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芳槐:欲哭无泪在线阅读欲哭无泪在线下载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中财网 时间:2024/04/27 16:07:44
老爸老妈也常用“80后”来说我,在疼爱后面有着多少疑惑与担心,我不想搞清楚。这跟我们同代人说这词儿的那种自美,是迥异的。这不知是我们的肤浅还是生活的诡谲。当然,若在前几年,我也许不会深究其理……这可能是一种成熟吧。只是这“成熟”实在未必是个好词儿。对于一个人,尤其是一个女孩儿,“成熟”来之不易,就像爸妈常说的那句“曾经沧海难为水”一样,我原不理解。后来,懂一些了,或许懂好多。
  是的,如果未来我也有了女儿,我想,我一定不会那么盼望她成熟。那天,一位我很尊敬的长者告诉我,他说:“孩子,你这样想其实是对的——你想想看,就像一颗苹果,它没成熟时是青的,挂在那树上,虽然不能吃,可它是美丽的,它正在成长着——让人充满了渴望,并且还能悉心爱护它;可成熟后呐,它肯定是更美丽了,可人们立刻就想要享用它,而且即使人们不想立刻享用它,放在那里,它的命运也只能是走向腐烂……”其实,这位长者并没完全理解我的意思,但他的话有很透彻的一面,让我心更冷。
  从北京回来,我一直很低沉。好在老爸老妈没多问什么,仿佛我离开这几年只是到外地玩了几天似的,可这让我心头那团污浊非但没剔除,倒隐隐加重了。尽管我竭力不去想它。
  我是艺术学院表演系毕业的。
  当时,在省城有点权的姑姑,帮我活动到省话剧团。可上班不到半年,我就烦了,总觉得才华被埋没,而且前头一堆老演员,觉得自己没有出头的日子。那年春节后,我找个辙儿就来北京了。我自恃自己条件好——在校时,我就是系里的尖子;我太想当明星了,总觉得自己没遇上好机会。这回,我拿出一种“壮士一去不复还”的架势。
  可在北京,演艺经纪公司比天上“嗡嗡来嗡嗡去”的鸽群还多,更有一些真不真假不假的挂着名人招牌的表演培训班,几乎就跟那大排档的馄饨摊儿一样——明火执仗。但我总觉得自己是省城大都市来的,影视界的人也见过几位,自己有应变能力,所以抻得蛮稳。可几个月过去后,我除了被几个道貌岸然的老板白吃了几回“豆腐”外,便是卡上的钱又少了两万多元,明星梦却越来越模糊遥远了。第二年六月,我总算找到一家看起来蛮正规的影视公司(姑隐其名)——大厅里挂着不少大导演大明星们跟老板的合影,办公场所、人气,也很不一般。当时跟我一起签约的,还有同住一条窄巷里的云南女孩穆菲虹。我跟虹虹各自缴了费用约一万七千多元,公司承诺学习结束后百分之百上镜。不到一个月,机会果然来了——我演了个被洪水卷走的难民,只喊了两声“救命呀救命”,而虹虹演了个放学走出校门的中学生……此后,我们的生活和梦想就又回到了原位。
  又过了一个多月,虹虹的经济撑不住了。她父母收入不高,不像我有个当教授的老爸。临别时,她乐呵呵地举杯说:“某一天,也许我们会在铺着红地毯的大厅里见面的,其木格……”说着,我俩的泪水都夺眶而出。虹虹从此消失了,去哪儿了,没告诉我。她是个热情而心地善良的女孩。后来听人说,她在德胜门外的一家酒吧当了坐台小姐。
  是的,我还有个当教授的老爸……可说起来,我们这一代人的肤浅还不正是从这父母宠爱娇生惯养的、在自己家里无限大的温情中培植出来的嘛;我们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自我膨胀自我追求,不也是从这种较少有参照系的独生子女家庭氛围中逐渐形成的嘛。
  可惜,我明白这些实在太晚了点。
  
  一天晚上,我正坐在床上无聊地摆扑克牌算命,我那寄予着永恒企盼的身处异地唯一的伙伴——手机,突然响了。我拿起一看,是个陌生的号。而且还没等我说话,一个男人就埋怨开了——“我说凯歌,怎么搞的,还不来?人家艺谋和小刚早到了,就你小子跟我拿大。我这可是捎带上也算给你的《无极》助威啊,怎么样,够哥们儿吧?快快快,我们顶多等你二十分钟,再跟我耍大牌,小心我收拾你……”我一下子愣住了。
