的女人给交出来,你的船以及你船上的所有人,自然可以安然离开,你听明白了?」  富家大船选择在这条水道最狭窄处堵住李格非的船,自然就是要让李格非无处可闪,除非顺遂富丽财的要求,不然他是别想走人了。  「将水道堵住、将别人的商船射满了箭,还有脸自称无意为难的,全天下也只有富大娘妳说得出这种话了。」李格非冷笑。  「你该庆幸今日出面的人是我,不然凭你李格非对我富家造成的伤害,就不会只是得到小小的威吓而已。」富丽财自认是所有富家人中最理智的一个,并不喜欢一打照面就拿独门的武器去对付别人,就算那人根本死不足惜亦然。凭宗族长富天虹在朝廷中的权势,她们这些富家人就算随便杀个人,也不会有事。  「我再说一次,把那个恶女交出来。冤有头、债有主,我知道那天炸沉我富家商船,并且害得我姊姊身受重伤的人是那个叫花灵的女人,只要你把她交出来,这次的事件,我富家将不再与你追究!」  「她是我的女人。」李格非道:「我的东西,从来不给人。」  富丽财脸色一凝:  「你小小一个男人,坚持要与我扛上了?」  李格非笑:  「我从不主动惹事,但若别人欺到头上来,我李格非也不是个怕事的。」  李格非身边的人都张弓以待。虽然船上只有十几人,比起富家人船上百来人的阵仗不值一提,但却都不见丝毫惧色。  「哼,你敢放箭过来?敢用火攻我的船?或者,用不知名的武器炸我的船?」富丽财显然是有备而来,她轻蔑的笑着,右手一挥,就见她身后走出来两名肥胖的妇女,立于富丽财身前。  李格非脸色微变,他身边的人张弓的手亦一抖。  富丽财大笑起来:  「哈哈哈,就算你是个终生不能有子息的墨莲,到底也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吧?她们是孕妇!盛莲国最尊贵的孕妇!任何胆敢伤害孕妇的人,都是国家的罪人,人人都可诛之!想必你是知道这条律法的。如果你今天敢往我船上射箭,会有什么后果,你自己明白!」  「妳竟然——」李格非动怒了,咬牙瞪着那两名肥胖的妇人,自然看得到妇人额上浮出一瓣粉白的莲花瓣,那是妊娠的象征。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快把人交出来吧,只是一个被包养的没骨气女人,不值得让你这般护她,不是吗?你还是乖乖的将人交出来吧!」  「休想!」李格非低吼。  「对啊,当然是不可以。」花灵在一边点头同意。  「妳上来做什么!」李格非的声音瞬间冰冷僵硬,看来已经被气到极点了。「下去!」  花灵已经很习惯他的生气了,所以不打算从命的她,只好选择忽视他。  「那两个女人好胖喔,很少看到盛莲国的人胖成这样耶,怎么办到的?简直像三个人穿在一件罩袍里说。」实在胖得太不合常理,莫非是……连体婴?!那头咧?还有两颗头藏哪去了?她连忙左看右看。  「妳就是花灵?」富丽财扬声问。  「妳在胡说什么!」两个被冒犯的孕妇尖声质问。  不过没人理她们。  「这里没妳的事,下去!」李格非抓住她手臂,往后重重一推——  「啊!」花灵惊呼,跌进白倩、青俊张好的手臂里。  「带下去!」  「等一下啦!至少让我看一下——」力气不如人,无力抵抗,被拖着走的花灵苦苦哀求着。  「妳给我好好在下面待着——」  李格非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对方船上的人打断!  「来人,进攻!务必将那个女人带过来!死活不论,抓到者,重赏一百莲银!」富丽财立即下令。  「领命!」众人齐声一喝,就要抛勾绳过船——  「退!」李格非抽过一把刀,连着斩断数条抛过来的勾绳,当机立断道:「所有人都下舱去!停住水轮,齐手划桨,倒行!」  「别让他逃了!加速,务必——」  轰!一声巨响,将富丽财的喝声打断,整条大船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接着船身仿佛变成一只陀螺,原地旋转起来,还愈转愈快的,把原本平稳的大船给转成了倾斜,一头沉在水底,一头高翘向天空,转啊转的,船上的人都被这股离心力给抛飞了出去,个个都变成了飞人,在天空中画出一道道完美的拋物线后,惨叫连连的落进水里。  活人满天飞的奇景让李格非这边的人都给看呆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所有人心里都在问着。  而参与过前些日子黑岛那场战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将眼光移向那个被牢牢抓住,正往舱门里塞去的花灵——  她做了什么?  「妳——」  李格非是第一个回神的人,而他满腹的疑问,只在说出了这个字后,就神色一变,立即冲向船舷,像在找什么,待找到后,纵身一跳,跳进水里去了!  花灵的下巴当场掉到地上,惊吓的叫出声:  「不会吧?李格非被我气到跳水自杀了?」  她的话让船上所有人都清醒了过来,李格非的四个近卫行动尤其迅速,就见她们也立即跟着跳下去。  「快救孕妇!」白倩下令,抱起一大束绳梯往船下抛去。其他人也立即动作!    「事情是这样的……」  花灵一边讲解富家的船是怎么沉掉的,一边给那两个昏倒的胖子——他们说身分是孕妇的女人——换衣服!既然都做了人工呼吸了,换衣服的事自然也归她。真是命苦啊,这两只……咳,孕妇很重耶!  在盛莲国,天大地大,孕妇最大。所以如果攻击孕妇、或是无意中使孕妇遭受到危险的话,都是要治重罪的!  知道自己害到两名孕妇遭难的花灵,心情已经够沉重了,这下子又听到这个国家孕妇的地位大成这样,觉得自己的未来可能非常无亮,有种很完蛋的感觉。所以对于这次富家大船的再度支解,也讲解得很有气无力。  「……你们盛莲国的船都是在船后头装两个大水轮,然后巧妙的设计出以最少的人力来让船行进。像我们这种二十人座的中小型轻船,负责推水轮的人只要四个就够了。总而言之呢,就是一条船的动力与罩门都在那两座水轮上。如果水轮坏掉的话,那条船基本上也就废了,而我又听说富家的大船都是用燃石为动力,不用人力推水轮……」  「说重点!」李格非听得不耐烦。  「我说的哪一句不是重点啊?」抗议。  隔着一道帘,她在里头满头大汗的给两个笨重的女人换衣服,在外头凉着的人怎么会知道她的辛苦?也不会体谅她一下,真是的!  「……咦?问一下喔,你们国家的女人怀孕都是这样吗?全身都胖,而且不胖肚子的?」她轻轻往那肉肉的肚子掐了下,很软绵耶,不像有宝宝住着啊。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李格非咬啊牙。  「不知道的话,那你们又怎么确定一个女人是发胖还是怀孕啊?」  「她们额头中央长了花瓣!那花瓣就是怀孕的证明!」  「是哦?原来如此,真稀奇!」花灵好奇的看着那两名女人的额头,果然都有莲花瓣耶。忍不住采手摸了摸——「耶?」  「妳又做了什么?」李格非听到她「耶」了声之后,就安静下来,没再发出声音。于是紧盯着那道布帘,叫着:「花灵?」  「我看我还是先说完富家大船是怎么沉的吧。」花灵的声音突然轻快起来。  「为什么?妳里面发生什么事?」  「你先听完啦,如果你现在不听完,等一下就没心情听了。」  「为什——」  不理他,径自说道:  「富家的人射了我箭,我当然要回敬一下。所以我起先叫白秀借我箭,可惜这次没带着那些从华国买回来的灯油,不能做汽油弹。所以当我看到咱们船舱里的水轮之后,就叫白秀到甲板上去收集那些射来的箭,大概收了三十几支吧,就把箭捆成三大把,用绳子绑成一串,让白秀潜到水底下,将那些箭送回去给他们,就绑在一只水轮边,所以水轮就把箭转绞进玄了。一边的水轮安好,一边却被箭破坏掉了,转轮力道失衡,所以船才会原地转转转的,就转沉啦。」  李格非被她轻描淡写的声音所说出来的话惊得哑口无言。但还有更让他惊讶的事在后头,就见花灵将布帘掀开,露出她一张无辜的脸,语气也极其无辜:  「最后,我要说的是——这两个女人不是孕妇。她们额头上的花瓣是画上去的。被我擦掉了。所以她们真的只是胖而已,不是怀孕。」  她想,这对大家来说,应该是个挺好的消息。对她尤其是。  李格非闻言,霎时忘了男女大防,跳起来冲进去看。  不一会,带着怒气的吼声,打雷般的传遍整条船——  「来人!把这两个人给丢下船去!」    花灵出名了!  她百般无奈的出名了!  歹毒的女人、堕落的女人、造成富家人力与财富损伤难以计数的恶女!  她是李格非的女人,一个吃软饭的女人!  她是花灵,姓着那个尊贵的、神圣的、低调的家族的姓氏。  所以,不管她是真正姓花,还是冒充姓花,花氏家族的人都不能见容有花灵这样恶名昭彰的人存在!  随着她的知名度一夕爆起,随之而来的,当然就会是花灵最避之唯恐不及的——麻烦。第六章 谁嫉妒?嫉妒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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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熙!好久不见!」花灵从厨房赶来莲花厅,手上还捧着一盘刚做好的章鱼小丸子,正好可以拿来待客。  「花灵,妳看起来很好。」周子熙对花灵笑了笑。  「是啊,我很好。倒是你,才半个月不见,怎么就消瘦成这样?你生病了吗?」她惊讶的望着脸色苍白的周子熙说着。  「我没事。」周子熙摇摇头,望着她手上的食物,问道:「这是什么?好香。」  「喔,这是章鱼小丸子,很好吃的!你吃一个。」说完,以竹签叉了一颗喂他吃。  周子熙被她大胆的动作弄得迟疑了下,但想到她对男女之防全无概念,想来并无任何轻薄之意。所以便放心张口吃下了。  「小心烫哦。」花灵不放心的吩咐着。  招待完周子熙,她想着好不容易把这道美食做成功了,当然要让所有人一同分享,所以转头四下看着。还没看到别人,就被两道冰冷的视线给冻成冰棒。这个活动冷冻柜不作第二人想,自然就是李格非金主是也。  金主又生气了,花灵心中叹息的想着。这人也太爱生气了吧?难不成上辈子是个气球?就算是气球好了,她也不是充气筒啊,老对她生气是怎样?  「要吃吗?」她好声好气的问,虽然心底在翻白眼。  「不吃,妳别过来——」话没说完,嘴巴里已经被强塞进一颗章鱼小九子。  「好吃对不对?」花灵对李格非点头,然后又对周子熙点头:「很好吃喔?」她亲手做出来的美食,自然不允许别人说出「好吃」以外的答案。  「花灵!妳这个女人!」好不容易吞下食物,李格非很想骂她,可是花灵没有给他机会,因为她早就站在一边虎视眈眈,见他嘴巴已经很捧场的清空,自然是又喂了一颗进去。  不理会金主的火气,花灵自顾自的笑瞇眼:  「这是我做的哦,超好吃的!我实在是太佩服自己的功力了!在这么克难的环境下,依然能坚强的把美食做出来,天底下还找得到第二个像我这样的天才吗?」好崇拜自己喔。  「克难?哪里克难了?」李格非质问。  说他的地方克难?!他的黑岛大宅又大又舒适,还堆满了各国的奇珍异宝,数量多到都可以把人的眼睛闪瞎掉!就算是最微不足道的厨房吧,也是宽敞非常,比寻常人的住家还大上几倍!更别说灶里头用以煮食的是昂贵的燃石,而非寻常人家使用的木柴。如果这样还叫克难,那住在皇宫的王族们所过的生活,不就只能叫做平民老百姓的等级了!  「我没有嫌弃你豪华大宅的意思,也没有抱怨你黑白郎君的奇特品味。我的意思是,在材料如此不全的情况下,我居然还能把美食做出来,实在太强了。这样的解释可以吗?我的爷。」花灵装出少女的天真表情,做作的眨眨眼。  李格非瞪了她一眼,却是将脸移开了。不过却没拒绝花灵不屈不挠的喂食,由着她一颗颗往他嘴里塞,除了偶尔嘴巴得空,冷言冷语讽她两句外,倒没什么抗拒。  两人相处的方式有着诡异的和谐,明明是两种截然不同形象的人,看起来也不合得紧,但却凑在一起:虽表情带着嫌弃,可谁也没对谁退避三舍。周子熙静静望着他们的互动,唇边始终有一抹轻淡的微笑。  「子熙,你看到了,这女人活得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这下子你放心了吧?」李格非接续刚才花灵未出现前,与好友的谈话。  「放什么心?」花灵喂完章鱼小丸子后,倒了一杯清茶给李格非,同时问着。  「我听说昨天你们在西三水道与富家大船起冲突,造成一些损伤。已经是第二次了,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闹得这么大呢?外面传得好凶,都说花灵会妖法,才让富家的船连着两次都被打沉。」  「会妖法?」花灵眼睛一亮。「说的是我吗?大家都觉得我很神吗?」如果盛莲人相信她会妖法的话,那她随便创个什么什么神教的来广收信徒敛财,这辈子就吃穿不愁啦!  「神?如果妳现在还不是神,很快也就是了。」李格非冷哼一声。虽然不知道这女人的眼睛怎会突然亮成这样,但想也知道她脑中转的不会是正经主意。  「什么意思?」花灵眼睛仍是一闪一闪亮晶晶的。  「等花家的人亲自来了结妳,到时妳想当神还是当鬼,就随便妳了。」  「什么花家的人?哪来的?为什么要来了结我?」花灵不解。  周子熙带着薄责的看了眼李格非。才对花灵道:  「花灵,妳是外国人,又失忆了,所以不太清楚盛莲国的一些事。我们盛莲的第一国姓,自然是皇家专属的莲姓。而花姓,则是国家第二尊贵的姓氏。自古以来,花这个姓氏,即备受尊崇,因为每个承袭这个姓氏的人,都执掌着国家祭祖、医学、灵法等领域,地位相当崇高。加上花家传了一百七十二代以来,子息艰难,大多是单传,有时一代能生下两名子女,就是至大的天恩了。所以,目前拥有花这个姓氏的人,全国不出一百人。而花家的家风自古严谨,顶着花家姓氏的宗亲子弟,若敢在外头胡作非为、败坏门风者,一律严惩不贷。」说毕,仍不忘再度谴责的望了眼李格非。  「哼。」李格非只是闷声一笑。  而花灵本来还能轻松的当成讲古来听,非常的置身事外,可是愈听,愈觉得不对劲,听完后,眼睛也瞪大如牛眼。她先指着李格非:  「你、你、你这个家伙!原来当初一直问我是不是姓花是这个意思!」见李格非一点忏侮反省的意思也没有,只好不理他!先问清楚比较要紧,她冲到周子熙面前问:「子熙!花家的人会来找我吗?可是我虽然姓花,却不是他们家的人,花家的人口那么少,他们随便翻一下族谱也就知道了,我花灵绝对不在他们家的编制内。做人要讲理对吧?所以——」  「妳或许不在花家的族谱内,但并非不归花家人管。待花家人查清楚妳确实与他们无关后,要消灭妳就更容易了。」李格非凉凉的说着。  「为什么?!」花灵双手盘胸,站出三七步,一副要找人吵架的架势。  李格非只是坏笑,不说话。  「因为妳不该姓花,又接受男人……帮助,这对他们来说,是个奇耻大辱。就算妳并非他们的家人。」周子熙轻声解释着。  「我不能姓花?我侮辱他们?!」花灵被惹毛了:「我的姓氏是我老爸给的,就是姓花怎样!」转头瞪李格非:「还有,我高兴给你养、吃你的用你的、住在你的金宝山——啊,不是啦,是金山银山!每天被养得肥肥的等死,又犯着他们什么了?难不成在被你养之前,还得先改个姓?」  「当然应该改姓!」一个陌生的声音突然传来。  花灵超不爽!「谁说的?谁敢这么说的?给我站出来!」  「我说的。」  蓝光一闪,莲花厅的中央便站了一个玉树临风的蓝衣人。来人是个长相端丽的中性女子,正是典型的盛莲美女。有男子的挺拔、女子的精致;不刚强亦不娇柔,就是中性得刚刚好那一种。  「妳是谁?!」盛莲国实在是个很适合发展「宝冢剧团」的地方哪!虽然在生气着,但花灵还是忍不住分神想些五四三的。  「在下花吉莳。」蓝衣人以优雅的姿势微微鞠躬,对在场的三人致意。    「在下花吉莳。」蓝衣人又自我介绍了一次。  「我知道。」花灵坐在自己专属的躺椅上。  「在下是花氏宗族第一百七十二代的宗族长。」  「喔。久仰久仰,妳好。」她很虚应。  花吉莳突然神奇的出现在莲花厅,不待李格非质问她怎么到来的,便开口要求先与花灵单独相处片刻。李格非一听就要发飙,还是周子熙将他给劝住,没让他将所有家丁叫来轰人。加上花灵也不介意与花吉莳独处一下,于是就将人领到自己目前居住的「夕苑」招待了。  「妳似乎不了解在下前来所代表的意思。」花吉莳走到花灵面前说着。  「妳就把妳想做什么、想警告我什么,以及妳出现的意思为何,都说了吧。至于我怎么想,对妳来说应该不重要。」花灵懒懒的看她。  「我想,妳若不是太高估李格非,误以为他有能力保住妳,就是妳根本不明白我花家在盛莲国的影响力有多大。无知与误判情势,都是无可救药的愚蠢。」  「这是威胁还是忠告?」  花吉莳没回答,只道:  「如果妳当真是姓花,那么,在盛莲国生活的妳,最好洁身自爱,莫要玷污了这个姓氏。听说妳是在失忆的情况下,为李格非所收留,妳对盛莲国的一切一无所知。所以我愿意相信,妳并非故意顶着花家的姓氏做出丑事给我花家难看,妳只是被人利用。」  花灵无所谓的道:  「妳怎么想,我管不了,也不在乎。」  「妳还不了解自己的处境吗?」花吉莳语气终于有些不耐,她并不习惯与这类冥顽不灵的朽木往来。这种人什么都不知道,却愚勇十足的任意做着蠢事,没考虑到会招致什么后果,只会在事后悔恨哭号。「妳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都被李格非利用成这样了,还要执迷不悟下去吗?」  「花大族长,我不在妳的管辖范围内,如果可以,请省点口水,别浪费在我身上了。这样妳累我也累,我现在还不想睡,拜托不要催眠我。」花灵好声好气跟她打商量。  「催眠?我并没有对妳施展大眠法——妳!」花吉莳突然明白花灵是在揶揄她,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  花灵知道花吉莳很火,也故意把她惹得很火。像这种一本正经的人,惹起来其实一点成就感也没有,太没挑战性了。