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轩作品——美国升学的公平度（二）
Dear 老爸﹕
昨天收到你e来的文章﹐半夜看了之后去睡觉﹐结果做了个怪梦。
梦里﹐我带着妹妹坐火车去参观大学﹐但好像搭错了班车﹐本来要往北﹐却一直往东。在一个小乡镇暂停时﹐我跳下去拿班表﹐一转身却发现门已经关上﹐火车开始动了。我跟着跑﹐一边拍着门大叫﹐却发现自己好像在游泳池底下似的﹐动作好慢好慢…
老爸﹐还记得你曾经告诉我﹐你到三十几岁还会半夜惊醒﹐因为做了关于联考的恶梦吗﹖当然我知道台湾的联考很煎熬﹐尤其在以前那个时代﹐但相信你目睹了我和妹妹申请大学的过程之后﹐也知道美国的升学压力不好过。我曾经在书里写到当年的心态﹐在等待学校回函的那段时间﹐每天七上八下的﹐自己还发明各种奇怪的迷信仪式﹐例如远距离用雪球打公车站的牌子﹐打中了就表示会被录取﹐打不中就得回家做300个伏地挺身来为自己「加持」等等。从心理的角度来看﹐我那么做﹐是为了能够对入学那件事﹐感受到一点点的控制权。
老实讲﹐美国的升学制度实在是没个准儿﹐尤其那些私立名校的入学部都是黑盒作业﹐申请书递进去之后是怎么被阅读、怎么被决定都是个谜。没被录取﹐学校也不会告诉你为什么﹐只来信说「今年有特别多优秀的学生﹐但学校的名额有限」这类含糊的话。我们也都认识各种匪夷所思的案例﹕SAT考满分的、精通多国语言、弹好几种乐器的、社团活动多到几乎得请助理的…这些孩子无论靠自己﹐靠家里﹐都花了好大的本钱、拼了老命在争取那么一点点的优势﹐结果金榜还是无法题名。你觉得这对他们、对他们用心良苦的父母﹐算是公平吗﹖
据说大学碰到黑人或美国原住民就自动加几分﹐但如果是亚洲人申请则先扣几分﹐这种「点数系统」已经传言许久﹐也无法被证实﹐但数字显示这似乎是真的。例如自从加州通过了法令﹐禁止公家机关及学校因种族而左右录取标准之后﹐加州州立大学的黑人入学比率下降﹐而亚裔的比率明显上升。有些人批评这样会使高等教育对黑人越来越不平等﹐但我的问题是﹐如果同样是好学生﹐别的少数民族有机会﹐亚裔却不得入其门的话﹐何尝不成了另一形态的种族歧视﹖
我相信被录取的学生﹐也不希望自己被认为是获得了「特权的施舍」。之前妹妹申请大学时﹐就听说有一名同校的黑人同学﹐虽然成绩没有特别杰出﹐但是当许多成绩和活动都比他强的学生被哈佛拒绝时﹐他却被录取﹐而造成校内一阵哗然。这个孩子从小就住在长岛﹐有很多华人、犹太人朋友﹐大家从来没把他当外人﹐但发榜之后﹐他却受到了排斥。据说他后来抱怨﹕「从来不曾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自己是个黑人。」他还跟同学说他恨哈佛让他有这样的感觉﹐打死也不会去﹗
现在许多国家都面临着M形社会危机。在1970年代﹐马来西亚政府看到经济资源被掌握在华人和外资手中﹐为了避免这种趋势﹐设定了许多特惠马来民族的计划﹐包括了升学制度。二十年后做评估﹐他们发现虽然有更多马来人从大学毕业﹐但他们主修的是伊斯兰教、历史等﹐因为政府特别补助这些项目﹐反而造成他们毕业后﹐就业机会远不如学商、学科技的华人。我最近也读了一个报导﹐讲到1970年代﹐政府曾经安排纽约贫民区的青年学一些专有的技能﹐例如画蓝图、修家电等﹐但这些学生毕业时﹐却发现外面的世界都在用计算机了﹐没有人需要手画的蓝图﹐他们刚学的技能已经落伍。
我相信社会应该帮助弱势﹐补助贫穷地区的学校﹐让他们有更好的老师、更好的学习环境﹐更帮助他们建立就业才能﹐而不是做一些不务实的规划﹐然后降低门坎让这些年青人入学。好学生自然应该进入好学校。不好的学生在好学校里﹐不但可能跟不上﹐对自己的信心也会是打击。
几年前﹐两位美国教育测试公司(ETS) 的学者做了一个研究﹐调出美国许多名校的入学资料﹐发现在这些顶尖学府中﹐平均有15%被录取的学生其实是不符合学校入学标准的。而这些学生并非黑人、拉丁美洲人、或什么特别贫穷的有色人种﹐而大部份是靠关系、金钱、和其它特权入学的白人小孩。
那才是需要被剔除的﹗红包不应该代替考试分数﹐家势不应该当长春藤的金钥。这﹐才是公平入学需要争取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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