  给陈凯歌的《无极》助威!还有张艺谋和冯小刚——这个电话,显然是错打到我这里的。我稍微平复了一下心跳,说:“先生,您是哪位?您是找陈凯歌导演吗?”对方立刻说:“是陈红吧?我是老陆啊,看我这人,也没等问清就乱放一通炮,对不起对不起,凯歌呢?你们俩一起来,赶快来。哥们儿都等急了。小心今晚上到你家闹通宵去……”
  我顿了顿,开口了,我柔和地说:“陆老师,您好。您打错电话了。我既不是陈导也不是陈红,巧的是,我也是个酷爱表演艺术的青年,我叫……”
  可还没等我说完,对方嘟哝了一句“怎么搞的,错了。”便一下子挂了电话。
  一时间,我竟没能从这意外的惊喜中回过神来。我想,这个“老陆”能跟大名鼎鼎的陈凯歌、张艺谋、冯小刚三位大导演称兄道弟,他肯定是个影视界呼风唤雨的重量级人物。茫茫人海,他怎么就把电话错打到我这来了?这难道还不是命运之神对我的青睐和有意点化吗?什么是机会?这机会不就来了嘛。
  我双手颤抖激情难耐,我又重新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忙把它记好又存了下来;我在走不出四步的空间里踱了几步又紧握双拳跳了跳不敢高声地喊了一声……这天晚上,我久久不能入睡,真想找个酒吧喝几杯;我盘算着幻想着,我想,我必须紧紧抓住这机会。
  第二天我没出屋,整整一天都在想如何跟这位老陆联系上,回拨这个电话我该怎么说,用什么样的语气口吻——我设想了几种可能,怎样应对,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
  当晚七点半左右——我估算这个时间比较合适,我拨通了电话。“哪位?”是那位老陆留在我记忆里的声音。我随即说出准备好的“台词”。我说:“陆老师您好,其实我们并不认识,但我们有缘分,我相信是命运之神让我有机会结识您这位德高望重的前辈的,也让您认识了我这样一个疯狂热爱表演艺术的女孩儿……”“你是谁?”老陆不等我说完便打断我的话,问,“你怎么晓得我的电话?”我用更甜的语音说:“陆老师您忘了,您昨晚打错一个电话,对吧,我就是那个女孩儿……”他“哦”了一声,显然是想起来了,立刻说:“噢噢,那对不起了。我还要到部里开个紧急会议。我为昨天无意中打扰了你,再一次向你道歉。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说完,一下挂断。
  这样的结果,是我预料到的。像他这样的影视界的大腕人物,哪有时间和精力答理一个无名小辈、小丫头片子,他要是立刻就跟我黏糊上,那我倒得多考虑考虑了。
  不过,这关键的第一步毕竟迈出了,这让我很感兴奋。我细细地回忆着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咂摸着里面的滋味,想象着对方的潜台词乃至意识延续,反复琢磨……我冷静平复一阵又按捺不住兴奋起来。我在大街上,在街心小公园里独自思忖享受着。真有点不吐不快、欲说还休的味道。随后几天里,我又给老陆挂了几次电话——可他不接。我能想象出,他一看是我的号码,皱着眉头关机的不耐烦的样子。可我不气馁,我早想好了,给他发短信——这样更能冷静准确地表达我的意思。我在短信里,讲了我的学历、个人条件甚至家庭,又煽情地诉说我对表演艺术的疯狂热爱,又夸张地谈“缘分”,说命运让我来“骚扰”你。甚至说什么“我是知识家庭出生的女孩儿,是会知恩图报的”。
  总之,我好像把一辈子的甜蜜话都说给他听了。
  果然,精诚所至手机为开。就在我不停地发短信的第四天的傍晚,我的手机响了,拿起一看,我发狂地高叫起来——正是那个早已铭记在我心中的号码。可是,虽然我无数次演习过接老陆电话时应说的“台词”,可当这场面真的到来时,我反倒激动得说不出话来,甚至一时忘了摁接听键……我回过神来,只听老陆说:“好你个小其木格,对,你是叫其木格吧?真是抓住机会就不放松啊,好烦人。你到底想让我帮你什么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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欲哭无泪