可谁教这人偏来惹毛她呢?  看得出来花家在盛莲的势力很大、地位很崇高。就像台湾一样,从事宗教、术法、医疗这三种工作的人,向来就很吃香、很受敬畏,人民对他们的礼遇甚至比总统还高。不管身处在什么时间空间,从事这类工作的人,永远被人民敬仰,在盛莲也不例外。  想来花吉莳从出生以来,就被人高高在上的捧着,从没受过一点点气。恐怕就连站到国王面前,小心又客气的一方也不会是她吧?如此习惯站高位的人,怎么料到有人敢这般轻待她?!所以当然是除了生气,什么也反应不过来了。  花吉莳终于明白,与花灵这颗不见棺材不掉泪的顽石谈话,最好直接把话说清楚,大可不必婉转绕圈圈!  「花灵!我想妳并不是一个需要仰赖男人供养的无能女人!富家两艘坚如战船的大船,轻易在妳手中瓦解,虽不清楚妳用了什么方法办到的,但至少证明了一点——妳的能力足以使妳在盛莲扬名立万,妳根本不必委屈于李格非那样的人身边被世人唾弃!」  花灵对花族长慷慨激昂的训词没感觉,眼前的糕点还比较吸引她。  花吉莳忍着气:  「我对妳只有一个要求!」  只有一个要求?凭什么啊?还厚脸皮到敢用「只有」这两个迹近委屈的字眼。花灵扶住下巴,担心会掉到地上去。为这种事落下巴,太不值得了。  「为了妳自己好,妳最好答应我的要求。我希望妳离开李格非,跟我走!」花吉莳以不容拒绝的口气道。    「格非,你在担心吗?」周子熙轻声问着。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李格非嗤道。  「你担心她会走,是吧?」  「我才不在乎她走不走!」李格非否认。  「花灵很特别。如果走了,你的生活就不会再这么热闹了。」  李格非表情似是不以为然,但却又很快转变成同意,就见他笑道:  「是很热闹没错。她闹事的能力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强。」就算由他策画,也绝对弄不出来这样的盛名,那女人根本是个天生的破坏狂!  「本来我还担心……」笑着摇摇头。「我看,花灵恐怕比你还大胆。居然轻易就把富家大船给弄沉了,也不晓得她是怎么办到的?」  「管她怎么办到的。」反正有事他会扛起。  周子熙静静的看着好友,不晓得格非有没有发现,他谈论花灵的语气已经显得太过包庇纵容了?他从来没有对别的女人有这样的优待,就算起先收容花灵是基于不怀好意,但现在却已经不同了。而这样的转变,格非似乎全无察觉的样子,以为一切都跟最初相同,对花灵只是利用,而无任何关心。  这两个人,以后会怎样呢?而花灵的心中,对格非又是什么想法呢?周子熙心中忍不住担忧起来,目光跟着李格非看向夕苑的方向。  花灵与花吉莳单独谈话已经好一会了,不知是否谈得太投机的关系,至今未见从小院落里走出来。他们两人目前所在的地方,是大宅西边的百花园,而花灵所住的夕苑,就在百花园里面。也就是说,一旦夕苑有什么动静,他们马上就可以知道。  「花族长特地来到这里,除了见花灵之外,会不会还有其它目的?」  「子熙,你还是怀疑花咏静的失踪与我有关吗?」李格非淡问。  「我知道你将齐安从『广博学院』带走了。如果神医的失踪与你无关,那为什么要把齐安带走?」  「你要这样联想,我也没办法。」他道。  「格非……」  李格非摆手:  「别谈这件事了。倒是你,为什么脸色这么差?整个人也瘦得不成样了?」  「我没事。这些年来,我不是每到这个时候身体就会差些吗?只要有足够的休息就会恢复的。」周子熙苦笑,单薄的身子靠在一棵树上,右手轻贴着胸口。  「我买给你的补药,你是不是都没有吃?」李格非怀疑。「还是你被什么人强迫去表演,把你累着了?谁敢这样对你?难道又是富家那个败家女——」  「没有的事。你明知道不会有人勉强我去做不愿做的事。」周子熙苦笑。  「也是。哼!」李格非张狂的哼笑。「你这辈子做过最叛逆的事就是挂牌当优倌,将你天籁般的歌声贩售!这可把『某些人』气坏了,却又对你无可奈何。」  「别说这些了。」周子熙低下头,声音气若游丝。轻抚在胸口的手掌不自觉转为重重抓攫,胸口好痛!却不敢让李格非发现自己的不对劲。  李格非的注意力有一半始终放在夕苑那边,眼光也是,所以周子熙脸色惨白、冷汗直冒的情况也就很容易瞒过李格非,没让他发现。  「我也不想说。不过,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一个消息——那间红月酒楼已经被我买下来了。只用了一千莲银就买到手。」  「什么……红月酒楼?」周子熙终于撑过那股突来的剧痛,勉强出声问。  「你忘了?就是前些日子你去拜访神医,结果被轰出来的那间破酒楼。」  「格非!你做了什么?」吃惊。  「我什么也没做!」口气非常不甘心。「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出一点钱,买下那间变得非常廉价的店面,我看除了我,也没人敢下手买了。」  「为什么?」  「花神医在离开红月酒楼之后没几天就失去踪影,所以朝廷派人去查,查着查着,就顺便抄了。」李格非回头看着脸色疲惫的周子熙:「下令抄掉那间酒楼的人,正是颂莲王——莲朣!」  周子熙好不容易回复一点血色的脸,再度刷白一片,整个人滑坐在地上。  「谁是莲朣啊?」花灵走到两个帅哥身边,虽然很不好意思打破他们「深情相望」的气氛,可是实在有很多问题想问,所以只好当个不识趣的大电灯泡了。  「妳怎么……」李格非惊讶的望着她,转头看向夕苑的方向,却没找到花吉莳的身影。「花吉莳呢?」  「走了。她法术好像满厉害的,居然可以原地消失,把自己弄不见。人家日本忍者都嘛会丢个烟雾弹什么的掩护一下说,她居然都不用。」花灵搔搔头。虽然不喜欢那个女人,可是人家厉害的地方,也要公平的给予崇拜一下。  「那是花家的移形术。」周子熙闭上眼,轻轻说着。  花灵走过去要扶起他:「移形术就是可以把自己变来变去,省去搭船走路的麻烦是吧?真方便啊……哎啊!子熙,你的脸色好差,你的手也好冰,怎么会这样?你着凉了吗?」她惊讶的抓紧周子熙的手包在双掌中搓热,因为双手没空,所以将自己的额头往他额头上探去——  「妳在做什么!妳住手——不,妳住头!」李格非一箭步冲过来,什么也来不及想,便用力将两人扯开。  「哎啊!好痛!」花灵惨叫,她整个人跌的方向是李格非的怀中,而后脑勺不幸的重重撞在他的下巴上。  周子熙则被李格非的右臂牢牢的扶住,虽没有任何损伤,但也受到了点惊吓。不过当他反应过来时,却是别有深意的笑开了。这抹笑,让原本被莫名火气堵满胸的李格非,变得非常的尴尬,不敢承接好友温柔的目光。  「李格非!你干嘛啊!我只是担心子熙而已,你有必要嫉妒成这样吗?」花灵火气很大的抱怨道。  李格非闻言,像被火烫到似的跳起来,一掌将她推得老远,保持拒离以自清。  「妳在胡说什么!妳说什么嫉妒!」  「哇啊——」  被粗鲁对待的花灵,在地上滚了三圈才停止滚势,悲惨的觉得自己被家暴了!却只能不断的在心中自我催眠:这里是男女地位颠倒的国家、这里是男弱女强的国家,男人可以「轻推」女人撒泼,而女人绝对绝对不可以还手,因为男人是很弱的、是该被保护的,所以女人绝对不可以对他们动手!  绝对不可以对男人动手!这是每一个具备大女人风度的盛莲女子都该有的德行……厚!这教她情何以堪啊!她甚至不能哭哭啼啼的去官府报案!现在她开始怀念起台湾那个美丽的故乡了!虽然政治很乱、经济很差、教改很惨、人民很闷,可是如果被家暴了的话,可以去告死那个王八蛋耶,多好!  不行,现在不是感伤的时候!花灵努力振作精神,毕竟她已经把花吉莳给气走了!所以往后的时日,她依然还是会过着巴住李格非这个金主吃香喝辣的生活,有误会的话,一定要及时讲开,她可不想天天活得胆战心惊,就为了一个无聊的误会!  「别躺在地上玩了,快起来!我问妳,花吉莳跟妳说了什么?」李格非不打算再与任何人谈起有关「嫉妒」的相关话题,而且这对他来说,完全不重要。他一点也不想再碰触了!还是直接谈正事要紧。  谁在玩啊?这人真是没有良心!他难道不知道就算是女强男弱的国家,也是有不堪一击的弱鸡女存在吗?就像高头大马的他,全然与这个国家形象格格不入,不就是个大例外吗?也不会将心比心一下!  躺在地上,索性也不急着起来了,弓起一只手臂撑扶住头,望着金主道:  「喂,李格非!在谈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之前,我们先把话说清楚。」  李格非拒绝让她掌控话题主导权。「少啰嗦!我不想听妳胡说八道——」  不料向来温柔似水、善体人意的周子熙却在这时唱反调——  「格非,让花灵把话说完吧。用不了多少时间的。」  「对嘛对嘛!让我把话说完,我要说的话很重要的!」花灵点点头。「就是关于嫉妒这件事,我要劝你……」  「妳少胡说!谁嫉妒了?为什么要浪费时间谈……」李格非打断她。  「格非,你就让花灵把话说完吧。」断人者、人恒断之,周子熙也将李格非的话打断。唇上一抹罕见的顽皮笑意,像在看什么好戏。  「子熙!你真是个太好人!」花灵好感动。  「花灵,妳是想劝格非什么话呢?」  「妳住嘴!我不需要妳来劝什么!」李格非怒道。  花灵拍拍胸口。「这么凶做什么?」赶紧把握时间:「我只是想声明一下而已啊。我要声明的是,我不会对你的子熙有非分之想的,我关心他只是基于朋友之情,没有男女之间的暧昧,所以子熙还是你的!对于你们这份不被世人所接受的禁忌之恋,我抱持着同情、理解、接受的心态,希望你们可以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一天化暗为明,光明正大的走在阳光下,而不必再躲躲藏藏,还得找一个女人来假装情妇,帮你们掩护!身为你们的支持者与好朋友,我一定会努力完成老天爷交付给我的任务……」  很不幸的,花灵好不容易激起的满腔热血与慷慨激昂,又被人打断了!  「妳在胡说什么!」李格非暴吼。  「花灵……妳……」周子熙哑口无言。  「放心啦,我不会出去乱说的!」花灵很义气的拍拍胸口保证。  李格非冲到她面前,一把将她提起来摇晃着:  「妳这个女人的蠢脑袋到底都在想什么!」  「哎唷!轻点轻点,别摇啦,我快被你摇晕啦!我不是保证不会说出去了吗?你不要杀人灭口啊!」花灵哀哀求饶。  「花灵,妳误会了。」周子熙过来欲制止李格非的粗暴举止,同时很无力的解释着。  「好好,我误会了,对不起!对不起!」人在屋檐下,当然要低头。  花灵很识时务的,重要的是,她头好晕哪……  「居然说我跟子熙是恋人?妳到底在想什么?给我说清楚!」狠狠的摇、用力的摇。  「我不是说对不起了吗?别摇啦!」头昏眼花。  「妳的对不起没有诚意!妳只是嘴巴说说而已!」李格非仍不饶人。  「我诚心诚意的对不起好不好?拜托不要摇啦……」眼睛好花。  「还敢误会我跟子熙的关系吗?」李格非还在摇。  「不、不敢……了……」头在晕、胃在搅。  被屈摇成招的花灵已经晕到日月星辰都在眼前转……还有小鸟在耳边吱吱叫……风光多美妙……  「以后再乱说这种混帐话,我一定不饶妳!」  「不……敢……了……不会……了……呕——」无可奈何的吐了李恪非一身后,晕过去了。  「花灵!妳这个可恶的女人!」暴吼。  自找的呗……花灵晕得好心满意足。    好吧!花灵承认自己是误会了。  在周子熙的解释与李格非的威胁下,立刻放弃「这两人是同志爱人」的执念。  不是爱人就不是嘛,何必生气成这样?这个李格非,未免气得太过火了点?有必要这样吗?还把她摇晕过去,真是过份!  两个人都长得这么好看,又一刚一柔的,跑去当同性恋人的话,画面那么唯美、那么协调,肯定可以得到社会大众支持的啊!而且她出门也可以跟别人炫耀:「我认识一对同性恋人哦,他们超美形的说!」  可惜这两人真的只是超级好朋友……  不过,既然只是好朋友,那么为什么当她提起「嫉妒」这词儿时,李格非会有那种恼羞成怒的表情啊?边吼还边喷火,像被说中心事似的?  不解,真是不解。  虽是不解,想来也不会有人好心的告诉她答案,那只好把这份不解先往心底搁去,眼前还有很多疑问等着她去弄明白呢!  「小俊,你有听说过一个名字叫莲朣的人吗?」昨天听到这个名字,却没机会问清楚,只好在此刻先随便找个人打听了。  「当然听过。她是颂莲王,现任莲帝的堂妹,在朝野的声望很高。」  从青俊的说明里,不难得知他对这个颂莲王挺有好感。  「那这个颂莲王跟我们这边有什么关系吗?」  青俊想了一下,不太确定的道:  「应该没有。公子从来不与朝廷的人往来,所以我们应该不可能与颂莲王有关系。倒是周公子有可能!我听白秀说,周公子是从皇家学院出来的人。但这种说法没有根据,毕竟大家都知道,周公子是墨莲,不可能进入皇家学院就读的。」  「谁知道,也许凡事都有例外啊!」花灵坐直身子,不再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反而精神十足起来。「像这种事,要证实它的方法只有一个!咱们走!」  「花主?」青俊讶然看花灵已经领头走了。  「小俊,咱们出门去!到青墨舫找子熙!」  「不行的,花主!」青俊跑到花灵面前阻止着。  「为什么下行?李格非应该没把我禁足吧?」  「是没有,可是现在黑岛上没有船可以送您出门啊。」  「什么?那舟呢?至少有舴艋舟吧?」  「都没有。」  来这套!花灵叉腰质问:  「李格非不会是变相的把我禁足吧?」  「不是这样的。花主。」  「那是怎样?」  「因为黑岛所有的船,在昨天夜里都被人凿洞破坏,无一幸免。所以不只妳出不了门,而是所有人都被困在岛上了。」白秀清冷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第七章 不要爱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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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无须灯火来相照,便能自在的行走在小径间,由着花香洒来满身风流,不待酣饮,便已醉了。  如此美丽浪漫的夜色,就算是从来不吟诗的人,也禁不住要找几首应景的诗词来吟颂一番,不忍将这美景白白辜负:  「香径晚风寒,月在花飞处。」从纳兰容若那儿偷来的片语,正好嵌合眼下的景致。对于自己居然还记得以前被迫苦背的诗词——虽然只剩只字片语,忍不住要佩服自己。  感觉好好喔!再来再来,要背什么呢?啊,有音乐声,就用这首正好——  「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大家都好无聊……」  「闭嘴!」低喝。将手中的乐器一丢,不再弹奏。  因为最后一句忘掉了,正在心虚的胡扯,幸好这句「闭嘴」来得及时,所以花灵很感激的闭嘴。眼睛瞄了下那个在花间独酌独闷还独卧的家伙,似乎没有理她的意思,那她只好继续背诗词了——  「年年岁岁花间坐,今来却向花间卧。卧倚壁人肩,人花并可怜——喝!」一把暗器凶猛袭来,花灵机警的抱头扑地,并大叫:「我没影射你的意思,也没有同情你的意思!你千万千万不要想太多!这首词是龚鼎孳做的,要算帐就去找他,不要迁怒我啊!」叫完,看到掉落在身边的「暗器们」原来是一粒粒莲子干果,就算被砸到了,也是不痛不痒。  嘿!看来这家伙脾气不好归不好,杀伤力却是有限的。虽然有他阴狠的一面,但只要没把他惹得太过火的话,他其实满安于纸老虎的身分。  小心打量金主的表情与动作,确定他不会再拿东西丢人之后,她才起身,三两步挨到他身边坐下。  「你刚才在弹什么曲子?很好听呢。」  他闭上眼,整个人靠躺在一座平滑的大石子上,不理她。  「这个乐器长得好像我们那边的吉他哦!」她将地上的乐器拾起打量。  「妳不是失忆了?」凉凉的一句。  「对啊,我失忆了。不过这不妨碍我偶尔的灵光一闪。」她漫应,一点也不心虚。将这把类似吉他的乐器放在怀中摆定位,问道:「我可以弹弹看吗?」  他没应。  又不理她了。看来今天发生的事实在让他心情闷到最高点,动员一大堆人修理船只、抢救船里的货物,还得清理湖面,不造成水源污染的,他自己也忙得脱力,所以现在才会连发火的力气也没有,更是完全不想理她。  不过她自然有办法让他不得不理她!开玩笑,她花灵岂是别人可以说不理就不理的吗?  「本来我以为你跟子熙是一对苦情恋人……」  「妳闭嘴!」他不想再听到这种胡扯。  「听我说完嘛!所以本来想教你唱一首超热闹的求爱歌来讨子熙欢心,他听了一定会爱死你的。我听青俊说子熙是全盛莲歌唱得最好的人,子熙的声音那么清亮温柔,我猜唱起歌来一定非常好听!要对他求爱也很简单,只消对他唱歌传情,也不必送花送果送珠宝,一颗芳心自然手到擒来!情歌啊,可是爱情世界里的第一利器哟。」手指在弦上滑拨而过,带起一串悦耳的轻响。  晚风柔柔的吹啊吹,温柔的月光下,天地问一片宁谧。  花灵也不管一旁那个闭眼半卧,愁绪满胸的男人。手上试了几个音,确定了音准之后,突然轻柔的乐声倏变,咚咚咚咚碰碰碰地弹出一片吵杂,狠狠的将宁夜打破成碎片!  「妳在做什么!」被吓了一跳的李格非差点跳起来掐死她。  不过花灵可没空理他,开口大唱——    「要怎样对你说出心内话    想了整暝  恰想嘛歹势    看到你我就完全未说话  只好头犁犁    要怎样对你说出心内话?    说我每日  恰想嘛你一个    心情亲像春天的风在吹    只好写着一张爱情限时批……」  李格非听得张口结舌,完全忘了要捣住耳朵,任由这个女人的破锣嗓子荼毒全身感官!无助的看着她化身为跳蚤又叫又跳、扯喉大吼,还用力摧残着他最宝贝的六丝琴,自己却像被点了穴道似的动弹不得!  