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汽金融个人还款查询:Google杀掉了常识?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9 22:05:31

Google杀掉了常识?

◎苗炜

7年前,在伯明翰,看莱德杯高尔夫球比赛,大家都坐大巴到球场,散场的时候,再排队等大巴,1万多人排队,秩序很好。陪同我们看球的是一个赌博公司的高管,他忽然提议:我们来互相问问题吧,你问我一个你知道答案而你又认为我不知道答案的问题,然后我问你一个我知道答案而我认为你不知道答案的问题。我完全晕了,经过翻译再三解释,我算明白过来,他要大家玩一个常识测验,这位英国绅士双手抱在胸前:“你先问吧。”

  那是我第一次见识英国人对常识的热爱,后来知道,英国酒吧、餐厅等场合经常能看到测验问卷。英国人对知识测验(Quiz)的热爱是一项文化传统,全英国目前流行的测验门类大概有2000多种,涵盖了一个受过教育的人应该具备的大多数“常识”。

  “二战”期间,一位英国皇家空军军官在德国的战俘营里度日如年,他每天要面对的三个问题是“你的姓名、军衔、战俘编号”,除此之外,再没人多问他什么。“二战”之后,他成为一个电视制片人,为了报复那段只能回答三个问题的日子,他开创了一个名叫“Mastermind”的测验节目,把英国人流行的“测验”变成了一场秀。1972年,第一场比赛在利物浦大学举行,BBC管理人员认为,这个节目太过“高眉”,安排在深夜播出,但结果收视率惊人。最近几年,这个“常识测验”节目受到“谁能成为百万富翁”、“最薄弱的一环”等问答游戏的冲击,但依然保持本色——没有奖金,4人或5人对决,回答问题得分最多者获胜。2006年获得比赛冠军的是一位程序员,他获胜轮回答的问题是关于世界杯历史的。2005年获得比赛冠军的是一位律师,他回答的问题是关于小说《飘》的。曾经有一位伦敦出租车司机获得过“Mastermind”的冠军,他随即成为电视明星,他决赛轮的问题是关于伦敦著名景点伦敦塔的。

  最近,这个“高眉”的电视节目卷入一场有趣的对抗,一位冠军选手连同几个参赛选手面对同样人数的一个“黑莓小组”,前者凭借头脑,后者可以用黑莓手机上网Google,回答同样的“常识问题”。结果是,“黑莓小组”输掉了。其中一个成员不解地问:“他们怎么能赢呢?他们怎么做到的?”这个问题可能是随口一说,但也可以被拿来当做骂年轻人愚蠢的证据——他们似乎不知道,有许多事情就是凭借脑子做到的

  一年前,美国科学作家尼可拉斯·卡尔提出问题:搜索引擎是不是让我们变傻了?他在发表在《大西洋月刊》的这篇文章中说:“我不再像从前一样思考了,尤其是在阅读的时候。从前,全身心地融入一本书或长篇文章是很容易的事情,可现在已不是这样了。”这位作家说网络上的信息让他烦躁,注意力很难集中。爱因斯坦曾经对读书有过这样一个建议:“别费神去记那些你能查找到的东西,把脑子留出来从事创造性的思考。”但是,尼可拉斯·卡尔并没停留在阅读与信息这些问题上,他认为,机器既然改变了人们的阅读方式,也就改变了人们的思考方式和表达方式,尼采在使用打字机之后,写作风格就从雄文变成格言了

  据说,爱因斯坦发明相对论之后,好多制表匠就不再做手表了,因为时间被重新定义了。人们或许真的不再需要手表,但对其他机器的依赖更严重了。斯宾塞家,就是戴安娜王妃的娘家,有个姑娘最近闹了个笑话,她要去伦敦的斯坦福桥看一场切尔西队的比赛,上了出租车,司机拉着她就去了约克郡的斯坦福桥,150英里之外,开了两个多小时,斯宾塞家的姑娘居然没有发现,她当然错过了切尔西队的比赛。这个逸闻被认为是人们过度依赖GPS导航、过度依赖机器的愚蠢行为。有个英国人在网络上留言:我10岁的时候,乘大巴车去伦敦,经过约克郡的斯坦福桥的时候,我问我爸,切尔西队就在这里比赛吗?全车的人哄堂大笑,这让我感觉到耻辱,但也是我地理常识的转折点,从那以后,我发奋学习地理。

