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器流量消耗快:江左三大家之诗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5/03 06:15:25

江左三大家之诗
明末清初诗人钱谦益、吴伟业、龚鼎孳(16151673)合称“江左三大家”。顾有孝 、赵澐选其诗为《江左三大家诗抄》9卷。

钱谦益与绛云楼藏书
钱谦益藏书之富,几埒内府。影响抽所及,常熟一带藏书蔚然成风。钱氏早岁科名,即喜古书善本,曾购得明代刘凤、钱允治、杨仪、赵用贤的旧藏,由是更不惜重赀购古本,以致书贾奔赴捆载无虚日。

钱谦益所藏多宋元旧刻,为此他四处寻访,明王世贞曾以一座庄园换得《两汉书》因故散落於民间,钱谦益以数年时间追踪,最后以一千二百金的高价觅得。
中年钱谦益以构拂山水房藏其书,晚年则居红豆山庄,新建绛云楼,把平生收籍重加缮治,分类编目,装满七十三大柜。望着满屋书籍,钱谦益说:我晚而贫,书则可云富矣。不幸仅十多天之后,家中不慎因剪烛引起大火,绛云楼全部藏书竟因此毁于一旦。据说书楼起火时,钱谦益指挥烈焰上,大叫:天能烧我屋内书,不能烧我腹内书。事后又痛心疾首地说:甲申之乱,古今书史图籍一大劫也,吾家庚寅之火,江左书史图籍一小劫也。


钱谦益本饱学之士,对版本目录亦十分精通。曹溶《绛云楼书目题词》说:宗伯每一部书,能言旧刻若何,新版若何,中间差别几何,验之纤悉不爽,盖於书无所不读,去他人徒好书束高阁者远甚。但同时也指出他藏书太偏执:一所收必宋元版,不取近人所刻及钞本,虽苏了美、叶石林、三沈集等,以非旧刻,不入目录中;一好自矜啬,傲他氏所不及,片楮不肯借出。乃至有单行之本,烬后不复见於人间。这其中还有一段插曲:钱谦益与曹溶本相交甚厚,曹在京师时,堂上列书六、七千册,钱常去曹处看书,每见自家所乏,恒借钞,曹则希冀异日可因此借观钱氏之书。曹则问钱:先生必有路振《九图志》、《十国纪年》,钱当下许诺,事后竟后悔道:我家无此二书。及至绛云火,曹溶前来吊其灾,钱方后悔地说:我有惜书癖,畏因借辗转失之。子曾欲得《九国志》、《十国纪年》,我实有之,不以借子。今此书永绝矣。使钞本在,余可还钞也。
绛云楼火灾后,钱谦益根据记忆,追录成《绛云楼书目》。书目对宋元版本情况多有记载,是一部极有价值的私家藏书目录。钱谦益除绛楼外,在其故第东城还有少量藏书,包括宋版《两汉书》等,加上他后来又陆续收集到的部分,在他去世后均归其族孙钱曾.
穷途钱谦益

清顺治十二年(1655),顾炎武被恶人诬陷,事情急迫,顾炎武的好友归庄向钱谦益求救。钱谦益要顾炎武自称钱门下,才肯相救。归庄知道顾不会答应,就假托顾的名义写信给钱谦益。顾炎武知道后,急忙派人追信,信追不回来,他就托人在通衢大道张贴揭文,表明自己决不做投降清朝的“贰臣”钱谦益的什么“门生”。钱谦益大为尴尬,解嘲道:“宁人忒性急了!”清康熙三年(1664)夏,钱谦益卧病不起,而丧葬费用尚无着落,恰好盐台顾某来求文三篇,答应给润笔一千两白银。此时,钱谦益已无力为文,只好求来访的黄宗羲代笔。黄宗羲略显推辞之色,钱谦益只好命人将他反锁于书房之内,逼迫黄宗羲连夜写完了三篇文章,得以解决了丧葬费用。黄宗羲《南雷诗历》《八哀诗?钱牧斋宗伯》记述了这件事情:
八哀诗?钱牧斋宗伯
黄宗羲
四海宗盟五十年,心期末后与谁传。凭裀引烛烧残话,嘱笔完文抵债钱。
红豆俄飘迷月路,美人欲绝指筝弦。平生知己谁人是?能不为公一泫然。

