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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论现代书法
春   柳   (1933-2007)
打开中国书法史图录，使我再一次重温“字随时代”和“字如其人”这两个重要论断。
唐孙过庭在《书谱》里说“彼之四贤”，“古质而今妍”。彼之四贤，是指钟繇、张芝、王羲之和王献之而言。古人即钟张的书法风格质朴，今人即王羲之和王献之的书法风格妍美。书法风格的改变，是随之社会的发展而发展，社会风尚的改变而改变的。社会世风由厚到薄，便产生书风由尚质到尚文的变化，书法风格便减少了质朴，增多了华美和才气。这是事物发展的自然规律。
随社会风尚的不同，书法风格也出现了许多不同，便是晋韵、唐法、宋意等不同。所谓晋尚韵，书法发展到晋代，虽然由于社会的动荡，民族矛盾的加深，使部分人厌世，形成为“清谈”，不问政治，有的放浪于形骸之外，有的借写字寄托自己的情思，一些书家则“殫精以赴”，疲神靡辞，终身写字，又加上这时各种字体已经成熟，均有大家出现，形成为师承和流派时尚，又加上书法理论的发展，便使晋代书法成为中国书法史上的最高造诣和成就，成为唐诗、晋字的高度，晋韵便成为人们永远学习的精华。
这时的书法大家，汉隶有蔡邕，草书有张芝，行书有刘德升，楷书有钟繇，而且他们的墨迹均在人们的眼前，更便于学习和继承。
从王羲之一家看师承关系，更是惊人的，王羲之的父亲是王旷，是卫家的中表亲，卫家从韦诞到卫觊，再到卫恒和卫夫人，再到王旷，再到王羲之和王献之，再到羊欣，这一连串的宗亲相授的师承关系，是极为优越的。
书法理论的发展，是晋代书法成为中国书法最高成就的重要条件之一。书法理论是实践经验的总结，又去较完整的指导书法实践，必将使书法得到健康的发展。从秦李斯的《论用笔》到汉肖何的《论书势》的四百年几乎是个空白，没有人把书法经验去给总结为书法理论，到汉末，蔡邕提出执笔前心中的准备，书写时心情上的状态，运笔时疾和涩的辩证要求，都是极为精辟的。可是又把它归为“石室”，给以神秘化。到晋代书法理论才得以普及和发展。有卫恒的《四体书势》，卫夫人的《笔阵图》，王羲之的《书论》，索靖的《草书状》，成公绥的《隶书体》，王珉的《行书状》，杨泉的《草书赋》，刘绍的《飞白势铭》等，这些理论从书法用笔的点划和各种字体都作了充分的总结和分析，这对书法的发展是极为有益的。晋代书法所以成为“韵胜”、“度高”成为中国书法的最高成就，与书法经验的总结和书法理论的升华，是起着绝对作用的。
那么晋韵是什么呢？综上所述，晋韵应该是在宽松的条件下去驾驭书法规则，去完成书法任务，去达到有意味的书法标准。书法不是剑拔弩张，也不是胡来，是一种极美好的境界。
唐尚法好理解，就是书法的每一点划，每一用笔，必须依据书法的要求，循规蹈矩的去完成，而不是任笔为体，聚墨成形。
宋意是表现书法的抒情性，是自然驾驭书法的笔墨，去抒发自己的情怀，这样技法就更应该娴熟，使其下意识的去为自己的情感服务。
但是，还是那句话，要想知道梨子的滋味，还得自己亲自去品尝，否则那是不行的。
甜的、酸的、苦的、辣的，在你没有吃到它们以前，你是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滋味的，只有你尝到以后，你才知道什么是什么，同样的，书法所提出的这些用语，所得出的这些精辟结论，你必须亲自去临一临，写一写，才能真正知道什么是晋韵、尚法和宋意，不能只落在名词和口头上，只是口头上的东西，是没有用的，只有真正掌握了，才能提高我们的书法艺术。这些年来，我感到我们的书法理论工作者，在这些具体工作上我们做得是很不够的。有的是只提口号，而不能从理论上具体的去引导，使我们的书法走了许多弯路，阻碍了书法的发展。像书法传统和创新的关系问题，我们只知道在传统的基础上创新，可是怎样在传统的基础上怎样创新，却缺少理论上的指导，有人一听说我们是现代社会了，书法要有现代意识，要创作现代书法，什么是现代书法？