而花灵则忙着换大气,调整害她破音的key,再接再厉——    「啊啊——啊啊啊——    批纸才会完全来表达我的意爱    你的温柔  你的可爱    你的美丽  你的风采    给我坠落你无边的情海……」    (词/伍佰·爱情限时信)  唱得意犹末尽,花灵决定再唱一遍,热力十足的一把拉起木头人李格非,对他道:  「来来!大家一起来!这种顶级的台客摇滚,怎么可以坐在地上呆听?当然是要一起又摇又滚啊!来,跟着我唱——无边的情海、无边的情海、无边的——唔唔唔……」  被封口了!被终于清醒过来的李格非扑过来一掌封口了。  「妳、闭、嘴!」仗着身高与力气的优势,李格非终于还天地一片清静。  「唔唔——」没气了、没气了、要休克了啦!花灵双手乱挥。  将差点掉落在地上的六丝琴拿过,搁到一边去,李格非才将她放开。  软软趴趴在草地上的花灵,终于呼吸到美好的空气,连忙多吸几下,当然也不忘抱怨两句——  「你这个人真是太没情趣了!我唱情歌给你听,你不学起来也就算了,居然还想把我灭口!」好渴。爬到放酒壶的地方,抓起酒壶,却找不到杯子。「还有别的杯子吗?」  李格非瞪她。有人独酌时会让人准备两只杯子的吗?  那就是没有了。花灵了解的点头,找不到杯子,只好忍住口渴的感觉,眼睛依依不舍的盯着手上的香莲酒直吞口水,最后叹了口气,找话题聊咀。  就算人家根本不理她,她也做不到把他丢下这种事啊!大家都这么熟了,朋友有难,心情超烂,就算出不了力气,总可以做些让他开心的事嘛!没办法,谁教他是她的金主,谁教她就是莫名的放心不下他,唉。  「我知道你今天工作很辛苦,其实我也想出去帮你的忙的,可是白总管说你早吩咐过了,要我在里头待着——」  「省得妳愈帮愈忙,事情已经够多了。」凉日。  「也是啦。我水性不好,也没当水鬼的嗜好。哪像你们盛莲人,个个都是水中蛟龙一只。」  即使经历了刚才的「热闹」,李格非却依然能坚强的回复他孤傲本色,又一个人自饮自闷起来,直接把花灵当空气,忽略她的存在。  花灵看向天空,叹道:  「好美丽的星空,好浪漫的月夜。这么美丽的景色,最适合发生浪漫的恋情了。」转头问他:「你上次跟人一同坐在月色下赏月是什么时候?」  李格非仍兀自饮酒,脸别向另一边,不理她——  「啪!」  「哎啊!」花灵抱着右掌痛呼。忿忿指控:「你明明没在看我这边的啊!」  「少打它的主意。」利眼瞄着六丝琴,瞟过去一记警告。  花灵可不是好威胁的,甩了甩手,她还是向那把「吉他」靠近,对他嘿嘿涎笑道;  「你不理我嘛,我只好自个儿找事忙啊。我还有很多好听的歌可以唱给你听哦,今晚遇到我算你有福气,平常我可不随便唱给人听的。」  「不许唱。」李格非很严肃的下令。  「我很会唱耶!你这个不懂音乐的家伙!」  「……总之,闭嘴。」对于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李格非连骂人讽刺人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如果一个人可以把制造出来的噪音当成天籁来自我崇拜,那别人还能说些什么?  「你曾经跟人在美美的月夜下谈心吗?有吧?一定很浪漫吧?说一下嘛,感觉怎样?」不死心的问,也不死心的对那把「吉他」虎视眈眈。  李格非将六丝琴抓到另一侧,淡淡应着;  「没有。」  「啊?」花灵好惊讶。不只惊讶他居然这么爽快就回应她,更惊讶他所说的:「没有?怎么可能?你开玩笑!」  她只是惊讶,没有在窃喜,没有哦!  「就是没有。」李格非又靠回大石子上,整个人倦倦的,像是终于如愿把自己灌醉了。  「是你太挑剔了吧?」花灵想了一下,得出这个结论:「一定是这样没错。你们这种长得帅的男人都一个样,眼光高到没几个女人能看上眼,所以才会错过累积浪漫记忆的机会。」  「不要寻我开心,我现在没这个心情。」  花灵将身子挪到他身边,也一同靠在大石子上,两人比肩抵靠着。  「我没事干嘛寻你开心?你真的很帅啊。」侧转身子看着他,轻道:「我知道盛莲人没你长得高、长得壮、长得粗犷,也没你的力气大。别人的长相很柔和,而你的轮廓很深,看起来很锐利;别人的五官很秀气,而你的五官很抢眼;你的眉毛很浓、你的鼻子超挺、你的皮肤比别人黑,而且粗糙,毛发又茂盛……是的,你完全不像这个国家男人应该长成的样子。可我始终搞不懂,为什么只是与别人长得不一样,就要被称作丑男?讲这种话的人,是在嫉妒你吧?」  李格非缓缓将双手举起来,贴上自己的面孔,掩住别人目光的打量,再不肯让人瞧见。闷声命令:  「别看我。」  「李恪非——」  「不管妳还有什么话,都别说了。」  「只是说你帅,有必要抗拒成这样吗?」花灵叹气。  李格非打定主意不再理她,他看起来像是睡了。  「喂!」花灵在他耳边叫。  他被吵得皱眉,但还是不理她。  花灵眼睛一转,突然探手越过他身子,抓过另一头的「吉他」,坏笑连连的威胁道:  「你再装睡,我就唱歌吓你喽。」  他静得像是死去。  「好,你自找的!嘿嘿嘿……」花灵怪声怪气的阴笑三声,接着开始将乐器乱弹,又是一阵杂乱的轰砰砰声,存心将琴弹坏似的。  「嗯咳!」清清喉咙,要开唱了。  李格非全身悄悄僵直,考虑着要一把敲晕她,还是把自己敲晕?  他该叫她滚的!打一开始就该吼走她,今夜他只想独处。可是他没有,什么也没有做,是醉得太厉害了吧?让他百般倦懒,由着她这般放肆,现下又要唱歌来迫害他……  然后,他听到了轻轻低低的歌声,温柔的哼起——    「这绿岛像一只船  在月夜里摇啊摇    情郎哟他在我的心海里飘啊飘    让我的歌声随那微风  吹开了你的窗帘    让我的衷情随那流水  不断的向你倾诉    椰子树的长影  掩不住我的情意    明媚的月光  更照亮了我的心    这绿岛的夜已经这样沉静    情郎哟你为什么还是默默无语……」    (词/周蓝萍·绿岛小夜曲)   他想,他是醉了,也醉得睡了,睡沉了,进到梦里……  梦里,有人将他捣脸的手拉开。他抿紧的唇上,被轻薄了一个吻……  暖暖的,是梦。落在他唇上的,可能只是夜风……  他醉得太厉害,什么也记不得了……    「李格非,借我一条小舟。」花灵站在议事厅门口,朝里头挥手叫着。  因为被守在门口的两名护卫挡住,所以她只好在门口扬声叫人啦。  议事厅里的李格非正在办公,旁边站着四个商号管事,气氛有些凝重,像是被什么难题困住,一直没有人开口说话,直到花灵的声音吵进来,才将这几乎可以说是静止的画面打破。  李格非冷冷望了她一眼就别开眼。那一夜过后,三四天来,都没与她见上面,为着不知名的原因,连自己也弄不懂的意绪,他不想见到她。  所以他每天还是忙进忙出,但不再带着花灵,放她一个人在黑岛里自生自灭。而她也没闲着,天天东走西串,可说是已经将整个黑岛的结构都摸透了。若是现在随便问她大宅里有几个地窖、几座仓库、几间荒置的空房密室什么的,她肯定都答得出来。  他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什么会这么做。而今天,已经把黑岛都摸得一清二楚之后,一无所获,当然要跑去跟「某人」呈报了。  「喂,李大公子,你有没有听到我的请托啊?我要借条小舟啦。」  「妳借舟做什么?」李格非淡问。  「我要去找子熙。」她说得很坦白。  李格非压下胸口突来的气堵,维持淡然语气:  「子熙最近身体不好,青墨舫不见客。」  「不见客是应该的。不过,我是他的朋友,探访生病的朋友是道义,我还给他做了人参鸡汤呢——有没有,那个人参就是你从雪国重金买回来,被不识货的盛莲人当作没用的树根草须,没人要买,后来就被你放在仓库角落认赔发霉的好货啊。我跟玉芳总管要,她好大方哦,整筐都送我耶!也不想想那些至少有两千莲银的价值说。」双眼闪动着梦幻的光芒,吞吞口水继续道:「人参是多好的东西啊,补五脏、安精神、保青春活力、又能养生益寿,尤其对病后调养身体最好。子熙看起来平常身体就不好,所以我才给他炖了人参鸡汤。」  「是这样吗?」李格非的语气带着点酸。  「对啊,所以你一定要让我去。啊,对了!」她转头对身后的青俊招手:「快拿过来。放凉了就不好吃了,来,我来拿,噢,好烫!」接过一盅份量十足的大陶碗,她对里头的李格非大叫:「快让我进去啦,很烫耶!」  李格非对护卫点头,护卫立即放行。花灵飞快的冲进厅里,将陶碗小心放在李格非的书案上后,双手立即贴在自己耳朵上。  「好烫,不过也好香哦。来,你快趁热吃。这是鸽肉参耆汤,我特地帮你做的。你最近不是特别累,又没什么食欲吗?这个汤可以让你恢复精神与食欲,你多吃几次,就不会容易感到疲累了。」她将盖子打开献宝。  屋子里霎时弥漫了浓浓食物香,人参的味道更是让人精神为之一振,在场的人被这前所未闻却又极之引发人食欲的香味给吸引了,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妳——」李格非看着桌上的汤,表情复杂。  「快点喝,我还让厨房做了人参莲子汤。是道甜品。待放凉了,就给你当茶喝。好啦,你慢慢吃,我不打扰了。我得赶快把汤给子熙送去,晚上会回来陪你吃饭,拜了。」  花灵将他压坐在桌案前,把筷子汤匙都给他备好,最后,拍拍他的肩,确定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决定趁机速速走人。这家伙有时变脸起来六亲不认,她还是不要跟自己的好运开玩笑,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小俊,走了!」溜也。    「子熙!」  花灵脸色大变,将手中食盒放下,冲向床边,扶着正在呕吐的周子熙。  「你怎么了?咦!为什么你吐出来的是黑色的水?!」  周子熙整个人无力的靠在花灵怀中,望着自己污黑的双掌发呆。  「你不小心喝到墨水吗?」花灵一时找不到毛巾,便用衣袖给周子熙擦嘴,四下张望了下,发现房里没有放水。「我叫人送水进来给你漱口吧。」  「不……用了,再等等。」周子熙扶着花灵的手,将身子靠回床头。问道:「妳怎么进来的?」  「喔,我知道李格非派了很多人保护你,登上你的青墨舫之后,至少要过五关斩六将,才有机会见到你。我不耐烦等,而且我的鸡汤也不能等,所以我叫白秀想办法把我从你花厅的窗口送进来,没走正门,也没惊动外头那些人。」花灵将鸡汤提到桌上,很快舀了一碗汤。「来,没有清水,用鸡汤漱口也是可以啦。」  周子熙满嘴酸苦,自然不会拒绝花灵的好意。一碗鲜美又昂贵的鸡汤就这么两三下的给漱掉了,花灵有点心痛,但没有时间心痛太久,见他好些后,问;  「子熙,你到底生了什么病?」  周子熙望着双手,眼神黯然。  花灵见状,走到房间里唯一的窗边,将窗户打开一点,方位相当好,可以看到青俊与白秀所站立的小舟。她招招手,要他们过来——  「白秀,妳腰间的水袋给我。」  白秀以巧劲将水袋高高抛上来,让花灵轻易接住。  「谢啦!我还要待很久,你先带小俊去别的地方约会一下,等天快黑了再过来。」挥挥手,不理会青俊抗议,将人打发走了。  花灵找出一个小水盆倒水,端到床边,仔细帮周子熙擦手。  「……请不要对格非说,好吗?」周子熙轻声恳求着。  「如果你的病很严重,现在不说,以后他也会知道,而且会非常伤心。如若只是小病,那么瞒着他又是什么意思?」花灵见他神情哀戚,似有什么难以诉之言语的心事,轻声将自己的看法说完:「也许你觉得不让朋友担心是体贴的表现,但这往往只是自以为是的想法,别人并没有被真正体贴到。有时候这种体贴,只会造成遗憾。」  周子熙无言。  花灵帮他的手洗干净后,发现他衣服也吐脏了,问道:  「要不要换件衣服?我帮——」想到男女授受不亲,改口道:「我帮你叫个男侍进来帮忙。」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来。」周子熙低头看衣领,那儿有一片污黑。  「那我回避……」转身要走向花厅。  「花灵,请妳留下。」  「啊?」花灵愣了一下。这种邀请会不会太豪放了点?  「我想让妳看……」周子熙轻喃。  可不可以不要啊!花灵从来都不觉得苍白男体有什么看头,她对白斩鸡又没兴趣;虽然爱吃无锡排骨,但一点也不爱看排骨男好呗!  就算要她看男人的裸体,至少也要有点料啊,例如李格非那种猛男就不错,很不错说。这样即使因为看了男体被指为色狼还长了针眼,至少会甘愿一点点。  所以不要脱啦!子熙,你这个盛莲第一美男的豆腐干,本小姐一点都不哈,真的。花灵满脑子胡思乱想,就是没胆回头看。  窸窸窣窣的解衣声。  「……十五年前,我做了一件愚笨的事,伤害了别人,也伤害了自己。我以为,许多事在那个时候就结束了,可是直到这两年,我才知道,这事没有结束……只有死亡,才能叫做真正的结束。花灵,我没有生病,我只是……要离开这个世上了。」  「什么?!你说什么!」花灵惊得转身,忘了周子熙可能还在换衣服。「你说死亡是什么意思?离开这世上又是什么意思……啊!子熙!你、你、你你你——」失声讶叫,抖着手指,直指周子熙雪白平坦的胸口,张口结舌,再也发不出声音。  「什么声音?公子房里有叫声!」花灵的叫声惊动外头的守卫。  「这不是公子的声音,是女人!有女人闯进公子的房里!」  「有人闯入?快进去看看!」脚步声疾奔而来。  「公子!公子!您在里面吗?我们可以进去看看吗?」一大群护卫都聚在花厅,不敢擅闯,只扬声问。  「我没事,你们别进来。」周子熙很快的将内衣与中衣穿好,而花灵还呆在原地,怎么也回不了神。他走近她,轻轻唤着:「花灵?」  「啊?」龟速回神,仍恍惚中。  「妳还好吗?」  「……子熙……」  「嗯?」  「你的莲花好漂亮喔……」她心醉神迷。「我从来不知道光是用金与黑两种颜色就可以把莲花画得这么高贵美丽,真是不可思议!」真的好美,超美超亮超炫,可说是美得无与伦比、惊世绝艳,以后看不到怎么办啊啊啊啊……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重要的是、是、是——  「子熙,你不是墨莲吗?为什么你胸口的莲花却是黑中带金?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怎么会……」花灵惊呼声随着周子熙哀伤的表情而转为低吟,终至再也发不出声音。  这个美丽的男子在微笑,可是她却在他脸上看到了世界上最深浓的哀伤。好美,美到让人喘不了气,美到让人想流泪。  花灵从来不晓得,一个人美得最极致的时候,就是他哀伤绝望却哭不出来,只能笑的那时。  于是,若有人不小心痴望到他的美时,只能流泪,不由自主的代为流泪。    天空呈现七彩缤纷的颜色,像是各种颜料被淘气的打翻,晕染出一片热闹的景致。这是属于盛莲专有的黄昏色调,美得让人恍如置身梦中……  「公子,请问要进膳了吗?」内总管白玉芳小心翼翼的走进餐厅,问着那个端坐在饭桌前的主子。  李格非没有回答她。他沉肃的脸孔漠然的盯着桌子另一头的那副碗筷看。那个约他一同吃晚饭的女人,至今仍不见踪迹,似乎在别的地方待得太快乐,快乐到忘却时间流逝,忘了现在已是用膳时间,忘了她随口对别人许下承诺……  只是随口的一个承诺,不过就是一个无聊的承诺,从一个玩世不恭、行事不曾正经过的女人口中说出来的承诺,怎么可以当真?又怎么可以听信?  会将她的话当真看待的人,一定是个傻瓜……  「……公子?」被沉默的气氛压得快要抬不起头的白玉芳,啧嚅的又要开口。  「进膳。」李格非冷冷道。  「是是!」松了口气,白玉芳马上走到门口,对外头的人下指令:「公子要进膳了,快点!动作俐落些,别让公子饿着了。」  很快的,十个佣仆轻手轻脚送菜进来。冷盘小菜、水煮青菜、各种鱼肉、鸭肉等等的,今晚厨房做出来的菜特别多样丰盛,摆了满满一桌,足够十个人吃了。  白玉芳站在餐桌边指挥仆人上菜,心中忍不住叹气连连。平常公子饮食都不放在心上,饿了也都只是随便吃个东西,没让厨房这样大费周章过。今儿个听说要与花灵一同用晚餐,从下午就不时吩咐厨房要尽心些,不要只做些没味道的食物,因为花灵一定会嫌弃。主子还对她解释着,可不能让人家笑说他李格非连个客人也喂不饱,这花灵,也不知打哪来的,就爱吃些怪食物……  主子为了准备这一餐,整个下午几乎都没法工作,把四大总管撂在一旁干瞪眼,净找她询问着厨房的进度,生怕做出来的东西会被花灵嫌弃,整个大宅的人就为了准备这顿难得的餐约,忙得没一个得闲,做出百来道菜,还得一一送到议事厅给主子检查过,若是不合格,就得重做。  难得见主子露出这么在乎的神情,大伙都希望这大半天的忙碌,可以使主子有个愉快的晚餐时光……可是,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那个让大伙忙翻天的女人,却仍不见踪影。  白玉芳原本对花灵是没有任何好或坏方面的观感的,可是现在,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外头的天色渐渐转成墨黑,而主子的眼神也变得空茫之后,她对花灵这个女人,便不由自主的产生一种恨意。  主子这一生吃过的苦头已经太多了,多到主子必须强迫自己对全天下的人失望、将所有人视为敌人,以愤怒面对世界,才找得到力气活下去。而花灵这个女人,什么都不知道,却敢胡搅蛮缠的打乱主人平静的心湖。她或许只是兴之所至的开玩笑而已,却不知道这种开玩笑,是会要人命的。  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最好……就此消失,不要再出现了吧!趁现在公子尚未对她太过在乎之前,不要回来——  「哈啰!李格非,我回来了!你在哪里啊?」  花灵的声音像是深夜里的惊雷,霹雳啪啦轰进死寂的餐厅,然后——  「哗啦啦啦——」  整张黑岗石材雕成的大餐桌,被狠狠的掀翻,发出巨大的声响。所有人都惊得跳开,胆子小一点的人更是直接昏倒在当场。  花灵踏进餐厅大门时,见到的正是满地的狼籍情状,但她没空想太多,直直跑到李格非面前,开口道:  「马上跟我走,我有话跟你说!」说完,伸手要拉他。  但李格非早她一步将她推开!  「别碰我!」  