钱谦益的凄凉晚景,于此可见一斑。晚年的钱谦益在柳如是的鼓励下倾尽家产资助反清力量,秘密策划反清的战略。可惜得不到人们的丝毫原谅,墓碑上只有“东涧老人之墓”几个字。

《有学集》收录了钱谦益降清之后的诗文,《投笔集》则始作于顺治十六年(1659)郑成功和张煌言兵入长江之际,显然隐寓着诗人抗清复明的志向。其中有些篇章抒发了他被迫参加外族政权之后痛苦矛盾的复杂感情,对故国的思念、对清朝的贬斥、个人失节的耻辱、外族统治下人民的痛苦,悲绪万端,历来打动过不少读者的心。如《后秋兴》、《西湖杂感》、《金陵秋兴八首次草堂韵,己亥七月初一作》等:

西湖杂感  

建业余杭古帝丘,六朝南渡尽风流。白公妓可如安石,苏小湖应并莫愁。
戎马南来皆故国,江山北望总神州。行都宫阙荒烟里,禾黍从残似石头。

金陵秋兴八首次草堂韵,己亥七月初一

杂虏横戈倒载斜,依然南斗是中华。金银旧识秦淮气,云汉新通博望槎。
黑水游魂啼草地,白山战鬼哭胡笳。十年老眼重磨洗,坐看江豚蹴浪花。

归庄在钱谦益死后不久指出:“窥先生(指钱谦益)之意,亦悔中道之委蛇,思欲以晚盖,何天待先生之酷,竟使之赍志以终。”

陈寅恪先生说:“牧斋之降清,乃其一生污点。但亦由其素性怯懦,迫于事势所使然。若谓其必须始终心悦诚服,则甚不近情理。”

钱谦益身后百余年(乾隆四十一年,公元1776),清乾隆帝亲自点名,查禁钱谦益的著作,说他“其人实不足齿,其书岂可复存,自应仔细查明,概行毁弃”,并斥责他为居本朝而思前明的“乱民”,说:“朕从前序沈德潜《清诗别裁集》,曾明斥钱谦益等之非,黜其诗不录,实为立千古纲常名教之大闲。彼时未及见其全集,今阅其《有学集》、《投笔集》,荒诞背谬,其中诋谤本朝之处,不一而足。”还说:“我朝开创之初,创大一统之规模,不得不加之录用,以靖人心而明顺逆,今事后平情而论,若而人者(指钱谦益之流),皆以胜国臣僚,乃遭际时艰,不能为其主临危授命,辄复畏死幸生,靦颜降附,岂得谓之完人?”更特别指斥:“降附后潜肆诋毁之钱谦益辈,尤反侧佥邪,更不足比于人类矣。”钱谦益的《初学集》、《有学集》、《投笔集》遭毁版,甚至凡有钱的序文或列名校勘之书,统在禁止之列。很显然,乾隆帝之所以严禁钱谦益著作,旨在彻底清除钱谦益一类降臣故作故国之思、忠贞之态的诗文在士林中的影响。


“自题圆石作诗人” 吴伟业
吴伟业少时笃好《史》、《汉》,为文不趋俗(《镇洋县志》),受张溥赏识,收为学生。崇祯四年(1631)中进士,授翰林编修,后任东宫讲读官、南京国子监司业等职。南明福王时,拜少詹事,因与马士英、阮大铖不合,仅任职两月便辞官归里。清朝顺治十年(1653),征召明朝遗民,清吏部侍郎孙承泽推荐吴伟业,说他堪为顾问之职,吴伟业的亲家陈之遴和大学士陈名夏也极力推荐。有司再三敦逼,吴伟业控辞再四,二亲流涕相求,不得已乃应诏入都,授秘书院侍讲,不久升国子监祭酒。清顺治十四年(1657),辞官请假归里,从此隐居故里直至去世。


吴伟业诗今存1000多首,他与钱谦益、龚鼎孳并称江左三大家。《四库全书总目》评论说:其少作大抵才华艳发,吐纳风流,有藻思绮合、清丽芊眠之致。及乎遭逢丧乱,阅历兴亡,激楚苍凉,风骨弥为遒上。颇能概括其特色及前后变化。

