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火墙软件下载:沙面:倾城之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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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广州,有这样一个地方:它诞于战火纷飞的乱世,却生就倾国倾城的容貌。它与古老的骑楼只有一桥之隔,每一根毛孔散发出的却是浓郁的异国风情。它袅袅亭亭地站立在喧嚣闹市的中心,却奇迹般地辐射出一片醉人的宁静。 

  它,就是沙面。

  那一水的传奇故事

  从喧嚣的六二三马路,跨过街边一座平凡无奇的小桥。进入沙面的过程,就像突然从尘世跌入令人眩晕的白日梦中——被一汪碧水环抱着的沙面岛,处处都是苍翠欲滴的古树,几百岁的樟树和榕树们在街旁一字排开,它们的枝干粗壮结实而又伤痕累累,就算你使劲的伸开手臂,都无法将它抱个满怀。如果正好有一阵风吹过,你会看到随风飘落的叶子,顺着脚下的河涌之水飘飘摇摇地流向远方。绿阴深处,静静地伫立着一栋栋美丽的房子。它们有高高的尖屋顶,红红的旧砖墙,魔幻的风格,如同是用积木搭建。左顾右看的观光客,优哉游哉的当地居民,正在拍摄结婚照的新娘和新郎在其中流连忘返。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平静而满足的笑容。

  没有人可以否认沙面今天的美丽。可如果你翻开历史,会不忍卒读它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作为租界区的它,曾经有过那么多关于血与火的纷争,记录了“华人与狗不得入内”的屈辱。

  百年之后,沙面的桥前不再有守卫的外国士兵,白鹅潭前的炮台上烟灰早已散尽,老房子幽幽的窗洞里,再也不见那些叱咤风云的人物。侵略者,原住民,曾经在此共同书写的恩怨传奇,早已随风而逝。

  百年之后,那些曾经让人无法平静的荣耀与屈辱,已经幻化成美丽建筑边墙角上那一块块静默不语的铭牌。比起它们背后隐藏着的悲楚与伤痛,那些美好、柔软、直指人心的东西,原来具有更为强大的能量。它们穿越时空,仍然在此绽放着最初的美。

  繁华拾翠洲

  白鹅潭畔。珠江三段河道交汇之处。上承西北江之水,潮汐畅通,淤积不烈,以江面开阔,风景秀丽宜人著称。

  一年又一年,唐朝的时候,幽幽的珠江水,终于在这里冲刷出了一弯翠绿的沙洲。人们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拾翠洲。

  这就是最初的沙面,那个时候它还与陆地相连。是广州“水上居民”聚居地之一,也是广州海上交通的门户,对外通商的要津。明代,政府在此设立“华节”管理对外贸易。18世纪清朝乾隆年间,清政府在十三行建起“夷馆”以后,沙面逐渐结束了它作为接待外商要地的时代,而成为达官富商、文人墨客寻欢作乐的地方。沙面一带及白鹅潭的江面上,一时之间妓船鳞集,酒舫豪华,美酒佳肴堆成了山。

  此边厢是夜夜不绝的笙歌,沙面的另一边却已经悄然矗立起几座炮台,漆黑又冰凉。乾隆年间,沙面成为广州城的江防要塞。西炮台在此扼守着广州的西南边防。

  历经战火劫难

  当年,繁华盛世不过如同镜中月影一样,美丽但是脆弱。并非几台大炮就足以捍卫。

  1840年,第一次鸦片战争爆发。

  1841年5月21日,英军开始进攻广州。5月24日,英军水师进攻广州城外的沙面炮台。

  1841年5月27日,奕山派广州知府余纯和英军订立“赎城”协定,赔款600万银元,英军则撤出城外60里。

  1856年10月23日,英国利用“亚罗号”事件,挑起第二次鸦片战争。

  1856年12月14日,夜11时,中国民众痛恨英人的侵略暴行,纵火焚烧了十三行外国商馆。大火连烧三天。十三行的洋行商馆,除了一幢之外,全部化为灰烬。

  大火并未烧尽侵略者的欲望。站在十三行的废墟上,英人放眼望去,开始寻找新的居住地。他们的目光投射到了城外白鹅潭边的这块小沙洲——沙面的身上。

  据说,他们选中沙面的理由主要有三:一是沙面岛一旦填筑之后,可以成为理想的船只停泊地,二是这里接近广州西关,便于联系中国大贾巨商,三是此地朝向开阔的白鹅潭,极宜居住。

  1859年5月,英法两国官员正式向广东巡抚毕承昭要求租借广州城外的西濠及沙面等处,建筑商馆房舍。毕承昭以西濠居民甚多、难以迁徙为由,拒绝租借西濠,却答应租借沙面水旁官地。