李格非的力道没有控制,花灵被那巨力一推,整个人被推撞到门板上,痛得她脸都拧了,连话也讲不出来。这个人是在发什么疯啊?要发疯也别在她有重要的事必须跟他说的现在好瞋?她喘了好几口气,才有力气再说话:  「你是怎么了?算了,这个不重要。我要跟你说一件事,子熙他——」  「住口!」李格非脸色厉如地狱修罗。冲到她面前,将她用力提起,丢给门口两名护卫:「立刻把她关到东仓库,我不想再看到她!」  两名孔武有力的护卫马上行动,一人一边挟持起花灵,快步走人。  「喂!这是做什么?李格非!你疯了!」  「塞住她的嘴!」厉吼。  「唔唔唔——」  碰!餐厅再度发出巨响!  黑岗岩餐桌被丢向墙壁,将墙壁硬生生砸破一个大洞!  所有人都噤若寒蝉——包括那已远去的「唔唔」声。第八章 我有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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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岛上的东仓库,是用来堆放杂物的地方。里头塞满了一些被汰换下来的旧家具、旧衣物,以及一些旧摆饰、书籍等。空间很大,但物品也很多,所以这两天被丢进来的新物件——花灵,能使用的空间并不多。  没有窗口、光线不佳;通风不良、空气很差,对已经习惯呼吸盛莲清新美好空气的花灵而言,确实是受苦了。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打喷嚏流鼻水,以示对充满灰尘的空气的抗议。  花灵来到盛莲三个多月以来,还没这么吃过苦。也许,这才是穿越人该有的第一道体会。不管是身体上的被囚禁、吃不饱、穿不暖,或者是心灵上的苦闷,对未来的茫然与恐惧等……  「花主,用餐了。」小俊在门外说着,并将餐点从门下方的小洞口推进来。  好吧,她承认其实也没有那么惨,至少一天还是有两餐送来,虽菜色不多,但至少是她吃得入口的味道;还有仓库里放了张小床,小床上该有的配备也没少半样,连床帐都是最上等的轻雪纱裁成,能防蚊虫又有天然的清香味,是睡眠时绝不可或缺的良伴。  「小俊,你去问问你家公子,他什么时候气才会消啊?我有重要的事得跟他说。我不在乎他把我关在这里吃苦受罪,我真的一点也不怪他。反正我已经习惯他的阴阳怪气了,哎啊,重要的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了,子熙他出事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乱生气,他就不能找个太平日再去生闲气吗?到时他想气到天老地荒也不会有人管他嘛……唉。」花灵说到后来,自怜的叹了口气。  天下间还有比她更善良的人吗?都被人苛待成这样了,还要为着那个关着她的家伙担心忧虑,不希望见到他脸上有任何悲伤的神情。  噢,我真的是太善良了,善良得连自己都要感动,老天爷啊,如果祢也跟我一样感动的话,那就马上送我回台湾好不好?花灵默默的在心底对老天爷打商量,等了六秒,确定老天爷不打算理她之后,她只好等门外的小俊给她回应了。还是小俊好,至少他不会不理她。  「小俊,你走啦?」  「没走,小的还在。」青俊的声音自门外传来。  「那你怎么不回答呢?他气消了吗?」  「公子他不在岛上。」  花灵讶叫:  「什么?不在?去哪了?他不在岛上好好的生他的气,出去乱走是怎样?小俊,你知不知道他去哪里?还有,什么时候会回来?」  「公子他……那天晚上就出去了。」  「去哪里了?」花灵急道。还不快说!是不是男人啊他,这么吞吞吐吐的!  「我听白秀说,公子那晚便去了周公子那儿了。」  「什么!」花灵大叫,一时心急,控制不住力道的双手用力往门板上拍去——「哎唷!」这是她的痛叫。  「碰!」这一声来自门板轰然倒地的声音。  然后,花灵顺势跟着门板跌了出来。「哇啊!」又是一声惊声痛叫。  「这实在太不象话了,用来关人的门怎么可以做得这么脆弱?这是对囚犯最严重的侮辱、对本人智商的嘲笑,这是……」花灵坐在地上抱怨了一下,很快的想到现在不是说这些五四三的时候,以后有空再继续吧,当下最重要的是:「小俊!你说李格非前天晚上就冲去找子熙啦?他当时火气那么大,子熙有没有被殴打?有没有被怎样?子熙还活着吧?」她跳起来,扯着青俊的领子问。  「没有的,花主,妳……」青俊话说到一半,便垂下头停住了。  花灵眨了眨眼,大家相处这么久,她对青俊的表情动作已经有九成九的了解。所以,眼下青俊莫名的把话说一半就停住不说的情况嘛,应该是……  她很快的左看右看,确定没有人之后,飞快的转身看向自己的身后,果然!看到了李格非。而且还不只是李格非,更有周子熙。此刻脸色苍白的周子熙正轻靠在李格非身侧,依靠着好友的扶持,才能勉强站得住身子。  这两人正静静的看着她。周子熙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而李格非则是面无表情,连眼神里也没有半点情绪呈现,就像在看空气一般的看着她。  花灵顿了一顿,若无其事的转过身,踢正步似的一二一二走进关着她的囚房里,直到整个人完全进入已经没有门的屋子里后,才正了正脸色、清了清喉咙,对门外的两人打招呼道:  「嗨,子熙,你来探监吗?真是太客气了,身体不好就别硬是来探望我。我是被关起来没错,是被关得瘦了点没错,而且一天只吃两餐,常常饿得前胸贴后背没、有、错!可是,我还是坚强的挺过来了。你看,我很好。」  周子熙闻言笑开了,虽然笑得咳了起来,身子轻轻颤动,颤动得整个人看起来像缕轻纱,随时都要被风吹定似的,但还是止不住笑意。  李格非神色就复杂了些,眼眸深处有她的身影,铭记着她的一举一动,情绪被她的怪模怪样搅得起起伏伏,哭笑不得,无可奈何。  对于这样奇怪的她,他又该怎么办呢?对她好,她漫不经心;对她坏,她似乎也不以为意——瞧,还这么的自得其乐。这种女人怎么能沾?  不该与她相遇的,不该给她这么多纵容,不该让自己习惯她;不该蓄意败坏她的名声,等到事已无可挽回后,徒惹愧意满身。  他打定主意要她身败名裂,要她成为盛莲人人唾弃的女中败类、全民之耻。可是她知道他做了什么后,却是不以为意,还仿佛嫌弃他做得不够「出色」似的,她自行补强,让自己恶名满天下,一连炸了富家两艘大船,震惊盛莲国上下,其恶女「盛名」一下子火速飞升,远远凌越于他之上!  盛莲容不下墨莲,希望他们这样的人永远被驱逐到残莲岛关着,不要出现在一般人的生活中。但他不,不肯认命,偏要违背众人的期望,偏要正大光明的挺立在所有人面前,做尽他们讨厌的事,嚣张给他们看!不管别人怎样打压,他还是成为全国十大巨富之一。  所以人人讨厌他,他名声败坏,他依靠着别人的厌恶与排斥来激发自己的生存意志。盛莲人恨他,他也恨她们!  可是花灵不同,不管盛莲人有多讨厌她,她还是故我,过着自在的生活,照样吵着吃美食。想出门就出门,想干啥就干啥,一路上就算被别人指指点点也昂高着头,自得其乐。若是有人当面挑衅,她也会不客气的顶回去——那个被气回京岛的花吉莳就是人尽皆知的例证。  身分尊贵的花吉莳被花灵气回京岛的事,原本无人知晓,但后来不知怎地被富家的人知道了,大肆宣传,举国上下为之侧目,街谈巷议,茶余饭后,人们谈的无不是这件奇事。  富家人的目的非常简单,就是要他李格非与花灵都被全国人民厌恶抵制,那么眼下正在与富家进行的两件官讼案件,因为全体人民的观感问题,刑讼官会较为偏向富家那边,在情理上给与更多的宽容。  果然,现在外头的舆论对花灵大肆挞伐,这话题已经热门到连那些每天上朝办公的大官也都要在忙闲时嗑牙一顿,以示对时事的掌握。  事情变得很麻烦,然而此刻李格非没有心力去理会那些正在发酵的负面声浪,自从他发现周子熙的状况后,他整个人陷入严重的焦虑中,而彻底的无计可施,更让从来没把任何困难放在眼底的他,突然感到灰心起来。  这个可恶的世界从来就不打算放过他,不管他这一生如何努力、如何力抗、如何苦苦挣扎……  仿佛一切都是徒然……  什么人定胜天?什么天无绝人之路?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不管他怎么做,世界仍是不会改变……尤其是他墨莲的身分,到死都不会改变。任他恨、他怨、他怒火滔天,想要改变一切,都是白费力气。每天每天睁开眼,新的一天,都是相同的旧模样,被歧视、被疏离、被漠视,他还活着,却活得像灰尘。  是的,是灰尘,刻意飞入人们眼里,叫他们痛、逼他们认同自己的存在,他一直在做这样的事,然而,成效又如何呢?那曾经让他微微得意的成果,如今具体呈现,所呈现的就是他救不了自己扭曲的人生,也救不了子熙正在消逝的性命……  子熙……子熙……那么好的一个人,那么善良的一个人,他发誓要一生保护他,让他远离所有的伤害,也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可如今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衰竭……  那么,把这个搞不清楚状况的女人硬拖进这一场混乱中,又是何苦?  那个女人正在对他讨好的笑着,不知道此刻他的心中有多么后悔。  「哈啰,李格非,你干嘛脸色这样糟?我没有逃狱啦,真的,不信你问小俊。我都有乖乖的被你关哦。所以现在我要申请假释,可以吗?我数到三,如果你没反对的话,那就是可以喽?好一二三!耶!我出狱了!」  她在他面前又跳又叫,装疯卖傻的,不知是要转移他的注意力,还是要逗他开心?  是想让他开心吧?她常常这样不着痕迹的把他拖出窒闷的情绪中,拼命惹他,不管是要他生气还是要他开心,就是不让他沉浸在空茫孤绝里。  「花灵……」他艰涩的发出低哑的声音。  花灵紧张的看他,生怕他又一个火大,还是把她往仓库里关去。  「妳跟子熙走吧。」  这是他一生中最艰难的决定,他决定,把花灵送走。    「明日妳与子熙就跟白总管走,白总管会帮你们打点一切,你们的生活不会有任何的不便利。子熙的状况不好,不能再耽搁下去,最好尽快得到医治。有妳在一旁照应着,这样很好,我也能放心。」  抗议没有用,反对不被受理。问他为什么?要求给个合理的解释,他也充耳不闻,不予理会,任她打雷闪电,就是无感无觉,像是这辈子从没长过耳朵似的。  总而言之,今儿个一大早,太阳还没露脸时,她与周子熙就被塞到一条船上送走了。  「把我关起来也就算了,还随随便便就叫我走,卑鄙的趁我无力反抗时撵人!当我是什么呀?呼之来挥之去的,我又不是他养的小狗……好啦,我也是他养的没错,但总是个人吧!他叫我走我就走,那我多没尊严?」从来就没办法早起的花灵,只能在终于完全清醒之后跑到周子熙的船舱里大声抗议。  周子熙慢慢喝完人参莲子汤,将汤碗交给一旁的小厮后,才轻笑回应她热烈的演讲,轻笑地道:  「花灵,如果妳想回去,反正船还没走得太远,掉个头不费多少时间的。」  花灵听了,埋怨的看他一眼,消颓的坐在一旁。  「算了,我又不是他的谁,人家都开口赶了,我如果还死赖着,岂不是造成别人的困扰?我花灵虽然皮很厚,也不介意被人养,不过这种你情我愿的事,一旦有一方不乐意了,另一方当然要识趣的离开,这才合乎买卖的道义。」像是被勾起了什么心事,心情更加低落。  「妳生格非的气吗?」  「其实不会。看着他那张脸,再大的气也生不出来。」那个男人一副强撑坚强又饱受沧桑的表情,简直是天生的师奶杀手,她虽然年纪还下到家庭主妇级,但又何能幸免?  「可是妳看起来确实有些生气。」让他担心的是她眼中那抹罕见的茫然。  「我只是,不喜欢失去自主性。我讨厌别人对我摆出那种『都是为妳好』的表情,为我安排一切,从不问我意见,也不在乎我的想法。似乎只要抬着『对我最好』的理由来压我,我就得无异议的服从。」她视线放向船舱外的天空。  天空,一片晦涩的灰蓝,除了灰蓝,什么也没有,像是她的心境。  「……我的父母就是这样的人。他们都是优秀的人,所以谁也不能安于平淡的家庭生活。当他们还是夫妻,而我还是五岁小孩时,我们三个人便极少见到面。他们各自在世界各地跑,而我被送到学校住宿。他们觉得我应该学习一切,好在长大后,有足够的本钱在社会上挣得一席之地。至于亲情的融洽与否,对我将来的人生没有实质的帮助,而他们也没时间浪费,所以就算了。我该读书、该学习一切、该培养出强大的企图心、该为人生画出精采的蓝图;我不该依恋、不该嘻皮笑脸、不该懒惰、不该平凡,甚至不该立志当美食家。该与不该……是谁认定的该与不该?又是谁认定的『为妳好』呢?」  周子熙凝视着花灵,低问:  「花灵,妳并没有失忆是吧?」  花灵轻笑:  「哎,说失忆比较方便啊。不这样说的话,又该怎么合理解释自己会出现在盛莲国的原因呢?这件事连我也弄不清楚啊。明明这里不是我该来的地方,但老天爷就是把我丢来了。我想,这八成也叫『为妳好』吧,而我总是连反对都没得说。」她眨眨眼,也把苦笑眨掉。改变表情,让眼睛亮起来,精神十足的样子。  「妳居住的地方,每个人都像妳这样吗?」  「什么样?贪吃懒惰?不事生产?」花灵开玩笑道。  周子熙摇摇头。「妳们那边的女人,一定跟这里不同吧?」  「当然,连男人也不同。至少他们胸口不会长出一朵代表生育能力的莲花。」花灵担忧的望着他。问道:「子熙,李格非会不会去杀了那个害你吃下毒药的人?」  摇头。「妳不必担心,我只对格非说,当年我曾服下『易莲』,不晓得『易莲』原来是剧毒,直到十五年后的现在才发作。而这十五年问,『易莲』的毒性走遍五腑六脏,已经药石罔效。」  「你只告诉他你曾经服过『易莲』,但并没让他知道那件事的前因后果是吗?他不知道你这毒是你的双胞胎弟弟怂恿你服下的,让你——」  周子熙痛苦的闭上眼,恳求道:「别说了,花灵。」  「我怎么可能不说?你那个好弟弟硬生生害你由最极品的金莲变为被歧视的墨莲;让你失去深爱七年的未婚妻,那个未婚妻还娶了你那个坏弟弟当王夫;你失去尊贵的地位,被当成冒充金莲的无耻墨莲男人,被人赶出京岛,甚至还有一派人主张抓你治罪,因为你『冒充』金莲对皇室骗婚,差点害盛莲国最有权势的颂莲王莲朣娶你进门,污染皇家尊贵的血脉不说,还企图让皇家无后!」  有关周子熙的一切,花灵在那天见到他身上的金莲后,便都知晓了。  「这都是我的错,不怪夜萧,都怪我……」抚着心口,他的声音好无力。  「什么叫不怪?你失去了名誉、尊严、爱情,最重要的是,你最宝贵的生命也将要因为他消逝,为什么不怪?别跟我说这个世界流行以德报怨,有了李格非那样的例子搁在眼前,别指望我会乖乖被骗。」  「不是的。我只是这十几年来想清楚了许多事,何况从来没有人知道『易莲』会是一帖剧毒。数百年来,所有为了墨莲身分而苦的人,找遍各式方法想改变自己的处境,而服用『易莲』就是其中一种。这药在两百年前风行过一时,传说服下『易莲』,便可以使胸口的墨莲转变颜色,虽然仍是无法改变不育的事实,至少可以让身体上不再有墨莲颜色。因为成效并不好,有的完全没变化,有的顶多由黑色转为灰色,所以后来大家就不用了。当年那些抱持太大希望而服用的人,因为太过失望,有的放弃了自己性命,又或者离开盛莲国,从此再无消息。所以,大家只道『易莲』不具成效,却不知道它是一帖毒,在服用后十五年会死亡。」  花灵沉默了下,突然想到,问道:  「子熙,李格非说要让你尽快得到治疗,是不是打算把我们送到花神医那里?也就是说,你的怀疑一直没错,花神医是被李格非给绑走了,对不对?」  周子熙点头,脸上更添忧色,自责道:  「昨天格非已经对我承认,花神医确实是被他藏起来的。格非要处理的麻烦已经太多了,却偏偏还要惹上这一桩……如果我没让他知道我想请神医来医治齐安的事就好了,明知道格非会帮我达成所有心愿,却……」  花灵挥挥手:  「拜托,别又来了。人生在世难免后悔,可是也不能老把后悔拿来当三餐吃。我是这样建议啦,你可以每天花一点点时间来后悔,然后把其它时间用来想该怎么帮忙李格非或帮忙自己,你觉得如何?你刚才说李格非要处理的麻烦很多?是怎样的麻烦?可不可以说一下,等一下有空你再继续后悔,现在我们先聊一下,你看怎样?」  「好的。呃……对、对不起……」  周子熙满心的感伤被花灵一搅,顿时有些赧然,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  这个国度的男人大多是无为而脆弱的,他或许花了太多时间沉浸在哀伤后侮里,但除了这样,盛莲男人又能怎样呢?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李格非那样聪明坚强傲岸啊!不过被花灵这么一说后,他还是会感到很不好意思,很想为自己的无能跟她道歉……  花灵看他这样,连忙道:  「哎啊,对不起,你中了毒,我不该说那些混帐话的。这样吧!你好好休息,那个花神医的事,我来想办法放她走,别担心李格非会因为这件事被官府抓起来。还有,关于他最近惹到很多麻烦的事,我会去找白总管问清楚。那个女人虽然不爱说话又不爱笑,但是这种人我还遇得少吗?我妈就是这种人,所以我会有办法问出一切的。你休息,我不打扰了!」说完,决定走人,赶快找到白总管问清楚才是正事。  「花灵,妳停一停……」周子熙只来得及拉住她衣袖,险险被她的力道带着跑出门去。  「为什么?哎啊,你怎么跟我跑这么远?看吧,都站不稳啦!别逞强,快回躺椅上坐好。」还好她及时扶住他。  周子熙拉住她衣袖不放,道:  「妳别去找白总管。她不会跟妳说的,格非不想让妳知道的事,妳就不可能从白总管口中问出一丁点。」  「李格非为什么不想让我知道?」花灵皱眉,盯着他的眼问道:「这也是他必须把我送走的原因之是吗?那些麻烦跟我有关,而他不想让我知道,打算一个人面对、单独解决是吗?」  「我想是的。」周子熙微微点头。  「子熙,你会告诉我你所知道的吗?」  花灵的语气淡得像在问天气,但眼神里的光芒,却闪耀着不把所有事挖出来定不罢休的强势。  