他的诗歌多写哀时伤事的题材,富有时代感。他的近体诗中的佳作有《过吴江有感》、《过淮阴有感》、《杂感》、《扬州》、《读史杂感》、《怀古兼吊侯朝宗》等。其中《扬州》四首,更是他七律的力作。而他的七言歌行更为出色,音节极佳,情韵悠然,其中如《圆圆曲》讽刺吴三桂降清;《永和宫词》、《萧史青门曲》写田妃、公主的身世遭遇;《楚两生行》、《听女道士卞玉京弹琴歌》写艺人的飘零沦落;《临江参军行》颂扬抗清将领;《松山哀》讽刺洪承畴降清,内容深婉,有诗史之称。他还有一些反映民间疾苦之作,如《直溪吏》、《临顿儿》、《堇山儿》、《马草行》、《捉船行》等。吴伟业的七言歌行用典多。
吴伟业词传诵颇广。陈廷焯评论说:吴梅村词,虽非专长,然其高处,有令人不可捉摸者,此亦身世之感使然。又说:梅村高者,有与老坡神似处。(《白雨斋词话》)其风格与诗近似,清丽哀婉。如〔满江红〕《蒜山怀古》,咏镇江府事,声情悲壮;〔贺新郎〕《病中有感》,自怨自艾,悲感万端,感人至深。
吴伟业著作有《梅村家藏稿》,《梅村诗馀》,传奇《秣陵春》,杂剧《通天台》、《临春阁》、史乘《绥寇纪略》等。 

钱氏尊宋,吴氏学唐,此后清代的各种诗派,大抵不出这二人的门户。
钱谦益赞誉吴伟业诗才,曾用“以锦绣为肝肠,以珠玉为咳唾”(《梅村诗集》钱谦益序)来形容吴伟业诗歌之风华绮丽。康熙帝亲制御诗《题〈吴梅村集〉》:“梅村一卷足风流,往复搜寻未肯休。秋水精神香雪句,西昆幽思杜陵愁。裁成蜀锦应惭丽,细比春蚕好更抽。寒夜短檠相对处,几多诗兴为君收。”

 
宗源瀚《题梅村先生写照》: “苦被人呼吴祭酒,自题圆石作诗人”
天启四年(1624),张溥创立复社,吴伟业即成入室弟子。崇祯四年(1631),吴伟业参加会试,遭到乌程党人的诬陷,被指控徇私舞弊,幸亏崇祯帝调阅会元试卷,亲自在吴伟业的试卷上批上“正大博雅,足式诡靡”,得以高中一甲第二名(榜眼),授翰林院编修。同年,吴伟业奉旨归娶,荣极一时。陈继儒描绘当时盛景说:“年少朱衣马上郎,春闱第一姓名香。泥金帖贮黄金屋,种玉人归白玉堂。”(《送吴榜眼奉旨归娶诗》)张溥也高兴地夸奖自己的弟子:“人间好事皆归子,日下清名不愧儒。”(《送吴骏公归娶诗》)
崇祯十年(1637),吴伟业迁东宫讲读官,与温体元党斗争剧烈。十二年(1639),再迁南京国子监司业。十三年(1640),升中允谕德(太子官属)。十六年(1643),升庶子。这段时期,吴伟业仕途之上春风得意,踌躇满志,而这一切与崇祯帝对他的殊遇是密切相关的,他从内心感激崇祯帝。
顺治元年(1644),李自成农民起义军攻入北京,崇祯帝自缢煤山,“先生里居,闻信,号痛欲自缢,为家人所觉。朱太淑人抱持泣曰:‘儿死,其如老人何?’乃已”(顾师轼《梅村先生年谱》)。吴伟业感受崇祯际遇,仇视农民起义军,在其编撰的《绥寇纪略》中,极力诋毁、攻击李自成、张献忠起义。
顺治二年(1645),南京福王政府召拜吴伟业为少詹事,居官仅两月,因与马士英、阮大铖等权臣不合,谢官归里。