  1859年7月,英法两国官员继续胁迫两广总督黄宗汉答应签约租借沙面。由中方负责筑基填埋,筑基填埋的28万两白银,从当年攻打广州的“赎城费”中扣除。

  1861年9月3日,沙面筑基填埋等工程全部竣工。这一工程总共用了18个月的时间才完成。沙面最终成为一个四面环水的小岛。出于安全考虑,心虚的英国人建东西两桥供人出入,沙面岛从此戒备森严。

  就在英法两国分别与两广总督劳崇光签订了正式租约的第二天,英国人就将沙面英租界划分了82段。英国领事馆主持拍卖,按地段不同标价,向所有在广州的外国人出售。他们一共卖出去了52区,赚了24.8万元。

  1865年,经过几年的大兴土木,英租界洋楼林立,英国驻广州领事馆迁入沙面,继而有法、德、意、荷、葡等国在沙面设立驻广州领事馆。许多原来设在十三行的外国洋行,也开始迁到沙面设立分行,比如当年垄断了省港澳之间大型货轮运输的省港澳轮船公司,就是以沙面作为自己的据点。

  1870年,经过了近10年的建设,沙面英租界的各种公共设施、楼堂馆舍都基本竣工。外国商行、银行等机构大批迁入沙面办公。其中英国13家,美国2家,德国2家,法国1家。除此之外,俱乐部、网球场、教堂、饭馆也都纷纷在沙面兴建。

  有当时来此游览的德国人这样描述:“欧洲在沙面的殖民地俨然成了一个单独的小国家……在这里,有欧洲人的事务所和住宅,有领事馆,有国际俱乐部,有教堂……整个地方是一派田园风光。”与沙面英租界的热闹相对比的,是法租界的萧条。1867年,法国有旅游者来到广州,他在自己的日记里这样描写:“沙面的英租界地段上,到处是规模很大的商店和门面极为讲究的漂亮住宅。可是法租界则连一间茅草屋也看不见。”

  究其原因,是因为当时广州的法国人,正忙着在原来两广总督署前建石室大教堂。大教堂于1888年完工,他们才腾出手来在沙面建立自己的领事馆和东方汇里银行广州分行。1889年10月,法国政府将他们在沙面的其余土地进行了拍卖。在1890年法国领事馆搬进沙面之后,法租界也开始变得热闹起来。

  19世纪末,沙面俨然成了独立于广州城外的城市。外国人可以从码头进入沙面。不需经过中国海关。英国人和法国人陆续在沙面建了电厂、水厂、水塔、邮政局、电报局、医院、消防班……当时,沙面先后设有9家外国银行。40多家洋行、企业公司、分行、支行、办事处和代理处,几乎完全控制了广州的进出口贸易。

  租界里还有各种民间商会组织。如美国商人的抚轮会,英国商人的英商会,群英会,目的是协调各国洋商间的利益。而各国商行的外商联合会,则代表了洋商向中国政府交涉有关商务事宜。

  岁月不老的沧桑

  租界的日子

  美丽如斯的沙面,在那个年代,并不属于广州人。

  彼时的沙面,统治权属于外国人。租界里面设一个称为工部局的机构负责行政管理。工部局不是哪个国家派来的,而是租界内部的外国人“民主”产生的。他们在租界里组织了一个所谓“外人纳税会”,只要交纳一定的捐税,就是纳税会的会员了。纳税会产生政务会(或称董事会),政务会的主席是工部局的首脑。租界内拥有军队、法院、警察、监狱、市政管理机关和税收机关,使租界成为了一个独立于中国法权之外的政治实体。

  政务会由主席、政务会议员组成,凡是租界里的问题,都要由政务会讨论、表决,通过后以工部局的名义公布执行,政务会的主席则负责工部局的日常工作。政务会议员通常由一些大的银行、洋行、公司董事长或社会名流组成。政务会的主席由英法两国分别委任。

  根据史料的记载,早期沙面租界只有一个英租界政务会。至目前为止发现政务会最早的记载是1871年6月22日由Mackrill Smith写给法国领事的信。他当时是租界政务会的名誉主席,信中向法国领事汇报:“已经从英国租界的租地者中选出政务会委员,负责管理沙面的事务,希望法国领事在政务会任何可以整体改善沙面岛的行动中得到合作。”法租界在1885年才组成政务会,之后英法租界才分开管理。

  工部局是具体管理沙面治安、行政事务的机构。下辖巡捕房,负责各自租界的日常治安保卫工作及签发租界出入证等事务。法租界雇用越南人任巡警,负责界内治安及看守东桥;英租界雇用印度人,后期有少数华人任巡警和便衣侦探,负责界内治安及看守西桥。