  布莱恩·卡思卡特(Brian Cathcart),英国金斯顿大学(不是加拿大的金斯顿)的教授,他提出了一个地理问题:在今天能轻松搜索的年代,我们是否还有必要教给孩子们,哥伦比亚的首都在哪里?英国教师协会负责小学教育的主任大卫·范恩(David Fann)先生明确地回答:“孩子们不必学习全世界那么多国家的首都都在哪里,法国首都是巴黎,这个要学习,但哥伦比亚首都是哪里没有学习的必要。孩子们要学的是怎么使用地图。我们在很长的时间内都在教授那些基础知识的课程,现在更需要发展技能培训的课程。现在入学的这些小孩子,可能在2024年才会离开学校进入社会,那时候的科技是什么样子很难预料,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有电脑,都会使用互联网,我们要教会他们更好地使用这些工具。”

  1997年曾经获得“Mastermind”冠军的安娜·阿什赫斯特现在已经70岁了,她认为现在的教育已经大不如前:“我们很小就接受教育,真的教育,学校里可不让我们玩。家庭作业经常要写读书报告,每年夏天都会有一个‘常识考试’。现在的孩子们学的都是怎么通过考试,这真是羞耻。”另一个“测验高手”加斯科因则认为:“现代教育在很多方面都更好了,比如教育孩子们去思考,但学生们要系统地学习常识就发现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了。”

  英国《经济学家》杂志有一本增刊名叫《智识生活》,布莱恩·卡思卡特在这本杂志上发表文章提出了三个常识问题:哪一位哲学家在1781年完成了著作《纯粹理性批判》?哪位作曲家于1905年在伊斯特本住过,带着他怀孕的侍女,而他的妻子刚刚自杀?哪个古罗马的护民官倡导改革,结果公元前133年被议员们用椅子给砸死了?答案分别是:康德,德彪西,提比略·格拉古。这三个问题都出自1969年的一篇文章,历史学家罗伯特·康奎斯特(Robert Conquest)在那篇文章中说,每个受过教育的人都应该有“最小限量的常识”,什么是“最小的限量”呢,“他即便不懂科学,也应该听说过孟德尔和开普勒;即便他是个音盲,也应该知道点儿德彪西和威尔第;即便他是一个社会学者,也应该知道点儿希腊古罗马神话,知道康德和蒙田,知道提图斯·奥茨(Titus Oates)和提比略·格拉古”

  问题在于,常识总是在变化的,知道一个古罗马的护民官比知道奥巴马更好吗?卡思卡特教授说:“尽管我的学生在我看来好像脑子里缺少点儿什么,但他们肯定知道许多不同的东西——我根本一无所知也无从问起。”

  互联网到底是否贬低了常识的价值?卡思卡特教授将这个问题提给了BBC的一位节目制作人——约翰·劳德,他是另一档“测验秀”节目“QI”的创作者,他给出的回答也具备“QI”特色:“去看看埃及神话中智慧之神透特(Thoth)的故事吧。”透特负责守护文艺和书记的工作,据说他曾经给埃及王献上有关记忆与智慧的长生不老秘法,但埃及王对这东西很是抗拒——这东西让人更健忘,只是一种智慧的假象。劳德说,这个故事有2400多年的历史了,而人们对常识与媒介的上一次争执是15世纪印刷术发明时。

  凯文·阿什曼先生也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曾经拿过英国多项测验比赛的冠军,据说温彻斯特当地举办“测验比赛”的小酒吧都不太欢迎这个人。他说,年轻人的问题是总把“我不需要知道这个”放在嘴边。阿什曼和劳德先生都说,互联网其实有更大的教育的潜力,现在可以很方便地接触到大量信息了,这给人们很多机会去扩充自己的常识,在你离开大学之后,网络依然可以作为知识的源泉来使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