周子熙原就无意隐藏,轻声道:  「我会告诉妳。」  「太好了!那就快说——喝!」突然船身一阵歪七扭八的剧震,花灵惊呼,一手稳住周子熙,一手牢牢抓住旁边的柱子。  「喂,发生什么——」  她正要扬声问人,但外头已经冲进来四个人,由白秀领头,就见她一手扶着花灵,让另两个男仆扶住周子熙,快速说明道:  「花主、周公子,我们必须立即换船。小船已在舱下备好,请跟小的走。」  「为什么要换船?发生了什么事?有人攻击吗?啊!」花灵迭声问。  但忙碌中的众人都没空回答她,只拼命将她与周子熙攫住,往下船舱的方向推去。活似在逃命,可能,也真的是在逃命,花灵叹息的想。  正当她边逃边哀怨时,蓦地一记巨响袭至,船身发出恐怖的爆裂声,船上的所有人都被那爆炸威力打得东倒西歪,剎那间失去意识,无法反应。  待花灵以最快的时间恢复清醒时,她发现自己挂躺在木梯子下方,本来应该是站在上面那层才对,但爆炸的力道将她给打了下来。她身体不太舒服,也许有多处擦伤吧,不过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左看右看,着急的寻找周子熙的踪影。没有!她看不到子熙,他呢?!  「子熙?」她叫。但没人回应。  她看到小俊倒在不远处,身子在动,应该没有大碍;只有她与小俊掉了下来,那么其他人应该还在上头!她用力爬起身,艰难的往梯子上蠕动而去。她爬得好辛苦,明明只是三公尺的高度,为什么她爬得那么困难?双手只是流了点血,又没断;是,她胸口有点痛,但应该也只是小小的骨头裂伤,又没怎样,爬快点吧!她得快点看看子熙!子熙那么瘦弱、又中了毒,那毒害他一天照三餐呕血,真是太惨了,眼下可不能再出什么意外……  「子熙?」她大叫。在木梯子上,一格一格的爬着。  当她终于爬到上头时,先看到原本她与子熙站立着的地方,被大石子砸破了一个大洞,而那些护着他们的人里,有一个人被压在大石子下,那是……  「白秀!」花灵大惊,飞快跑过去,力气不支的她整个人扑跌在地上。顾不了痛,拼命爬到白秀身边,却只看到一张已然失去生命气息的脸!  不!不可以这样!怎么会这样!花灵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一骨碌爬起来,企图将那颗有半人高的巨石给抬起来,不让这该死的东西压着白秀!白秀会痛!  「白秀!妳醒来!快点醒来!在石头下睡觉像什么样子!妳快——」  「花主!」  有人从她身后抓住她,不理会她的叫嚣挣扎,硬把她拉开,她气炸得大吼:  「放开我!我要救白秀!你们没看到她被压住了吗?为什么不让我搬石头?白秀很痛妳知道吗?放开我!」疯狂挣扎。  这时白总管凝重的声音冰冷的穿透她的狂乱——  「周公子受了重伤,他想见妳。」  「子熙……」花灵一震,嘴里牵念着子熙,沉痛的双眼却移不开大石子下的白秀。  白秀……好喜欢小俊的,那么冷冰冰的一个人,却总是用柔柔的眼光凝视着小俊。她总是想,哪天白秀来向她低头提亲,说要娶小俊的话,可要好好的捉弄她一番。  白秀与小俊……白秀好喜欢小俊,可是两人却还没来得及开始……  「这里有我,我会把白秀救出来。花主,周公子的情况很差,请快过去吧!」  「他在哪里?快带我去!」  花灵没等白总管说完,拉着身边的护卫,要她带路,狂奔向子熙!    浩浩荡荡出行的李家大船已经沉没。  船沉没之前,有两艘小船静静的从舱底划了出去,躲在茂密的荷叶间,没有动静。任由那十艘大船、数百人在沉船周遭寻找打捞,企图抓到活口,甚至是抓到重要人物,但都一无所获。  那些船不死心,打捞到入夜,依旧有几艘不肯离去。所以静待在五百公尺以外、荷叶深处的两艘小船,为了安全,亦不敢有所动作。  所有人都可以等,但血一直止不住的子熙却不能等。原本被压在大石子下的人应该是周子熙,白秀一把将他推开,自己惨死。但周子熙却仍是被随之落下的梁柱给打中了左半边身体,其中一根木桩更是刺进他腰侧,造成血流不止的情况。  花灵将周子熙的上半身揽在怀中,不知是要给他安慰,还是为了安慰自己。总之,子熙全身抖得厉害,她也是。  盛莲的冬天还没到,但她与他,都觉得这辈子从没这么冷过。  「白总管,我们还要等多久?」花灵知道情势很险恶,眼下的他们根本动弹不得,但是看着怀中的子熙伤重成这样,她焦虑到只能不断的抱怨。除此之外,她又能怎样呢?她甚至不敢看向另一艘船上,那个失神抱着白秀冰冷身躯而神情呆滞的青俊。  「花主,我们已经在悄悄移动了。」白总管表情仍然平板,但眼中却满是忧心。  「那能不能更快点?再快一点!别管会不会被发现了,我……」  「花灵……」周子熙艰难的抬手,一指点住她的唇。「再快也没有用。别管那些了。」  「当然有用!你闭上眼休息。不要说话——」  「我不想老是后悔……都这样了,就让我说话吧。反正以后我有永远的时间可以闭上眼且不必说话了。那时,我会有大把的时间后悔、或做些别的……」周子熙轻轻说着,想笑,但却没力气扯动唇角肌肉。  花灵静静的看着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觉得眼睛好涩、嘴巴好干,整个人害怕得不知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窝囊样子,但她没有办法;就如她想哭时,却永远哭不出来相同,都是无计可施又糟透了的感觉。  「花灵……我知道妳很在意格非,我很高兴妳对他这样在意。格非他……这一生过得太苦了。我有没有跟妳说过,十一年前我遇见他时,他才十九岁,还没有成年,就好坚强、好勇敢。我收留他,他把我当恩人,却不知道……我才是该感激的那一个……如果没有格非,也许我是活不到今天。因为我总是想着生无可恋,想着被背叛的痛苦……不似格非,总是想为墨莲人做些什么,他好恨墨莲人被歧视,好想帮他们找到一条出路。他很有正义感,对吧?」  「我知道,我知道的。他所有的好,我都知道!」她唇抖着,发出的每个声音都在飘。  「……我是金莲。在我还没服下『易莲』前的人生,我备受世人宠爱礼遇,人人来讨好我、赞美我、说我是天下绝色,说我有着天下间最悦耳的声音……我每天接触到的,都是豪门巨富、名门公子。进入皇家学院后,皇族的王女世女们,莫不跟在我身后争相讨我欢心……我是男人,但所有女人都小心翼翼的对待我,所以我从来没有想过,盛莲国法令对男人是否有不公平的地方;也不曾想过,墨莲男人活得有多悲惨。后来我变成墨莲,被世人唾弃,我也只顾着伤心,什么也不在乎了……我是个多么自私的人啊……」  花灵摇摇头:  「子熙,每个人都有自己要面对的问题。每个人自有劫难,不能互相类比。因为条件不同,情况不同。你不自私,相反的,你很伟大,你对你的未婚妻与弟弟或许有怨,但你并没有报复伤害他们。在你最落魄无依时,却还能善良的收留李格非,不让他饿死,给他无尽的温情,甚至还把仅剩不多的财产交给他去经商!」她吸吸鼻子,深呼吸后才道:「要我才做不来呢,他要是卷款私逃了,或经商失败了可怎么办?要知道,只喝西北风可是不会饱的。」  周子熙只能轻笑,喘息着想要纾缓身体上下无所不在的疼痛,好让自己可以多说一点话,他沉默得太久,有好多话想说……  「花……花灵,妳有梦吗?」好一会后,终于能出声,细喘问着。  「梦?」她想了一下。「我没想过。因为我长大后,过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我不需要用梦想来堆筑自己面对人生的动力……我应该没有梦吧。」  「我有……」他觉得好冷,身体抖瑟了下,被花灵搂得更紧,他对她感激一望,才将目光看向夜空。「这是我二十岁那年的梦想,我已经十七年没再想起了……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起来……我希望我爱的人都能幸福,我希望我能让我爱的人与爱我的人都感到幸福……他们、她们,都爱听我唱歌,说我的歌声会带给人幸福……所以我跟她说……我会给妳幸福我会爱妳;所以我跟夜萧说……你想知道真爱是什么,想知道如果我不是金莲的话,莲朣还会爱我吗?那我就服下『易莲』,我让你看到真爱……莲朣她……莲朣她说……以前常说,就算我是墨莲,她也爱定了我……好笨的我,竟然当真呵。如今这样了,我还是希望他们幸福……我恨过他们,却……不曾诅咒过要他们不幸福……」  周子熙的声音渐轻,在试图发出更多声音时,猛烈的咳起来。  「子熙!」花灵哑声低叫,轻轻拍抚他的背。  「花灵……请妳……好好待格非,他这一生太苦了。他很喜欢妳……太喜欢了,所以害怕,所以退缩,所以……介意起自己墨莲的身分——咳咳咳……」  「你别急着说话啊,先歇歇!」  周子熙的眼神已然涣散:「格非……要幸福哦……花灵是不一样的……她很好,跟柳绫之不同。你要把握住啊……」  那些在远处大肆搜索的人们已经撤离,四周安静得只听得到风吹过荷叶的沙沙声,所有的气息都是压抑着的,哭泣也无声、悲叹也无声……  周子熙的双手吃力的往天空举去。露出飘渺的笑,像见到了什么日思夜念的人儿,欢愉地道;  「夜萧……要幸福哦……齐安……有格非在,我不担心……莲朣……要幸福哦……我现在不生气了……不生气了。我好想、好想好想……为你们唱一首好听的歌,让你们得到……幸福……我二十岁那年的梦……我的梦……可惜……我来不及对你们说原谅……对不……起……」  手缓缓放下,呼出的气息细微绵长,终至无声。  迷濛的月色,幽静的子夜,一缕美丽的生命,在藕花深处长眠。
第九章 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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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他们穿上最美丽的衣服,为他们妆点出最美丽的容颜。  一千朵鲜丽的红莲、与一千朵清雅的绿莲,铺在两堆高筑的柴薪上,按着红男绿女的区别,周子熙与白秀分别躺在他们最后的莲花眠床上。  盛莲的火葬仪式美丽、简单、隆重。在白总管念完对往生者的祈福经文后,众人垂首恭立,双手交迭于心口,静静送走他们。  在点火之前,会剪下往生者的一撮头发,放于金色锦囊里,表示对死者永远的思念。这便是他们在世上留下的唯一物品了,他们的骨灰在烧完俊,会撒向湖里,象征回归原生大地之母的怀抱。  「花主。」白总管恭立在花灵身边,将两只金色锦囊交给她。  已经有人忍不住啜泣起来。但花灵沉静的双眼却无半点湿濡,空空洞洞的,没有泪、没有情绪,什么也没有。  她机械式的接过锦囊,呆呆的看白总管回身,拿起两只火把,一左一右,精准丢向那两堆花床,将花床上那已经永远离开他们的人儿送入火海……  再见,子熙;再见,白秀……  「不……」一声微弱的轻泣在她身后响起。  是青俊,从醒来后就一直没开口说话的青俊。花灵缓缓转身,看着倒在地上掩面哭泣的青俊。她没说话,一时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跪坐下来,将他一把搂进怀里,抚着他的脸、他的发……  「好好的大哭一场吧!明天以后……从此之后,就坚强起来,把思念放在心底,把日子继续过下去——」花灵将装有白秀头发的锦囊塞到青俊手中,没办法说更多的话,只能转头看着那两堆熊熊大火,那火很烈很盛,很快将一切吞噬。美丽的花与美丽的人,都成了灰烬。  形影消灭只在一瞬间,悲伤却摆渡不到尽头。  起风了,暗淡的月被吹进乌云里。在大火烧到最后时,一场大雨蓦至,疯狂倾盆而下,愤怒而悲伤,像是花灵流下出来的泪。    「妳已派人通知李格非这件事了吗?」她问。  「是。商船遇袭的消息,想必公子早已知晓,属下认为必须尽快让公子了解实际的情况,所以昨日便已派人回去报告。」白总管回答。  「我们现在船行的目的地是黑岛?」  「是的。公子一定也会这么命令。」躬身。  「白总管。」花灵声音淡淡倦倦的。「妳愿意听听我的意见吗?」  「请说。」  「现在还不是回去黑岛的时候。我建议,先去原本李格非要我们去的地方,我们得先把花神医的事解决。」  白总管依旧躬身,没有反应。  花灵没理她,看向窗外,湖道的两边,莲花随风摆动得好招摇。  「也许妳觉得此刻安慰妳主子的伤心是第一重要的事。是,李格非一定很伤心、很痛苦、很需要有人陪他抱头痛哭;当他不吃不睡时,需要有人逼他吃东西活下去。可是,那并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如果李格非有本事一路伤心到我们忙完一切事情回黑岛,那我自会安慰他。」  瞥见白总管不以为然的谴责目光。花灵笑笑又道:  「他会伤心,但不会死!他那么逞强坚强的人,不会因为伤心死掉。可是眼下的事如果我们不去办,那么李格非的麻烦只会更大是吧?妳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应当明白李格非的处境。为了能让他专心的伤心,我们何不把他所有的麻烦都担下来,这才是实质的帮助了他。妳认为呢?」  「……请问,花主想怎么做?」  「先到花神医那里,然后……」眼神转为锐利,盯着白总管的眼:「告诉我,是谁炸我们的船?」    「人呢?我要的人呢?!没带人回来,妳们还有脸向本少主邀功,说妳们把李格非的大船打沉了,给我富家出了一口气!我管妳们打沉几百艘李格非的船,我只叫妳们带回来我要的人!妳们连他的一根头发也没带回来,还敢跟我邀功!饭桶!」富裕琴暴跳如雷痛斥无能的家卫。  富裕琴是富美财的独生女,也是造成富、李两个大商号正式撕破脸的原因。她是富家第十代的单传,目前其他姑母皆无所出,所以三十几年来活得像个小皇帝,全家人宠得她无法无天。由着她成日不务正业、不学无术,甚至到处拈花惹草,也不好好去追求个金莲银莲男人娶回家传宗接代。富家人虽一直纵着,也不免常常为之烦恼不已。  「说话啊!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七嘴八舌的说自己多英勇,只投了颗巨石过去,就把那艘大船给砸穿了,让来不及防备的李家护卫只能逃命,没法抵抗……等等!」突然想到,跳了个半天高。富裕琴冲到领头的人身前,想一把将她提起,但对方实在太高太壮,只好把她的脖子往下压,叫道:「妳们把船给打沉了?该死!妳们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这么做!妳们不知道子熙在船上吗?妳不知道他是很娇弱的吗?我就是听说他生病了,李格非要把他送去求医,才叫妳带几百个人去把他『请』过来的啊!妳们这些死奴才,如果子熙少了一根寒毛,我要妳们全部陪葬!」  「少、少主……我们找了一夜……并没有找到任何人,也、也没有尸体……所以、所以属下认为……周公子应当是没事的……」旁边的护卫紧张的说明。  「碰!」一声,富裕琴一拳打向发话的人,狠狠将她打弯了腰。  「什么叫没事?子熙生病了,又被妳们这么一惊吓,不知道有没有加重病情!如果他有个万一,妳们给我走着瞧!来人!」她对门口呼喝着。  门外立即快步定进一名中年女子。  「少主有何吩咐?」  「白一奴,妳让商号的探子都出动,本少主命令妳在今夜子时前,打探到周子熙的消息!听到了没有?!」  被主子取名为白一奴的富家总管心中暗暗叫苦,但也不敢说什么,只忙不迭地道:  「是!属下遵命、属下马上去。」说完立刻出去了。  富裕琴冷漠的扫向还呆立在厅内的八名护卫长,喝道:  「妳们也带人出去打听!没有消息就别回来了!滚!」  「是、是!」护卫们连滚带爬的跑出去。  富裕琴瞪着门外良久,才恨恨的「哼」了声,拂袖进入自己的卧房。  金璧辉煌的卧房里,挂着一幅画,画挂在最显眼的地方,每个甫踏进来的人一眼便能望见,一不小心就会被绝美的画中人摄走了魂魄……  「子熙……」富裕琴像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痴迷,声音温柔……忍不住想要碰触画中的美男子,却突然顿住,骂了自己一声:「笨蛋!都还没洗手呢!别把子熙碰脏了!」  说完,火速赶到水盆边,仔细将双手洗净擦干,才又回到画前,开始她每天必做的事——向心爱的子熙诉衷情。  「子熙……我已经等了你二十年了,我已经等到不能再等了……莲朣什么东西,她只想娶金莲,爱的不是你……瞧,只不过是拿『易莲』测试她一下,她就把你抛弃了。真正爱你的人是我……我才不管你是金莲墨莲,我就是要娶你,我要把你风风光光的娶进富家大门……唉,叫你跟我走,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偏要在青墨舫唱歌给那些贱民听?瞧,可不把你累坏了,都生病了不是?……这回,就算是李格非也不能阻止我,我一定要把你牢牢守住……永远永远不放你离开。我会保护你,让你幸福,我好爱你……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爱你啊,子熙……」    「来人!」清醒过来的李格非,不理会胸口灼烧着的闷疼,想要坐起身,却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勉力支肘,对外头叫人。  他的近侍白倩、青萌马上闪身进来,直奔公子床前。青萌手上更捧着一盅保温已久的热参茶,就待主子醒来喝下。  「公子,您醒了——」  「有没有最新的消息传来?白牧桦有没有再派人过来?还有……咳咳!」声息难续,他又太急于说话,于是猛烈的咳起来。  「公子,您别话说。昨日您就是急怒攻心又伤心过度,才会呕血昏过去啊!来,这是参汤,请先喝完这一盅吧!」青萌赶忙道。  「不用!咳咳……拿开!」李格非一把就要打翻。  白倩很快将参茶接过,淡然道:  「这是花主在信中交代给您熬煮的补汤。」  