吴伟业敌视滿清。他屈节仕清,一直认为是误尽平生的憾事。他开始采取的是消极的不合作的态度,在明亡以后长达十年的时间内,一直屏居乡里,保持名节。
顺治十年(1653),“诏举遗佚,荐郯交上”,有司再三敦逼,吴伟业控辞再四,二亲流涕相求,不得已乃应诏入都,授秘书院侍讲,寻升国子监祭酒。顺治十四年(1657),吴伟业借口身体有病,辞官请假归里。

吴伟业内心深感耻辱。他的好友侯方域(朝宗)在顺治九年(1652)贻书相约,终隐林泉,杜门不通。后侯方域去世,吴伟业在《怀古兼吊侯朝宗诗》中万分悲痛地自责:“死生总负侯赢诺,欲滴椒浆泪满尊。”
康熙十年(1671)夏季,江南酷热,吴伟业“旧疾大作,痰声如锯,胸动若杵”(《致冒辟疆书》),他预感自己不久于人世,便留下遗言:“吾一生遭际万事忧危,无一刻不历艰险,无一境不尝艰辛,实为天下大苦人。吾死后,敛以僧装,葬吾于邓尉灵岩相近,墓前立一圆石,日:‘诗人吴梅村之墓’。”这一年的十二月二十四日,葬于苏州元墓山之北。
吴伟业不愿别人以入清官职“祭酒”相称,而自许为普普通通一“诗人”。《中国文学家大辞典》“吴伟业”条认为:“《清史列传》列(吴伟业)入‘贰臣传’中,殊属不当。”他与钱谦益的失节降清在本质上是有区别的,后人“苦被人呼吴祭酒,自题圆石作诗人”的评议可谓甚得伟业之心。

施补华《题梅村先生画像》 “萧瑟真怜庾子山,空余词赋动江关” 
吴伟业的诗歌专模唐人格调,辞藻华丽,长于七言歌行,尤工关于时事之古诗,《永和宫词》、《圆圆曲》、《楚两生歌》为其代表作品,与唐代白居易之《长恨歌》、《琵琶行》颇有同调之感。因此,后人以“诗史”评价吴伟业诗歌,说他的诗歌是“诗中有史”。

吴伟业的诗歌创作以明亡为界,分为两个阶段。前一阶段的诗作,才华艳发,吐纳风流;后一阶段的诗作,风格一变,苍凉萧瑟,晚年学庾信,风骨愈上。他的诗歌收集在《梅村诗集》中。


吴伟业是清初戏剧家,代表作品有《秣陵春》、《通天台》、《临春阁》等。他希望通过戏剧创作来表达自己的“伤心痛哭之调”,正如他自己所说:“一唱三叹,于是乎作焉,是编也,果有托而然耶?果无托而然耶?余亦不得而知也。”(《〈秣陵春〉序》)他的戏剧方面的创作收集在《乐府杂剧》中。
吴伟业“专纪崇祯时流寇迄于明亡”撰《绥寇纪略》,全书分十二篇,每篇以三字为标题。这本专著是站在明王朝一方攻击明末农民起义的。因为是站在亡明的立场之上,触犯了清朝统治者的忌讳,几构一场文字狱。吴伟业的学术专著还有《春秋氏族志》、《春秋地理志》、《复社纪事》等。
吴伟业的文章清秀隽丽,值得注意。他曾说“平生以文章友朋为性命”,足见他对文章的重视和自负。《梅村家藏稿》收集他的各类文章,共成三十五卷。

吴伟业还是清初有名的画家,有作品传世。

王式通《〈梅村家藏稿〉序》“掬伤心之抱,奏亡国之音” 
《四库提要》论吴伟业诗歌云:“格律本乎四杰,而情韵为深;叙述类乎香山,而风华为胜。”风华绮丽是吴伟业诗歌的突出特点,例如《田园杂兴八首》(其四):
竹坞花潭过客稀,灌畦才罢掩松扉。道人石上支颐久,渔父矶头欸乃微。

潮没秋田孤鹜远,阁含山河断虹园。亭皋木落黄州梦,江海翩跹一羽衣。
又如《无题四首》(其一):
系艇垂阳暎绿浔,玉人湘管画帘深。千丝碧藕玲珑腕,一卷芭蕉宛转心。

题罢红窗歌缓缓,听来青鸟信沉沉。天边恰有黄姑恨,吹入萧郎此夜吟。

吴伟业诗歌的又一特点,善于叙事,抒情性强,在一定程度上现实地记叙了明清之际民不聊生、伤乱流离的社会生活,。如《避乱六首》(其六):
晓起哗兵至,戈船泊市桥。草草十数人,登岸沽村醪,结束虽非常,零落无弓刀。