  沙面租界的建设是按照2000名常驻人口规划的。法租界常驻人口在300人左右,英租界内的人口在1500人左右。1911年6月的人口普查结果显示,沙面的外国居民323人,中国居民1973人;1915年间,外国居民347人,中国居民1005人;1937年12月,外国居民有412人,中国居民1350人。

  不懈的斗争

  当时的广州居民十分痛恨这些用枪炮打开中国门户的洋人,正值上个世纪初,政治局势风起云涌,中国连年战乱,广州又是国民革命政府的大本营,英法对广州国民政府采取敌视和不信任的政策,为了加强租界的治安以及对广州国民革命政府的武装挑衅,英法两国在租界里常驻军队。史料中这样记载:“1911年5月,一场由几个党派组织的革命(即黄花岗起义)致使广州的形势变得动荡,沙面防卫队重新组织起来,有大概44个成员。香港驻军第126路Baluchistan步兵团于1912年6月7日进驻沙面,后来另一支25路400个廊咯兵(Punjabis)组成的队伍替代了他们。”

  沙面租界在东西两桥入口处装有铁闸,桥旁修建碉堡,架有小钢炮,机关枪,由巡捕把守。晚上9时之后外人不得入内。租界统治者还在沙面的东面、北面依傍着建筑物的地下室安装了许多小型炮台、机枪、暗堡,炮口终日指向广州城,英、法军舰长期停泊在白鹅潭江面上,舰上水兵随时可以进入沙面加强防卫力量。

  如此森严的戒备,依然无法将广州人心头的愤怒之火消匿于无形。沙面的暴力事件时有发生。1883年,因为一名英籍警察班长在广州河南一家茶楼前无故殴打一名中国工人,积忿已久的广州民众冲入沙面租界,烧毁英商制冰厂、协和礼堂及美、法、德国房屋14间。无能的清政府在帝国主义的胁迫下派出3000军队“驰往弹压”。但群众却是越挫越勇。从上午坚持到下午2时,广州市民纷纷结盟发誓,张发揭帖,斥责投降官吏为无能汉奸,“番鬼”的走狗,坚决反对“赔偿沙面洋楼损失”。

  1924年6月30日,沙面英法租界工商部借口法国越南总督马兰在沙面被行刺一事,以维护沙面租界治安为由,颁布侮辱中国人人格的“新警律”:从8月1日起,沙面华人出入,概需要携带通行证,且通行证上贴有主人的照片,每晚9时之后,华人不得入内,而欧美人、日本人、印度人则可以自由出入。

  侮辱中国人格的“新警律”引起了租界中广州人的不满。沙面华籍员工全体罢工抗议。

  这次罢工得到了广东革命政府的有力支持。英法领事晋见孙中山的时候,孙中山义正词严地指出,此次罢工是“因争人格发生合理循规之罢工,政府实不能加以取缔,苟或有之,即为剥夺人民自由之违法行为。”“沙面为中国领土之一,外人以居留资格,实无取缔华人权。”

  当时任广东省省长的廖仲恺在回复法国领事要求帮助镇压罢工的信中表示:此次罢工全由沙面英法工部局颁布新警律所激动而成。如果英法租界当局以为自己管不了沙面事务,那么中国政府随时可以前来接管。 

  在广东革命政府强有力的支持下,沙面洋务工人的罢工斗争得到了社会各界的支持。广州各洋行货仓的运输工人同情罢工,沙面洋行商务活动陷于停顿。海员工会宣布,沙面罢工如在一星期之内不能妥善解决,他们将以实际行动支持。广州电业局向沙面当局发出警告,如不接收条件,将停止向沙面供电。全国各地的工人、学生纷纷向罢工工人表示支持和慰问。最后,在全社会各界的支持下,沙面租界当局终于接受了罢工条件,罢工取得成功。可是为了防止英法当局对参加罢工的华人巡捕报复,所有的华人巡捕集体辞职。

  双方的敌对远远没有结束。1925年,上海爆发震惊中外的“五卅惨案”。沙面工人很快加入到了省港大罢工的行列。罢工浪潮引起沙面租界内各国家领事的恐慌。英、美、日等国的军舰开进了白鹅潭,沙面东桥铁闸被关闭,沙面岛到处摆满了沙包,各洋行全部关门,气氛紧张到一触即发的地步。

  6月23日,10万人的罢工队伍浩浩荡荡地从东较场出发。下午2时,游行队伍走到了跟沙面只有一桥之隔的沙基。沙面内的英国士兵开始向游行队伍扫射。队伍中的学生和军校学生均未还枪。扫射持续了将近3个小时。

  这就是惨烈至极的“六二三惨案”。根据有关统计,此次惨案共死亡52人,伤117人。国民政府提出抗议,要求交还沙面租界,赔偿死难华人的损失。沙面英法领事回复“奉电令饬”,不过“对此种性质之要求不能加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