顿了一下,怒气再起:「……我不稀罕!我不会喝!」  「公子,您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啊……」青萌都快哭了。  「别烦!给我最新的消息,快!」强抑下咳意。他不在乎自己身体怎样,就算明天就会死掉,他也不在乎!  白倩没放下手中的参汤,单手拿着,转身走向窗边的书案,抓过书案上的一张纸笺,然后走回李格非身边。  李格非一把抢过纸笺,嘴里还在疑惑:「怎么只有一张——」顿住,眼睛先是错愕的瞠大,然后狠狠的瞇起来。唇角依稀在抽搐,牙根也咬得死紧。  青萌偷偷丢给白倩一记疑问的眼神,但白倩没空理他,只对主子道:  「公子,请用参汤。」  沉默好一晌,李格非的双眼忙着冒火,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但冒火归冒火,仍是含恨的把白倩手上的参汤喝完了。  那张纸笺上到底写了什么?到底写了什么哇!青萌在心底默默崇拜,决定哪天找机会偷看一下,好把这个绝活学起来,包准日后公子会乖乖吃饭睡觉。  不过……那张纸上写的似乎不是什么好话啊,因为他看到公子喝完参汤后,似乎想将纸笺狠狠撕碎,但不知为什么,最后只是捏成一团,用力丢向床角。  稍晚,公子招人到议事厅商讨事情时,青萌回到公子卧房打扫。在整理床铺时,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团被丢到床角落的纸笺。他甚至还趴在地上仔细的找,连床底下也没放过,那团纸却怎么也找不到了。    那张被揉烂的纸笺,在被送到李格非手上之前,花灵与白总管曾有一段简短的对话。说是对话,还不如说是很轻微的意见相左。  那时,白总管看着手上的纸笺,双手直抖,脑中一阵晕眩,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信的内容是这样写的——    格非亲爱的:    你尽可以天天喷火天天伤心,天天绝食天天失眠,你可以没事喷口血、顺便寻死觅活,本小姐无条件支持你。    忙于这些自虐大业的你,想必没空处理花神医事件、富家事件、子熙白秀报仇计划等等。所以我全揽下了,你放心在黑岛半死不活吧,我不打扰你了。    参汤嘛,吊命用的。你爱喝不喝随便,想死的话就趁我还没回黑岛时完成,不然等我回去,你可死不成了,到时等着听我唱歌吧,哼。    对了,如果你死了的话,财产可不可以给我?我很穷的,你知道。                  忙报仇中,没空吐血卧床的花灵笔  「花主,妳确定要把这信笺飞船送到黑岛?」白总管迟疑地问。  「当然,而且要快。他会很快恢复健康的。」  「妳明明说写短笺是要劝公子多喝参汤养生。」  「我是啊。」花灵点头。  白总管无言,只是盯着花灵看。最后还是花灵半迫半威胁的,才把这张纸笺夹在机密文件中,一同让传递消息的人飞船送回黑岛。  望着飞船远去,白总管心中那句沉重的疑问,还是问不出口——  花主,妳应该不是为了想得到公子的财产,才写那张纸笺的吧?    飞岛,其实不是岛,是片沙洲。  向来没有人居住,地处偏僻,附近没有其它小岛,人烟罕至,是各式水鸟栖息的地方。后来被李格非买下来,在丘陵高地建了数间小木屋,小木屋里「招待」的人,正是让人如雷贯耳的花神医。  花灵对神医的观感比花吉莳好。花吉莳太有架子太傲气,会让人很想踩踩她,好把她的气焰踩灭。可是花神医不同,这个叫花咏静的女子,很淡。不特别美,也不特别显眼,就是淡淡的,也许更可称之为呆呆的。听说她自从被掳来这里后,居然从来没有试图逃跑过,也乖乖的帮周齐安施展「转莲手」——虽然没有成功。  近一个月来,花神医与周齐安在岛上相依为命,因为小孩子只爱黏她,所以一同吃睡、一同看书涂鸭、一同赏野鸟,闲着没事时,神医更把五岁的小孩子当成医学生,对他讲解着各种医学理论,忘了人家也不过只是个连认人都还不会、路也走不稳的幼儿。  花灵一出现就跟神医说:「喂,我来救妳,妳快走吧。」  花神医将手中医书看到一个段落后,才拨冗回道:  「我觉得这里挺好。」  「妳这是想赖着了?」花灵问。  「赖着?李公子请我到这儿帮齐安治墨莲,说我可以一直住下来。」花神医一脸迷惑。  「可是妳不是要赶去飞扬国帮某个大人物治病祈福什么的?不去啦?」  花神医努力想了一下之后,搔搔头,问花灵道:  「有这样的事吗?我不太清楚。李公子请我过来时,忘了把我的随侍白雅也一同带来。白雅帮我记着所有的事,没她在一旁让我问,我并不知道为什么要去飞扬国。」  花灵眼睛一转,突然笑着走近她:  「这样啊?可是外头的人正找妳找得凶,都以为妳出了什么意外。妳不出去露个脸的话,天下都要大乱了,这样不好吧?」  「不会的,等我治好齐安,嗯,还有看完这堆医书……李公子真是了不起,居然能从各国搜罗到这些珍贵的医学孤本。我当然知道这些书非常珍贵,也不好向他索讨,虽然他说如果我治好了齐安就把这些书送我,可是这也太珍贵了,我只求能把它们看完就心满意足……」  「停!」花灵很知道怎么对付这种讲话老是天外飞来一笔,然后跟着那一笔远走高飞的无厘头人物。「花神医,如果妳不想走,也行。不过妳得让天下人知道妳并没有失踪,只是隐居起来研究医术罢了,好让所有担心妳的人安心一下,妳说是吧?」  花神医想了一下,点头;  「也是。不过我想这不是问题,因为……哎啊,这里怎么给墨汁沾糊了?是谁这么不爱惜书本的,真是太坏了!这些字看不到,该怎么办才好?」长吁短叹。  花灵一把将她手上的书抽来。  「哎啊,我的书!妳小心些,别弄破了!」花神医跳起来,紧张的吩咐。  「继续谈。」花灵将书卷在手上,脸上表情没变。「为什么妳会说这不是问题?」  「妳行行好,把书还我吧。」花神医苦苦哀求。  花灵嘿嘿一笑,双手像拧毛巾似的,将这本绝世孤本扭啊扭的。扭得花神医痛不欲生,捧着胸口喘不过气,就差没吐口血了。情势比人强,是人都有求生意志,花神医于是一反平日的迷糊没神经,马上回答花灵道:  「妳身上有我堂姊花吉莳下的『追踪术』,当妳见到我的那一瞬间,我堂姊就马上可以知道我的情况是安好的了——哎哎!妳别激动,要激动之前,书先还我,书还给我啊!」  「切!」花灵也没兴趣欺负老实人,随手将书抛丢给那个快昏倒的书痴。接着四下张望,虽然现在什么也没看到,不过她相信一定有什么事马上会发生,所以她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胡天胡地乱指一通,动作模仿自台湾专门帮丧家做法事的「师公」,脚还抽筋似的一直跺着,道:  「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呼叫花吉莳来相见,速至!」  也真是巧,就在说完没几秒,花吉莳刚好赶来。再度发挥她神奇的灵术出现在屋子的正中央。完全现身后,就见花灵正指着她的鼻子,没被吓到、没有表示出敬畏惊怒也就罢了,还神气巴拉的模样,好像她的出现是花灵呼来的,把花吉莳气得差点没马上走人。  「咦?妳也是花家人吗?」花神医觉得花灵好神奇,直到这时候才想到要问这个突然跑来说要救她的人是何方人物,也才真正的正视起她这个人。且愈看愈感到神奇,眼睛都瞠大了。  「她不是!」花吉莳忿忿的哼了声,急步走到堂妹身边,确定堂妹全身上下都无丝毫损伤后,才冷笑的对花灵道:「很好,妳跟李格非把我的堂妹绑来这里,如今罪证确凿,由不得你们抵赖。你们绑架盛莲国的神医、花家贵族,这是何等的滔天大罪,你们就等着被国法严厉的制裁吧!」  花灵走到她们面前,眼睛不看花吉莳,只望着花神医,淡淡说道:  「花神医,我跟李格非请妳来作客至今,可有亏待妳分毫?」  「没有。不过眼下有一件事,我——」  没让堂妹将话说完。花吉莳冷声道:「什么请她来作客?别想狡辩,明明就是妳把咏静绑架囚禁起来——」  花灵抬手,对着屋子四周挥了下。  「没有手铐脚镍,没有铁窗铁门,瞧,门还是开的呢。书架上放的是学医者梦寐以求的医典孤本;桌上放的是上好的茶与点心;码头那边有两艘轻船四条小舟,整个飞岛上有二十个仆人尽心尽力服侍神医生活起居的舒适。花神医在这里有事在家看书治病、没事出门散步赏鸟泛泛舟的,如果这叫囚禁绑架,那求求妳把我抓走吧!求求妳就用美食蹂躏我、用华服虐待我、用金银财宝鞭打我吧!」  「妳!妳!妳——」花吉莳被气得眼前一阵黑,最后只能从牙缝中挤出她所能想到最恶毒的骂人话:「妳这个没有节操、自甘堕落的恶女!」  「那个……」花神医在一旁不知道在苦思什么,苦思得太过忘我,所以没注意到堂姊正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只想好好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那个,姑娘,妳、妳是姓花是吗?」  「对。我是姓花。」花灵很乐意理会花神医,把一边气得直抖的女人当空气。  「那妳……嗯!」想了一下,用兴奋得发抖的声音问:「妳是叫花灵对吧?」  「是!本人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就叫花灵。」花灵笑了笑道:「没想到我这么有名,连隐居在飞岛的神医都有耳闻呢。」  「咏静,别理会这个败德的恶女!妳不知道她的风评有多差,她——」花吉莳快步走过来,挡在堂妹面前,不让单纯的妹妹被恶女蛊惑污染。但她话没有说完,就被堂妹轻轻拉住,打断她的话。  「宗长姊姊,花灵她是我们花家——」  「不,她不是我们花家的人!妳别被她骗了。」花吉莳截口道。  「不是的,姊姊,她——」  「咏静,妳太单纯了,我必须尽快将妳带离这里,这个女人是盛莲的祸害,我定要上禀莲帝,将她好好的——噎!」突然发不出声音。  花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然后,「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也不知道花神医是怎么办到的,总之,当花吉莳还在比手画脚的非议花灵时,就见神医抬起一指,轻轻在花吉莳肩头一点,花吉莳就被定格了。  这是……传说中的点穴吗?这里有人会中国功夫吗?哇!  花神医抱歉的看着堂姊,说道:  「姊姊,妳真的得改改老是不让人说话的毛病了。」轻声细语的教训完后,才说出她一直想说的话:「这个花灵,她是我们家的人没错。没想到她真的在我们花家传了第一百七十二代时出现呢!奶奶在我们小时候曾经跟我们说过这件事,妳忘了吗?奶奶说,在我们这一代,会有一个叫做花灵的女子出现。所以以前老祖宗在排族谱名字时,都避过『灵』这个字,要我们子孙世世代代都记住这件事。她说花灵虽然不是盛莲国的人,但其实是我们的第一代祖先所出的血脉,算起来我们这一支还不算是正统的花家继承人呢,真正的正统是花灵的祖先,因为她那一脉是嫡出,而我们这一脉是后来的填房所出。」说完,看着僵硬的堂姊又道:「妳执掌族谱,应该知道我们是填房的后代不是吗?」  啊?!  花灵听到后来直接跌倒,下巴掉到地上去!这、这什么跟什么啊?!  已经施法解除自己身上禁锢的花吉莳,这下子不用被定身,就自动石化掉,哪还能发出声音?对她来说,天崩地裂不过如此了……  「这是……真的吗?妳是真正的花家人!」  门口,不知何时站着一票人,而为首的那个,正是前些天还气虚起下了床的李格非。当然,发问的人也是他。  他的脸色很不好,非常不好,看起来像是快昏倒了。    花灵与花吉莳都很愿意把花神医说的话当成胡说八道。这是她们相识至今以来,首次这么意见一致。  她们决定,这一切都是假的,花灵虽然姓花,但绝对与盛莲花家无关!  可是——  「奶奶说,花灵的身上一定有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那个胎记长得有如花家家徽图腾,那个图腾会带她回到真正的故乡。」花神医这么说。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花灵,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仿佛在找什么似的。  花灵心中一跳,脸上表情镇定。  「没有,我背上空空的,什么也没士下!」  「妳有胎记长在背上,是吧?」花吉莳声音阴森森的。  对。花灵叹气。「可是这又不能代表什么!有胎记也不能代表什么,请不要随便认亲。」她甚至没力气去承接李格非的瞪视。拜托!关于这件鸟事,她也很无辜好不好?  「要马上验明正身吗?」花吉莳冷问。  「不要。」花灵拒绝。  「奶奶还说,花灵很聪明——」  「这点我完全同意。」花灵举手插嘴。  花神医继续说:「所以她会很多我们都不会的东西。而且她一出现,就会把盛莲国闹得天翻地覆,带来巨大的改变。还有,她会做一些让人觉得很不可思议、很难理解、很离经叛道的事。」  「我才……没有。」没有两字抗议得细若蚊吶,因为大家都以「妳就是有」的眼神瞪着她,把她的气势给瞪掉了。实在觉得很闷,所以忍不住接着开口道:「不管怎样,光凭这样就要说我是妳们家的亲戚,也未免太过份了!」  「当我花家的人,就这么令妳觉得耻辱吗?啊!」花吉莳就是见不得有人污蔑她引以为傲的姓氏。  「奶奶还有说——」  「我的姑奶奶,我看妳还是别说了,反正我不会认啦!」花灵几乎要跪地求饶了。  「不行欸,花灵,我得把话说完。」花神医对她抱歉一笑,才接着道:「奶奶她老人家说,我们花家真正的宗主令符『花承万代』将会回到宗庙里接受供奉。失踪了两千年的令符,花灵会帮我们带回来。」  「什么?!」此事非同小可,花吉莳脸色大变,整个人不由自主跳起来。「妳是说、是说……那个只存在传说中的『花承万代』在花灵身上?传说中只要能找到『花承万代』令符的话,我们花家将不会再子息艰难,从此就可以子孙大旺、枝繁叶茂了!令符在……在她身上?」目光锐利的刺向花灵。  「我身上什么也没有!」花灵马上澄清。「事实上我来到盛莲,也就是清醒过来时,身上连一毛钱也没有,更别说那个什么令符了。」  因为花吉莳与花神医充满希翼的目光不肯放过她,所以花灵只得向始终摆着一张臭脸的李格非求救。不管他老兄现在心情如何,总之,先把这两人打发掉再说吧!所以她跑到李格非身边,扯着他衣袖叫着:  「李格非,你帮我作证!我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你,所以你可以证明,我确实身上什么东西也没有,对吧?」  李格非神色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把花灵看得一颗心好毛。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她扑通乱跳的小心肝不断嘶吼着这三个字。  「李格非?」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抖。  然后,她看见李格非抬起右手,探入他衣领内,拿出一只黑色锦囊。从那锦囊里,拿出一根约有十五公分长的古朴青铜饰品。这东西长得像柄大钥匙,又像十字架,饰品上有精致的花朵雕刻,其特殊复杂的图案,正是花家从不让外人见到的家徽……  「花承万代!」花吉莳语气颤抖,声音虚弱得像要昏倒。  「这、这只是、只是我爷爷家的……钥匙啊!」花灵同时叫。    然后,花灵想起自己来到盛莲国的前一刻,她在做什么。  那天是她二十五岁的生日,她的父母特地都飞回台湾,并不是为了帮她过生日,她父母才没这种闲工夫。他们除了数落她的不长进、工作没成就外,重要的是交给她一柄造型奇特、又特别大支的沉重钥匙。  父亲说,这是她从未见过面的爷爷指名要送给长孙女的礼物,要他在她二十五岁生日后,亲手交给她,而母亲则必须在一边作见证,所以他们这一对已经离婚多年的前任夫妻才会一同出现。  英年早逝的爷爷甚至还在二十八年前帮她取好了名字,叫花灵。  这份礼物是一幢百年古宅,父亲说他从没进去过,不晓得里头有什么东西。因为爷爷从不让人进去打理,也交代后人绝不可变卖——  「唯一有资格变卖的人,是我的长孙女花灵。」爷爷临终时再三交代。  所以父母跟她说,这是爷爷留给她的产业,如果日后她生活难以为继的话,可以变卖。因为地坪够大,地点也还不错,定可以卖到好价钱。  父母只在台湾停留了半天,三个人的相聚就一顿饭的时间,便分道扬镳了。花灵立即下决定去那问已经属于她的百年古屋探险。  她记得,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大门打开,气喘吁吁的进屋后,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幅画像。  画里是一个面带微笑的古典男子,长得相当俊秀,穿着唐装,乌黑的长发披肩,看起来好飘逸、好秀气。当时花灵觉得这人真是BL小受之极品!直到她来到盛莲国之后才知道,原来那正是最典型的盛莲男子长相。  「你……就是我那个无缘相见的爷爷吗?」花灵那时歪着头看画像,不由自主的脱口这么问,手上的钥匙还一上一下的抛丢着玩。  是啊,花灵,我是。  仿佛有人以轻柔的声音这么回答她。  然后她就昏倒了。  毫无悬念的一路昏奔穿越的康庄大道,直达盛莲而来。 第十章 幸福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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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天前,李格非亲手送走了花灵与子熙,派了他最信任的总管与护卫随行,想要给这两个他最重视的人最舒适的照顾,认为这是对他们最好的安排。  