使气挝市翁,怒色殊无聊。不知何将军,到此贪逍遥?官军昔催租,下令严秋毫。

尽道征夫苦,不惜耕人劳。江东今丧败,千里空萧条。此地村人居,不足容旌旄。君见大敌勇,莫但惊吾曹。

大量的作品,表达了眷怀故国之深情,人事苍凉之悲愤,如《过淮阴有感》:
登高怅望八公山,琪树丹崖未可攀。莫想阴符遇黄石,好将鸿宝驻朱颜。

浮生所欠只一死,尘世无由识九还。我本淮王旧鸡犬,不随仙去落人间。

晚年作品表达逸民之痛、失节之恨,凄婉动人。如《贺新郎?有感》:
万事催华发。论龚生、天年竟夭,高名难没。吾病难将医药治,耿耿胸中热血。待洒向西风残月。剖却心肝今置地,问华佗解我肠千结。追往事,倍凄咽。    
故人慷慨多奇节,为当年、沉吟不断,草间偷活。艾灸眉头瓜喷鼻,今日须难诀绝。早患苦,重来千叠。脱屣妻孥非易事,竟一钱不值,何须说,人世事,几完缺。

自叹
误尽平生是一官,弃家容易变名难。松筠敢厌风霜苦,鱼鸟犹思天地宽。

吴伟业死前曾说:“吾诗虽不足以传远,而是中之寄托良苦,后世读吾诗而知吾心,则吾不死矣。”他所说“寄托良苦”,一是指他的诗歌多影射时事,只是慑于清廷之威不敢直言,所谓“诗史”之义即指此;二是指他以诗歌抒发自己失节之恨,希望后人能通过读他的诗歌而了解他的内心痛苦,并体察他复杂矛盾的心情,进而唤起人们的爱国热情。

过吴江有感:
落日松陵道,堤长欲抱城。塔盘湖势动,桥引月痕生。

市静人逃赋,江宽客避兵。廿年交旧散,把酒叹浮名。
圆圆曲: 
鼎湖当日弃人间,破敌收京下玉关,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怒为红颜。
红颜流落非吾恋,逆贼夭亡自荒宴。电扫黄巾定黑山,哭罢君亲再相见。
相见初经田窦家,侯门歌舞出如花。许将戚里箜篌伎,等取将军油壁车。
家本姑苏浣花里,圆圆小字娇罗绮。梦向夫差苑里游,宫娥拥入君王起。
前身合是采莲人,门前一片横塘水。横塘双桨去如飞,何处豪家强载归。
此际岂知非薄命,此时唯有泪沾衣。薰天意气连宫掖,明眸皓齿无人惜。
夺归永巷闭良家,教就新声倾坐客。坐客飞觞红日暮,一曲哀弦向谁诉?
白晳通侯最少年,拣取花枝屡回顾。早携娇鸟出樊笼,待得银河几时渡?
恨杀军书抵死催,苦留后约将人误。相约恩深相见难,一朝蚁贼满长安。
可怜思妇楼头柳,认作天边粉絮看。遍索绿珠围内第,强呼绛树出雕阑。
若非壮士全师胜,争得蛾眉匹马还?蛾眉马上传呼进,云鬟不整惊魂定。
蜡炬迎来在战场,啼妆满面残红印。专征萧鼓向秦川,金牛道上车千乘。
斜谷云深起画楼,散关月落开妆镜。传来消息满江乡,乌桕红经十度霜。
教曲伎师怜尚在,浣纱女伴忆同行。旧巢共是衔泥燕,飞上枝头变凤凰。
长向尊前悲老大,有人夫婿擅侯王。当时只受声名累,贵戚名豪竞延致。
一斛明珠万斛愁,关山漂泊腰肢细。错怨狂风飏落花,无边春色来天地。
尝闻倾国与倾城,翻使周郎受重名。妻子岂应关大计,英雄无奈是多情。
全家白骨成灰土,—代红妆照汗青。
君不见馆娃初起鸳鸯宿,越女如花看不足。
香径尘生乌自啼,屧廊人去苔空绿。换羽移宫万里愁,珠歌翠舞古梁州。
为君别唱吴宫曲,汉水东南日夜流!