现代书法是个什么样子，心目中却没有个谱。有人却提出要砸乱旧传统，重新构架现代书法，也有人急功近利，照着别人获奖作品去写，谁的作品获奖，就照着他的获奖作品去写，出现一股流行书风，还有人按着西方美术的路子去走，去走出个新面貌，还有人提出学院派书法、主义派书法，还有的书法作旧，还有用短语涂写作品等等。但这些都是脱离传统书法的基础的，所出的新，也不是在传统书法的基础上所出的新，而是主观臆想所为，自然也取代不了数千年的传统书法，也不能使其进步。往大里说，只是在中国书法的长河里有过这么一个小墨点，过后就被中国书法的滚滚长河所淹没，是什么也留不下的。
王羲之的字好，宋代出现个米芾，元代出现个赵孟頫大家，颜真卿的字好，清代又出现个何绍基大家，这说明字随时代和字见其人的这个道理。
中国书法数千的历史经验证明，它是有着极强的传承性、吸收性和排它性的。数千年的历史经验证明，它不仅有一切的实用性，也是有着表现一切艺术性的。它不仅可以穿越不同的历史，也可以适合每个人的运用，它可以表现一切主题，是无所不能的，它是随着时代的变化而变化，也是随着不同个人的思想、感情、气质的不同而不同的，这就是字随时代，字如其人的道理。如今谁能创造出一种以应万变的书法语言呢？所以说，这种从传统母体所产生出来的子体是血脉相通的，从而也发展了自己，它是从传统中走来，又向传统中走去，其它一切都是格格不入的，都将被其所排除，所抛弃。中国书法不仅有着强大的吸收性，也是有着强大的排它性的，中国书法就是这样发展壮大起来的，你说神奇不神奇。
书法理论本应研究理论，研究实践，又指导于实践，为实践服务的，而在这方面我们做得是很不够的，未能抓住当今时代的特点，又怎能去表现这一伟大时代的关键问题，去指导当今书法的发展。这一关键问题的关键，仍是以人为本。
1、驾驭书法的人才是问题的关键，只有驾驭书法的人是真正的现代人，是现代人的思想情感、品格和气质，又是现代社会的代表和先锋，具备现代人驾驭书法的一切，才能在传统书法的基础上创作出现代书法的作品来。具体点说，你可是现代人的思想、情感、品格和气质，你可了解和掌握深厚的传统文化底蕴，并了解世界文化的精华，为自己所用。最低是对古代诗文和现代诗文语言形式的把握，能以此创造自己时代的灿烂文化。
2、能了解和掌握历代碑帖的特点和写法，掌握各种书法的技巧和娴熟的书法语言，最低对历代有代表性的碑帖拿过来就能上手，不仅是能临其形，而且能得其神。
3、能对自然形态和社会形态做抽象性的吸收，得其精神，融入自己的书法语言形式之中，只有如此，又能掌握书法之妙的精髓，创作出时代的精品。
只有这样，我们书家的奋斗就有了明确的方向，怎样修炼自己的人格、思想和品质，怎样学习传统文化，又博览世界之精华，怎样临习传统书法，又吸收哪些精华，又怎样创作伟大时代的精品，其目标不是很清楚的了吗？作为一个书家可以奋斗终生，也是无止境的，作为一个书法爱好者，每一天的努力，不是也有真正的所得吗？古代书家的学习精神值得我们学习，古代书家的学习经验和学习成果值得我们学习，古代书家的理论和书艺值得我们学习，现代的一切更值得我们学习。这不都是十分清楚和明确了的吗？总之，万不可从口号出发，凭空想象的去出新，那样会走弯路，会落得个满身毛病，毫无所得，非旦等于白浪费精力，而且糟蹋了事业，糟蹋了自己。
那么，现代书法是什么样子的呢？那就是能充分表现现代人的思想感情和气质的，在传统书法的基础上，所产生出来的符合现代人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以及表现现代时尚的新、奇、巧、变（新颖、奇妙、精巧、多变。本人对此有过专论《学术也应摆事实讲道理——兼与“首届流行书风提名展”主持人、中央美院教授王镛同志商榷》收入多种文集）气魄宏大的书法作品，只有这样，才能满足人们精神生活的需要，才能表现我们这个伟大的时代。
这就是我重温中国书法史图录，了知字随时代、字如其人的结果，怎样知道晋韵，还是请自己去尝一尝它的味道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