九天后,李格非来到飞岛与这些被他送走的人相会,仿佛流年被谁暗中偷换,人事竟已全非。  没有子熙温柔的笑,也不再有白秀安静的随扈。  子熙与白秀两人在富家大船倾巢而出的攻击下,失去宝贵性命。  最最可笑的是,这次的攻击指令出自富家那个败家女富裕琴,不为逞凶斗狠,也不为报复;一切,只是为了一个很简单的目的——抢人。  她要子熙,命下属无论如何都非得把人抢回来不可。那些无法无天的护卫,领了主子的命令,个个急欲争功博赏。不由分说,堵到了李家商船,就先投出一记大火石示威,目的是把李家商船打穿打残,使之无法行驶,到时要抢人也方便!  只是谁又会想到,就是因为那颗大火石的攻击,使子熙就此丧命!  办完子熙与白秀葬礼后,七天以来,黑岛的李格非,与一路搭船往飞岛前进的花灵,都下了一些指令出去。白总管或许不喜欢听命于花灵,但是却不反对与她共同联手对付敌人,狠狠加以报复。他们这种豁出去的心态,就跟亡命之徒没两样,也不在乎日后将为此付出什么代价!  李格非没让周子熙死亡的消息传出去。他虽然并不那么清楚子熙曾经在京岛遭遇到什么,可是他却知道,子熙的亲人都坐视他这十几年的孤苦不予理会。子熙的大哥因为嫁人后远居国外二十年,直到生下墨莲齐安,赶回盛莲求医,才晓得子熙的情况,给了些许温情外,他那些住在京岛、身分显赫的亲人,根本不在乎子熙的生死!所以他也不打算让他们知道,他才是子熙的亲人,那些人不是!  颂莲王曾是子熙的未婚妻,如今的弟妻;而周夜萧这个王夫可说是子熙家族中最尊贵的男子了——这份尊贵,原本应该属于子熙。就是因为如此,他们不配知道子熙的死讯!他也不屑利用这两人的权势帮子熙报仇,就算颂莲王滔天的权势可以让他们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富家打垮,他不会这么做,这些人也不配为子熙报仇!  富家早就对李格非的报复加以提防,所以把所有的船都集结在一起,并在船上放了一箱箱威力强大的飞火石,企图让李格非无机可趁,他们以为有强大的武装就可以让李格非无计可施。  不过,事实证明,那是因为富家从来没有见过李格非真正被惹火时,会有多可怕!  当富家人全力在西水道这边武装时,京岛那边、天子脚下的商号首先传来恶耗,停在码头边的二十艘载满货物的富家商船全部被一把无名大火烧付一炬,损失惨重!  「一定是李格非!一定是!」找不到证据,但所有富家人都跳脚的咆哮着。她们决定以牙还牙,也放火烧掉李家大船,但在下手之前,那些停在商业码头的几艘李家商船,竟早被一把火烧掉了,听说里头也放了满满的货物呢!  舆论都热烈在谈论——这一定是富家人给的报复!非常肯定,且无人反对。  第二波报复没让人喘息的随之而来,目标是富家的独门军售事业——飞火石,出事的是飞火石山的采石场仓库!  富家人没有想到李格非会胆大包天至此,居然敢把脑筋动到深受国家保护的物件上!那三百箱最顶级的飞火石,是今年上缴朝廷的重要贡品,是捍卫国家安全最宝贵的利器,竟在一夜之间被炸了个一干二净!还因为爆炸威力太强,不只数百间仓库被夷为平地,连飞火石山的七个采石入口,都给震塌了四个!  盛莲国这件大爆炸案,不只震惊了举国上下,更让整个千炫大陆所有国家都为之关切,纷纷派使者前来了解情况。  飞火石山是国家重要军火来源,产权也隶属国家,向来深受保护。而这一百年来,由富家争取到开采权,向朝廷承租下这个利润庞大的独门生意。只要每年提供国家所需要的军火数量、并将所获利润的五成上缴朝廷,没出什么岔子的话,永生永世的承租下去,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所以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朝廷怒火冲天的要求给个交代,甚至还打算冻结富家所有财产、限制所有人员出境,直到调查水落石出为止。  然而富家的苦难还不止于此,外患不断之外,内忧也出现了。听说富家最宝贝的独根苗、败家女富裕琴,在一夕之间疯掉了,她大哭大叫,抓着双刀四处追砍家奴护卫,造成死伤无数,砍到无人可砍后,企图引刀自戕,幸而富家人及时抢救,但富裕琴却已经受了重伤,至今昏迷不醒,性命垂危中。  先前财物上的巨大损失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不过飞火石山的重大事故就差不多足以使富家事业就此垮台。事业的垮台,富家人也许还能想个办法东山再起,但富家唯一的孩子莫名的发疯失智自戕重伤,对于重视传承的盛莲人来说,简直是人生的毁灭!  所以富家人要报复!她们派人上京岛告御状,富丽财更带着一大群宗亲到京岛求见宗族长富天虹,要求官大势大的宗族长帮忙讨回公道。同时,失去理智的富美财更是带了二十艘船去攻打黑岛,发誓定要李格非血债血还!不过,当她们把黑岛炸了个稀巴烂之后,却发现整座黑岛早已人去楼空,连个小厮也没留下。  一无所获的报复动作,只给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因为行径太嚣张,惹怒了正在为爆炸案焦头烂额的朝廷上下。结果不必莲帝下令,水道维安总部、军机营、国安警司等三大部门都出动了武力,将富美财带领的二十艘大船以现行犯逮捕,直接关进军犯大牢候审!  黑岛被炸的次日,李格非马上一状告到军机营与刑讼部,控告富家私用国家军火犯案行凶,公然洗劫民宅。欺压弱势团体墨莲,造成黑岛难以计数的损失、墨莲流离失所,失去得以立锥之地。  墨莲,盛莲人心中的阴影。虽然大部分的人们觉得该立法将他们送到残莲岛去由国家「保护」,永远别出来最好。然而,所有人也都知道,身为墨莲的男人是非常可怜的,他们被社会排挤,无处生存。许多墨莲人更在一出生时,就被家人抛弃,有的活活饿死,就算有活下来的,也是生不如死。所以盛莲人虽然不愿意与他们共同生活,却不反对国家对他们的供养。  李格非这状一告,是告给全国人看的,操纵着世人乡愿的心态与人皆有之的侧隐之心,让舆论偏向他这方来同情,不惜强化世人对他身为墨莲的弱势印象。  这对李格非来说是不容易的。因为他从来不肯拿墨莲的身分出来乞怜,他宁愿别人的痛骂,也不博取同情。可是这次,他做了,为了报仇,他没有什么不敢或不愿做的事!  他就是要闹,把事情闹大,把盛莲闹得天翻地覆!    「这是什么?」花灵在一排柳树后面的凉亭里,找到李格非。他正在看一堆文件,她走进去,随手拈起一张纸问。  一身白衣的李格非身形没动,眼神也没有,淡然道;  「一些新消息。」  「喔。」花灵将纸丢下,似乎不感兴趣的样子。径自坐在他身边的位置上,顺手倒了杯参茶,端到他眼前,道:「多喝点。」  李格非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缓缓接过参茶,啜了口后,放回桌上。  「你瘦了好多,等一下午餐端来,你要多吃点。」  「这里没人一日吃三餐。」  「但这里的人需要一日吃三餐。」花灵摆摆手,一副不用再谈的模样。  其实,她也瘦了。  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消瘦了。虽然日子仍然在过,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不再有人哭号;该笑时,仍是有笑容出现。盛莲人把死亡看成回归,回归到生命的来处。人死后三日内完成丧礼,也结束哭泣。对亡者永远追思,但不再哭泣。  李格非听说花灵是最快恢复的那个人,她很快计画报复,马上下了很多指令,找白总管没日没夜的开会。她没有哭、没有穿白衣表示对亡者的怀念与祈福,她甚至还能露出微笑面对众人,没事还开开玩笑什么的。  大家都说她很坚强,没有任何痛苦能打倒她。说她是实用至上的人,因为她说哭泣没有用,只有无计可施的人才会用哭泣解决内心的痛苦怨恨。与其哭泣,还不如快点想办法报仇,给敌人痛不欲生的教训,让敌人后悔生到世上、后悔为什么这辈子要惹到他们——这才是对枉死者的交代,也是真正解决自己内心痛苦的方法!  这个形象超差的盛莲恶女,向来以吃软饭、被包养、懒惰、无耻、没有志气闻名的女人,谁能相信被惹火的她会这么恐怖?!连与她相处最久,自认对她最为了解的李格非也很难相信她的手段会如此凌厉阴损!如果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天下间最心狠手辣的人,那么现在他知道自己敢这样想实在是太自大了。  眼前笑笑着的花灵,怒火还在眼底深处燃烧,如果没有人阻止她,她会无止境的报复下去,甚至把盛莲国毁灭掉来给子熙、白秀陪葬也不是不可能。  怒火与伤心在焚烧着她的生命、她的理智,所以她瘦了。虽然每天呼喝着吃美食,也暴饮暴食的吃下不少,但身上不仅没长肉,还一直瘦下去。  她最新的身分让飞岛上的所有人为之惊吓——是真正的盛莲花家人也就算了,还是最正统的宗主继承人。花吉莳偏偏还无视眼下天下大乱的情况,执意做出一个震惊全国的决定——  对外宣布花灵是花家第一百七十二代的宗族长,从今以后执掌花家所有物业,包括担任国策顾问的重要职责!也不管现在的花灵有多恐怖;不在乎有了花家的权势后,花灵会不会借势把盛莲国搞得更混乱,总之说完这些话后,她人就失踪了,留书说从此将浪迹天涯去……  李格非现在比较头痛的问题不是那个已被打击得只剩一口残气的富家,而是眼前这些花家人!谁会相信盛莲国尊贵而神秘的花家,居然是这副德行?  这些花家人,根本都是一群恐怖分子!  如果连那个最自恃身分、最一本正经、最严肃骄傲、最以大局为重的花吉莳在这种情况下,都能任意来个离家出走的话,那么其他花家人就更别指望了。由这一点来看,这花灵与花家看起来还真是有撇清不了的血缘关系!唉……  「有什么困难吗?干嘛叹气?」花灵问。  「妳为什么叫人把我的船烧了?」他派人把富家的船给烧了,隔天她就叫人把他在京岛的船给烧个精光。虽然船里载的只是些没用的旧布料,但仍是一笔损失。  「别问笨问题!」花灵撇撇嘴。  「妳为什么把飞火石运走七成?」继续清算。他派人去炸掉飞火石仓库,并要求手下把所有守卫迷昏移走,无意伤害人命。谁又料到那些人不只把人移走,更把仓库里的飞火石偷定七成后才放火制造爆炸!  「还是笨问题。」花灵又倒了杯参茶,凑到他唇边。「再喝一杯,你的脑袋最近有点虚的样子。」  李格非来不及拒绝就被灌了半杯,他没好气的推开!花灵笑了笑,将那半杯收回,竟放到自己唇边,把剩下的茶喝完。  她这大胆的动作,把李格非惊得满面通红,根本说不出话!  「没有别的问题了吗?」花灵若无其事的笑问。  「妳、妳这个女人!」这辈子没被调戏过的李格非,脸皮当然没有办法厚过花灵。  「只这个程度就害羞啦?我可是你的情妇耶。」  「妳!」李格非瞪她,瞪了好一会,恨恨别开眼:「别戏弄我。」  「你以为我很闲?成天戏弄男人?」  他不理会她,不想面对这个问题,他与她,本来就是一场错误!不提也罢!还是回到正题吧。  「妳为什么要让富裕琴知道子熙的死讯?」这是他不能接受的。  花灵见他眼神暗淡,也就先放过两人的私事,不教他为难。  「她该知道的。她害死了子熙,怎么能不得到报应?」  「我宁愿留她一辈子活在世上苦苦追寻子熙的下落,也不教她死得称心如意!我不希望子熙连死亡都要被她纠缠!」  「谁说要让她死了?没有那么便宜的事,她不会死。」她笑笑的看着李格非,云淡风轻道:「我早上已叫花神医赶去金银岛救人了。她会把那女人救活,而且保证让那女人一路活到老天承诺给她的岁数!」  「花神医?她听妳的话?」李格非一时还无法相信。而且……「妳不是说不接花氏宗主的位置?!」  「我是不接没错。」  「但妳命令了花神医,只有花氏宗主才有资格号令花氏子孙!」  花灵将怀中的「花承万代」取出来——其实不过是一把钥匙,还取名咧,真是!不在乎的在手中把玩,从左手丢到右手,丢来丢去。漫不经心道:  「我没有接那个位置。花神医愿意听进我这个外人的『建议』,跑去金银岛救人,是她慈悲为怀的关系,才不是因为哪个宗主给她下令。」  「妳别玩这么贵重的令符!」李格非看不下去。  「令符?哼。」花灵哼声完,竟随手将「花承万代」给远远丢开,甩得老远,像在丢垃圾似的,再不看一眼。  「妳在做什么!」李格非大惊,飞身过去,在令符落地前,牢牢抓住,不让其有丝毫损伤。「花灵!妳这个无法无天的女人!」吼!  花灵看李格非一身是火、气势汹汹的向她冲过来,竟是笑了。  「妳还笑,快收好!」将令符推到她鼻前。  她接过,然后拉过他一只衣袖,将令符放进袖袋里。  「这钥匙认主人呢,还是放你身上最适合。」  「妳——妳拿回去!」  「我看你很喜欢啊,就收下吧。」她站起身,抬头看他的脸。  两人距离好近,气氛好暧昧,教李格非万分的不自在。  「我才不喜……我原本不知道这是花氏的令符……我——」  「这重要吗?」  「这不重要吗?」她要吊儿啷当到什么时候?!  「当我只是来路不明的人时,我是花灵;当我现在可能是盛莲花家后代时,我还是花灵。我没有变。」她盯着他,许久后,以好轻缓的声音,带着点恳求的:「你也不要变,好吗?」    清寂的月夜,独坐在小亭中,回想着中午与花灵的谈话。  李格非低头凝视手上的「花承万代」,久久无法回神。  听说,这个伟大的令符可以使向来子息艰难的花家就此子孙绵延旺盛,所以花家令符现世的消息在前两天传遍全国之后,造成巨大的轰动,无不想亲眼一睹这块神奇的令牌!对于近来恶耗连连、治安败坏的盛莲国而言,花家令符的出现,无疑是个美好的消息。  少育,一向是盛莲国的隐忧。人们虽然有两百年的平均寿命,生育年龄也长达一百五十年左右,但每一个盛莲女性在一生中极少能生出两个以上的子女。  不过比起少育更惨的,是不育。墨莲男子的悲惨命运正是缘由自此。  花承万代?放在他这个墨莲身上,真是个笑话。他自嘲的轻笑。  「我当然不会变!我是墨莲,我今生今世都不会变!」中午,他气极了,所以这么吼她。  「也没有人叫你变啊!墨莲又怎样?了不起喔!老拿出来现是怎样?」  现?这是什么用词!「墨莲没有怎样!它只是一种绝望!」  「就只是不能让女人受孕而已,又不是不举,有必要这么自暴自弃吗?」花灵嗤道。  「妳懂什么!妳什么都不懂!妳永远不会懂!」他咆哮。还有,小小疑惑一下——什么是不举?不举是什么意思?  「你才不懂!你才搞不清楚状况!不能生育难道就表示你没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吗?不能生育难道就活该一辈子自暴自弃吗?如果你是这种心态的话,那你跟那些企图立法把墨莲关在残莲岛的家伙有什么不同?你要是不认为墨莲男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的话,那劝你不要当这捞啥子『墨莲代言人』了,因为你会把墨莲男人带向地狱——别人想关的是墨莲的身体自由,而你更可怕,关的是他们心灵的自由!」  「妳……」他被花灵一番乱七八糟的话斥得几乎说不出话,好一会才道:「是妳把一切想得太天真了!妳以为告诉墨莲人他们可以去追求幸福,就会被冷漠的社会接受吗?不会!他们仍只会被伤害!妳别妄想了!」  「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这是妄想?」花灵很想用力敲他的头。  李格非被她的冥顽不灵气得口不择言,什么话都说了:  「我当然知道!以前我父亲将一个家生奴收养为养女,给她脱籍从良赐姓、给她最好的教育、给她一切所能享受到的物质生活与关爱!那养女承诺我父亲会照顾我一辈子,我父亲甚至不敢要求她娶我,只要愿意照顾我就好。但那个女人在我父亲过世后就消失了,再次出现时,她是大司徒的得意媳妇、官场上的新贵、是主张执行『墨莲法案』的核心人物!妳的这番幸福高调,才是对墨莲最残忍的伤害!」  怎会被花灵气到连这件从不肯让人知道、深藏心底的往事都脱口吼出来了呢?李格非疲倦的揉揉眉心。想叹气的,但一思及花灵后来的反应,那叹无奈的转为失笑……那个女人,那个女人哪……  「什么?有这种事!姓李的!我问你,那个女人有没有非礼过你?你的手、你的腿、你的脸、你的唇什么的,有没有给她偷摸偷亲过?你给我交代清楚!」花灵大惊失色,扯着他衣领,暴跳得像个被偷走所有珍宝的守财奴。  「妳胡说什么?谁会对我这么做?!」  「我会!」花灵捧住他脸,就要霸王硬上吻——  然后,出于学武者的自卫意识,结局是——花灵被一记过肩摔,狠狠的摔进莲花池里。  呵……  直到笑出声音,李格非才发现自己在笑,有些赧然的抹抹脸。  「公子。」不知何时出现的白总管,站在凉亭外轻声唤着。  李格非脸色一整,好一会才面向白牧桦,正色道:  「妳回来了。京岛那边的动静如何了?」  「大司徒富天虹及时撇清与富美财等人的关系,为示清正,更上书要求莲帝严惩造乱的西水道富家。不过,西水道这边已传出消息,富美财被劫狱,富家上下人去楼空,相传是连夜逃离盛莲,不知所踪。」  李格非淡淡地道:  「垮了。」短短不到一个月时间,富甲天下的西水道富家,垮了,还垮得无比彻底,今生今世不得翻身了。  「属下看,富天虹不会坐视自己宗族被整垮。」  「当然,西水道富家没别的长处,就是钱多,是富天虹的财库,帮她打通了多少关节,才让她得以稳稳在大司徒的位置上一坐三十年不变。现在少了这财库,她在官场上就不会那么好过了。」哼笑。不理会这个:「这有别的吗?」  「有的。颂莲王府这两天相当不平静,今天颂莲王更进皇宫见莲帝,虽不知与莲帝谈了什么,但听说莲帝把皇家禁卫军的兵符交给了颂莲王,这事令朝野为之震动,议论纷纷。而军机营那边也为此戒严警备起来,似乎是在预防什么。」  李格非眉头一凝,低咒道;  「该死,她知道了!」站起来踱步,来回了一趟后,对白总管道:「牧桦,我确定颂莲王是知道子熙的死讯了!当妳听从花灵的建议,把子熙的死讯传给富裕琴知道后,颂莲王那边就别想瞒住了!