 

江南人民的悲惨遭遇在他的诗中有所体现:
捉船行
官差捉船为载兵,大船买脱中船行。中船芦港且潜避,小船无知唱歌去。
郡符昨下吏如虎,快桨追风摇急橹。村人露肘捉头来,背似土牛耐鞭苦。
苦辞船小要何用?争执汹汹路人拥。前头船见不敢行,晓事篙题敛钱送。
船户家家坏十千,官司查点侯如年。发回仍索常行费,另派门摊云雇船。
君不见官舫嵬峨无用处,打彭插旗马头住。


龚鼎孳1615-1673),字孝升,号芝麓,诗人,祖籍江西临川,历20代,明初辗转迁徙至江南(今安徽)合肥,创立门户。“一世二世孤苦伶仃,三世四世渐有书生,五世出一高僧,六世车马盈门……十三十四两代翰林……”这是清末流传在合肥的龚姓民谣,它反映了龚家到合肥后由一贫如洗卓然而成合肥望族的历程。崇祯七年(1634)进士,龚鼎孳在兵科任职,前后弹劾周延儒、陈演、王应熊、陈新甲、吕大器等权臣;明亡后,先降李自成,后降清,官至刑部尚书、兵部尚书、礼部尚书。吴伟业称赞龚鼎孳为官“唯尽心於所事,庶援手乎斯民”。著有《定山堂集》等等。

龚鼎孳生年辨正
 《辞源》《中国小百科全书》等一些工具书都有词条或释文,鲜有注明龚鼎孳生卒年的。上海辞书出版社《辞海》1979年版、1989年版均没有“龚鼎孳”条,1999年版新增加了“龚鼎孳”条,其生卒年标为1615——1673年。其后版本的《辞海》(包括缩印本)也相同。按这里的生年1615是错的,有龚氏家谱为证。

光绪庚寅(1890年)《合肥龚氏宗谱》(上海图书馆和安徽省图书馆均有藏),查卷一,龚鼎孳“字孝升,号芝麓,行一,眉斋公子,万历四十三年乙卯十一月十七日寅时生于浙江桐庐县署中”,康熙十二年癸丑“九月十二日寅时卒于京邸”。也就是说,龚鼎孳生于161615,死于16731021日晨  
《辞海》增加“龚鼎孳”词条。之所以出现龚鼎孳生年1615的舛错,可能是只注意到有关龚鼎孳史料中“万历四十三年”主要对应的是1615年,忽视了“万历四十三年”在公元纪年中还有若干天可以跨年度到1616年。  

龚鼎孳为“合肥龚”七世孙,他有一方闲章“临川二十七世孙”。属兔的龚鼎孳出生于祖父在任的县署中,18岁成为“明崇祯七年甲戌科”进士。他既有在明、大顺、清为官(其中清朝历刑、兵、礼三部尚书),被指“贰臣”的经历;亦有其诗词在当时和后来很受推崇的记载,其传世的《定山堂诗集》存有3000多首诗词;还有他与“秦淮八艳”之一的顾媚动了真感情的缠缠绵绵的爱情故事。龚鼎孳晚年常携顾媚回合肥稻香楼小住。据说毛泽东上个世纪50年代还提到龚鼎孳和稻香楼,19589月他到合肥视察时就安排入住稻香楼宾馆。

 

1644年初,李自成军进北京,建立大顺政权,改元永昌,龚鼎孳受任直指使,巡视北城。同年,清军入关,龚鼎孳又降清。因为迎降有功,历任清朝吏科给事中、太常寺少卿、左都御史,后升刑部尚书。越五年转兵部尚书,三年后又转礼部尚书。康熙九年,充会试正考官。