我猜富天虹也知道这件事,所以才会连夜通知西水道的富家人速速离开,因为颂莲王不会放过他们!」  「所以公子认为颂莲王将会领着大批禁卫军来到西水道为周公子复仇?」  「当莲朣找不到富家,第二个目标自然就是我与齐安。」李格非想了一下,很快下决定:「牧桦,妳马上把岛上的人都集合起来,以飞船将这里的护卫与家仆都送往国外。同时在最快的时间内把密藏在其它沙州、小岛的人马都化整为零,遣散到民间,岛上的财产都分给他们。吩咐他们,在我们没有主动联系他们之前,切不可泄露身分,就当一般老百姓生活着!」  「是。那我们商号的管事与伙计呢?要怎么处理?」  「不必理会。」李格非顿了顿:「这些明摆着的产业,很快会被朝廷查封接管。只是老板不同而已,生意自是照做,不会影响到她们的生活。何况管事们对我们这些事一无所知,更是从来不曾参与。莲朣很快会明白这一点,不会为难她们,所以我不担心。」  「那将会造成公子巨大的损失啊。」白总管在心底盘算着损失。  「如果不作点牺牲,什么财货都想带走,恐怕我们将会被火速的关进颂莲王府大牢。必须这些生意如常营运,才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让我们离开!」李格非看着天上的明月,冷声道:「莲朣想知道子熙的事情,甚至想取走子熙遗发锦囊,哼,作梦去吧!想都别想!」  「公子……」白总管走开了几步,又转了回来。  「还有什么事?」  「请问公子,是要将花灵姑娘留下来,抑或是一同带走?」  「这……这是什么问题?她、她当然是、是——」无言。花灵对他而言,是取?还是舍?  「公子?」白总管似是没看到公子的迟疑挣扎,不放松的追问。  李格非没办法回答,狠狠闭上眼,一个字也回答不出来!  「花灵是留还是走?公子?」白总管依然在问。    第二天,飞岛上的护卫、家仆以及许多财货,神奇的消失大半。  第五天,最后一批近侍也被强迫撤走,当然,包括剩下的细软也被打包走了。  现在,第六天。留在飞岛的人,只剩下花灵、李格非、花神医、周齐安四人。原本应该有六个的,因为青俊与白倩死赖着下走,还是白总管将两人打昏带走,李格非与花灵的耳根才终于清静下来。  花神医是个局外人,加上身分贵重,就算这个岛发生什么不测的话,也波及不到她。所以当她坚持不走,要留下来看书,直到把这些珍贵的医书看完才肯离开时,李格非也没说什么。  而周齐安也不肯走。这个沉默而发育迟缓的小男孩,从来不肯理会任何人,偏偏就只黏花神医,就算花神医天天在他耳边说一些艰涩的医学知识,他也能安静听上一整天,而不被催眠。只能说,这两人真的是天生的投缘,李格非看到这种情况,决定将齐安交付给花神医。期望有一天齐安墨莲的身分能被改变,这是子熙的心愿,所以他一定要做到。  京岛那边发生的所有事情,一直都被李格非密切掌握着。虽然昨天白总管离开后,消息就中断了,可是他知道,颂莲王正率大军往飞岛寻来。  花神医与齐安的身分,可以安然在飞岛来去。而他李格非则是现在莲朣急欲见到的人,上天下地也要把他翻出来似的,在这五天以来,莲朣先是控制了李家所有商号,截断李格非的经济命脉。而后在李格非的每个地产物业上大肆搜索,想要找到他,却都一无所获!  在昨天,焦虑愤怒的情绪累积到极致的颂莲王,终于得到可靠的情报,知道李格非躲在飞岛!当下日夜无休,飞船奔来。  大军未至,然而在昨夜就传出水道维安总部派人将飞岛四周水道全部封锁的消息!    飞岛的沙滩边,连条小舴艋舟都不见。  「你把我带来这里做什么?跳河殉情?」花灵看了下风景后,问着。  「妳知道富家倒了吧?」李格非看着远方。  「我没聋,大家都知道的事,我当然也会知道。」花灵点头。  「那么,报仇结束了。」声音低沉落寞。  「可是我觉得还没有。」花灵冷哼:「那个即将出现的颂莲王,我可不想放过。」  「不想放过?哼。没有武器没有灯油,甚至没有船,妳光用嘴巴就能不放过指挥两百艘轻型战船过来的颂莲王?」  两百艘?!花灵咋舌。  「这会不会太夸张了?只是想见你,问一下子熙的遗言,场面有必要搞得这么大吗?」  李格非看着她:  「我也很讨厌她,可是我们不能动她。报复结束了,花灵。不管妳的恨意有没有得到平复,事实就是——结束了。」  花灵定定的瞪着李格非,不甘心的瞪着!  远处水平面上,已渐渐出现一大片黑压压的船影。那是皇家战船,正以疾速往飞岛前进、包围!  「花灵,莲朣、或者周夜萧,都是子熙深爱着的人,我们不可以伤害他们,至少不能用报复富家的方式对付他们。」  「那么你想怎样?」花灵垂下眼。不是瞪不过他,而是突然觉得想哭。  已经结束了吗?都结束了嘿?  「我们离开。把子熙带走,走得远远的,永远不要见到他们!」  可是……结束了的话,要是承认结束了的话,那子熙、白秀,就真的是永永远远离开她了!  「我不甘心。」花灵轻声说着。  李格非不语。这世上哪有事事称心如意的?她会克服这分不甘心的。  那些船渐渐近了,他们两人没有太多的时间留下来。然而却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决定,那件事已经使他失眠六天了!  「花灵,我直到现在,还不能决定要把妳留下来,还是带走。」  花灵讶异的瞪他:  「决定这种事有这么困难吗?当然是我们一起走!」  「很抱歉,我并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妳与我一起——」  花灵眼睛阴狠的瞇起来;  「是这样吗?」  「花灵,如果我把妳留在花家,也许对妳我都好——」  「你不会有机会代我决定任何事的。」这家伙是想始乱终弃吗?  「我当然可以——妳做什么!」李格非突然吼出来。  因为花灵的突袭,没有防备的李格非被重重的扑倒在地,竟一时挣扎不开她的箝制!  「放开我!」  「我不放!你想丢下我自己走人,那我们就一起留下来吧!没良心的东西,太过份了!随便弃养情妇,就要有被情妇报复的觉悟!姓李的,你真的是活腻了!下辈子投胎时,记得多去看一些言情小说吧!就会知道什么叫惹熊惹虎,千万不要惹到情妇!哼!」  「花灵,妳在做什么?!唔!」被非礼了,他的唇被花灵的唇非礼到了!当下把他非礼成一尊化石。  「哼!」非礼完可恶的男人后,花灵很流氓样的抹抹嘴。然后对着即将就要在沙州边靠岸的战船上的人大叫道:「喂!你们要找的李格非在这里!我帮你们抓到了!快来哦——哇啊!」  突然一阵天旋地转,本来骑坐在李格非身上、无比神气的花灵,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就被头下脚上的扛在肩上,飞快离开沙州,住飞岛另一端奔去!  「噢!好晕!别跑啦,李格非,人家都团团围住飞岛了,你跑死了也没用啦!省点力气吧……呕,放我下来,我要吐了啦……」  回答她的,是李格非更疾速的飞奔。  在被颠得七荤八素时,半昏迷的花灵依稀仿佛听到李格非似无奈又似微喜的声音——  「看来我别无选择,只能把妳带走……妳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女人,连我都敢报复了,还有什么事不敢做?把妳留下来,只怕盛莲国堪忧啊……」  于是,李格非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将花灵带走。  不必做出选择,这让他心中好过许多。  至于未来他与花灵会如何?那……就以后再说了!  眼下,还是先逃出颂莲王布下的天罗地网要紧!  远远的,似乎有人在愤怒吼着——  「李格非!你站住!李格非!」  李格非嘴角冷笑,脚下更快。肩上的花灵已经被颠晕了,不再有声息,他便能放心全力施功提纵,上上下下的飞跃着。反正花灵都晕了,他动作再大也不可能让她更难受。  「李格非——」  「想追上我?作梦!」他扛着花灵跑到飞岛的另一端,那是个峭壁顶点。再度确定花灵仍是昏迷后,才放心纵身往下跳进数十丈高的深渊里!  「李格非!你竟敢寻死!李格非——」凄厉大吼。尾声·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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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  一艘朴素的轻型货船,正在边界水道排队等待通关。前头有数百艘货物满载的大货船也跟他们一样等着盖个通行印章后,驶往飞扬国经商而去。这里通关的速度比乌龟爬还慢,等得大家都好想睡。  「喂,你的岛都被查封了,这样算不算破产了啊?」花灵打了个呵欠问。  「算吧。」李格非不痛不痒的回答。他手上正翻着一本闲书,打发航行的无聊时间。  「什么!那你以后要怎么养我啊?先说好,没给我好吃好穿的,当心我抛弃你,改当别人的情妇。」花灵威胁他。  「如果有人受得了妳的话,就去吧。」有骨气的男人不吃威胁那一套。  花灵摆出最凌厉的眼神与那个有骨气的男人交锋,瞪瞪瞪,本小姐瞪得你低头!我瞪瞪瞪……喔,好累,算了。  大女子能屈能伸,这里是女强男弱的国度,要是太逞强,一定会被男权主义者批评到死的。她就有点风度,不跟他计较了!  「哼,算了。你破产就破产,还好我先知灼见,早有准备,把私房钱存得饱饱饱的,养我们两个人一辈子也够用了。你养不起我,没关系,换我养你。」她很有气魄的拍拍他肩膀,一副「大姐头我给你靠」的跩样。  「妳有钱?」他只见识过她花钱,也非常确定这女人以当米虫为终生职志,哪来的钱?还敢夸口说养两人没问题!  「我当然有钱!」骄傲的两只鼻孔朝天喷气。  李格非见她不似说假,想了一下,拉下脸质问:  「妳向花家拿钱了?」  「没有。」跟那些人撇清都来不及,哪敢拿钱?  「还是妳偷偷把花家的金银财宝都卷走了?」再质问。  「咦?这主意不错,我怎么没想到……」见到李格非狠瞪她,她忙干笑道:「啊!不是啦!重点是,我的钱跟花家完全没有关系,你别再乱猜。」  李格非索性将闲书往旁边一搁,非问个清楚不可:  「好,我不乱猜。妳自己说,钱哪来的?」  花灵也不卖关子,对他道:  「就那批军火嘛。」  「哪批军火?」他一头雾水。  「在飞火石山拿走的那二百一十箱上好的飞火石军火。」  李格非一楞,直到这时才猛然想起这么一件事——当初他命人去炸军火时,那些死士同时又接获白总管的指令,要他们先把七成的军火移走,再炸掉仓库。他一直忘了问白总管或花灵那些军火的下落。没想到——  「妳!」李格非冲口叫了声,很警觉的住口,拉着她手冲进船舱里,确定不会有别人听见后,才低吼:「妳居然走私军火!这是死罪妳知不知道?妳把军火卖给谁了?白总管也是妳的共犯对吧?真是胡闹!快说,妳卖给谁了?」  「一箱上好的飞火石可以卖到五千莲银耶,我们已经用不着了,为什么不能处理掉?」花灵觉得他的反应太激烈了,这样对身体实在很不好。「来,喝口参茶。」  「别管参茶了!」他接过,放到一边。「妳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已经用不着了』?妳是说,原本妳搬那些飞火石不是要用来贩售的是吗?那妳想做什么?」  「咦?你不知道?我没说过吗?」花灵眨了眨眼。  「没有!」非常确定。摇着她的肩,逼供道:「快说!」  「好好,我说,别摇了,大爷!」她哀叫。赶紧拉下他双手,还给他双手找了个最恰当的去处——环住她的纤腰。才道:「就算我没说你也应该猜得到啊。凭我那时候气得要命的状态,我拿那么多飞火石,当然是要去把你们盛莲皇宫给炸成平地啊——哎唷!我的腰快断了,你不要这么热情啊,人家会害羞的!」  「这有心情开玩笑!妳居然敢、居然想要炸、炸……」李格非很佩服自己还能坚强的挺住,没有昏倒。  「放心啦,我又没做。我不是把军火卖了吗?」  「妳妳、妳——」深呼吸,再多来几次。终于喘过气来了,开口:「好好,没发生的事我就不追究了,我问妳,那批军火卖给谁了?」  「不知道,我叫白总管去处理,她只跟我说卖掉了。」  「妳!」  「好啦,别生气了嘛。当时白总管也担心把这批重要军火卖出去,国家会查上门,到时可不是满门抄斩就可以解决的了。所以我就跟她说,这很简单啊,让那些原本在富家卧底的护卫拿到世界各国卖,卖给不认识的客人,然后跟客人说:『我们是盛莲富家,因为几个月前得罪了皇室,被迫流亡,为了讨生活,只好铤而走险卖军火』。以上,如此这般。放心,没事的。」  李格非瞠目瞪她,又惊又气,却又拿她的胆大妄为没辙。  这个女人!如果他不好好看着,不小心放出去的话,恐怕整个千炫大陆都要给她玩沉了!  花灵小小心翼翼瞅着他,讨好道:  「好了啦,你别生气了。我也知道当初的想法太冲动了,可是没有办法啊,我太生气了,我好气那些皇室的人、也好气子熙的死亡,才想拼了一条命也要把盛莲国拖着赔葬。可是,我还是没做啊。因为子熙很爱盛莲国、子熙希望他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幸福,所以我不能那么做。如果我做了,这一辈子就会活在后悔之中,也违背了子熙的心愿……」  提到他们心中最思念的人,两人都沉默了下来,彼此搂抱,静静依偎。  许久之后,李格非低哑地道:  「……子熙,要我们幸福,要大家幸福……」  「是啊。我们不可以让他失望哦。」她轻笑,抬头亲他一下。  「妳!」没有意外的满脸通红,李格非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要习惯啦。不然以后怎么办?再来练习一次吧!」女色狼再度发动攻击。  「花灵,妳给我住手!」李格非不敢用力推她,怕她受伤,只能连连退走。  「嘿嘿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与其看书,还不如两人好好培养一下感情,你说是吧?看——招!」用力一扑,算准李格非舍不得她跌伤,一定会救她的。  「花灵!」  李格非一惊,就要冲过去,但——  「好热闹哦。」  船舱里突然出现第三个声音,这不该存在的声音让李格非迅速收手戒备,结果扑身等人救却无人救的花灵只好悲惨的五体投地,痛叫连连。  看清来人之后,花灵没好气的大叫:  「花神医!妳怎么会在这里?妳来这里做什么!」    「我找不到堂姊。」花神医一来就开始诉苦。  「那关我什么事?」花灵坐在椅子上让李格非上药,她的手脚都擦伤了。「对了,妳怎么也会移形术?」  「花家的人只要生来具备一点灵力的,就可以学会这项灵术。不过以我的体质而言,不能常用,会衰竭。」  「既然妳会移形术,找妳堂姊不是很轻而易举的事吗?如果妳都找不到了,我这个凡人又怎么可能会找到?」  「我找不到她是因为她自行封印了灵力,而且人也不在盛莲国境内了。没有她的气息可依循,就算我灵法再高,也没有用处的。堂姊看来是存心躲起来,不让人找到。」叹气。  花灵翻了翻白眼:  「就算是这样吧,妳来找我做什么?我不以为妳是太担心花家的兴衰,所以才这么着急。」  「当然不是啊。可是堂姊不在了,妳也拒绝当宗主,长老们不肯放过我啊,说如果堂姊没有回花家主持大局的话,我就一天不能离开花家大宅。这怎么可以呢?我在飞岛还有好多书要看、我在那里种的药草也应该可以采了,还有齐安身上的墨莲,我找到一种新药可以用……」  「总之,就是妳必须把花吉莳找回来就是了?」  「对。因为长老们并没有认同妳是新任宗主,非要姊姊回来交代清楚不可,而且莲帝也一直在问这件事,长老们的压力很大,我也是。」哀怨吁叹。  花灵很小心的问道:  「如果一直找不到花吉莳的话,妳会怎么办?」  花神医苦恼的搔搔头,道:「那我只好给妳下药,让妳全身瘫痪,只剩下头脑能用,这样妳就可以好好在花家大宅待着主持大局当宗主,不会乱跑了。」  李格非眼中闪过杀气,不过花灵的动作更快,她拉了拉他的手,然后对花神医道:  「哎啊,其实妳堂姊离家出走,我也有责任,所以帮忙找人是应该的。这样吧,我有一个办法,妳试着去做做看,我保证花吉莳不出半个月爬也会爬回来!」  「真的吗?!」花神医惊喜的叫。  「当然是真的。」花灵点头。开始说了:「妳回去后,不是要主持莲花神大祭典吗?那时国王、贵族、人民都会到场一同祈福对吧?」  「对。」  「妳就在那时当众宣布一件消息。」  「什么消息?」  花灵不怀好意的嘿嘿一笑,看了眼李格非后才道:  「妳就跟世人宣布说,我、花灵,把『花承万代』拿来当聘礼,给李格非下聘了!」  「什么?!」花神医讶叫。  「妳说什么!」李格非低吼。  「还有,我要入赘到李家给李格非养,我要冠夫姓,我以后还要收养一大堆孩子让他们姓李,花家下一代宗长大位我会传给姓李的养子。就这样。」  花神医已经惊到叫不出声了,李格非也是。  花灵说着说着,就梦幻般的傻笑起来,径自道:  「我早就想好了,我的第一个养女要叫李清照,第一个养子就叫他李白,小名当然是太白粉喽。还有第二个养子叫李商隐,第三个养子叫李煜,第四个养子叫李……李……嗯,一时想不起来的话,就叫李记蒸饺也满有特色的啊……嘿嘿嘿,嘿嘿嘿……」说到吃就来劲,花灵一把拉住李格非:「对了,你要不要顺便姓全姓鼎什么的?」  「姓什么还有顺便的吗?」李格非很不想提醒她,那个花神医已经默默的走掉了。  「哎啊,有什么关系?小孩子如果名字叫全聚德或鼎泰丰听起来不是很神气、很风光吗?」嘿嘿嘿,顾着笑,都没注意到李格非已经甩开她手走上甲板,留她一个人自得其乐去,理都不想理她。  「过关,开闸门——」外头,通关官员盖章完毕,扬声吆喝。  朴素的轻船慢慢划出盛莲国的国境,往飞扬国而去。开启了李格非与花灵悠游各地任我行的旅途。  以花灵的用语来说的话,这叫——  婚前蜜月旅行!  如果你问李格非的看法,他会说这叫——  出国避风头。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