钱谦益被人嘲笑为“两朝领袖”,而龚鼎孳则被人讥为“三朝元老”。有一段时间,他闲居在杭州,杭州人把他视作人妖,人人见了他吐口水。伶人们在台上演戏,看见他在场的时候,往往借题发挥,指桑骂槐,说上几句不堪入耳的话,比如说他要躲避乱兵,慌忙中竟躲到了西湖边秦桧夫人的胯下,碰上夫人月事来潮,把他淋了一头一面,只好又赶紧逃往别处。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秦淮名妓顾眉为龚鼎孳小妾。龚鼎孳后来深受清顺治帝欣赏,连连拔擢,很快升为一品大员。按规定,一品大员的妻子应当封为诰命夫人。龚鼎孳原配董氏在明朝时已是命妇,对明朝的感情较深;因为龚的移情别恋,也不肯跟随进京,宁愿留在龚的家乡守活寡;此时独居江南老家,听到这个消息,语含讽刺地致书龚氏,说:“我已两受明封,以后本朝恩典,让太太可也。”既挖苦龚氏变节,又讽刺顾氏烟花出身,用语含蓄刁钻,一时传遍京城。

龚鼎孳后来也暗中资助反清复明的朝廷要犯,傅山、阎尔梅、朱彝尊,还有一些亡友的遗孀,都曾收到过龚氏夫妇的接济。在龚鼎孳的诗作中对故国的怀念也有所流露,如《上巳将过金陵》诗:

上巳将过金陵
倚槛春愁玉树飘,空江铁锁野烟消。兴怀何限兰亭感,流水青山送六朝。

 

李雯(1608-1647),字舒章,上海松江人。复社主盟,与陈子龙、宋徵舆并称云间三子,崇祯十五年(1642)举人。1644年其父冤死,李雯为父亲募求棺材,数日茶饭不思。清朝诸大臣怜惜他的孝心,又知道他的才华,于是推荐他入弘文院撰文,授中书舍人,充顺天乡试考官。虽然如此,好友陈子龙因为李雯没有在明朝当官过,“未食君之禄故不必死君之事”,所以没有和他绝交。但是李雯深深自责,在他的作品中可以体现出来,如《菩萨蛮?忆未来人》,陈子龙牺牲不久,李雯也病死了:

菩萨蛮?忆未来人       李雯
蔷薇未洗胭脂雨,东风不合催人去。心事两朦胧,玉箫春梦中。
斜阳芳草隔,满目伤心碧。不语问青山,青山响杜鹃。
  

宋徵舆(16181667),字辕文,号直方,上海松江人。与陈子龙、李雯并称云间三子。崇祯六年(1633),与秦淮名妓柳如是交好。但是宋家横加干涉,宋母严厉指责儿子,不久官府下令逐妓,柳如是受到影响。于是,柳如是“案置古琴一张,倭刀一口”,请宋徵舆来商议对策。宋徵舆不说娶她,又不敢去为她说情,只说“姑避其锋”搪塞柳如是。柳如是一气之下,拿刀砍琴,七弦俱断,与他一刀两断。

清顺治四年(1647),陈子龙殉难,李雯病卒,宋徵舆中清朝的进士。官至都察院副都御史。作品流于空广。


忆秦娥?杨花
宋徵舆
杨花黄金陌,茫茫十里春云白。春云白,迷离满眼,江南江北。
来时无奈珠帘隔,去时着尽东风力。东风力,留他如梦,送他如客。

侯方域(1618-1654),字朝宗,河南商丘人。明户部尚书侯恂之子,祖父及父辈都是东林党人,均因反对宦官专权而被黜,侯方域少年即有才名,参加复社,与东南名士交游,时人以他和方以智、冒襄、陈贞慧为“四公子”。曾为史可法幕府于扬州。清军入关后,规定沦陷区没考取秀才而又年轻的读书人,必须参加科举,否则视作抗拒新政权,要治罪惩处、祸及家人。侯方域为保全其父,于顺治八年(1651)时,勉强参加科举,应河南乡试为副贡生。明亡前,侯方域曾与秦淮名媛李香君约定终生。至此李香君气恨侯方域不守民族气节,撕破桃花扇,忧郁而终。侯方域后来悔恨自己软弱,悔恨自己应试清科举,于是把书房命名为“壮悔堂”,文集取名《壮悔堂文集》,还写了一篇《李姬传》纪念李香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